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遊俠傳 中原四族長的心事

    沙,桓府。

    「江陵大戰,甘寧等將士已前調去參戰,近主公又已下令,準備抽走聘和蔡和二將續為援助,江夏一郡已然無人鎮守。」鎮軍大將軍府參軍桓階盯着韓玄的瘦臉,不急不迫地說道,聲音中微帶一股難以避免的優越感,「主公命我處此事,韓督,你覺得如何?」

    長沙長史、鎮軍府門下督韓玄抿了抿嘴唇,不解地問道:「那邊,不是還有蘇飛、陳就、鄧龍好幾位水軍將領嗎?兵力也不缺乏,只要不是江東大舉來犯,自保應該有餘。」

    「韓督明見!」桓階一拍雙手,給出一個讚許的眼色,然而話鋒一轉,搖頭道,「不過,這幾位將校,均是新近投靠主公,是否真心為我軍效力,我等都不清楚。江夏乃關節大郡,在吳則我軍危,屬我則江東寒。主公很不放心,需要一位心腹之將前去鎮壓。」

    他停頓了有一分鐘,才道:「所以,我請韓督前往江夏,暫代郡守一職。」

    韓玄大喜。桓階徵求他的意見時,他已幾乎要當仁不讓,毛遂自薦,但後來還是懾於上官威嚴,惟恐事終不諧反被桓階取笑,好容易才忍住,沒有出口。

    桓階對他的心活動一清二楚,微笑一下,心,怎麼算,韓玄也是主公起事的老臣子,無論在長沙,還是油口,都是兢兢業業,做事勤勉,雖然腦子差點。卻也是一把忠心耿耿的好手,眼下主公發展迅速,得力人手不足,也該給他一次機。

    不過他很清楚韓玄地長短,對他的能力大有懷疑,又道:「我讓游弋都尉楊影做你的副手,率引游弋營跟隨你同去江夏。有支心腹隊伍相佐,遇到事情也好應付。」

    韓玄連連點頭。薄唇咧開。高興之極。楊影是長沙一系舊將中和他最相得的一個。他做自己的副手,自然稱心如意。

    「江陵雖然城固,但現在我軍水陸齊備,士氣高漲,內外結合,有主公和幾位軍師在前線運籌,我料最多兩個月。就可攻下此城。我現在油口,為我軍水師的總給,不得分身。因此,這兩個月里,你務必小心謹慎,與江夏武打好關係,得到他們的全力支持,切不可自恃上官。蔑視同僚。主公密令中一再叮囑。三個月內,江夏必須穩定,明白麼。穩定!壓倒一切的穩定!」

    這番話讓興奮中地韓玄心裏微微有了些不悅情緒,道:「我做了這麼些年地郡官,這些公事豈能不曉?你未免也太囉嗦了。」不過對方抬出主公,卻是不得還嘴,只得諾諾連聲:「是,下官定當遵命,決不敢誤了軍國大事。」

    「對了,大人,那,油口防務怎麼辦?」

    油口雖小,卻是長沙四郡地門戶,最是要緊。桓階本來是油口正將,坐鎮指揮,但長沙實在事務繁雜,他不得不經常兩地往返,辛苦非常。因此油口大半時間是由韓玄實際負責防衛的。

    桓階揉了揉太陽穴,道:「你把水關的防務全都交給鮑隆。」

    「交給他?」

    韓玄撅起薄唇,很不樂意。鮑隆是從桂陽增援來的郡將,性格粗魯外向,刻薄的韓玄向不喜歡。

    「現在,我江南也沒有什麼人了!」桓階喟然一嘆,站起身,走到韓玄身側,輕輕撫住他肩頭,「妙公,現下荊襄一脈氣盛,你我都要努力,不可自誤啊!」

    韓玄身子猛然一激靈。桓階這幾句話聲音低微,幾不可聞,但落進他的耳朵里,卻似重鼓響,令他內外俱撼。

    韓玄雖然腦子遠不如桓階那麼靈活好使,但也不是傻子,又久在官場中打拼,如何不曉得如今的阿飛軍早非昔日可比?荊襄一系地眾多官吏,正如雨後春筍般迅速地湧進來,如此發展下去,佔據絕大部分軍政部門的要害位置,只是指日間事。長沙雖然是飛帥起事的老班底,但限於人才有限,自然無法與其對等抗衡。連現在的長沙太守,都是南陽出身的張機。有時私下思量起來,他也難免不平。

    不到,桓伯緒也有此等法!

