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遊俠傳 四來之則安下

    我樂得在帳內轉了三圈,又:「西涼鐵掌功純陽,玉弦真氣純陰,急絮勁卻是陰陽平衡、剛柔並重。只要他本門內功底子打牢,西涼功和玉弦氣對他也是大有裨益,並非不能練。嗯,這話不告訴他,先教他『九陽拳擊功』,待他有了一定火候,再宣佈他內力已全部融合,可以隨便練習旁門功夫。」定了章程,心裏更樂,面上卻仍舊挾着冷霜,道:「玉兒,我問你,你從哪裏的這西涼鐵掌和玉弦真氣?」

    趙玉碰上我這未來人,只有服的份兒,道:「飛叔你真是神人!我全都告訴你。西涼鐵掌我是偷偷跟馬大哥的,玉弦真氣是司馬二哥傳我的。」

    我道:「你馬大哥、司馬二哥又是誰?」

    趙玉道:「馬大哥叫馬超,司馬二哥……」

    我耳朵一痛,撲楞一下,道:「什麼,馬超?你叫馬超做大哥?」心:「不吧,西涼鐵掌功是馬超傳下來的?我怎麼沒聽他西涼門裏的人過?再說這麼算的話,馬超比趙雲豈不是要矮一輩,見了面也得叫三叔?」

    趙玉也呆了呆:「是啊!有什麼不對麼?」

    我忙道:「噢,聽說馬超武功高強,威鎮關西。你怎麼認得他的?」

    趙玉道:「我們趙家和并州馬家世代通好,關係密切。五年前我和父親前往涼州拜馬騰叔父,見到了馬大哥。」

    我心道:「原來你們還有這層關係,史書上怎麼沒說?呸,歷史不也是人寫的,怎麼寫還不是他自個的事?」

    典滿忽道:「司馬?西川有個司馬世家,乃是蜀中大戶,以琴技揚名。但最近十年卻出了一位武少年高手,號稱『琴聖』,與河北薛黯、荊揚韓娥以及江東的皇甫秋並稱『四大琴王』,你說的司馬二哥,莫非是他?」

    趙玉欣然道:「就是他,他叫司馬吟,琴棋雙絕。典哥哥你也知道?」

    我瞅瞅典滿,對這黑大個頓時刮目相看,這傢伙,還懂琴道!

    典滿道:「我聽別人說起過他。原來四大琴王里沒有琴鳳皇甫秋,她是替補琴鬼晁中的。三年前琴聖司馬吟和琴痴薛黯、琴仙韓娥,還有那個後來不知所蹤的琴鬼晁中四個在嵩山玉柱峰比武較琴,轟動武林,甚是有名。飛帥,你也知道這事吧?」

    我本來不知,但身為武林高人,卻又豈得不知?只好支吾道:「是啊,有這麼回事。喔,小滿,你也操琴?」

    典滿臉一紅,道:「飛帥你取笑了。前幾年那個琴鬼晁中在主公門下,他曾經教我,我那時年紀小,只知道練武,沒興趣。不過經常跟他一起聊,知道一些他們的情況。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得罪了主公,就走了。」

    趙玉笑道:「這事我倒知道。晁中並不是得罪了曹丞相。而是他打聽到他師姐蔡琰的下落,為了到匈奴去尋找她才走的。」

    蔡琰?那就是東漢末年大大有名的女才子蔡姬啊!我精神一振:「你怎麼知道的?」

    趙玉道:「司馬二哥告訴我的。他是我二叔的徒弟。我二叔在匈奴找到了蔡琰,司馬二哥陪晁中一起趕去匈奴見她,前年才回來。去年我和父親遊歷洛陽、長安後東行,中途巧遇司馬二哥,就是這次司馬二哥傳我的玉弦真氣。近幾年武林中傳說一個故事,叫做『四大琴王』,講的就是他們和蔡琰的事跡。飛叔叔久在江湖,見聞廣博,一定聽過。典哥哥一直耽在軍旅中,就不一定知道了。」

