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代理總會長的人選,已經浮出水面了。
蘇青鴻去了香港,離開前沒說辭去總會長一職的話,這職位還是他的,但也只是掛了個名而已。即便是掛名總會長,也沒人敢罷免他。
近年經濟蕭條,作為貿易中心的滬市,經濟情勢尤為不樂觀,很多工廠面臨的倒閉的風險,大批的工人被解僱和失業……
如果相關部門對這些經濟困窘置之不理,那緊隨而來的不僅僅是更為嚴重的經濟危機,社會治安問題也會變得日益嚴峻。
隨着外資不斷湧入進來,國內時常遭受到衝擊——這就不得不提及日貨了,日貨對滬內的時常衝擊尤其嚴重。
外頭「禁煙」的口號喊得響亮,仍制止不了日本的金花膏在時常中肆虐,使得廣大百姓深受其害。那毒物更是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同時也狠狠削弱了勞動力市場。
……
可以說,滬市現如今的經濟形勢已身陷水深火熱之中。
滬市大大小小的商幫多如牛毛。
在動盪的經濟局勢下,商幫之中問題頻出,很多商幫因遭受經濟衝擊而亂成一鍋粥,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商幫陸陸續續解散。
滬市商會總會長算是所有商幫的代言人,這個職位的重要性在這種時候體現得尤為清楚,因此這個位置不可一日無人。
繼前任總會長駱駿之後,很多人都以為坐在總會長這個位置上就能下金蛋,不少人趨之若鶩。
但繼蘇青鴻之後,這個位置就不好坐了,可以說,誰坐扎誰的屁股。
誰坐上這個位置,就意味着誰接手了一個爛攤子,感覺吃力不討好。
蘇青鴻的譜兒比較大,有身份有背景,誰敢招惹?他拍拍屁股走人,自己瀟灑自在去了,甩手撂下這麼一個爛攤子,哪一個不是敢怒不敢言?
經貿司忍氣吞聲向上頭請示,委派一個人下來接任總會長這個位置,哪怕再委任一個副總會長也行。
這時候下派任何一個人去接手他的工作,等於接手了一個爛攤子不說,還是在啪啪的打蘇青鴻的臉。畢竟蘇青鴻的勢力擺在那兒,誰招惹他誰觸霉頭,誰願意做那個出頭鳥?
讓上頭下派一個人?
居高位者哪一個又不是沒有身份的人?
下派等於被貶官,誰又願做那打自己臉的事?
於是,上頭讓經貿司自行解決這個問題。
經貿司那個愁啊,只好聯合滬市總工會那邊,硬着頭皮一點一點的收拾蘇青鴻留下的爛攤子。
接手了爛攤子之後,他們才發現,很多事情沒有總會長還真解決不了。
一有問題,就開會解決問題,所以這段時間開了很多次會,然而解決的問題屈指可數。
經貿司沒辦法了,和總工會那邊開會商量,既然他們不能罷免蘇青鴻,他們就設一個代理總會長的位置暫代蘇青鴻的職務。
可是這個代理總會長由誰來做呢?
不管讓誰來做,好像都是在打蘇青鴻的臉。
感覺問題又回到原點了。
經貿司和總工會繼續開會。
他們辦事能力不咋滴,挖人八卦倒是一把好手,不知怎地就知道了蘇青鴻有個私生子,他這私生子雖然英年早逝但是留下了個遺腹子,此子就是榮記商會的藤二爺。
他們終於有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藤二爺簡直就是代理總會長的不二人選啊!因為他跟蘇青鴻的關係擺在那裏!
於是他們去榮記商會找藤二爺,沒找到藤二爺就拉着榮記商會的會長榮鞅一起開會……又知道了藤二爺在外地出差,一時半會兒可能還回不來。
既然藤二爺不在,他們也有想過讓榮鞅來當這個代理總會長。
但是榮鞅本人不是很情願,他跟藤彥堂的關係在,和蘇青鴻的關係卻不咋地……
綜合多方面的考慮,經貿司和總工會才找到了藤二爺的夫人香菜。
他們抱着莫大的希望找到香菜,卻沒想到她居然在這種時候懷孕了!
循着香菜這條線,他們發現了一道足以能掃去近日來籠罩在經貿司和總工會上空所有陰霾的微光——
香菜的錦繡布行!