    桓階道:「妙公,你切勿多慮,我只是為你我以後着,所以要鄭重醒你一聲。我軍在主公的英明領袖之下,日漸壯大,不可束縛,這掃蕩江南,竊以為已是必勝之勢。我長沙一脈官兵長於水戰,我希望在這場大戰役中,你、我、楊影等都能立下功勳,奠定日後我等在軍中地位的堅實基礎。唉,還好有元直、子緒、陽士諸公在!」

    韓玄道:「伯緒,他們雖然也是久居江南,可沒一個是我四郡本地人啊!」既然桓階如此推心置腹,以字相稱,他也就一敞心肺,吐吐壓抑已久的怨氣。

    桓階道:「妙公你說得對,雖然他們幾位地為人,我是一向欽服地,但畢竟非我江南出生。」似乎被韓玄一言醒,他一拍雙手,「我江南後進,其實亦有傑出人物,嗯,妙公,你此次去,雖有楊都尉相輔,但身邊無有親隨將領,許多事情不方便,你把劉敏也帶去,充任你的帶兵校尉吧。」

    「劉敏?」韓玄皺一下枯眉。

    劉敏是零陵太守蔣琬的外弟(即姑母地兒子,表弟),今年不過十七,但卻有一身好騎術,和一般江南人物頗不相類。他原任零陵督將之職,被表哥派到油口軍中服役,現被桓階以四郡的陸軍相託付,身任江南別營調督之職,對他相當看重。

    桓階一笑:「妙公休輕看他,我料日後主公中原戰群雄,必少不了此子,前幾日來信說還讓他去招賢館或是襄陽宮呆上一陣。主公甚重公>;穩居主公帳帷一角的頂梁之柱啊!」

    韓玄苦笑

    說道:「我哪兒敢輕看劉敏那孩子?聽說以前黃漢升徒弟呢,只是伯緒,他雖然弓馬嫻熟,但卻素不習水戰,我怕萬一有失,豈非誤他?」

    桓階道:「我明白你地憂慮。不過欲養大器。豈能不經磨難?你帶了他去。多指點他便是。」

    韓玄不得已,勉強答應。

    桓階眼見事畢,肅手送客,韓玄告辭而去。

    桓階右肘支住矮案,撐住頭顱,閉目養神。

    這官場還真是夠複雜啊!

    正在嘆氣,堂外走進一人。卻是他的弟弟桓纂。

    「大哥,阿袖回信了。」桓興奮地叫道,手裏還揮舞着一個捲軸。

    「什麼?」桓階身體立刻坐直,「快拿來我看。」

    桓纂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大哥急速展開捲軸,觀察他看信的表情。

    桓階看完信函,眉眼俱開,哈哈笑道:「阿袖。她終於要回來了。」

    桓纂笑道:「那就是說。她已經同意這門親事了?」

    桓階瞪他一眼:「胡說什麼?」

    桓纂這才恍然大悟,對,這是阿袖自己選的婚姻。

    到親事。桓階皺一皺眉,心中喜悅漸漸褪去,看看弟弟興奮的臉:「對了,兒去襄陽宮的事,怎麼樣了?」

    桓纂道:「徐軍師說,主公的意思是,讓兒去招賢館,襄陽宮門檻淺薄,並不適合他。我覺得主公所言極是,那襄陽宮中招收的,皆是寒門士子和軍中地低級軍官,兒他……」桓是桓纂地獨子,今年剛十五歲,桓纂自然希望兒子能進明顯階級更高一層地招賢館,對兄長的意見頗有牴觸心。

