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成不變的寂靜雪景,一成不變的古堡溫室,他已經有些看膩了。
崔護眨了眨眼睛,將手裏的書本隨意堆放在一旁小山一樣的書堆上方,他在強制自己看下去,可是以前喜歡看的類型現在無論如何也讀不下去。
有點心煩。
無論是這種投降似的舉動仿若將自己放置在人際關係上的低點,抑或是要像一個可憐的失敗者對討厭的人搖尾乞憐
酸澀感一股股沖入上顎,臉皮下方也泛起陣陣緊繃感,崔護不由仰頭張開嘴,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這樣真的有用嗎?」
管家優雅地將準備好的書遞過來,順便將亂七八糟的餐具打理成華貴漂亮有如古早電影中的制式,順便擺好了新的水果和甜點,「誰會不喜歡釋放善意的好人呢,何況是少爺這樣尊貴得體的公子。」
「嗯,」崔護點點頭,但那人並不是個得體的家長,很明顯。
他拿起手機打算給顧寶珠發條信息,卻看到好幾條以前的跟班們發來的聚會邀請,他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去玩了,因為總是覺得興趣缺缺。隨便拒掉這些邀請,他便又開始給顧寶珠編輯短訊。
沒打幾個字便又刪掉,心中的自憐難以抑制地阻礙着他的動作,好像他做的事不是在發信息,而是煎熬地委曲求全。
他明明做了這麼多,犧牲了這麼多,為什麼
這種情況已經很久了,顧寶珠從來不會意識到他的境地有多麼的辛苦,他只是像一隻小狗一樣圍着她轉圈
他終於還是將手機放在了桌面,手指用力按壓着額頭,嗓音低沉,「我想去山裏走走。」順便給顧寶珠求一張轉運符和桃花符,得讓她也體驗下自己的辛苦才行。
他抬手阻止了管家的應聲,接着說道:「要再去給珍珠拍幾張照片,我好給我好保存。」
「是的,少爺,我這就去安排。」管家面色不變,有傭人走上前提到了被顧家退回來的禮物和傳話。
「他真的這麼說?」崔護坐直了些,俊美的臉龐因為繃緊的嘴唇而顫動了兩下,憤怒為他的臉頰增添了兩抹紅,瑩白的肌膚上格外顯眼。
管家微微蹙眉,「少爺,何須為不值得的人生氣。」
「我才沒有生氣!」崔護抬高音量,顯然已是盛怒。
他尚且沒有極盡嘲諷,一直忍辱負重到這個地步,結果卻變成了任人羞辱的對象?!
顧遠以為自己有本事阻攔他嗎?如果不是他顧及顧寶珠那該死的親情!如果不是
崔護不想再去想這該死的如果了,寶珠明明那麼喜歡他,他也喜歡寶珠,為什麼要在意這種瘋子、垃圾、下等人的阻礙!
他一刻也不想等下去了!他要將自己所受到的痛苦展示給顧寶珠看,他要讓顧寶珠認清他哥哥的真面目,一個不講理的瘋子,一個不開明的家長,一個無恥、噁心、低級的廢物!
「我要去胡桃鎮!現在!馬上!」沉寂片刻的崔護忽然激動起來,大步準備回自己的房間,主要目的是去衣帽間,他大喊着讓管家準備去胡桃鎮的飛機,「現在就去!不出航就用直升機,我今天一定要見她!」
他的臉色漲紅,方才的憤怒轉瞬即逝,變為令人難以忽視的興奮,紅潤的唇角也不自知地翹起來,像是志得意滿的驕傲的小公雞,甜蜜而浪漫地奔向房間的方向。
「少爺,」管家露出不忍,「您忘了嗎,今天夫人晚些會回來。」
崔護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臉上的笑意頃刻間消失不見,他忘了今日回來就是為了等待和母親見面,他明明已經等待了許久,可笑的是臨近眼前,他竟卻忘記了這件事。
他放緩腳步,又逐漸停下,轉身重新坐回座位,面色平靜下來,「還有多久回來?」
「快了,夫人也迫不及待要見少爺了。」
「嗯。」
待會面結束,崔護忽然感到陣陣疲累,方才的自憐、痛苦如同化開的墨跡逐漸變淡,取而代之的是強烈而濃重的孤獨。巨大的空虛緊緊包裹住他,恨意與渴望水草般瘋狂滋長,幾乎要纏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咬緊食指,直到淡淡的腥味逐漸充斥整個口腔,那種被罩子罩住的憋悶感方才逐漸散去。
莫名的不安催促他走至鏡前,端詳着那張有些蒼白的美麗臉龐,很委屈的神情,青澀得令人發笑,髮絲略微有些凌亂,有幾根完全翹了起來,完全是一副會招人嘲諷的鬼樣子。
他蹙眉,鏡中人也蹙眉,表情難過得令人心碎。
只要顧寶珠看到他這副樣子,她一定會心懷愧疚,一定會和自己站在一邊的吧崔護有些惡劣地想道。
要讓顧寶珠,看到自己的痛苦,要讓她也一併痛苦。
懷着如此詭異的心情,他抿緊唇點開了顧遠的好友申請,幾秒後點擊了通過。
鬼使神差的,他點開了顧遠的動態,看到五個小時前發佈的照片動態。
【遠】:血緣果然是最牢固的紐帶,任何事物也不會讓我們彼此分開[配圖]
賀卡上是顧寶珠的字跡,許多連筆字寫得並不十分清楚,看起來大致乾淨漂亮,但總透着些許的漫不經心。
「祝二哥生日快樂全天下最最最最最最喜歡二哥了,希望二哥天天開心快樂,(比心比心)」
「」
崔護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仿佛有人在耳旁冷嘲,「你以為她會選擇我還是選擇你」。
忽然,鏡中人有些怪異地笑起來,分裂成無數咧着嘴在大笑的人,嘩啦啦流瀉一地。
真可笑啊,顧遠,我真為你感到可笑,你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因為你永遠只會有一個親人的身份而我會證明血緣的紐帶什麼也不是,你的預言永遠不會成真,我和寶珠,我們會建立新的紐帶,也會有新的血緣關係
崔護抬腳踩過鏡子的碎片,折射的亮光將屋頂分裂成摔碎後的網狀,隨着吊燈的搖擺蛛絲般晃動起來。
對這樣的景色感到滿意,崔護直接點擊了發送:【她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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