    我久聞蔡姬才藝雙全,所做《胡茄十八拍》、《悲憤詩》等流傳千年,感人肺腑。但她身世十分悲慘,按照史書記載,她現在仍應該流落在南匈奴。很聽他講講這故事。但他這麼又一捧,心裏暗罵一句,只得故作姿態地點點頭,道:「似乎聽人傳說過。」心中暗暗動念:「有朝一日,若是能碰上她,一定要好好看看她,並且告訴她,未來的人們是如何紀念她的。」

    晚上,徐晃過來了。

    我和趙玉、典滿、宋亮正在吃飯,見他進來,道:「徐將軍,一起吃吧!」

    徐晃道:「不敢叨擾,末將已經在關君侯處吃過了。」

    趙玉嚷道:「我爹呢?」

    徐晃道:「哦,趙先生和關君侯相談正歡,公子毋須擔心。對了,關君侯命我來請公子和飛都尉一同過去用晚膳。」

    我心:「你不是在他那兒吃過飯來的嗎?怎麼又請我們去吃?」知他言不由衷,也不說破,道:「不必了。玉兒,你跟徐將軍過去吧?」

    趙玉冷冷看着徐晃,道:「我在這兒吃得挺好。」

    典滿「呃」一聲,適時打了個飽嗝,逗得趙玉、宋亮都笑了起來。

    徐晃皺皺眉,哼了一聲,他還算有涵養,道:「那樣也好。不過關君侯說,明天他打算立刻拔營起兵,直搗白馬城,命末將告訴飛都尉一聲。」

    典滿和宋亮都站了起來。這是幹什麼?造反?

    我不動聲色,心:「大家分開也好,免得你不高興我也不痛快。關羽的法和我也不謀而合。可我得先拿住把柄。」道:「原來是關將軍的意思,好啊!我很尊敬關將軍,如果他率本部軍馬先行出發,我當然可以同意。不過,徐將軍,你且回去,請關將軍給我一個正式要求調兵的憑。不然,回頭我見了丞相,難以交差呀!」

    徐晃一愣:「飛都尉要什麼憑?」

    我臉色一沉。我最恨他們句句話都先說「飛都尉」這三個字,好像時刻醒我,你不過是個小小的騎都尉罷了。

    「徐將軍這都不明白嗎?關將軍不給我一個書面字請求,萬一損兵折將,誤了丞相大事,日後分說起來,是我指揮無方,還是你們不聽將令啊?」別看你們都是一代名將,論到油滑清醒,我這現代老實人也比你們古人強勝百倍。

    徐晃面現難色。他沒有到我初次統兵,竟然如此滴水不漏。心:「這不是要我們立軍令狀麼?仗打贏了他去請功,因為他是主帥;如果出了差錯,他有軍令狀在手,也可以把責任推給我們。」了半天,道:「這個,我得報知關君侯,由他自己決定。」

    我怒火上沖,還拿關雲長推搪?冷笑一聲,道:「不管是誰,如果沒有我的同意,有人敢擅自作出任何行動,本督帥都按軍法從事。」別以為我好欺負,惹惱了我,我砍你們的腦袋又怎樣?

    典滿和宋亮見徐晃臉色剎時變白,心裏都是暗暗好笑,道:「現在你領教到我們飛帥的厲害了吧?你拿關將軍壓我們,飛帥這麼輕描淡寫,軟的硬的刺你兩句,你就沒轍。」

    我鄙夷地看他一眼,道:「所謂名將,原來不過如此!後世人實在是把他們都神化了。」心知此時正是乘勝追擊,痛打落水狗的好機,接着道:「我軍將在此地停留三十天,軍中缺少糧草,我意欲請徐將軍你和張遼將軍兩位,各率本部軍馬趕回許都,在一月之內,運送一千石糧草至軍前,徐將軍你意下如何?」

    古代一石米合現代兩市斗,約一百四十斤,一千石就是十四萬斤,按三千人計算,分到每個人頭上的不過五十斤。軍隊上的人都比較能吃,就算按平均飯量每人一天只吃兩斤米,運一千石糧食也只夠我們這三千多人吃上大半個月。如果再把餵馬的草料算進去,糧食就只有幾百石了,而張徐兩將手下千餘本部軍馬,路上也不能扎住嘴巴啊?這麼算下來,稱這一千石糧草為杯水車薪,也不為過。而且我軍現在自己已攜帶了數千石糧草,根本不需要再回去加運這麼點糧草。