    桓階瞪了他一眼:「你啊,全然沒有腦子!門檻淺薄?主公和軍師能親自去當宮祭酒和首席先生?他們可都是日萬機,百無一暇的人哪!招賢館,那是什麼地方?蔡德珪、伊機伯做主,襄陽人的地盤,你兒子去了有什麼好果子吃?再說了,寒門子弟又如何?孟公威、石廣元如何?張南、宋定如何?休得小瞧了天下英雄。」

    桓纂被大哥訓得低頭連聲應是,道:「我再去向軍師說項。」

    「不用了。」桓階道,「你以我的名義,給主公寫封信,請他酌情通融,定要兒進入襄陽宮。」

    桓纂應諾,見桓階低下頭沉思,問:「大哥,你怎麼了?不高興?」

    桓階慢慢抬頭看他一眼,緩緩搖頭,四顧無人,道:「兄弟,我是在,通過阿袖和宮這兩件事,我們應該明白……」說到這裏,忽然擺了擺手,「嗯,不說這事,你馬上給宜兒去封快信,告訴他,阿袖要回來了。這封信和主公那封信都是急務,你馬上去寫,不要耽誤。」

    桓纂應了,見大哥沒有讓他當場揮毫的意思,便轉身而出,另找地方去寫這封信了。

    桓階呆呆坐着,心裏只:「主公當真是納她麼?」

    去年年末時,已有少量阿飛與杜似蘭的曖昧八卦隱隱約約地傳到他地耳朵里。桓階聽聞之後,就立刻預感到愛女與阿飛的姻緣很可能告吹。不久之後徐庶更聯袂杜似蘭私下和他交流了一次,專門計議桓袖暗戀趙玉的感情糾葛。徐庶擺明態度,為趙玉求姻。桓階意識到他們二人代表的是阿飛的態度,不能拒絕。其實他也不拒絕,經過和族中諸長輩研商之後,很快就同意了桓趙兩家的這門親事。

    趙玉英俊單純,勇猛善戰,是個好孩子。他身後更站着北方世族的領袖:明趙家!桓氏和趙家聯姻,正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最主要的,任何人都看得出來,趙玉是阿飛心中地第一愛將。

    但年輕氣盛地趙玉顯然不夠成熟,別有所思,對此事一直若即若離,不冷不熱,讓眾多的有心人憂心忡忡,急不可耐。

    這種情況下,桓階通過徐庶,安排了自己的二兒子去玉字營擔任司馬。

    這是一種很明確地苦心安排。從小桓宜和么妹桓袖關係最密切,如果桓宜能和趙玉搞好關係。那對趙玉逐步接受桓袖,必然大有好處。

    儘管主動做了這麼多的讓步,但桓階地心裏,其實卻極不是滋味。

    桓家,畢竟是長沙首族,是在個南方的世家中也能排得上號的豪族啊!他並不覺得自己家配不上主公。

    嫁給趙玉,雖然說是明媒正娶,阿袖的日子應該好過許多。但桓階依然心猶未足。

    他不滿意的地方。在於——是杜似蘭陪着徐元直來找他。

    私下溝通。徐庶當然是有足夠代表主公的資格的。但她杜似蘭,一個女黃巾罷了,她憑什麼來管我們家事?

    尤其,他痛切地感覺到,是杜似蘭奪走了阿袖入嫁主公家門的機。

    「主公真地納下她麼?」

    作為明地高級知識分子,他不願以「女匪」這種惡毒稱號加諸在杜似蘭地身上,杜似蘭在能力上也並不遜色於任何男性。但作為一大世家的族長。尤其在軍中隱隱有競爭關係的情況下,桓階卻無法不思考這種問題,雖然目前他頭腦里還是一團亂麻,沒有清出一個線頭來。

