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官風儀 第一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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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下午剛上班，項自鏈接到省委辦公廳的通知，要他馬上去省委書記李然辦公室報到。儘管項自鏈有所心理準備，還是興奮得一陣子眩暈。

    李然用兩個大拇指揉着太陽穴，臉上寫着心事落成後的倦意，唯有一雙老眼神彩閃爍。項自鏈關切地問了聲好，「李書記，你老百事操心，可要保重身體啊！瞧你累得！」

    「人老了，不操那份心也好不到哪裏去，自然規律啊！」

    李然見項自鏈進來，放下兩隻手，笑呵呵地問：「小項啊，你那腰酸背痛的老毛病怎麼樣了？」

    「謝謝李書記關心，經過俺那口子幾年來的調理，好多了，一年發作兩三回，權當憶苦思甜呢！」項自鏈學着李然的山東腔回答。

    「兒好少來氣，妻好一輩福，你小子好福氣啊！」李然拍拍項自鏈的肩膀收起了笑容，「你剛才說什麼來着，憶苦思甜？說得好啊，改革開放20多年來，我們的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廣大人民群眾的生活得到很大的改善，我們的黨員幹部也跟着水漲船高。打心底里說，黨和政府從來沒虧待過我們啊，相比廣大人民群眾，絕大多數黨員幹部的生活是有保障的，是富裕的。而有些黨員幹部卻濫用職權中飽私囊，這是為什麼？就是因為丟了黨性，丟了黨的優良作風，丟了憶苦思甜的光榮傳統。在國家困難時期，胡喬木同志曾經說過，黨員幹部不是苦行僧，需要合理公正的待遇，那是呼籲全社會來保護好黨和國家的精英，知識分子中的精英。而眼下呢，許多人都成了遊方道士，到處吃拿卡要強化緣了，群眾痛心中央揪心啊！」

    項自鏈邊聽邊點頭，心裏一片惘然，不知李書記用意所在，卻又不好插話。

    李然頓了頓繼續說：「小項啊，你有這種心態我就放心了，無論到哪裏，作為領導幹部一定要嚴於律己，決不能在經濟上出問題。今天上午，省委常委會正式通過決定，決定派你到寧臨主政，下午形成文件予以公佈，你不要讓我失望啊！」願來李書記在搞戰前總動員呢！

    項自鏈恍然大悟，順着話根莊嚴地保證，「李書記，感謝你老的器重和省委的信任！請放心，項自鏈未必能交得上完美的答卷，但絕不會為一己之私在財神爺面前下跪！」

    李然被項自鏈的話逗笑了，指着他的腦門說，「財神爺那裏你可以不跪，但文曲星你不能不拜，要不省委派你去寧臨做什麼？寧臨是什麼地方，是海江省三大重點城市之一！派你到寧臨，是因為省委相信你項自鏈有信心有能力交上最完美的答卷。記着，要最完美的！」

    這時候的項自鏈也顧不上謙虛了，連連點頭應諾，「項自鏈不敢有絲毫懈怠，辜負你和省委的重託，盡一切努力再創寧臨的第二次輝煌！」

    李然露出滿意的笑容，拉着項自鏈並排坐在沙發上，交換着工作局面所面臨的新情況，新問題。

    「三分江海省，寧臨有其一，千斤重擔套上了，你項自鏈想甩也甩不開！還記得兩年前那次城郊綜合整治工作總結會嗎？」

    「記得，2000年2月28日，剛好兩周年呢！李書記你在檢查了省城城郊綜合整治工作後，還問了個與會議主題毫不相干的問題，當時省里有關單位和各市的一把手都在場。」

    「你小子長記性啊，說說是個啥問題？我老了，記不太清了。」李然和顏悅色，臉上滿是長者的慈愛。

    「問是的海江省的前途在哪裏，當時有人說在省委，有人說在李書記你，有人說在全省人民，而你老站在龍山頭的石階上居高臨下，只點頭不表態。」項自鏈特寫式地描敘着當時的情形。

    「呵呵，還有人說在長三角，那個人就是你項自鏈！」李然伸出右手食指，朝着項自鏈揮舞着，「你知道我為什麼當場沒表態嗎？因為他們答得都沒錯，我總不能說abcd全對，那不廢話一句！我用得着居高臨下氣喘噓噓地搞滿堂紅逗大家窮開心嗎？」說完，李然竟站起來手扶桌目前傾吐氣如牛地模仿起那時的情景。

