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正文卷第347章如意算盤天氣連日放着晴,莊稼地里的作物,一天一個樣,生長得很快。
長公主每天都收到從花溪村送來的菜蔬,也回禮給馮蘊一些茶葉、衣飾,有來有往,親厚得不得了。
外人看在眼裏,全都胡塗,不知這兩人在唱什麼戲。
陽光下,花溪村里風平浪靜,農人們等着這一季的收成,眼裏全是熱切地盼望。
太平園裏,長公主坐在西窗前,看那高牆上的一點金輝,整顆心仿佛沉入了谷底。
半個時辰前,她接到西京密報,天壽小皇帝大駕,已微服出宮,沿途由緹騎司和北雍軍護送……
長公主視線逐漸迷離。
元尚乙從小身子不好,常去白馬寺幽居,姑侄倆見面次數不多,談不上什麼感情……
認真說來,她其實和熙豐帝也不算親厚。
熙豐帝是個有手段有心機的人,長公主不喜歡他,但她不得不認同,他是一個手段狠辣的厲害皇帝。只可惜命短,要是再多活幾十年,大晉未必是如今光景……
她又是一聲嘆息。
「阿母。」濮陽漪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替她披上一件風氅在肩上。
「你真的想扶持阿閱做皇帝嗎?」
阿閱是莊賢王的兒子。
是長公主同父同母的弟弟所生。
長公主臉色一變,瞪着她。
「哪裏聽來的閒話?不可胡說。」
濮陽漪抿了一下嘴。
「這裏沒有外人,只我母女,阿母何須隱瞞?你做了那麼多事,不就是為了阿閱鋪路嗎?」
說着又垂下眼帘,雙手攬住長公主的胳膊。
「怪不得都說阿母的心偏向娘家,為阿閱的事,母親什麼都可以捨棄,連我和兩個兄長的性命都不顧……」
長公主猛地側目,瞪着她。
「你和你兄長但凡爭點氣,我也不至於如此奔波……」
濮陽漪翻個白眼,「阿兄不爭氣是他,我可沒有不爭氣……」
「還好意思說?」長公主看着女兒,突然有點悲從中來,「你們兄妹幾個,從小到大,為我惹了多少事,你們的娘要不是長公主,你們有沒有命活到現在,都還不定呢。」
濮陽漪沉默。
她娘要不是長公主,她也不能那麼干啊……
想當初她打砸前夫一家,再點火走人,確實有些任性,便低下了頭。
「女兒也要想保護阿母。」
她一撒嬌,長公主便心軟了。
「你啊,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
幽幽一聲嘆,長公主語氣里是說不盡的辛酸。
「你以為阿母願意這樣做嗎?形勢逼人。我要不立起來,大晉還會姓元嗎?」
她看着濮陽漪,眼睛裏是深深地無奈。
「鄴城朝不說了,李宗訓那老賊心機深沉,元碩叫我一聲皇姑,可我跟他親爹都只是堂姐弟,你說他會真心敬重我?」
濮陽漪撞一撞她的胳膊。
「但尚乙可是你的親侄子……」
「哼!」長公主道:「西京朝廷排擠宗室,端太后又是個沒主意的,眼下西京還姓元,說不定哪天就改了別姓……」
「阿母。」濮陽漪搖搖她的胳膊,拖着嗓子哄她,「你不能這麼想啊。尚乙和阿閱都是你的侄子,誰做皇帝,你都是最最尊貴的大長公主,何人敢對你不敬……」
長公主冷着臉,不理會她。
怎麼會一樣?