    「老爺,江東有客來訪。」忽然,管家桓節進來報告道。

    桓階正在不明白,忽然有人打攪,不由動怒。再看一眼桓節的雙手。斷喝一聲:「不見。」

    桓節嚇了一跳,忙道:「是,老爺。」轉身就跑。

    桓階氣哼哼地瞪着他的背影。心:「不識眼色的奴才。」

    桓階家裏有倆管家,一個叫桓,一個叫桓節,取「有有節」之意。大管家桓進退適宜,舉止得體,一向甚得桓階歡心。不過他近期已出發去宛城伺候阿袖去了。這二管家桓節

    愣了許多,遜色不少。

    「回來。」

    他突然叫了一聲,把已走到門口的桓節叫了轉來。

    「跑那麼快做甚?你手裏是什麼?」

    「回老爺,這……這是客人地送上來的。」


    「刺?」桓階冷笑一聲,「誰家孩子這麼豪綽,居然敢給老夫下刺求見?」

    刺,也即名刺。按現代話說,那叫名片。

    名片,或者說名刺,在中國是有着古老歷史傳承的國粹,其中包涵許多化。

    名片也是一種中國傳統化。

    名片最早出現在戰國,那時候名叫「謁」,也就是謁見的意思。《史記-張儀列傳》載:「張儀之趙,上謁求見蘇秦。」這次見面在公元前28,已貴為六國合縱長的蘇秦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而故意侮辱貧寒的同張儀,令張儀一怒而入秦。

    到漢代,尤其到了東漢末年,開始興起一種名為「刺」地名片。

    「謁」等級色彩,它一般用刨光了地木板製作,長近一尺,寬三寸,厚一寸,是一種相當闊大的名片。刺的內容、形制,更加簡便而親切,雖也有用於下對上的「下官刺」,但主要是用於士大夫間,以通爵里姓名,是一種很小的名片,有木製,也有紙制。

    桓節手裏捧着那張刺,還沒他的一隻手掌大,那就肯定不是謁,而是刺了。

    要說現在的江東,大族也有,像稽的謝家、吳郡的陸家,都可算家世淵博的名門,但桓階卻都沒怎麼放在心上。這些家族現在的主要成,算起來都是他的後輩。

    「來者到底是誰?」看到桓節又在發愣,桓階剛剛忍下去的火氣又躥上頭頂。

    怎就如此笨拙呢?看來我得再找個預備管家了,沒了桓,連通報這種小事都亂了套了。

    「回老爺,是顧雍顧老爺。」

    「吳郡的顧雍?」桓階心頭忽然一驚,他怎麼來了?

    桓節確認之後,桓階臉色一緩,道:「快快有請。」

    桓節應了,飛一般地衝出門去。

    這顧雍卻是他算漏的一人,要說江東大族中能和自己身份相當的,也就僅此一人而已。他來拜訪若用的是刺,桓階倒真不太介意。

    因為顧雍和桓階齊名江南,他們以才論交。卻與輩分無關了。

    不過,顧雍……最近不是和孫仲謀走得甚近,傳聞已將出山為宦,甚至可能取代二張成為孫氏的內政主官麼?

    尚未得明白,一位三十不到地年輕人已快步走了進來,道:「伯緒家的門檻,可是越來越高了呀!哈哈!」

    此人雙眉劍橫,貌相嚴肅。但一旦笑起來卻十分爽朗。體現出豁達大方的氣質。

    桓階當他進門時已站起身來。聽他取笑,微微有些尷尬,暗罵桓節:「老爺我說快請,你他媽就真跑那麼快呀!」

    「元嘆這兩年甚少下踏寒舍,桓某一時不察,幸勿見責。」

    對方微笑:「顧雍自知失禮,所以。這次特來與伯緒博弈一局,以博諒解。」

    這年輕人正是當今江東名士,吳郡顧氏之主,顧雍顧元嘆。和桓階一起,列名天下八絕之一。

    桓階皺皺眉,抬手請他坐下:「博易事耳,弈便罷了。」

    天下八絕,南方居四。稱為「神目桓伯緒、法眼蒯異度、琴問司馬徽、弈談顧元嘆」。顧雍善弈。因此桓階以此對答,亦微含揶揄之意。

    顧雍反擊道:「那麼以伯緒神目,博字何解?」

    桓階緩緩坐下。道:「以才能博取功名,顧君的命運非常好;以家族博取土地,元嘆你就危險了。」

    這話意思是,你顧雍得到江東少主孫權的青睞,憑你才華自然前途廣闊。但現下我荊襄軍團正厲兵秣馬,準備東伐,勝負難測之時,你顧家卻跑去抱孫氏的大腿,可就屬於有點不識時務了。萬一江東勢力失敗,你家的土地可就要被充為軍功,瓜分殆盡了。

