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芙蘭·布里墨克】
「天使說,你需要信守承諾,你應該信守承諾,理應如此,你需要誠實,你應該誠實,理應如此,你需要堅定你的信仰,你應該堅定你的信仰,理應如此。」
理應如此。
薩賀芬把自己包裹在毛衣之中,只讓自己的半張臉暴露在外,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把剩下的那半張臉也埋沒在衣物之中,用這種溫暖的事物把自己完全包裹起來,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做。
只是如果把眼睛蓋住的話就沒辦法看見外面了。
抹茶色的長髮從帽子和毛衣之中的縫隙裏面流淌出來,垂落到她的腰間,她的手抓着一條鎖鏈,那是一條並不結實的鎖鏈,和大多數的『鎖鏈』相比,她手中的這一點鎖鏈確實算不上有多粗壯,不過沒關係,即便寬度並不具備優勢,也足夠了。
她將鎖鏈收回到了衣袖之中,很難想像,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鎖鏈就這麼簡單全部收回到了那袖口之中,仿佛那衣袖遠比表面上看起來要深邃,深邃到足以容納下不計其數的鎖鏈,薩賀芬把手插入口袋之中,現在,就連雙手也被衣物遮蓋住了。
這樣才暖和。
「不對……對嗎?」
薩賀芬忽然想起了那個男孩,那個被鎖鏈穿過的男孩,那一個男孩的信仰會是什麼顏色的呢,她身上沒有攜帶檢測顏色的工具,她沒有辦法判斷一個人的信仰色彩,但是,這個男孩在『這一條線』上,從布里墨克的海上再到那一面牆下……太多人了,這一條線上的人太多了。
這個男孩只是其中的一個人。
她回過頭,看着那金屬的牆面上——就在那裏,那一位男孩就在那裏,他的兩肩被鎖鏈穿過,將他牢牢釘在那牆面上,男孩的肩膀沒有血液流出,或許是已經無法流出血液,也有可能是某一種事物阻礙了血液本身,此時,男孩的眼睛已經開始渾濁,因為疼痛感和失血,他的思維已經開始混亂了。
「我不知道你處於什麼目的,孩子,你所做的事情已經觸及到了一些極為危險的部分。」薩賀芬的聲音依舊是那麼渾濁,渾濁到幾乎快要聽不清楚那些詞彙,「在這一條線上,不存在無辜的人,完全不存在任何無辜的人,哪怕是一個孩子。」
倒不如說,孩子才是最為可怕的……這句話薩賀芬沒有說出來,並不是因為同情,而是沒有必要,同情在這種時候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對他人的同情就是刺向自己的利刃,布里墨克……為什麼會是布里墨克?
從海上流入到這座城市的事物正在蠶食着這裏的一切,雖說這也和她無關。
她想要的是那些對自己有利的,對自己有用的東西,既然值得這些人利用這麼多的人來把這一個東西送入到布里墨克,送到這座城市之中,那麼這一定是什麼極為重要,並且極具價值的東西,如果得到了它……
她揮了揮手,那穿過男孩肩膀的鎖鏈也收回到了袖子之中,從這個男孩的口中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但她已經知道了那一個東西最後出現的地方。
「花落花開。」她說。
沒有理會倒在遠處的那個男孩,薩賀芬朝着那一座高塔的方向走去。
……才過去十八年而已,僅僅過去十八年而已,拉芙蘭的新生僅僅過去了十八年,那些舊時代的人就已經開始着急復辟他們的王朝了?國王都已經死了十幾年了,拉芙蘭的國王都已經死了十幾年了!他們還能夠從哪裏找到一個名正言順的方式讓人坐上那個王位?就算真的找到了,人民也不會同意的。
那個男孩說,她最後將布包交給了一位女性。
大概三十多歲,有着暗紅色長髮,容貌端莊……貴族?不,因該不是純正的貴族,如果是貴族的話,應該不會獨自一人出現在這裏,在王朝落幕之後,貴族們那高傲的自尊讓他們以家族作為一個群體生活在這裏,依託着曾經的財富維繫着那些奢靡的生活,如果是貴族,不會落魄到這個地步……至少大概不會。
那應該是王權殘黨或者騎士團的餘孽了,最主要的可能就是這兩批人,但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以個人身份在操作這一件事,還是一群人有組織地這麼做,這一條線可以追溯到數個月之前,追溯到數個月之前……甚至是數年前的一條船。
