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雲水怒兮,長風起而激揚;海天寂兮,花開謝而忘情
「你想要力量嗎?」
「廢話。」
「那就來取吧。我給你一個機會。」
「這可是你說的……崑崙君一向言出必踐,可莫反悔。」
「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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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想要力量嗎?」
「**的……」
「我再給你一個機會。」
「你這狗種!!」
「我會下手更重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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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想要嗎?」
「…………」
「這樣吧,一千年以後,你有一個最後的機會,那時候我不會阻止你。一個新生的君王,承載着往後一千萬年的世界。如果你能夠打敗她,那就恭喜你,世界在你掌握,你可以重新回到生命宇宙的巔峰。如果失敗了,那就成為新世界的祭品吧。」
「……成交。」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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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呼嘯,八雲紫騎在巨鳥的背上,看着身周千里的上萬頭巨型妖獸,不禁有些後背發寒。這些傢伙看起來簡直一個個都比還沒覺醒的自己還要強,如果自己目前是理論上的「無限」,那這些傢伙加起來簡直能夠達到「人力造成的無限」這樣誇張。
而且……天之君的力量也是有代價的,雖然看起來可以不用很麻煩很方便就破星滅世……但是還是要消耗某種類似於「存在感」一樣的能量?剛才第一次使用之後,感覺略微有點心累,看師兄他每次都那麼神態自若,看來還是有某種辦法可以補充自己的能量……難道是他太強了嗎?真是……深不可測的男人啊。
雖然自己已經成為了超越凡俗的神一般的物種,但是八雲紫一時間還是沒什麼實感,就像是打遊戲突然開了上帝模式一樣,完全沒有了遊戲的樂趣。也許應道樞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一直以人的身份行走在世界上吧。
而且……這些妖怪……居然完全不受我能力的影響嗎?這就證明……它們全都是天之君?!這怎麼可能?
「只不過是二十億年前最古皇帝的殘片而已,獸性本能的衍生。」商薇藍說。
「最古的皇帝?」
「是啊。」商薇藍笑了起來,「身為新的天之君王,歷史課是必修呢。」
「………………」
長久以來的學習習慣,八雲紫盤起腿來,認真聽講。
「大約二十億年前,地球上誕生了第一個細胞。那就是已知的第一個碳基生命,不是隕石所帶來的外星生命,只是純粹概率組合的奇蹟。而那個細胞,日後地球所有生命的始祖,盤古、亞當、沉睡者……那個時候,黃金之海的兩個概念同時寄宿到了它的身上……【本能】與【智慧】。」
「那就是世界上最初的天之君了,同時統御最強身軀和最高智能的遠古暴君,七頭十角的大紅龍,地心與熔岩、蒼空與風暴的兒子,不老不死的無敵魔神,直到它身上的細胞分化繁衍出新的物種,【智慧】才從它的身上脫離,組成了天之心,這樣的群體智能統和。」
「在那之後,來自金星的密度王子、來自地脈深處的構造之龍、來自永凍冰海的動量天使、來自太陽的能量聖子、虛空的悖論魔女、無意識的進化之樹、時空的風暴與深淵、魔導之月、命運的祭司……這些東西從世界的角落各自覺醒,然後互相感知,聚集在了一起……他們建立了史前的帝國亞特蘭蒂斯,接着就是第一次天元分裂和……天元戰爭,也即是神魔歷史上的第一次滅世浩劫。」