和錦繡布行有關的紡織業廠家幾乎都沒有受到這次經濟危機的衝擊!
沒多久,出現了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結果——新華織染廠的廠長麥凱,最終坐上了代理總會長的位置。
今年的春節似乎來得特別早。
在放春假之前,香菜給錦繡布行和儲繡坊的員工每人包了一個大紅包。
新年新氣象,錦繡布行和儲繡坊合體成功,一樓是鋪子,二樓是繡閣,三樓是辦公區和宿舍。
而錦繡布行原來那個位置已經被裝修成了偵探社,燕松成了那裏的主人。
這一過年,家裏傭人走了七七八八,連點兒人氣兒都沒有,望着空蕩蕩的屋子,香菜好一陣心酸。
她有想過去京城和藤彥堂夫妻團聚,她要是去了,也被寧焯冉扣留在京城回不來怎麼辦?
春節期間,錦繡布行不營業,燕松的偵探社裝修好了但沒開張。百悅門內倒是歌舞昇平一片,大有一種「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的淒涼古風感。
江映雪一天到晚不管在百悅門再怎麼忙碌,都會顧及到香菜這邊,似乎對香菜肚子裏還未出生的孩子有一股執念。她甚至還頻繁的去娘娘廟,向菩薩祈求保佑香菜和孩子母子平安。
燕松對江映雪這個人有點兒忌憚。
怎麼說呢,他覺得江映雪心機有點兒重,對香菜好肯定是另有所圖。
江映雪在百悅門有一定的權力和地位,如今當權的藤彥堂不在,百悅門可不就成了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的局面?
本來香菜還可以管上一管,畢竟香菜是藤彥堂名正言順的妻子。但是江映雪以香菜懷有身孕為由,直接一腳將她從百悅門踹了出去,繼而接管了百悅門——在燕松看來,其野心不可謂不重。
燕松覺得,像江映雪這種八面玲瓏的人,這還只是她冰山一角的一面。
今日早上他被鞭炮聲吵醒,起來去看香菜,到香菜房門前時嚇了一跳,那放門上竟貼了一張黃符。符上不知畫的什麼鬼東西,瘮了他一身雞皮疙瘩。
他一把將那黃符撕下來,推門進去,見江映雪拿着不知是什麼植物的枝葉,手裏還托着一隻碗,她用枝子蘸着碗裏的水,直接就往還沒睡醒的香菜臉上撒。
燕松徹底怒了。
他幾步上前打掉江映雪手裏的東西,怒聲喝道:「你幹什麼!?」
裝滿濁水的碗摔在地上,啪的一聲應聲而碎。
香菜驀然被驚醒,睜眼就看見江映雪和一臉怒容的燕松大眼瞪小眼。
燕松將剛揉碎在手裏的黃符扔到江映雪腳邊,「你怎麼不把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用在你自己身上!?」
香菜坐起身來,勸燕松:「大過年的,吵什麼。」隨即她又對面帶疲色的江映雪說,「映雪,昨兒忙了一晚上吧,你先去休息。」
藤家給江映雪留得有房間。
江映雪張了張嘴,迫於燕松無聲無形的威懾力,最終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燕松也告訴自己犯不着跟江映雪這種女人置氣,但她居然把她的那些手段用在他重視的人身上,那他就不能忍了。
等江映雪一出去,燕松開始打掃房間。
他拾起地上的碎碗,本着職業習慣,他將碗的碎片放在鼻前聞了一聞,竟聞到了一股酒精的味道。他再仔細一看,發現碎片上還有灰燼的痕跡。
江映雪那女人肯定在這碗裏燒了什麼東西!
燕松皺起眉頭,掂着手裏的碎片,抬眼問香菜:「她這什麼意思?」
香菜無辜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見她一點兒也不受影響,燕松頓時沒好氣,「你就任由着她這麼幹?上回她請了個什麼送子觀音到家裏,這回又是在門上貼符又是燒符水的,下回還不知道她要幹什麼!說不定還整個大活人到家裏!你肚子裏的孩子又不是她的,也不知道她緊張個什麼勁兒!」
香菜道:「她是我肚子裏孩子的乾媽,你說她該不該緊張。」
燕松突然沒脾氣了。他被香菜這一句話給說服了。
按照輩分來算,他是香菜肚子裏孩子的伯伯。江映雪竟比他這個當伯伯的人還要緊張香菜肚子裏還未出生的孩子,顯得他多不上心一樣,燕松覺得自己可能是心裏不平衡了。
聽着外頭接連不斷的鞭炮聲,燕松心裏頭突然有點兒怨念。最近這段時間,他儘量不在香菜面前提起藤彥堂,就怕惹香菜傷心。每每在這個時候,他都會在心裏痛恨素未謀面的寧焯冉。
這姓寧的也太沒人情味兒了,居然大過年也不放藤彥堂回家來!
