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菜知道自己懷孕的第二天,還在糾結要不要把這種喜悅分享給老太太,蘇青鴻突然跑她跟前說,要把老太太帶去香港浪一圈兒。
她當時就給懵了。
明知道藤家當家做主的人不在,這姓蘇的老頭子是越發猖狂了,終於忍不住要把老太太給拐跑了。
香菜嚴重懷疑他這是要先斬後奏,拍拍屁股走人後把爛攤子留給她收拾。
香菜當時冒出來一個問題:
「蘇老先生,請你說實話,寧焯冉一直拿着彥堂,是不是你授意的?」
蘇青鴻一臉無辜,搖頭答:「這可跟我沒關係。」
香菜信他就有鬼了。
不過,蘇青鴻來了這麼一出後,香菜更加堅定了不把懷孕的事告訴藤老太太的心思。
如果這時候老太太要是知道她懷孕了,肯定不會跟蘇青鴻去香港。
老太太和蘇青鴻久別重逢,能在一起真心不容易。香菜不想剝奪他們二老在一起的時間,何況他們的時間相交於年輕人來說,已為數不多。
她這邊不缺人照顧,只要老太太不錯過抱曾孫兒的時間就不算遺憾。
香菜給蘇青鴻下了一道通牒,蘇青鴻可以把老太太帶香港去,但是三個月後,他必須把人安然無恙的帶回來。
蘇青鴻顯然是有所準備的,因為沒兩天,他就帶老太太坐船走了。去香港的船票不好買,要不是有所準備,他們能走的這麼急?他說要帶老太太去香港,恐怕也並不是在請示香菜的意思,只是通知她一聲而已。
藤彥堂在京城回不來,老太太又去了香港,家裏少了些人氣兒,顯得異常冷清,香菜還真有點兒不習慣。
江映雪每天都會過來照顧她,前幾日還帶她去醫院做了產檢。
一月份快過去一半,還不見藤彥堂回來,江映雪比香菜還着急。
這天貓,江映雪向香菜問起:「二爺怎麼還不回來?」
香菜懷孕,雖然不是說沒人在身邊照顧,但是她在身邊跟藤彥堂在香菜身邊的意義是不一樣的。畢竟藤彥堂是香菜肚子裏孩子的父親。
香菜說:「他在京城幫人做事呢吧,我懷孕的事,還沒告訴他呢。」
江映雪瞪大眼睛,覺得難以置信。
香菜未免太有主見了些!
「你就不怕二爺到時候怨你!」
懷孕這麼大的事,香菜居然不告訴孩子的父親,那就怨不得藤彥堂沒回來了。
香菜一臉孩子氣,「到時候我就說我也是在孩子快出生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懷孕的,他怨不着我!」
江映雪簡直要無語,「你自己覺得這樣的話說得過去嗎?」
反正她是不信。
不知想到了什麼,江映雪明艷動人的臉龐上漸漸浮現一抹憂色。
她忽然問:「二爺在京城做什麼?」
「好像是在幫人走貨,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藤彥堂打電話來的時候,香菜不是沒有問過,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含含糊糊,要麼就是藤彥堂避重就輕。這麼長時間,他來電話的次數少得可憐。香菜也沒那麼多機會問清楚。
江映雪猶猶豫豫道:「我聽說山海關那邊在打仗,二爺不會是去打仗了吧?」
香菜臉色微微一變。
其實江映雪一說出那個假設,她心裏就後悔了。不管那是不是真的,這樣的話對年輕的香菜來說,無疑都是一番不小的衝擊。
今年元旦剛過去沒兩天,山海關那邊就傳來被日本人侵佔的消息。而山海關離京城那麼近,前者戰爭打響,後者多少會受到一些波及。順着這一點想下去,藤彥堂如今在京城……不知他有沒有被捲入到戰火之中去。
香菜仔細想了一下,覺得不大可能。
她搖頭說:「前幾天寧焯冉跟我打電話,還說要我去京城那邊跟着他混。這幾年經濟大蕭條,尤其是今年經濟形勢都不好,寧焯冉生意面廣,涉及很多,肯定虧損嚴重。站在生意人的角度,我想他可能是虧的太多,着急了,所以想讓人幫他扭轉局勢……他把彥堂強留在京城,八成就是要讓彥堂幫他。」