「天元戰爭結束後,史前文明徹底崩潰,亞特蘭蒂斯大陸陸沉,剩下的難民們跟魔導之月達成了協議,全體搬遷到了月球上生存,魔導之月則在亞特蘭蒂斯首都的廢墟上建立了奧林匹斯山……剩下的天之君們簽訂了協議,一個叫做【重置星卵】的計劃書被構造之龍提出,一開始反對派和贊成派是僵持不下的,但是構造之龍不知如何說服了魔導之月,然後就是第二次天元分裂,直到今天。」
「而最古皇帝在天之心分離出去後就完全喪失了智能,在亞特蘭蒂斯時代被晨星當作麾下的最高戰力,在第一次天元分裂中隨着隕落的晨星、遁逃的聖子一起戰敗,最終被沉入太平洋底以填補戰鬥造成的地殼裂隙。在那之後它衍生出的生物,就是上古的妖獸了。最初的妖獸們繼承了它的部分神性,不受其餘天之核的影響,這也就是你剛才疑惑的答案了。」
「這時候放設定文檔嗎……」
「……這句話我就當做沒聽見好了。順便神魔歷史上的第二次滅世浩劫是妖魔們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人類修行者開始認為只要不間斷在他們耳邊念誦經書就可以將他們渡化的時候。從那時候開始,各種可以在不利情況下自爆求死的技術就被高速開發出來了。」
「…………他們是來搞笑的嗎……」
「我想應該不是吧。」
一把沉厚聲線突然插話進來,八雲紫和商薇藍都吃了一驚。扭頭一看,一個廣袖寬袍的虬髯巨漢正踏足巨鳥之頂,泠然望着二人。那巨漢身高手長,一頭黑色長髮隨着天風飄蕩,雙目居然是金黃色的蛇瞳,殘酷得不帶絲毫感情,極是瘮人。
「八岐?許久不見。」商薇藍冷淡地打了個招呼。
「商輔君風姿更勝往昔,真是令人讚嘆。看來被鎖冥河千年,你的天狐萬幻已臻絕頂,可喜可賀。」
「求仁得仁,八岐兄千年前被崑崙君連着斬了五百多個頭才換來今日的一個承諾,想必也是得償所願,可喜可賀。」
兩人一見面就開始冷嘲熱諷,看來以前的關係並非特別和睦友好。
「本座此來,是想再次確認一下,商輔君,我們的協議沒有變動吧。」
雖然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問這句話的人對這件事有着絕對的信心,沒有絲毫置疑的心情。
「自然沒有。八雲紫,我會親手取下她的人頭。」商薇藍從容地回答。
「你們……我就在旁邊聽着呢。」
八雲紫心中湧起一陣危機感,應該說,八雲紫對危險的感知力跟她的優秀資質完全不同,屬於對危險非常遲鈍的類型。這是缺乏危機感還是跟應道樞那種懶懶散散的言傳身教有關尚不清楚,但是面對兩個正在她面前討論怎樣將她幹掉的危險生物,八雲紫也第一次擁有了……
恐懼這種感情。
「簡直是……稚嫩到可笑的少女。就算擁有超越凡世的力量,也只不過是一個被庇護在崑崙君羽翼下的雛鳥而已。」八岐的雙眸掃過八雲紫,「我還是不明白崑崙君到底在想些什麼……簡直不可理喻。這個瘋子……」
「不是瘋子,只是他所站立的位置跟你不同,他所擁有的價值觀跟你不同,所以他的邏輯得出的結論也與你不同。他是我所認識的人中最冷靜、邏輯最清晰的人,簡直理智到了怪物的級別……」商薇藍像是反駁一樣地打斷了八岐的話。
「不,他……」八岐皺着眉頭想了一下,仿佛在考慮如何措辭,「散漫的外表下,是機械般精密的邏輯。這只是他那個構造核心所帶來的觀察視角改造的思維方式而已。在他心靈的最深處……是很原始的東西。」
「我倒是沒想到,你的內心居然這麼敏感纖細啊……」商薇藍扭過頭看着八岐,仿佛從來沒認識過他一樣。
「本座繼承的是獸之神的本能碎片,他人身上那種獸的本能,那種原始的衝動,整個宇宙也不會有人比我更能感受到。崑崙君身上的原始衝動,雖然被他鎖得很緊,但是還是能嗅到,那種獨特的火焰一般的殘忍和自滅傾向,是天生就該成為大破壞神的心靈,卻擁有了構建和創造的力量。真是諷刺。」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八岐那對蛇目露出了譏嘲之色,細長的瞳孔縮得更為尖銳,跟針一樣。
「師兄……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八雲紫說。
