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伊始,春光乍破。一季冰河,消融潤化,萬物新綠。
雲初師獨自悠哉躺在樹下的涼榻上,手裏拿着不知何時何地摘擇的狗尾巴草,頭上擱着本書,擋住了她的整個臉面。
沒有那天師的束縛壓榨,這日子就是悠閒自得。
所幸子桑寧的友人有急事召他,得虧素未謀面的友人鼎力相助,否則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可以逃出生天。
那天師,終於走了。
她的日子真是如魚得水,悠然自得啊。
天邊的雲暗沉下來,雲初師餘光瞧見了雙鹿皮靴,心裏登即咯噔一下。
雲初師拿開書冊,登即跳起來,臉上努力擠出些許笑容:「子桑天師,您怎麼又折回來了?是忘帶什麼了嗎?」
「嗯。」
雲初師提的一顆心緩了下來,依舊十足的笑容:「那成,子桑天師您忙,一路順風啊。」
子桑寧負手立在她身旁,帶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冷:「怎麼,捨不得嗎?」
不知道怎麼回應,雲初師只得乾巴巴笑兩聲,說是不捨得實在太假,她還偏偏講不出假話來,她還巴不得他快些走呢。
子桑寧慣性輕叩着別在腰間的葫蘆,雲初師只覺一陣不妙。
「既然這麼捨不得我,我煉丹剛好缺一味藥引,那我」似略帶思考的嗓音在雲初師耳邊迴蕩,她登即跳了起來。
「子桑天師,別亂來,有話好好說。」雲初師一臉戒備,真怕她折了小命。
「小妖。」子桑寧的聲音響起。
「在」雲初師嘴皮剛啟,便有一粒東西飛入口腔,卡在喉嚨中,她一把將它咽下去了。
雲初師摸着脖子,後知後覺:「你你你」
子桑寧攤開手,一臉無害:「我我我我什麼我?捉你這隻小妖煉丹,我正是為民除害。」
雲初師滿臉震驚道:「你給我吃了什麼?你給我下毒?」
子桑寧頷首,帶着笑:「正是,我自創的丹藥,拿拿你試試手。」
「卑鄙小人。」雲初師咬牙切齒:「要殺要剮隨你,我跟你拼了。」
雲初師破罐子破摔的撲向子桑寧,只覺四肢無力,被無形的力量強按住了頭,步子越發得緩慢起來,最後定在原地。
清冷的聲音響起:「不必掙扎,以你的靈力是逃不掉的,現在你有沒有感覺呼吸困難,四肢發軟,說不出話來?」
雲初師哽着脖子啊呀呀地說不出聲來,只能怒目圓睜地瞪着他。
卑鄙啊,卑鄙無恥。
「那正是丹藥起作用了。」
華光一轉,雲初師周遭便變得黑暗起來,知餘一點天光,四周法力屏障,疏疏密密地圍成一道密網。
法術抑制了她的妖力,使不出半點妖法。
雲初師氣得捶牆,只得放軟聲音,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子桑天師,我們都是同生共死之人了,何必這麼相互殘殺?這些日子,我們都共患難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能不能放過我?我們有話好好商量,何必這麼大動干戈呢?」
葫蘆外傳來道涼颼颼的聲音:「放心吧,死不了,只要即時服下解藥即可遏制毒性蔓延。但這是我新煉製的丹藥,毒性目前尚未知。」
「什麼?毒性未知?」雲初師氣得再次捶地:「你個卑鄙無恥之徒,陰險小人,天打雷劈」
雲初師把她能想到的所有惡毒的詞都罵了個遍,但外面再也沒有聲音傳來。
雲初師只得蹲在地上,畫圈圈咒罵子桑寧:「詛咒你吃飯沒有筷子,出門被人踩,這輩子都捉不到妖怪」
罵累了,雲初師只得躺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四周,心裏默念:「詛咒這個法器早日裂開。」
蒼天待她,何其不公
她又自嘆倒霉,自憐自愛起來,她被一個凡人如此戲耍。
她氣得從地上彈起,簡直恨得牙痒痒。
她要是出去得學學如何一口吃掉一個凡人,把他抽筋剝皮,像他對待妖類一樣把他釘在樹上暴屍,剁碎骨頭
流光晃眼,周遭皆靜,意識模糊,昏睡沉沉。
迷迷糊糊中,只聽得遠處傳來模糊不清的聲音:「罵累了」
待雲初師醒來,已不知今夕何夕,四周仍是昏暗的。
她側躺在地上,雙耳豎起,細細聽到了草叢裏蟋蟀「啾啾」唱着歡快的曲子,池塘裏邊冒頭的青蛙「呱呱」叫。
雲初師萬分確定這已不在她的居所,她居所里的青蛙叫得沒這裏的歡快動聽。
這是,到了何處?
