略微收拾散亂的心神,路遙的目光停在了魔蝠妖王身上。
黑色的斗篷,蒼白的麵皮,血紅的眼睛,彎曲如刀的指甲,和記憶中的吸血鬼有幾分神似。
洞庭的滔天業火,有一半功勞在他身上,妖王夜魔的狠辣,讓人觸目驚心。
「犧牲那麼多族人,為什麼?」
「那些小妖實力不強,本來就是充當燃料的死士。」
詭異顫抖的嗓音讓路遙有些不適,他接着問道:「付出那麼大代價,你圖的是什麼?」
夜魔將雙手收入袍袖,面容隱藏在斗篷之中,面向路遙微微躬身。
「教主,我想跟着你背後的那位大人!」
「接着說。」
「我族存在於黑暗之中,靠吸取生靈血液輔助修煉。這種修煉方式,修為提升的極快,卻也有致命的弊端。」
「不同的血液因子含有不同的能量,我族雖有同化血液之能,卻並不能完全化為己用。那些血液殘留對我來說,就是隱藏在血脈里的毒藥。」
「而大人煉製的神丹不同,雖然飽含陰暗狂暴的能量,卻是極為純淨。」
「最為重要的是,我族與大人的力量相近,而她有王者的氣息。」
夜魔的最後一句,讓路遙停下了前行的腳步。
王者的氣息?
也對,昔年的九黎之主,豈止是一個王者可以評價的?
忽然,背後傳來陣陣涼意,還有妖離冰冷地聲音。
「你想遊走在光明與黑暗之中,這沒問題。那麼,你拿什麼保證你的忠誠?」
夜魔揭開斗篷,指了指眉心滲出的血滴。
「大人,我的忠誠在這裏。」
妖離招手,血滴化作小巧的血色蝙蝠消失在了手心。
接着,她丟出一個乾坤袋,冷冷說道:「做你該做的事,我不想看見你!」
「遵命!」
夜魔應聲俯首,戴上了斗篷,身形虛化,融入了黑暗裏。
掐了掐路遙的臉,冰冷消融,化作了笑顏。
「你就不問問?」
「問什麼?知道你對我不錯就可以了。」
或許是累了,路遙上了火鱗的頭頂。
一番簡短的交談,獲得了妖族最近所有的消息。
妖族靠近通天教,一是為了生存,二是各有所求。
比如那盤旋高空的金風,就惦記上了血脈高貴的大風鳥。
「袖兒,你對九尾狐出現的各個時期有多少了解?」
看了眼路遙膝上的妖離,紅袖說道:「很奇怪,那部分記憶還算完整。」
「說來聽聽。」
紅袖仰望夜空,細數起那一段段歷史的過往。
那是個人神妖各族共存,天地互通的時代。
九鳳出現在姬高陽執掌天下的時期,要早於九尾狐,出身東海之外的大荒鳳族。
而九尾狐最先出現在帝堯時期,司羿下界之時。
司羿隕落之後,成了禹王名義上的妃子。
幾百年後,她又出現在了商王子受身旁。而在這一時期,九鳳再次出現。
擺弄着妖離的髮絲,路遙久久無言。
她們出現的每個時代,都是天下大亂的時期。
從姬高陽奪得帝位,到帝堯時期司羿下凡,再到禹舜之爭,商周交替,每一個時代都不平凡。
這每一個時期,都看得到她們的影子,伴隨着各族的大戰,好像她們就是為了禍亂而生。
而在那些混亂的時期,女媧出現了兩次。
第一次,是姬高陽時期的神人混戰,鍊石補天。第二次,是商周交替時的封天絕地,封神歸天。
奇怪的是,這些著名的歷史時期,從未出現過伏羲的身影,也沒留下過通天的傳說。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另有隱情?紅袖和白矖被隱藏的記憶,會不會和這有關?
路遙閉目沉思,心中卻已翻江倒海。
如果被隱藏的記憶跟伏羲和通天有關,那麼最大的可能是二者的關係和身份!
什麼樣的身份需要隱藏?
路遙想到了幾種可能,越想心越涼。
傳說伏羲女媧一體雙生,那麼他們會不會是一個人?
如果不是,那麼伏羲會不會是女媧的分身?畢竟,妖離曾把黎貪煉成過分身。
還有白矖,說是鳳棲女媧依照自己的樣子所創造,那麼她是分身還是傀儡?或是獨立的個體?
關於女媧的傳說,最為神秘的便是造人。
紅袖白矖是女媧的侍女,通天的護法。那麼通天會不會是她造的?
如果自己神庭的東西,真是什麼天機變數,這麼重要的東西為何會傳給通天?
假如有答案,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伏羲女媧是同一個人,或者伏羲是女媧的分身。
孤陰不生,孤陽不長。女媧有一個名字為女陰,那這陽就應該是伏羲。
那麼,紅袖白矖保護的通天,或許和伏羲是同一個人,通天只是伏羲行走世間的身份。
至此,路遙想起了另一件事。
妖離是見過通天的,並且糾纏過他。可通天始終躲着她,讓妖離不能遂心如願,遭到了白矖二人的嘲笑。
妖離的身份和魅力是不可抵擋的,難以抵抗的,通天為何避之不及?