    徐晃在軍營多年,如何不知這其中道?但他見我手按劍柄,目視左右,知道我是挾私報復,不懷好意,雖然說得客氣,其實一言不合便將以抗令罪名處分他,竟不敢再行頂撞,低頭道:「是。」

    我冷冷道:「軍情急迫,徐將軍通知張將軍以後,今夜初更立刻出發,不用再來見我了。」

    徐晃心中暗暗後悔,不該聽信張遼挑唆,跑到這兒來沒事找事,弄了這麼個累死人的差使。施了一禮,道:「末將遵令!」後退幾步,轉身走了出去。

    順風順水處了徐晃,心中非常得意,忽然到:「我幹什麼老着什麼史書記載?史書說四月斬顏良,我就非得拖到四月?」念頭動到這兒,眼前忽然一片金星亂冒,黑夜也頓時變得明朗起來。了一炷香時間,下定決心,向宋亮看一眼。宋亮意,伸頭過來。我在他耳旁低低說了幾句。宋亮呆了一呆,才點點頭,急急忙忙出了大帳。

    典滿「嗬」地一聲,叫道:「痛快痛快!飛帥這回,可給我們出了口惡氣!」

    我道:「看着吧!」心:「處置了關公的兩個好朋友,他一定很不高興。如何能不讓他懷恨發作呢?好像沒辦法,其實有辦法!嗯……」心中暗暗開始算計,這方法到底行不行得通,對關羽如何應付。

    趙玉吃飽了飯,喝了幾口水,看我臉露笑容,道:「飛叔叔,你笑什麼?」

    我看着他,着:「他們怎麼辦?」道:「對了,玉兒,你和你爹,打算到什麼地方去啊?」

    趙玉沒明白我話中的意思,道:「現在三叔不知道到哪兒去了,我爹他可能也不知道上哪兒。照我說,乾脆我們就在飛叔叔軍營里當差,打袁紹。」

    我道:「我也希望和你們多聚聚。不過兩軍陣前非常危險,隨時有流血喪命的可能。最好你們還是回老家真定,過逍遙快活的日子不好麼?」

    「哈哈!過逍遙快活的日子?阿飛賢弟,別人也得讓我們過啊?」帳門一撩,趙楷走了進來。

    我一瞅,關羽沒跟着來,心裏覺得奇怪:「按道,他也該來呀?」不說徐張二將的事吧,怎麼也得送送趙楷啊!急忙站起來,道:「大哥!」

    趙楷示意大家都坐,接過趙玉遞過來的一樽水,愛撫地拍拍他肩頭,道:「阿飛賢弟,你知道我們為何要出來尋找我三弟子龍嗎?就是因為我們被袁紹所迫,在家鄉呆不下去了,才不得不離開真定啊。」

    我不知他為何突然變得這麼直爽,但他肯說,自然求之不得,問道:「噢,袁紹為什麼要逼迫大哥?」

    趙楷淡淡道:「這世道,有權有勢的要逼迫無權無勢的,那還要什麼由原因嗎?我趙家和袁紹結仇,不過是我三弟不肯為他賣命罷了。袁紹為此含恨在心,找個岔子就派了大批軍隊來抄我們的家。我們逃走了,他還不依不饒,把我們家的房舍田園全部一掠而空,一燒而光。」

    我很是義憤,道:「如此行徑,與盜匪何異?」

    趙玉道:「是啊,所以我說,咱們不如就跟着飛叔叔去打袁紹那老小子。是不是,爹爹?」一邊說,一邊搖晃着趙楷的胳膊。

    典滿也湊熱鬧:「是啊,趙大叔,我還向您多請教幾招呢!」

    我皺皺眉。說心裏話,我是很歡迎趙家父子這等高手助陣的,不然我也用不着這麼說盡謊言,傾心結納了。但一語窺真貌,單看對家園被毀這件事的平靜態度,我已深知趙楷胸中大有丘壑,非是尋常武夫。這種人是不能用言辭打動的,只有以真心換取真心。因此我躊躇半晌,卻沒說一句話。