燕松將碎片收拾出去,下樓的時候聽到電話的鈴聲。
他接起電話,電話那頭想起一個活潑的聲音:
「新年快樂!」
「又是你。」燕松聽出是寧心的聲音。
「怎麼是你啊,香菜呢?」
不等燕松回話,電話那頭的寧心噼里啪啦一頓說,比外頭的鞭炮聲勁頭還大。
「我跟你說,那個姓藤的剛開始來我爸那兒的時候,不是被人打成豬頭臉了麼,當時我還以為他長的有多不堪入目呢。沒想到他的臉痊癒以後,居然是個大帥哥!啊啊啊——怎麼辦,我被迷住了,怎麼辦怎麼辦!他可是有家室的……」
燕松對着天花板翻了個白眼,表示自己很無語。不過從寧心的話中,他聽得出來,藤彥堂的傷勢差不多好了大半。
等寧心喘氣功夫,燕松說:「你跟你爸說,讓他回家過個年。」
「不、可、能、的!」寧心一字一句,隨後又道,「我正要跟你說呢,前兩天他還要跑路呢,結果被我爸給逮到了。他的人和他的通行證都在我爸手裏,何況整個京城都是我爸的人,,我爸不想讓他走,你覺得他走得了嗎!」
「我說你爸是不是有毛病?」
「我也這麼覺得。」寧心的聲音突然變得沮喪起來,嘆了一口氣說,「我現在覺得藤先生特別可憐,傷還沒痊癒就幫我爸走貨,累的跟騾子一樣,大過年的還不能回家陪老婆過年。」
「真有病!」燕松有點氣憤。
「我爸那是故意折騰他,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我爸這麼做也是一種策略,就是想逼着香菜現身求他唄。」寧心早已看穿這一切。
燕松卻覺得她說的這些不靠譜,「你爸才見過香菜一次而已……」
寧心特別認真的問:「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見鍾情?」
燕松當即愣住,不知怎的就想起在倚虹園初見香菜時的情景。在那之前,他從不覺得倚虹園有哪道風景是美麗的……
他生生掐斷了心中的遐想,聽電話那頭的寧心又說:
「我問過我爸,我爸說,香菜身上有一種不符合這個世界的氣質,特別合他眼緣。即便是把她養在家裏,也不會覺得庸俗不堪……」
燕松受不了了,強制打斷她,「你爸真噁心,也不想想他多大年紀了!」
寧心又兀自聊了一些有的沒的,還說:「今年我收到好多壓歲錢,過兩天我串完門子,就去滬市找你們玩兒!」
燕松心裏一驚,卻是不動聲色的問:「具體什麼時間?」
寧心想了想,「過完初五吧。」
燕松抬手摸着下巴,感覺胡茬有點扎手,心想自己是不是該刮鬍子了……
「行吧,來的時候打個電話,我去車站接你。」
掛斷電話,燕松笑了,笑得特別奸詐。
哼哼,寧焯冉啊寧焯冉,你扣着我們家彥堂,我就把你女兒囚起來!
這叫來而不往非禮也!
燕松拿了一掛鞭炮出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沒碰過這玩意兒了。
他把鞭炮扔家門口,不大一會兒,很多小屁孩圍了上來。
這些都是鄰居家的娃子,他們對炮竹既熱衷,又害怕炮竹的聲音。
等燕松點燃鞭炮時,他們就不敢靠近了。
鞭炮聲一響,他們紛紛捂上耳朵。
等鞭炮放完,他們一窩蜂似的湧來,蹲在地上撿散落在四周的小炮竹。這些炮竹里可能還有沒有點着的。
誰撿到這樣的炮竹,就會當場發出喜悅的驚呼,然後在周圍孩子們的簇擁下去一旁點炮。
炸開的炮竹聲,和孩子們的歡笑聲交織在一起,讓燕松覺得這一幕分外溫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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