關於生意上得門門道道,這些年跟在榮鞅身邊,江映雪多少耳濡目染一些。結合榮記商會的實際情況,她也知道這兩天的經濟形勢大為不好。
錦繡布行作為新起之秀,拉動了一部分紡織業的發展,在如此蕭條的經濟形勢下賺得盆滿缽滿,也難怪會有不少人眼紅。只是顧忌錦繡布行背後的隱藏的神秘勢力,沒有多少人敢像葉家那樣明目張胆的打錦繡布行的主意。
江映雪來時給香菜買了一大堆養胎的藥,吩咐廚房煮了一大碗濃稠的藥湯。
香菜只喝了一口就晾那兒了。
江映雪把剩下的藥端她跟前,「喝完呀。」
香菜搖頭拒絕,「是藥三分毒,對胎兒的影響不好。」
江映雪只好作罷,把藥湯撤了下去。
想到另一個大肚婆,香菜說:「算算日子,韶晴的預產期快到了吧,你去看過她了嗎?」
「一直沒去。」江映雪如實道。
香菜頓時哭笑不得,「你倒是往我這兒跑得勤。」
江映雪將毛毯給香菜蓋上,低垂雙眸時有道不盡的千萬種風情,叫香菜一個女人都看得微微失神。
江映雪說:「她那兒不差人照顧,而且——她肚子裏的孩子,跟你肚子裏的孩子,對我來說意義不一樣。」
說實話,香菜並不是很能理解她是抱着怎樣的心情說出這樣的話。
可能是因為她在榮鞅心裏的位置不一般,而榮鞅又是江映雪的摯愛,所以江映雪愛屋及烏,重視着榮鞅所重視的一切。
香菜輕笑起來,「以後你就是我孩子的乾媽,我要是一次生倆,直接送你一個。」
這時候,香菜也不會想到,自己的一句戲言,會一語成讖。
香菜打趣的問:「你跟榮爺的事怎麼樣了?」
說起榮鞅,江映雪的情緒起伏沒有以往大了,看來最近這段時間,她沉澱了不少。
「近來事多,我們哪有時間考慮那麼多。」江映雪沉穩道,「我這邊就不說了,他那邊要忙榮記商會的事,滬市總工會那邊拉着他開一次會能開好幾個小時。」
聽江映雪提起滬市總工會,香菜忽然想起來,「蘇老先生走後,滬市商會總會長由誰來接任?」
她這幾天沒出門,關於這方面的消息,她幾乎都沒有聽說,也沒聽蘇青鴻提起過。
江映雪說:「位置一直懸着呢,不然榮爺也不會這麼勤快的往總工會那邊跑。」
香菜搖搖頭,覺得榮鞅打滬市商會總會長的位置的主意無異於徒勞。
她分析道:「榮爺雖說是青年實業家中的榜樣,但他資歷不夠老,也就在龍城這一片有很大的影響力,在其他地區就不行了。尤其是榮記商會的資產都在往公共租界的中區和法租界轉移,在外人看來,榮記商會中存在着很多不確定因素和風險,沒人敢把賭注壓在他身上——背後沒有人支持,榮爺是很難坐到那個位置上去的。」
都說一孕傻三年,江映雪發現香菜頭腦還是很清楚的。
「坐不上就坐不上,」江映雪低嘆道,「如今滬市的經濟形勢你又不是不知道,誰接手了總會長的位置,就等於是接到了一個爛攤子。」
香菜心裏嘀咕,難怪蘇青鴻那老傢伙溜得那麼快,這甩手掌柜當得比她這個布行的小老闆還自在。
香菜道:「他坐不到那個位置上,其實他可以支持他信任的人坐到那個位置上。」
江映雪聽得一怔,默默的將香菜的話記下,決定回頭就告訴給榮鞅。
兩人正在房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忽聞樓下傳來:
「我回來了!」
聽聲音,就知道是燕松回來了。
江映雪起身,「那我走了。」
有人接手照顧香菜的工作,她才放心離開。
接下來,江映雪還要忙百悅門的事情。就算她之前得影響力擺在那兒,但她才接手百悅門主管的工作,在做某些方面的事時還是難以服眾。
接觸了這些生意上的事後,她才真正意識到做個有手段的女人是很必要的,而她以前的那些手段不過都是搬不上枱面的小伎倆,根本派不上用場。