    趙楷微微一笑,忽道:「玉兒,典司馬的戟法十分高明,你跟他去幾招,我和你飛叔叔有幾句話說。」

    典滿和趙玉互相看看。我道:「趙大哥要你們去,你們趕快去罷!別走得太遠了。」

    趙玉聰明,典滿也是久給曹操當侍衛的,愣了一下,便都醒悟過來,答應一聲,拿着槍戟出帳交流去了。

    我用筷子把蠟燭挑亮了些,道:「趙大哥,如今帳中只有你我二人,你有何話說?」

    趙楷沉吟道:「我適才去關君侯營帳,聽他們說起賢弟來歷,很是有趣。原來賢弟武雙全,還精修棋道,足可與曹丞相這等國手抗衡吶!」

    我心:「不相干的這些幹什麼?」謙虛道:「區區小藝,上不能報國,下不能安民,聊以解憂而已。」說完才起,這句聊以解憂是抄襲東晉棋手祖納的名言。

    趙楷深深點頭,道:「賢弟心憂國家百姓,真丈夫也!」

    要來!我道:「大哥過獎了。小弟如何擔得?」

    趙楷道:「聽說賢弟足跡踏遍四方,見聞廣博,不知對眼下局勢如何看法?」

    我了,道:「以我看,此次曹袁決戰,至為關鍵。贏者有望一統北方,進而掃平天下。」

    趙楷微微頷首,又道:「曹操此人,比袁紹如何?」

    我道:「勝之十倍。」

    趙楷笑了:「然則曹操必勝乎?」

    這話是明顯有點不信的意味。我心:「那還用說?」反問道:「以大哥之見,誰將獲勝?」


    趙楷低下頭,沉默了大約一分鐘的樣子,抬頭道:「如若沒有賢弟,袁紹必能勝出。」

    我吃了一驚,這回可不是裝的。道:「大哥何出此言?」

    趙楷道:「以我觀察,賢弟在軍事上的才能,遠在張遼徐晃等人之上,甚至關君侯也難與賢弟相併論。」

    我心裏美滋滋的,但開始懷疑他在信口開河。說實話,我當然比他們都強,因為我對戰局的具體走向,一清二楚。指揮起來,自然深合兵法。不過,趙楷剛到軍中不到半日,如何能這般清楚地認識到我的價值?

    趙楷道:「目下白馬被圍,曹營將士無不心焦如焚,恨不得一夜之間就趕了過去增援。惟有賢弟穩坐軍帳,不慌不忙,卻是何意?」

    我道:「大哥以為呢?」

    趙楷道:「孫子曰:百里趨利者,必撅上將軍。顏良大軍初至白馬,銳氣正盛,正尋找曹軍決戰。賢弟手下兵不過三千,將只有數,匆忙前往救援,必敗無疑。賢弟避而不戰,以疲敵軍,誠為妙法。此其一;白馬守軍雖寡,但城池堅固,儲備充足。劉延又堅忍沉着,善於防守,輔之以勇將樂進,三個月內白馬城堅如磐石。賢弟料人料戰如若親見,可稱運籌帷幄,胸有成竹。此其二;最主要的,賢弟不動聲色,嚴守機密,明令軍中大將回許都運送糧草,麻痹敵軍,暗中卻打算輕兵疾進,攻敵於出其不意。用兵更仿佛孫吳重生,令人不能不心服口服也!」

    我睜大了眼睛,一時說不出一句話。趙楷稱讚我如何如何高高高,我都可以厚臉應承下來,就當作我真是如此設計的一般。但趙楷在這短短時間內就已經把敵我雙方的種種情況全都分析得如此透徹,除非他和我一樣都來自未來世界,否則必是天才的兵法家無疑。

    趙楷輕嘆道:「袁紹兵力勝過曹操十倍,人才亦不缺乏,雖以本身素質而論遠不如曹操英明果斷,但自足與之抗衡,勝望當有五成以上。只可惜阿飛賢弟臨戰加入曹軍一方,莫非上天不喜袁氏麼?」