親弟弟的兒子才是親侄子。
不是一個娘胎里爬出來的弟弟的兒子,怎麼着也隔了一層。
濮陽漪看母親全然不為所動,又撒嬌擠眼。
「你看那雍懷王妃,不也每天變着法的給你送菜送雞蛋,生怕你吃不着好的嗎?這還不夠敬重你呀?」
長公主看着女兒單純天真的眉眼,氣不打一處來。
「她存的什麼心思,你還看不出來?」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僕從的聲音。
「稟長公主,花溪村來人送菜了。」
長公主今日火氣很大。
「讓他們帶走!本宮用不着。」
僕從道:「殿下,今日是雍王懷妃親自送過來的,求見長公主。」
長公主一怔。
沉默片刻,看了看不停朝她擠眼睛的濮陽漪。
「請到花廳等候。」
她讓仆女進來更衣,一套衣服穿上去,在銅鏡前照一照,又皺眉。
「是不是不好看?」
濮陽漪:「好看的。」
「不行不行,太夠端重。」
長公主說罷,又換一套。
淺色羅裙,曳地鑲金。
「這套好像少了一點端莊?」
於是再換一套。
寬袖錦衣,金紋裹胸。
「端莊有餘,大氣不足……」
濮陽漪眼花繚亂。
「阿母……」
她拖着長公主的胳膊,好笑地道:「蘊娘長得是很美艷,但也不至於讓你如此恐慌啊。等她到了阿母的歲數,指不定不如你好看……」
上次馮蘊來太平園,屬實驚艷了一眾貴婦,長公主嘴上不說什麼,心裏老大的艷羨,總覺得氣勢都讓她比了下去……
濮陽漪猜出了母親的心思,用眼神示意仆女不要再拿衣服了。
「這一套就很好,細腰雲帶,清雅又不失華貴。再說了,雍懷王妃又不是男子,她才不管阿母穿什麼呢。」
長公主看着女兒,再看着自己,幽幽一嘆。
「阿母老了。」
-
馮蘊今日穿得格外樸素,沒有綾羅綢緞,沒戴釵環假髻,一身乾淨整潔,着裝如鄉下村婦一般無二。
然而……
長公主珠光寶氣的走入花廳,那股子要壓她一頭的勢頭,突然就泄了。
馮蘊笑得太好看了。
睫毛纖長,微微翹起,眼睛黑亮,輕彎出一抹好看的弧度。素衣見嫵媚,無釵現華美,她耀眼得如高牆上投下來的那一抹陽光,旁人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馮蘊起身行禮,「臣婦見過長公主殿下。」
長公主好整以暇地繞過去,慢吞吞坐在主位。
「雍懷王妃請坐。」
兩個人如此正式的面見,濮陽漪顯然不很喜歡,她朝長公主撒個嬌,就走向馮蘊。
「來了也不說找我,卻找我阿母,你啊,什麼時候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這話說得,好像她跟馮蘊是感情好得可以隨便埋怨的閨中密友。
明明不是……
馮蘊也不能拂了她的面子。
她知道濮陽漪的心思。
從善如流。
「你以為我送菜來是為何?長公主可不喜這些鄉下俗物,不就是因為你喜歡吃嗎?」
濮陽漪星眼似霧,好像聽入了耳朵里,上前就給了馮蘊一個大大的擁抱。
「蘊娘,你太好了,總想着我的喜好……」
又回頭看着長公主。
「阿母,上次的事,明明就是阿兄不對,是他們先冒犯蘊娘的,再說了,出手傷人的也不是蘊娘,是雲川世子,為何要把賬記在蘊娘頭上?」
長公主尷尬萬分。
瞪了濮陽漪好幾眼,她就像看不懂似的,撒嬌犯痴,還把她和馮蘊的矛盾,直接抬到了桌面上,讓她下不來台……
「平原不可造次。」
長公主提醒般掃她一眼,微笑着對馮蘊道:
「你兄長的事,我已向王妃致歉,王妃大量,也原諒了你兄長,事情過去便不要再提了。」
濮陽漪笑了笑。
「那敢情好……」
「平原你下去吧。」長公主實在受不了她,有這個搗亂的女兒,她腦子容易犯糊塗。
「我和王妃說點正事。」
長公主肅然着臉,濮陽漪不敢再抗命,她端端正正地應一聲是,福了福身,又回頭朝馮蘊使眼色。
「回頭我來找你玩耍。」
馮蘊淡淡一笑,「敬候。」
濮陽漪一走,關起門來,花廳里格外肅穆。
半晌,只聽得到茶具清脆的響動聲。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長公主看馮蘊如此沉得住氣,心下微微一沉,垂眸端茶,淺淺抿一口。
「王妃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馮蘊淡笑:「殿下差人送了那麼多東西到莊子上,我今日是來道謝的。」
長公主冷冷勾唇,「是嗎?我以為王妃要說點別的?背地裏干出那麼大的事,攛掇陛下出西京,都不用跟本宮交代一句?」
「長公主見諒。」馮蘊起身,朝長公主敬了一禮。
「一來此事是端太后之命,臣婦不敢抗旨。二來,臣婦以為陛下身子不好,需要靜養,西京那地方,有不少鄴城朝廷的內應探子,遠不知他們會幹出什麼,不利陛下成長。三來……」
她抬頭,微笑着看向長公主。
「有長公主這個親姑姑在安渡坐鎮,哪個宵小還膽敢胡作非為,故而,安渡才是陛下養病的好地方呀。」
長公主靜靜看着她。
這婦人好會說話。
簡簡單單一句,就將她架了起來……
她道:「王妃好一張巧嘴,如今還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多謝殿下誇讚。」馮蘊察覺她的視線,再次含笑施禮,朗聲道:「請殿下主事,召集信州官吏,出城百里,恭迎聖駕。」
長公主的臉色瞬間一變。
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盤。
這婦人做下這等逆天之舉,竟要她來主事,把她拉到賊船上不說,黑鍋也想往她的身上扣?
偏生她還拒絕不了。
陛下到安渡,她能不恭迎聖駕嗎?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s 3.940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