但剩下的部分得找到後面的內容才明白。
高塔之下嗎……
那一個高塔是舊時代的建築物,在布里墨克從古老城鎮轉向工業城市的時候,保留了相當一部分具有特色的舊時代建築物作為布里墨克的記憶留在這裏,這一個高塔就是其中之一,高塔是『知識』與『占星術』一類的象徵,這一個高塔自然也不例外。
沒有記錯的話,這個高塔就是那一位『星辰』的天使的信徒們經常聚集的地方,那些求知者總會在這個高塔之中舉辦什麼座談會,談論知識和天空,雖然布里墨克……不,整個拉芙蘭都被籠罩在霧氣之中,但到了某些夜晚,隱約還是能夠窺探到天空的斑駁白色,而一些從拉芙蘭之外流入到拉芙蘭的知識,也成為了這些人汲取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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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芙蘭很少接收外來者。
應該說,這十八年來,拉芙蘭很少接收外來者。
十八年對於一個國家而言還是太過於短暫,短到無法將整個未來規劃好,倒不如說,從王朝到一個共和國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沒有任何的過渡,上一秒王朝崩塌,再到這一秒新的國度,很多屬於王權的人在轉眼之間失去了所有。
還好,她並不是失去的人。
薩賀芬·路易斯,白旗幟所屬,她的父親是一位鐘錶匠,母親是一位牧羊女,薩賀芬小的時候並沒有任何出色的地方,直到後來在某一位守燭人在薩賀芬的領居家裏做客,而也是在那裏,這位守燭人遇上了薩賀芬,並且知道了薩賀芬的獨特之處。
薩賀芬有接觸非自然的資質,因為她具備污染的抗性。
對污染的抗性,這是能否接觸非自然世界的硬性指標,唯有具備抗性的人,才能夠拿起那些非自然的工具作為自己的武器,在這個更加深邃的世界之中活下去。
薩賀芬的目的地並不是高塔,而是高塔旁邊的那個小小巷子,按照那個男孩所說的範圍,一扇看起來老舊的門,應該就是這裏,她用腳踢了兩下木門,然後等待着。
沒有聲音。
不只是腳步聲,就連呼吸聲都沒有,薩賀芬的眼帘略微垂低了一點,這麼快嗎?她從開始尋找這一條線到現在只過去了不到一小時的時間,這個時間已經讓這裏面的人收到風聲了?那應該是『一群人』而並非是『一個人』的行為,如果是一個人的話,很難維繫住這麼長的一條線,至少是數個人一同完成……
但並不一定是『合作』關係。
這一扇門之後沒有任何聲音響起來,也就是說,房間裏面的人早就已經離開了?她試着推了一下這扇門,這一扇門並沒有關上,只是虛掩着,稍微用了點力就推開了,伴隨着那嘎吱作響的聲音,房間之內的景色也呈現在了薩賀芬的面前。
這是一個極為簡陋的空間,三張同樣具有年代感的木質椅子,一張桌子,桌子上還放着一杯液體,看樣子裏面裝的是咖啡或者別的什麼,只是已經涼了。
這裏的人已經離開了有一段時間了,
薩賀芬沒有走入到房間之中,她只是站在門口,隨後跺了一下地面,而也是在同一時間,幾道鎖鏈從房間之中的地面迸發而出,穿過了地面和天花板,觸及到了房間之中那些『看不見』的事物。
那是一種壓抑的感覺。
聲音也好,呼吸也好,鎖鏈本身也好,都被房間之中存在着的某一種『壓抑』按下去了,薩賀芬沒有辦法形容那一種感覺,似乎只要站在那環境裏,聲音就會不由自主地壓抑下去,這裏被人用某一種權能壓抑了,薩賀芬知道,這裏的聲音被一種事物壓下去了。
這是一個『錨點』還是某一個人就在附近?
那一條線到那個男孩為止就斷裂了,下一個人,也就是男孩口中的那位女性已經離開了,這就是這一條線之中最重要的節點。
嗯……
「如果沒有方法的話,我也不會跑來尋找這個東西了。」薩賀芬自言自語,她將脖子縮了縮,讓毛衣的衣領能夠包裹住更多的自己,然後,她向後退了一步。
房間之中的鎖鏈蔓延着,它們如同獵犬一般在這個空間之中搜尋着什麼,那是在搜尋曾經停留過在這裏的『人』,殘留的溫度、殘留的氣味、殘留的聲音和一切生活軌跡,都被這些鎖鏈捕捉起來,然後,指引到那躲藏起來的位置。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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