不光是八岐,就連商薇藍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但是卻始終沒有忘記最初的心情……就是最初令他踏出那一步的善良。但他又固執得從不會停下邁出的腳步,就算世界擋在他面前,他也會毫不留情地踏過去。但是那時候,他一個人在背負全世界的重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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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個人呢,最討厭的就是那些勇者了。」應道樞說。
「看人類講的故事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讓我來選擇的話,與其選擇拯救世界的勇者,我一定會去當想要征服世界、毀滅世界的大魔王吧。」應道樞說。
「又可以殺人放火,又可以**擄掠,反正是魔王,大概也沒什麼人好指責。不,應該說殺人放火**擄掠才是本職工作吧。不但工資待遇高,而且在故事的結局前都是世界上最強的人,如果主角是那種通情達理的好人,或許只要誠心誠意地認個錯就可以安心退休,養養花種種地,過上有着高額退休金的休閒生活了,真是完美職業啊。」應道樞說。
「而且現在的故事裏,反派一般都比主角更有人氣。英俊帥氣的外表、無可匹敵的力量、以及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作者總喜歡給反派的角色設定上加一些人氣屬性,比如**啦天然呆啦什麼的,雖然**對我來說好像沒什麼必要,但是一想到有那麼多愛好者,就算是我也會很開心吧。」應道樞說。
「現在的魅力反派,如果要塑造成功的話,一定就有一套自己的處世之道,所謂的邪道理論。因為只有堅強的內在價值觀,才能構建出堅強的意志和行動力,毫不猶豫,從不軟弱,至始至終地貫徹自己的道路,如果不是反派的話,做什麼都會成功吧。」應道樞說。
「你一個人對着小女孩在說什麼啊,小心被當做戀童癖抓起來喔。」風見幽香拿着飯糰走過來。
「我只是在給可愛的小妹妹講故事而已。我的情慾只對十四歲以上的發育良好的少女才會展開,十四歲以下和風見幽香都不是我的守備範圍。」應道樞面不改色地說。
「我也想成為反派!」在路邊堆沙子的小女孩對着突然開始給自己傾泄奇怪理論的成年人說。
「為什麼呢?」風見幽香問。
「因為如果我當了反派,那別人就不用當反派,大家都可以當好人了啊。」小女孩說。
「我覺得你一定是被人灌輸了絕對錯誤的價值觀。快點忘掉。不然絕對會成為一生的心理陰影。」風見幽香說。
「這個國家真是有趣啊。」稍後一點的時間裏,應道樞嚼着梅子飯糰,看着穿着巫女服的小女孩努力堆沙堡,「七八歲的小女孩也能成為神的祭司嗎?」
「是被神社裏的人收養的吧,作為巫女預備役培養的孤兒,很正常的事。」
「喔……就是那種galgame女二號,表面上是聖潔的巫女,但是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背負着惡魔封印那樣的角色設定吧。雖然戀慕着主角,但是卻因為巫女的職責而只能遠遠看着他,結果心靈的空隙被惡魔乘隙而入墮落魔化,最後被主角用愛和生殖器挽救,過上了沒羞沒臊的生活……為什麼我總覺得一眼看穿了她的一生?原來我也有着命運之力嗎?!」
「不要擅自給別人加上亂七八糟的設定和劇情!以你大黑幕的立場,不能這麼隨口亂發言的好嗎?如果真的要變成那樣怎麼辦啦!!」
應道樞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然後走過去問小女孩:
「想要吃大哥哥的飯糰嗎?」
小女孩警惕地看着他。
「先代說,不可以吃別人遞給你的東西,所以謝謝你,叔叔。」
「是哥哥。再叫我叔叔的話這輩子你都只能臣服在男主角的胯下了喔我警告你。」
因為是相當有力的威脅所以小女孩哭喪着臉接過了飯糰,在兇惡的目光逼視下吃了下去。
「警察叔叔,這邊喔,就是那個人~」
「幽香小朋友,你的飯糰在這裏喔~」
