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走到凌晨三點半。
兩個小時的時間,江州身上不斷的血,才將將在昏暗的獵場東邊被止住。
懂醫的趴下聽他微弱的心跳,在他身體微微開始抽搐後,回頭看向聿白,「送醫院吧,江總是失血性休克,這樣根本就喊不醒,還有時刻猝死的風險。」
聿白看向靠着樹昏昏欲睡的南桑,皺眉想走近。
南桑閉着眼開口,「送醫院,鹽城就救不了了。」
聿白頓足,舔了舔後槽牙,「可現在這樣」
南桑打斷,「想救鹽城,就要在這,讓他醒,保他不死。」
聿白回身,抿唇一瞬,「想辦法。」
四點。
被一件件羽絨服團團裹住,靠在聿白懷裏,因為缺血,臉色重度發青的江州睜開了眼。
南桑一直閉着的眼睛睜開。
在隱隱開始有點變淺的黑中看向鹽城在的方向。
幾秒後起身走近在江州身邊單膝蹲下。
江州渙散沒有焦點的眸子定格在南桑臉上。
南桑啟唇,「我跟你回京市。」
她頓了一瞬,「我們的家。」
南桑聲音從艱澀變成了流暢,她很平靜的說:「我會把鹽城,楊淺也好,忠叔也罷,全都忘了。只記住你,只看着你,有生之年,沒你允許,不會踏進鹽城一步。」
江州渙散的眸子慢吞吞的有了焦點,定格在南桑臉上。
南桑說:「你想對鹽城做的事,對楊淺和忠叔已經打下的拳頭,我全都會丟開,不在乎,不計較,並且永不再提,安安分分的在你身邊呆着。」
江州定定的看着她。
南桑抿唇一瞬再開口:「我不知道我這麼想對不對,但我感覺,你想毀了鹽城,真正的目的,好似是想把我存在的痕跡抹除,讓這個世上,尤其是東邊的人,沒人能找到我,只有這樣,你才會有安全感,不會時時刻刻恐懼害怕。」
楊淺和忠叔的雷點很統一。
就一個。
東邊。
那像是禁區。
只要南桑踏進一步,就會萬劫不復。
一直到江州出現,他們對南桑還是如此說。
南桑不懂為什麼。
而之所以這件事會和江州牽扯上。
是因為江州之前說的話。
他說會把她帶去京市,給她蓋一棟城堡,不會讓人發現她,欺負她,會保護好她。
他的話,意思很多。
一層是東邊有人在欺負她。
二他會把她和正常的世界隔離開。
這個做法,和楊淺忠叔的一般無二。
只是從隔離在偌大鹽城,變成隔離在一個城堡里。
都是隔離,那麼江州到底為什麼非要毀了鹽城這個城市的理由,便容易推敲了。
他能找到她。
或早或晚,就還會有別的人找到她。
他在害怕。
怕她又一次被欺負,可他卻保護不了她。
時刻有再一次死在他面前的可能。
位高權重,有家,有疼愛他親人的江州,對這件事的恐懼,深入骨髓到感覺那般的活,還不如現在就死了,對他來說更是一種解脫。
南桑伸出手,握住江州冰涼到像是屍體的手:「我不會讓你再一次,親眼看着我死亡。」
江州自責的數次哭泣和道歉。
南桑因為腦中空白,無法共情,卻隱約知道他在自責什麼。
大約是他口中一直念叨着的保護。
還有,她之前的自殺對他的傷害太重。
重到他瞧見她活着,喜極而泣到崩潰。
後又說。
——你知道我在你死後的那段日子裏在想什麼嗎?
