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雙姝記 129、灌木

    兩人一時都未說話，卻聽得門咔噠一聲響，曼兒回來了。

    「沈姑娘，你先坐會兒，我再去收拾收拾。」容兒說罷，便行禮退下了。

    沈姝坐在桌旁，未再說話。

    過了一陣，屋中的雜事做完了，容兒曼兒便到得桌旁，恭敬說道：「沈姑娘，還有什麼事情要吩咐的嗎？」

    沈姝搖了搖頭：「沒什麼事了，天也晚了，你們去休息吧。」

    「姑娘還未睡下，我們怎能先去睡？」曼兒只說道。

    「不妨事。」沈姝說道：「如今我剛起來不久，沒有睡意，你們要是等，只怕會等到很晚，還是先休息罷。」

    容兒和曼兒聽得沈姝如此說，便應下了。

    「我們就在隔壁房中住着，有什麼事情，姑娘叫我們便是。」曼兒又說道。

    「好。」沈姝點了點頭。

    容兒曼兒便退出了屋子。

    屋門關上，周圍靜寂了下來。

    沈姝默然坐着，許久都沒有動。

    自出生以來，她便已習慣，在黑暗之中生活。

    她看不見，周圍的一切，行動起來，多有不便。所以她不常走動，也比常人更加性情安靜和少語。

    但這，並不代表她內心的貧乏。

    她看不見，但是聽得到、聞得到、觸碰得到。

    她用耳朵聽來，用觸覺嗅覺等感知到的東西，卻恰恰比他人更加深刻。

    因着，那是經過思考的。她獲得了它們，然後自然而然的投入思考，記住它們，將它們刻入腦中。那或許是與生俱來的，強大的大腦之中。

    她聽到的那些故事、那些話語；她聞到的每一絲氣味；她觸碰到的每一片樹葉、每一朵花瓣等的影子，都在她的腦中蔓延生根，形成了一個有着萬千脈絡，根根分明，又相互關連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她俯瞰着一切，審視着一切，思考着一切。

    到後來，她的腦中，出現了許多畫面，許多她從未感知過的畫面。

    她將這些，同她腦中已有的世界聯繫了起來，形成了巨大的、綺麗無比、又複雜無比的另一個世界。

    她不動聲色的感受着它，享受着它。

    這讓她慢慢的，慢慢的忘卻了目不能視給她帶來的痛苦，讓她在自己的世界裏沉思、遨遊，並找到了自己。

    ……

    故此，在他人看來，她只是呆呆的坐着。

    但其實，並不然，她的腦中，正在翻着萬千的思緒，進行着萬千的思索，只是，他人無法進入，也無法了解到而已。

    ……

    夜越來越深了。

    也越來越冷了。

    沈姝坐了好一陣，終於覺得有些睏乏了。

    她扶着桌子站了起來。

    忽然，耳邊響起了一陣細碎的哭泣之聲。

    這正是，昨夜也聽到過的哭聲。

    在寂靜的夜裏，這聲音依然是極微弱，嚶嚶之聲，斷斷續續，哀怨傳來，聽來讓人心中不禁一顫。

    沈姝站着未動，只細細的聽着。

    聽了片刻，沈姝緩緩的離了桌子，摸索着往前走去。

    那走的方向，卻不是床的方向，而是門的方向。

    她緩步而行，到了門邊，吱呀一聲，便將門推開了。

    外面黑暗一片，但在沈姝覺來，夜晚同白日，並無分別。

    屋外是一片草坪，草坪的邊緣，是一叢叢灌木，灌木之後，便是園子的圍牆了。

    沈姝朝着一個方向，緩步行去，走過草坪，便聽到灌木的沙沙聲。

    她在一處灌木之前停住了。

    立了片刻，又朝左邊行了數步。

    忽然，她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