「救命呀~有變態呀~!」
小女孩看着兩個成年人在沙堆里扭打成一團,對大人的世界喪失了信心,估計已經留下了伴隨一生的心理陰影。
「零夢——回家了——」
「知道啦——」
零夢……沒有夢的孩子嗎?真是奇怪的名字呢。風見幽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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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理解啊,那樣瘋狂的想法。在根本上的邏輯就說不通,一定缺了所有拼圖中最重要的一塊。」八岐站在巨鳥頭頂,仰着頭苦思,「無論他想要做什麼,吞噬了這麼多天之核,他的力量都足以改變整個宇宙……到底是什麼目的,才令他不惜做到這一步……」
「答案的鑰匙,就在這個少女身上吧。」商薇藍看着八雲紫。
「商輔君,作為臨時同盟,你也應該透露些資料吧。」八岐不同聲色地說。
商蔚藍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很久沒說話。就當八岐以為她已經拒絕回應的時候,她開口了。
「大概是……我沒有通過崑崙君考驗後的第五年,也就是一千一百七十一年前的時候,應崑崙有一天說,第二適格者的進度,已經接近三分之二了。然後他……需要我的力量。當時我正在人生最低谷的階段,頹廢得想自殺,聽到這句話簡直是看見了救命稻草一樣,然後他告訴我,要我進入忘川,吸取死去魂靈的記憶。我知道,他要我的幻術,我最後的幻術,天狐一族最後的奧義,連天上的神明也會被困住的奇蹟術法。」
商薇藍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繼續講述。
「我知道,我已經是棄子了。但是我覺得,就算是一枚廢棄的棋子,也能發出一點光和熱。我費盡心機,卻在最後一步失敗的前半生已經喪失了所有意義,所以我毫不猶豫地自刎,進入了冥府,跟冥界的帝王交涉後,我沉入了忘川底部,在那裏度過了……一千一百七十年。」
以八岐的深沉城府,也被商薇藍的敘述微微震動。
「一千一百七十年後,我從封印中醒來,看見他身邊那個金髮少女,我就明白了……我明白他的恩寵已經從我身上遠去,照在了另一個女人的身上。一個……他最完美!最得意!!最精心準備的作品!!!這個喜歡操控他人人生的人,他精心打造她的人生,塑造她的人格,培養她的能力……每一次,每一次我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沉溺於那種扭曲他人生命的快感……他就是一頭不知饜足的怪獸,以吞噬他人的生命、扭曲他人的人生為樂!!」
商薇藍的眼睛遽然瞪大,轉過身撲到八雲紫身前,雙手緊緊扣住她的肩膀,對着她聲嘶力竭地大喊:
「阿紫!你應該有自己的人生,不應該就這樣被他擺弄!!不要和我一樣,陷入了那個名為應崑崙的無底漩渦!!!」
就過了一瞬間,她又回到了那個冷靜、殘忍的天狐公主,她繃緊的猙獰表情也一下子回復到冰冷的漠然。
「所以,阿紫,機會一到,我就會全力來殺死你……幫你解脫的。」
說完這句話,在接下來的旅途中,商薇藍就始終保持沉默,一個字也沒有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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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隱歧島
晚九點整
千萬妖魔的軍團從天而降,黑色的雨點無止盡地降落在大地上,凝聚的力量如同大地一般沉重。萬籟無聲中,沉默的氣息更勝過萬軍威壓。
「起風了。」
應道樞說。
「是啊。起風了呢。」
八雲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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