雲初師爬起來,試探性開口:「子桑天師?」
隔了良久,外頭沒回應。
雲初師不死心:「子桑天師,您在嗎?」
又是隔了良久,在她要捶牆時,傳來道涼涼的聲音:「何事?」
雲初師氣的牙痒痒:「我餓了,你把我帶到哪裏了?」
「一所煉丹房,現下在煉丹爐旁。」法器好似靠近了熊熊爐火,法器內溫度驟然升高。
雲初師連忙求饒:「子桑天師,有話好好商量,不要衝動。」
熱度又驟然降了下去,法器內溫度恢復正常。
雲初師莫名同情起那叫得歡快的青蛙,在被拿去煉丹前竟還叫得這般歡快,死無知覺。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她放柔嗓子:「子桑天師,死前我能做個飽死鬼嗎?餓死鬼不好投胎啊。」
她得想法子出去,這一直被關在這暗無天日裏的法器里毫無生機。
外邊一聲拒絕傳來:「妖絕食幾日,死不了。」
雲初師再三哀求:「子桑天師,我又跑不掉,你就放我出去透口氣。放心,我又跑不掉。」
她一出去就跑,只要有一線生機。她還不信,什麼天下奇毒她還解不了。
子桑寧略微思索,終是答應:「成吧,諒你也不跑不了。」
太好了,她的生機來了。
跑之前,先扇他兩巴掌解解氣。
頭頂透出一大片亮光,雲初師順勢鑽了出去。
華光一轉,衣決飄飄,雲初師現身落於房中。
對上端坐在案几上的子桑寧,那是一個咬牙切齒不共戴天。
雲初師揚起巴掌來,欲借着妖力扇他幾巴掌,卻發現使不出法力來。
待在法器里太久,妖法失靈了,竟還有這等事!
子桑寧擱下手中的書,定定望着她:「你這是在幹什麼?要扇我巴掌嗎?」
雲初師示以笑容:「怎麼可能!我手麻了,我跺跺手,緩解緩解。」
雲初師背過身子翻轉手掌,嘗試使用妖力,皆已失敗告終。
沒習得無窮妖法,竟還有這等弊事。
子桑寧似看穿了她的意圖:「你死心吧,那粒丹藥已令你妖法俱失,身中劇毒,你跑也跑不掉。」
雲初師心思百轉,咬着牙捏着拳頭立在那裏,恨得牙痒痒。
驀地,只得仰天長嘆,妖生,恐要到頭了。
她現已一腳踏入鬼門關,隨時可入土為安了。
雲初師垂頭喪氣地坐在角樓里,觀察起四周來。
室內清光明亮,擺置着一頂銅爐,爐內還燃着淡淡沉香,內里靠牆置放着一張四方大臥榻,還有一方梨花桌子,木質紋理清晰。
子桑寧將才一定是拿着法器靠近爐火來戲耍她。
可惡,雲初師再次捶地。
外邊天已全黑了,里里外外掌着燈,外頭吵吵鬧鬧的,食客掌柜的聲音時時響起,這應是在個客棧裏面,還好不是在煉丹房,她的逃生大計還可施行。
雲初師耷拉着腦袋坐在那裏:「子桑天師,你何時抓我去煉丹?我身中劇毒,會不會你壞了的藥效?」
未待子桑寧回答,外頭的門便被敲響,店小二的聲音傳來:「客官,您要的酒菜備好了。」
子桑寧起身走到門口,停下開門的手,望着她:「過來。」
雲初師沒有動,還是坐在原地角落。
「過來。」子桑寧還是望着她,音量未變。
雲初師只得磨磨蹭蹭來到他跟前,語氣不善:「幹嘛?」
子桑寧推開門:「不是說餓了嗎?還不快過來。」
站在門口等候的店小二再次重複了一遍:「客官,您要的酒菜備好了。」
店小二瞧了一眼站在子桑寧身後的雲初師,面露驚訝,但很快收了神色。
雲初師納悶,小哥這般神色,她這是很嚇人嗎?
子桑寧頷首示意,視線落了一眼在雲初師身上,她只得跟了上去。
店小二領着他們二人去了二樓雅間,雅間內佈滿一桌的好酒好菜,桌上布着兩副碗筷。
店小二作勢欲離開時,雲初師拉住了他,用了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小哥,現下這是何處?」
瞧見店小二面上又微露出點驚訝。
雲初師連忙解釋道:「我們經過此地,不慎迷了路,只得借宿在此,不知這裏是?」
此處常有人問路,倒也是常事。但店小二不知雲初師從哪裏冒出來的,那位錦衣公子來住店的時候明明隻身一人啊,難不成他老眼昏花了?
看來,他得買點補品補補了。
罷了,他們那群修仙俠士,自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店小二這般一想,內心便舒坦了。
店小二回過神來,忙道:「姑娘,這裏是古都山腳下,不知二位要動身哪裏?我可為二位指指路。」
雲初師禮貌一笑:「古都山?多謝小哥,我們大致探清路了。」
古都山,距離清桑郡已經很遠了。
她沒有妖力,要跑回去已經不可能了,跑到腿斷都跑不回去了。
店小二聽了雲初師的話,朝她禮貌一笑,便退出去了。
子桑寧落座:「我們已經啟程七日,這是我找的落腳處,春日客棧。」
雲初師句句控訴:「什麼?你下毒把我迷暈了七日,現在是什麼地方?你把我擄到了什麼地方?」
子桑寧一個眼神殺了過來,雲初師咽了聲,憤憤坐在邊上。
「過來。」
雲初師挪了一點。
子桑寧嘆了口氣:「坐這麼遠,你夾得了菜嗎?」
雲初師憤憤坐到他旁邊來,執起筷子拼命夾菜往嘴裏塞。
嘴裏還沒嚼完,就盯着盤子裏的包子,筷子已經夾住包子了。
子桑寧倒了杯茶遞給她:「慢點,姑娘家怎這般吃相?」
雲初師白了她一眼,將茶一飲而盡,氣鼓鼓說道:「大家都不熟,這麼介意幹嘛?要你管!」
他又夾了個大雞腿給她,但云初師沒領情,動手把碗挪開。
子桑寧:「」
他沒再開口,收回手,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雲初師側過身子去,繼續和菜盤子裏的其他雞腿奮鬥着,一口都不願意多留給他。
她非要和他對着幹。
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銀子,不花白不花。
吃飽了才有力氣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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