誰不服她,她就要擠兌誰,那樣誰還肯踏踏實實的為她做事。天時地利人心不和,收不到理想的經濟效益。江映雪這才覺得做生意真心難。
以前她花錢如流水,揮霍起來沒節制,現在她恨不得錢如流水一樣跑到她口袋裏。
沒幾天,滬市總工會和經貿司那邊來人了。
他們到藤家的時候,江映雪正好也在。
兩邊的人愁眉苦臉的跟香菜訴苦,說蘇青鴻說離開就離開,搞得他們總工會和經貿司那邊都沒有準備,讓很多人都陷入了為難的境地。因為蘇青鴻可能還要回來,誰也不敢說總會長的位置空了下來,因為沒人敢站出來罷免蘇青鴻啊……
他沒敢當着香菜的面明說蘇青鴻這總會長當的沒有責任感,不過聽他那略帶抱怨的口氣,確實表達了這麼個意思。
經貿司的人說:「如今關鍵時期,總會長的位置上不可一日無人,可蘇老先生暫離職位,我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上哪兒找人頂替他。如果隨隨便便找來一個人,等蘇老先生回來,我們也不好向他老人家交代。我們經貿司和總工會那邊通了一下氣兒,覺得藤二爺是代理總會長位置的不二人選,畢竟藤二爺是蘇老先生的親孫子。可如今藤二爺也不在滬市,可否請藤夫人暫代這個代理總會長?」
總工會那邊的人馬上附和:「是啊是啊,藤夫人年輕有為,跟藤二爺一樣都是人中龍鳳,也都是年輕一代心目中的榜樣,如果是藤夫人暫代代理總會長,一定不會有人有異議的……」
「我有異議!」
眾人驚詫的看向發出抗議的江映雪。
江映雪看了一眼香菜的小腹,說:「她懷孕了,正在養胎,什麼代理總會長的事,恕我們愛莫能助了。」
其實香菜剛才就聽明白了,來家裏的這幾人,都是來當說客的。
一聽說她懷孕,他們紛紛向香菜道賀,並由衷的送上祝福的話。
本來知道香菜懷孕的人不多,他們回去後,不知怎麼把這件事傳出去了,結果幾乎整個商圈都知道了。
從那日以後,來藤家的客人每天都是絡繹不絕。
香菜疲於應酬,乾脆躲到江映雪那兒去了。
她不在家,錯過了藤彥堂來的電話。
香菜懷孕的事,已經傳到了他耳朵里。
接電話的是燕松,他聽得出來,知道香菜懷孕後,藤彥堂很激動,還一個勁兒的埋怨燕松沒有早點告訴他實情。
燕松表示理解他的歸心似箭,但也清楚藤彥堂的身體情況不宜遠行。因為當日拳賽過後,是他安排藤彥堂跑路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藤彥堂當時受了多嚴重的傷。何況藤彥堂那晚又在天寒地凍的情況下在露天的貨車上熬了一宿。
「你現在別想太多。」燕松安慰他,「你先把你的傷養好,你現在要是回來,你一個傷患,再加上一個孕婦,你是讓孕婦照顧你,還是你一個腿腳不利索的傷患照顧孕婦?
該怎麼辦還怎麼辦,你就別急着回來添亂了。再說了,聽你那口氣,寧焯冉也不見得會放你回來。」
「那我奶奶呢?」
燕松愣住,爾後把電話拿的忽近忽遠,「喂,餵?你說什麼?信號不好,我聽不見!」
砰通一聲,燕松將電話掛斷。
老太太被蘇青鴻拐去香港的事,燕松覺得能瞞多久就瞞多久。這可跟瞞着香菜懷孕不是一個性質的事。
藤彥堂和蘇青鴻之間的關係這輩子是可能沒法改善了,照這麼想的話,其實老太太被蘇青鴻拐走這件事告不告訴他都無所謂,但燕松覺得,沒必要在他們二人的關係上再雪上加霜。
反正蘇青鴻說好了,過了這個冬天,他就會把老太太給送回來。
燕松約莫着,藤彥堂也是差不多在那個時候回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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