    我道:「大哥此言差矣!」

    趙楷道:「賢弟請講。」

    我道:「我加入曹軍,雖是偶然,而弟亦愚魯鈍才。然足見曹丞相愛才心切,用人不疑,方有弟這般甫臨戰陣便被委以重任的奇事。此仍是曹丞相遠勝袁紹之證據!以此而論,並不是老天不喜歡袁紹,而是袁紹的能力不足定天下。」

    趙楷道:「然則賢弟打算全力助曹麼?」

    我道:「大哥此言何意?我現為曹營重將,豈能不為主分憂?而且……」心:「你也是受袁紹欺負的,難道不報復?」

    趙楷道:「賢弟勿惱。當年,有相士見一奇人,評之曰:相君之背,貴不可言;相君之面,卻危而不安,甚至有殺身大禍……」

    我道:「你說的是楚漢相爭之時,國士無雙的韓信?」

    趙楷微微一訝,怔怔看我。

    我輕輕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大哥之意,小弟都已盡知了。」

    趙楷身子一震,道:「賢弟博多識,心思機敏,愚兄佩服之至。」

    我心中暗:「此人見識,實在是這時代僅見的高人。奇怪,以他武功才,為何竟然默默無聞?」趙楷舉出韓信之例,雖然含蓄隱晦,我也立刻懂悟,他在關羽營中,也許察覺到某種對我不利的可疑之處,所以要暗暗點醒我:曹操其人並不可信。但我現在正受到曹操重用,是否能夠聽得進去,難以逆料。因此他並不說出蒯通說韓信的原始題材,先說一部分看我的反應。他不到未來世界的人對韓信這段歷史實在是耳熟能詳,因此我一聽便知。

    帳中突然間一陣沉默。

    過了一兒,我忍不住道:「大哥,以你這身本領,為什麼竟不努力建功立業,傳下不朽的英名呢?」

    趙楷道:「賢弟既然問到此處,愚兄也自當以心腹話相告。我趙家傳至愚兄這一代,共有兄弟三人:二弟趙松,生性喜好週遊,從不耐煩在家枯坐。他平日居無定所,多在高山奇谷探幽覽勝,至今我已有十六年不知道他的具體下落了。三弟趙雲,自幼立志報效國家,干出一番事業。但他空有一身武藝,難以施展,目下四海飄泊,飽經風霜。愚兄既慕二弟之高遠,亦佩三弟之堅貞,然忝為長子,身不由己,只能留於家鄉,守護家業。平日惟有多讀藏書,時而出來經歷一番,看看世面。若非袁紹弄強,愚兄或將終老家園,也未可知。不過,眼下既然出來,自要見機行事,乘時而動。」

    我道:「可是,大哥似乎對曹丞相、劉皇叔等當世英雄人物並不感興趣。」

    趙楷道:「賢弟,你在這一點上,看法為什麼這麼迂腐?我觀袁、曹、劉等人,都並不是什麼真正的大英雄。」

    我端起青銅耳杯,喝口水,心:「趙大哥好氣概!曹操那麼目中無人,還推許個劉備。他倒好,一個都沒看在眼裏。」道:「大哥以為,誰為當世英雄?」

    趙楷用低低然而有力的聲調道:「據我看來,當世英雄,惟有賢弟。如若賢弟能自立門戶,與天下豪傑共逐鹿鼎,愚兄不才,願助賢弟一臂之力。」

    我手一顫,杯里水微微潑出一些,心:「很好,我們這也有個名目,叫做喝水論英雄。」強笑道:「大哥別嚇唬小弟了。」

    趙楷微微搖頭:「愚兄之言,並非玩笑。將相本無種,英雄當自強。賢弟眼下雖然聲名不顯,但胸襟才具,我看決不在昔日韓淮陰之下。不過,我不強勸你叛離曹操。」

    我心中噗噗直跳。我是現代人,古代什麼忠君報國、為主賣命的的愚蠢念頭,我是一概不予認可,道德上沒有束縛感。因此說實在的,趙楷這番話對我的吸引力非常強烈。我暗暗地道:「這話大有道。我自己幹嘛要為別人做嫁衣裳?給曹操幹活,那是半強迫性質,不是我自願簽字的。他待我不錯,哼,像我這樣的人,哪個老闆見了不給高薪,好讓我盡心給他們出力?沒有勢力,那劉備現在不也是連立足的地方都沒有麼?他以後能幹出一番大作為,我就不行?」翻來覆去沉思默了老半天,就是不出半條不叛變自立的由。