    那架勢多象程咬金三斧頭過後落荒而逃的狼狽樣，看着憨態可掬的老書記，項自鏈跟着笑了。笑聲無拘無束地穿過封存的記憶，再現了父親月夜下給他哥妹倆講敘隋唐演義時那惟妙惟肖的模仿秀。想到早逝的父親，項自鏈的心一下子黯淡下來，默默地說「活着多好啊，權力永遠延伸不到的快樂！」他相信，眼前的長者與權力無關！

    李然坐回沙發，自言自語地說：「而現實中最好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長三角！海江省的發展離不開長三角離不開上海這個國際大都會。儘管目前只是一種判斷，但不久的將來，或許三五年或許一兩年，現實的發展會印證這個判斷，省委省政府正在與上海、江蘇進行磋商，儘快建立長江三角洲範圍內的人員、物流、信息、資金的自由流動機制，促進三地，甚至更廣泛範圍內的更快發展。」說完，李然抬抬頭，直視着項自鏈，「我為你在兩年前有這樣的認識和判斷而感到由衷的高興，領導幹部，特別是省市級領導幹部一定要站得高看得遠，審時度勢，用戰略的目光制定長遠發展計劃。」

    「這才是李書記啟用自己的最真實的理由。」項自鏈正要低調地表表態，轉念一想，又打住了，從李書記的眼神中，他體會到了意猶未盡的味道。

    果不出所料，李然又把話題拉回到那次會議上：會後，我有意無意地問了你寧臨的希望在哪裏，你的回答是寧臨人，而非長三角！當年張祝同書記沒有看錯你，豎子可教可塑啊，寧臨地處海江省最南端，離上海太遠，東方明珠的光芒一時三刻不容易照到，寧臨的希望和前途只能靠寧臨人自己去發掘去創造。寧臨人最愛創造嘛，不是有個聞名中外的寧臨模式嗎？然而我們應當清醒地看到，寧臨原有的優勢已經消失或正在消失，幾年來近三千家的企業外遷就是最好的明證。小項啊，這才是我保舉你當市委書記的真實原因，因為我相信你有對大局的把握能力和一把手必須具有的洞察力。我不願看到在共和國改革開放中寫下宏偉篇章的寧臨市在新世紀之初黯然地衰落，象古樓蘭國一樣被後人不斷追問真實歷史的謎底。

    說到此處，老書記又站起來目光深遠地看了看窗外初綻的*，仿佛在期待雷聲中盛放的那無限的蔥鬱和生機。

    項自鏈渾身一熱，跟着上前一步，握着老書記的手感嘆無限地說：「李老啊，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寧臨人，我明白寧臨的優勢所在和不足之處。俗話說，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三江入海的寧臨在改革開放初期就象三條蛟龍奔向自由的海洋，創造了被西方國家稱作中國資本主義樂土的寧臨模式，可你知道那不是三條龍，是三條蛇，最多也就是三條巨蟒，況且蛇性多疑，一旦爭食，極易相互撕咬三敗俱傷。要想讓巨蟒化龍，還需時日啊！」

    「是啊，你的任務就是點石成金，化蟒為龍。寧臨這地方鎮鎮有工業特色村村有主打產品，只要引導得當，走強強聯合之路，前途不可估量！兒子大了要分家，女兒大了要出嫁，你的擔子可不輕，既要創造條件化蟒為龍，又要留住龍子龍孫傳萬年哪！你到寧臨後，一定要做好周邊人的工作，特別是小毛。這個瞌睡寶我是知道的，精力旺盛很有實幹精神，怕就怕他會鬧小彆扭，對此次省里的人事安排有想法啊！」李然意味深長地說。

    「李老你為了我到寧臨工作費盡心血啊，項自鏈一定遵照你的囑咐不辱使命！」

    「心裏知道就行了！你儘快安排一下建設廳的工作，爭取早日到寧臨擔起重擔來。告訴你，小項啊，你那省委常委的頭銜先寄存着，省委什麼時候覺得你功德圓滿了，再報中央批。記着，你還是個正廳級幹部！」

    臨別之際，老書記的言語又輕鬆起來，告訴項自鏈馬上去拜見拜見李長征這位老警察，讓他早點遣送自己回家。陣陣暖意自項自鏈心底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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