    顧雍面色一變,試探問道:「飛帥之意已決?」

    桓階道:「未決。」

    顧雍面現疑惑之色。

    桓階道:「元嘆可是為數日前的『賞地令』而來?」

    顧雍點點頭:「正是。」

    桓階忽然笑了:「你既已入孫仲謀之幕,又何必跑這一趟呢?」

    顧雍道:「諸侯之爭,王霸勾當,常見耳。我身在其內,自然誰主江東,則鼎力助誰。昔日伯緒也曾在孫堅將軍麾下效力,現在高就鎮軍大將軍府,亦同此。但如飛帥『賞地令』,其實殘酷無比,一旦牽延瀰漫,形成潮流,非獨我江東大戶不寧,天下豪族,誰可安枕?伯緒寧無慮乎?」

    桓階輕輕微笑,心:「主公好心計,區區一條『賞地令』,已使江東大生不安。」

    所謂賞地令,就是前不久阿飛剛頒佈地以軍功換取土地地命令,一紙令下,江東土地盡皆成為襄陽將士勳勞之賞。雖然這一命令還遠未成為現實,但身為江東第一大族地首腦,顧雍怎能不驚?他的話也很直率,這軍閥之間為了爭奪地盤權力,打來打去,亂世里常見。如果有明主佔據江東,他身負吳郡之望,代表人物,自然不能不出來輔助,以保持家族的地位和安定。今天他是孫權的部屬,明天如果換做阿飛控制了東吳,他也予以合作。你桓階以前當孫堅在長沙時也曾仕佐於他,現在又幫阿飛,道都是一樣的。

    但阿飛如今卻準備把江東所有的土地都當成了部下將士們的戰利品,那就可怕了,此例一開,後患無窮。如果各方勢力都來上一,每到一地習慣動作就是分田

    那天下地豪門大族,可就有難了。你桓老大也是世點擔心沒有?

    桓階內心之中並不相信阿飛真實施賞地令,因為阿飛在公佈此項命令的同時,就給他來了一封加急密信,指示他相機拉攏江東的高層官吏和世族的實權人物。照桓階的解,孫氏獨霸江江東六郡,大半是靠諸大族支持,阿飛這是在打一場心戰,要從內部首先動搖江東的根本。

    目前看,這一戰術已初步取得成效。

    「我是主公的忠實部下,主公若欲取我桓氏之地,我當雙手捧上。」

    「伯緒勿開玩笑。」顧雍有些悻悻,「飛帥此人如何?我聽聞他幼時乃東海賢士?」

    桓階忍不住又笑了:「我主一向自謙,元嘆倒是聽說分明!你也不用遮掩,如果照你所說。飛帥果真是打漁撈蝦的出身,那他一身驚天武藝、武韜略,從何而來?」

    顧雍道:「難道……不錯,時人均道:第一飛帥。武功要練到飛帥那等境界,非大富貴者,無能為也。」

    常言說「窮富武」,比起在家苦經,古時選修武道者需要更多地財力。尤其要練成當世第一流地武藝。更是需要最強大的師資力量和最完備的飲食體系。而且至少能穩定應十年以上。這種時候,最重要地已不再是個人天賦,而是大把大把的金錢支持。

    桓階點頭:「我主為人誠厚,眼光獨到,棋藝更是新奇無倫。元嘆如有暇,不如去江陵見他一面,定有所收穫。」

    顧雍大為意動。躊躇道:「飛帥與曹公陽陵三局手談,我聽說之後,心甚嚮往之。不僅我,連我那一向眼高於頂的師妹,也都說過和飛帥上一呢。」

    「令師妹是……」桓階奇道。他和顧雍雖然差了十餘歲年紀,相互間卻頗為熟悉。南方四絕中,他也就和顧雍比較對臉,一年能見幾回。蒯良和司馬徽那倆說起來年齡更大一些。如此地和心雙重的因素作用之下,他反而不怎麼願意交往。