——你還不如在第一次的時候,直接死了呢。
南桑睫毛輕顫一瞬,「我出事後的這一年,你過得很苦吧。」
江州始終愣愣的瞳孔,突兀的漫出了水光。
南桑抿唇許久,「對不起。」
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也不想知道。
但就是想和江州說聲對不起。
後事不明。
但前情卻記起了。
十九歲的江州。
高大陽光,愛笑又自信。
無憂無畏到全身都像是在發着光。
那樣的他,十九歲和她確定關係的時候好開心,眼底像是灑滿了星星,除了笑,好像什麼都不會了。
可現在,不是了
而十九歲的南桑說了,會對他好。
南桑看着眼淚大顆掉下,卻因為沒有力氣發不出哭聲的江州,低聲說想好的以後。
「你放了鹽城,我們坐船直接離開這裏。」
「你不用怕楊淺和忠叔找我,忠叔送我離開的時候,我和他鬧的很不愉快。」
「我還挑破了楊淺的確不是我姐,對我居心不良,忠叔也是幫凶的事實,我感覺他會認為我恨他了。就算是不恨他們,他們也不會找我。」
「因為你對我執念太重,在他們認知里,你會一直找人監視着他們,想藉此找到我在哪。哪怕是他們找不到看着他們的人在哪,也不會敢找我,想辦法聯繫我,隨着時間溜走」
南桑沉默一瞬,笑笑低聲說:「會當成當年根本就沒有救過我,身邊也沒有出現過我這麼一號人。」
「我之前告訴你楊淺和忠叔對我很好,你不相信,忠叔把我送出來這件事,你應該能信點了吧。」
「他們沒把我看的多重要,但真的是疼我的。因為疼我,不止不敢聯繫我,還會怕東邊有人覺察出來,自動把我在鹽城生活過的痕跡全部抹除。人都是惜命的,鹽城居民因為這次的災難,會跟着三緘其口。這座城市,最遲一個禮拜,不會有任何人吐口說曾經住過一個叫南桑的東方女人,遠比全城屠戮更要萬無一失。」
「至於你。」
南桑抬手拭去江州崩不住,不斷下落的眼淚,溫聲說:「突然離開的理由就用家人吧,你父母或者是爺爺奶奶,家人真的很重要,編造的像樣點,楊淺和忠叔會相信。」
「還有。」南桑想了想,「為了萬無一失,讓忠叔和楊淺確定我走了,沒有被你找到。你帶來在鹽城的人撤出來,順着獵場這個方向去找,不要鬧事,給你自己添麻煩。就只是找,找一個月兩個月都可以,再加上盧少男回去後的供詞,忠叔和楊淺會確定我真的離開了,獨自一人。」
南桑在江州崩潰的哭聲中,皺眉細細思索如何把江州害怕的到非要毀城的東西,徹底抹殺。
她抹殺的是江州的恐懼。
抹殺的是鹽城突如其來的災難。
還抹殺掉的是她回京市後,再想回鹽城這個家能走的路,也是能有人來接她的路。
南桑把最後一個可能會讓忠叔和楊淺察覺到她回京市,而來接她回家的路抹除。
「忠叔給了我張卡。被我丟在了甬道里,密碼是大年初一,你拿去找人刷,我不知道裏面有多少錢,但按照忠叔的性子,會很多很多,可以買十幾套房子。」
「你各個城市都刷一刷,除了東邊,和與它相近的城市,全都刷,儘量刷點旅遊地界的東西。讓若干年後,忠叔查起來,會安心,知道我還活着,而且心情很好,在旅行。」
南桑思索許久,在周邊的黑暗隨着時間溜走,開始散退後。
雙手把江州冰涼的手握住,看向他,「放過鹽城吧,帶我回京市,回我們的家,我們好好的在一起,生兒育女,白首偕老,你」
「你十九歲那年不是和我說過嗎?你一定會娶我,讓我做你的老婆。」
「帶我回家吧。」南桑笑笑,溫和又恬靜,軟聲和年少時一樣的喊,「江州哥哥。」
四點五十。
天色從漆黑不見五指,變成人形清晰可辨。
臉色黑青,唇齒泛白,眼皮重到極點的江州,撥通了衛星電話,打給酋州。
「行動。」江州低低的呼吸,「取消。」
聿白在對面破口大罵的時候把電話掛了。
把開機的衛星電腦給江州。
江州抬眼,掃描後,輸入密碼。
手指很努力的去觸碰,但因為哆嗦,全都是亂碼。
江州休克了。
聿白急了,「怎麼辦?」
這是自動匯款的賬戶。
如果到點發過去,酋州的人還是會來。
臉部掃描結束,瞳孔掃描結束,指紋掃描結束。
只剩下密碼了。
南桑在屏幕要鎖上前,敲擊數字。
十幾秒的通道後,定時發送被取消。
聿白震驚道:「你怎麼知道密碼?」
「我也不知道。」南桑回頭看向在地面被搶救的江州,啟唇,「這應該是我們倆確定關係的日子。」
八年前,夏天。
只有這個日子了。
南桑想。
這個日子,好像被她拿來做了好幾年的屏保密碼,所以點上的順序才會這麼連貫。
南桑起身,在慢慢亮起來的天色里看遠處若隱若現的鹽城,輕聲說:「我是喜歡他的,就算後來有可能不喜歡了。但之前一定是喜歡過的。證據很明顯。所以離家後,自己一個人被關起來生活的日子」
南桑手背後,唇角因為委屈微微往下彎。
她吸了吸鼻子,瞳孔還是泛了紅。
南桑仰頭,看着鹽城慢慢亮起來的天空,把眼淚咽回去,很小聲告訴自己,也勸慰自己,「肯定和在家不一樣,但也不會太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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