    忽然帳中一黑,原來蠟燭燒到盡頭,滅了。

    我們也不再點燈,就在黑暗中繼續這要命的談話。

    我清楚了思路,道:「大哥之見,小弟很有興趣。不過小弟有兩個問題,先向大哥講明。」

    黑暗中,趙楷慢慢伸手握住了我的右手,道:「賢弟有何顧慮?」

    我道:「小弟目前,實是無名之輩。因此小弟打算借曹操之力,樹立自己的威名,所以暫時不能脫離曹營。」

    趙楷沉吟道:「可是一旦曹操擊敗袁紹,勢力大張,那時賢弟再回頭與曹氏爭奪天下,難度可就更大了。」

    我道:「大哥所言,雖然有。但我料曹操擊敗袁紹容易,要把袁家在河北的勢力連根拔起,至少也要五年時間。而小弟最多需要一年的時間就夠了。」心:「一年以後,我和池早的三國一年游也到期了,到時候再說吧!能玩下去,咱就接着玩,不行,咱就趕緊撤。」

    趙楷道:「好。那第二呢?」

    我道:「小弟在,一旦叛離曹操,勢必得找一處安身立命所在。以大哥之見,我們當在何處紮下根去,作為發展的根本呢?」

    這是我狡猾的地方,先考察趙楷這人的戰略眼光如何。其實我內心之中,早已有了大致的決定。

    趙楷道:「賢弟之言,正是愚兄考慮的重點。現在北方除袁曹兩雄對峙外,西涼馬騰和烏丸的蹋頓也躍躍欲試,欲助袁滅曹。但曹操用人得當,關中有鍾繇、衛凱鎮撫,此二人老奸巨滑,馬騰耳根又軟,決難翻出什麼大浪;東北則派有自幼生長邊地,熟悉情況的護桓校尉閻柔監視,蹋頓對他一直心存畏懼,不敢輕動。此二地都是氣候惡劣偏僻,人民貧瘠困苦,非是爭奪天下的用武之所。至於南方,有荊州的劉表、江東的孫策以及西南川中的劉璋。孫策剛勇而且有謀,手下有周瑜張昭等武賢才,圖之不易。劉表、劉璋二人卻都是軟弱無用之輩,而且荊襄和西川均為富饒之地,發展甚易,可以擇一吞之。」

    我心中的驚喜,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暗:「後世把諸葛亮吹得神乎其神,好像他三分天下的隆中對乃當時絕唱,無人能及。其實英雄多見,趙大哥不也是一位看準了這一點的大戰略家麼?」左手加上去,緊緊握住趙楷,道:「大哥高論,如撥雲見日,令小弟茅塞頓開。那麼,下一步,小弟煩勞大哥悄赴南方,暗中尋訪能人高士,糾集勢力,以備起事。如何?」

    趙楷的左手,也悄無聲息地握了上來,低聲道:「愚兄早有起事之意,因此在川中、荊襄一帶已準備多年,佈下了許多有用的棋子,所有家眷也早搬到了綿竹。只是愚兄自知非是主君之才,而一直又未遇可以共謀大事的明主,故而不敢稍有異動。今逢賢弟,實乃天意,愚兄自當盡心竭力,輔佐賢弟以競全功。」