    「呵,起來伯緒你就知道了。天下傳為美談地四大琴王,你應當聽說過罷?」

    桓階點頭,這種風雅事,大族裏傳得最快。

    「琴聖司馬吟,年前尚在襄陽,我也與他過一面,果然英俊少年,元嘆你比起來,可就顯老嘍!」

    顧雍微笑:「伯緒又來取笑。我雖尚未見過司馬公子,但他與我師妹交情極佳,你卻是離間不了地。」

    桓階吃了一驚:「你是說……皇甫家地那頭小鳳凰……她是你師妹?」

    琴鳳皇甫秋!

    江東皇甫,春夏秋冬四大公子,傳聞這位女三公子,最得皇甫家主心歡。

    「正是。昔吾師蔡伯從朔方還,避怨於吳,授余琴道,其時皇甫師妹雖幼,卻也一同藝。」

    蔡伯即大儒蔡。這人身材高大偉岸,相貌英俊不凡,而且非常孝順,知識淵博。一筆好字,被後人稱讚說:骨氣風透,精爽入神。

    但是這個人性情耿直,換句話說是個死腦筋。熹平四年(公元年),他得罪了將作大匠陽球。沒到這陽球是專權地中常侍程璜的女婿。這翁婿倆就設計陷害蔡,把他打下洛陽大獄,差點給殺掉。還好另一位中常侍呂強與蔡有舊,設法營救,最後被靈帝判鉗徙朔方,就是剃光了頭髮和鬍鬚,頸上套着鐵圈,趕到邊疆的五原郡服刑。

    就這樣,那陽球還不依不饒,派了許多刺客去沿途追殺。好在蔡人品好,名氣大,刺客們都是義氣之徒,居然沒有一個肯下手的。

    第二年天下大赦,蔡本來有機回京的,卻又莫名其妙得罪了另一名中常侍王甫的弟弟王智。

    當時王智是五原的太守,仰慕蔡先生大名為他設宴送行,酒席里喝多了,王太守就獻舞於蔡,也是表達名士風流地意思。結果蔡呆子木頭木腦看着,居然毫無反應。

    王智惱了,大罵說老爺我載歌載舞,汗流浹背,你個小小囚徒竟然這麼不給面子,連點掌聲都沒有。蔡聽完,這倒好,他一甩袖子,直接給撤了。

    王智丟不起這臉,立馬上書朝廷,跟他哥哥一嚼耳朵,蔡老師就只好又去邊境地區耍了。這回他去了吳,一下住了十二年。

    這些往事,在吳越之地的清流中傳播甚廣,桓階自然盡知。

    「真不到,你與皇甫家的同門淵源,竟是因為蔡先生。」桓階恍然大悟道。

    他的心頭,更是暗暗讚嘆:「主公,神啊!」

    這皇甫家雖然沒有顧氏名響,也是數百載不倒的豪族。江東現在論勢力名望,顧氏稱雄;但說到潛力影響,皇甫家族卻更不可小視。飛帥片言只令便驚起作為江東基石的兩大家族,真是妙算也!

    顧雍見他臉色有些難看,忙解釋道:「皇甫夏二公子去歲與貴軍小有誤,蒙飛帥大度,釋之。皇甫伯父與我小師妹均甚承情,伯緒勿慮。」

    他說的是去年皇甫夏隨廬江幫的陳江越去增援周瑜,中途與試艦地阿飛遭遇大戰地舊事。桓階展顏擺手,表示那只是小問題。

    顧雍又道:「嗯,至於面見飛帥,容我再,也許我與師妹同去,更為妥善。」

    桓階忽然大笑,不等他說完,便道:「哈哈,你看我倒忘了,元嘆遠道而來,我只顧說話,竟忘了待客之禮。」令一旁伺候的桓節立刻去準備便宴,今晚要和元嘆不醉不歸。

    顧雍的客氣話還沒出口,那邊桓節早一溜煙地竄了出去。

    桓階瞥着他地背影,心下第一次誇讚:「跑得好,跑得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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