答案只有一個,通天伏羲是一人,伏羲是女媧為主導的分身,而女媧是一個女人!
思路曲折悠長,到了這裏,路遙想到了自己。
自己當然不是伏羲,那麼自然也不是通天。
可她們認定自己是通天重生,這就很可怕了!
女媧創造了白矖,當然能創造一個自己。
自己這個通天對過往一無所知,紅袖白矖被隱藏記憶,所有的一切都是對身份的掩飾。
所有的一切串聯起來,路遙悲哀的發現,自己或許只是通天的替代品,一個用來掩飾身份的傀儡!
自己的神庭或許只是一個儲藏室,藏得根本不是什麼天機變數,可能是靈魂晶片一樣的東西,也可能是縹緲的氣運。
路遙自嘲一笑,原來前往始皇陵根本不是什麼偶然。始皇帝鑄造九鼎,出海尋仙訪道,也不是心血來潮。
沒猜錯的話,那個始皇帝就是自己了,一個傀儡,一個人形的保管員而已。
可能是覺醒了自我意識,才有了出海尋仙,有了突然暴斃,有了斷子絕孫。
冰冷的人工智能都可能誕生自我意識,更何況一個活着的傀儡。
摩挲着腕上的青竹,路遙突然愣住了。
自我意識!自己被抹除記憶,是因為誕生了自我意識!
一個活着的傀儡誕生了自我意識會做什麼?他會恐慌,會想方設法保留自我,會留下存在過的證據!
自始至終他忽略了一個關鍵的人,太望公!
青竹是豢龍氏的馴龍釣竿,是魂竹,裏面藏的只有太望公留下的魂法。
魂絲,魂網,魂箍,魂絲結印,魂種,種魂。
魂絲成網,魂箍做框架,魂印為結,魂種是核心,種魂是手段,與靈魂晶片的構想不謀而合!
寄生在神庭的東西是什麼,路遙不知道,但對自己來說,它肯定是一座神魂的牢籠!
一直以來自己修行緩慢,是因為修為成了那座牢籠的養料!
萬千情緒襲來,化作了沉沉的低笑。
妖離睜開了眼睛,紅袖也擔憂的望了過來。
「怎麼了?」
「沒什麼,覺得自己很聰明!」
「聰明不好嗎?」
「好啊,所以我更喜歡你倆了!」
妖離靠在路遙懷中坐了起來,笑道:「嘴巴真甜,那個後面壓陣的女劍仙呢?」
「白姐姐冷冰冰的,我當然更喜歡狂野的妖妖,熱情的袖兒啦!」
捏着妖離的下巴,路遙調笑道:「說實話,一想到她和大神一個模樣,我就有些害怕!」
雖然在笑,但妖離看得出路遙很認真。
二人雙眼對視,紅袖卻打翻了醋罈。
「你們能不能收斂點兒!還有,別拿白姐姐開玩笑!」
雖然只是推測,但路遙感覺已經距離真實不遠。
因為推測的每一環,都環環相扣,相互關聯。
神魂嘗試着從線團脫出,卻發現一時無法做到。
那一團紫色,就像是脫不掉的神魂外衣,一直附着在身上。
撫平了激盪的心緒,路遙打開了小巧的魚簍,在池水中尋找旺財的蹤跡。
蓮葉底下,青鯉探出了頭。兩相對視,恍若初見。
「唉,還是這個樣子比較可愛。」
「雖然修煉暫時止步,可教給你的經文不能落下。厚積薄發,等我足夠厲害,就給你接續起修煉的路,說不定到時你還能化龍呢!」
「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裏,帶你見識江河的浩蕩,大海的廣闊。」
青鯉口不能言,卻是知道路遙在說些什麼。
他在安慰旺財,何嘗不是在安慰自己?
對自由和逍遙狂熱的渴望,是因為自己被束縛的太久太久。
不管那件紫色外衣是什麼,路遙都要擺脫它。
因為他要走自己的路,找回自我,奔向自由。
把妖離留給紅袖照料,路遙上了猿嘯天的肩頭,摩挲着他頭上的金剛琢,體味着其中的玄妙。
要解決神魂上的麻煩,只能從神魂入手。金剛琢里的那一方星空,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對於這個弱小的人類,莫名其妙的師傅,猿嘯天非常的膈應。
儘管他讓自己肉身獲得了自由,神魂不再受折磨,可依然套着枷鎖。
很明顯,他把自己這個徒弟當做了打手。
雖然師傅有點兒無恥,有點兒膈應,猿嘯天還是有些不情願的欽佩在其中。
頭上那亮閃閃的金剛琢,折磨了他無數年,蘊藏了天地運轉的規則。
只要你未曾超脫,一旦被束縛住,就別想着掙脫。
可就是這麼一件高得不能再高的寶物,竟然被這個弱雞師傅勘破了一部分奧妙,實在是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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