    我大喜過望,雙手更加用力與他相握。

    這番談話談出這麼個結果,可真叫打死我也料不到。

    趙楷道:「賢弟令宋亮去見糧秣官,是否已有放棄輜重,輕騎突擊白馬之意?」

    我道:「原來大哥已見到宋亮。大哥見微知著,小弟十分佩服。不錯,小弟打算明日一早就出發。」

    趙楷微笑道:「若非我遇上宋亮,猜知賢弟用意,也不能勸得關君侯安心回去了,今晚更不敢和賢弟說這番話。」

    我這從不信鬼神的現代人,此刻也不禁脫口嘆道:「只怕這一切,冥冥中真是早有定數!」

    趙楷道:「上蒼一定是保佑我們的,所以讓我在這裏和你相遇。賢弟,你現在有關君侯和典滿這兩位大將相助,我在此幫不上什麼忙。我打算明天一早就趕往川中,加緊準備。玉兒就留在軍中效力。」

    我心中一動:「他把兒子留下來,那是怕我不相信他麼?」忙道:「玉兒年紀尚幼,還是讓他跟大哥去吧?」

    趙楷道:「我看典滿雖然武藝高強,但心思還不夠靈活,保護賢弟,恐怕仍然力有不逮。玉兒武功還過得去,人也聰明,留在賢弟身邊,我才放心。賢弟萬不可推辭。而且賢弟武藝,愚兄十分欣慕,還請賢弟空暇時,好好指點指點他呢!」

    他說得這麼清楚,我自然就不能再作態了,事情便這樣決定了。

    次日一早,趙楷自引一眾家丁,悄悄而去。

    臨行之前,他給關羽留了封信,讓我待他離去後再交給關羽。我大致能猜出信中的意思,滿口答應。趙玉聽說可以留在軍營,滿心歡喜,全無半點與父親離別之愁。我問他,他說:「十多年來,爹爹一向如此,我都習慣了。」

    我暗暗點頭。讓典滿給趙玉配備上盔甲,然後親自前往關羽營中,給他送去趙楷的書信。

    關羽看完了信,臥蠶眉一皺,丹鳳眼微張,左手一撫頦下美髯,道:「原來飛督帥和子龍兄是結拜兄弟,何不早說?」

    我心:「早說?早了我總得起來有這回事啊!」哈哈一笑,道:「大丈夫身處亂世,當仗自身本領建立功業,方不愧這凜凜七尺之軀。豈可狐假虎威,藉助他人威名?」

    這番話雖然是臨時起,但我相信一定合乎這位賣棗子出身的武聖人的胃口,心中不禁得意。

    關公目中,果然現出欣賞之色,道:「趙大兄所言不錯。飛督帥果然是個可交的男兒!」

    我愣了一下,起趙楷信中可能就是這麼誇我的,暗暗佩服他的筆之高,什麼話也不及這句話功效大。道:「關將軍,我決定今日輕騎奔襲白馬,欲請關將軍領一千騎為頭隊先行,將軍以為如何?」

    雖說我已經下定決心,以後專門跟歷史對着來,但心中一來和關公搞好上下級關係;二來對斬顏良的人選,畢竟還來個不真實中的真實,仍舊成全關公光輝燦爛的這項歷史功績。不然,我就讓典滿去當先鋒了。

    關公大喜,立時站起,道:「多謝飛督帥!關某這就引軍出發。」

    我道:「此處離白馬,有四百餘里。將軍必須在三日內到達,如何與守城我軍聯繫和攻擊圍城袁軍,全由將軍臨機決斷。我率主力,將在之後兩個時辰內趕到。」

    關公更是高興,道:「關某遵令!」

    卯辰中(早晨八點),關羽率軍,只帶三日乾糧,飛馳而去。

    剩下的,除留下李齊帶五十名虎豹騎看守軍需輜重外,還有約一千五百名騎兵。我下令多帶了半天的口糧。這也是防止萬一戰事拖得太久,全軍不致因為飢餓而失去戰鬥力。

    臨行前,我反覆交代李齊,如果張遼、徐晃返回營地,可命他們把糧草直接運送到官渡。至於什麼由,我一個字也不說。

    因為毫無由。

    李齊對我非常信服,居然也就不問。

    一切就緒,我們這一路軍便尾隨前軍,風馳電掣,向白馬方向撲去。

    這一天,是建安五年三月十八日。

    好兆頭,要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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