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麟 第一百九十二章 如何抉擇

    葉柔抬頭的一瞬，首先看到的是四肢垂下，了無生機的葉瀅。

    她心頭猛然一震，未料到葉瀅真的已經死了，心頭不由湧上複雜的情緒，雖然她為了十多年前的事情想要親手殺掉葉瀅，但此刻看到她的屍身，心裏卻是說不出的難過，兩行熱淚奪眶而出，畢竟葉瀅是她世上唯一的妹妹，她只可以死在自己手上，但是別人卻不能殺她。

    葉柔霍然起身，手指天煞，厲喝道：「是你殺了她？」

    天煞此刻卻已愣住， 目光痴呆的望向葉柔。

    葉柔卻沒有認出他，畢竟十多年已過去，葉柔的腦海中只記得那個容貌俊朗，桀驁不馴的男子，而此刻他的臉上卻多了一道恐怖的刀疤，更有一雙赤紅如血的恐怖眸子，與她印象之中的人實有天地之別。

    天煞目光痴呆，嘴角顫抖，腳步不由得向前邁出數步。

    葉柔卻心頭惱怒，玉手一揚，身前便幻化出一支鋒利冰錐，猛的刺向天煞。

    冰錐鋒利無比，速度極快，眨眼已至天煞胸前，但天煞卻不閃不避，任由那支冰錐刺進身體中。

    他身軀一顫，仿如未覺，緩緩蹲下身子，將葉瀅的屍身輕輕放置在地，竟起身繼續向葉柔走來。

    葉柔心頭震驚，自己所發冰錐完全刺入他的身體，為何卻仿佛沉入大海一般，變的無聲無息，竟連冰錐之上的元氣也消散一空，與自己失去了聯繫，眼前這人究竟是誰！

    天煞腳步停在葉柔面前，忽的顫聲道：「柔兒，你是柔兒……你難道認不出我了嗎？」

    葉柔嬌軀劇震，抬頭向他細看，頓時雙眼猛然瞪大，露出無法置信的神色，顫聲道：「你……」

    天煞悽然自嘲道：「十多年過去，也難怪你認不出我來。何況我如今容貌已毀……」

    葉柔嬌軀不停顫抖，眼中露出震驚的神色，嘶聲喊道：「你……你是東方莫名……你真的沒有死……」

    天煞面露激動之色：「柔兒，你終於認出了我……」

    葉浩此刻已頹然坐倒在地。神色恍惚，面露痛苦之色，他先前雖已猜到一切，但此刻聽到娘親親口說出，仍感到無比震撼。原來這離火教主竟然真的是自己的生父，一時之間，不知是該為見到自己的父親感到高興，還是為有這樣一個父親而感到痛苦難過……

    他黯然苦笑道：「娘，他就是離火教主……天煞！」

    葉柔聞言渾身一震，竟不經意向後退出兩步，顫聲問道：「你……就是天煞？」

    天煞嘆息一聲，默然點頭。

    葉柔含淚苦笑道：「原來……東方莫名就是天煞……難怪魔教亦被稱作東方離火教……可你為什麼要投身魔道？」

    天煞臉上忽的現出怨毒之色，厲聲道：「柔兒，我做的一切難道你猜不到嗎？我是要報仇！我要將天下所有自詡為名門正派的宗門世家全都毀掉。我要讓整個天下的人都怕我，都仰望我，再也不敢與我作對！」

    葉柔凝視天煞，露出無法相信的神色，顫聲道：「你怎會變成這樣……你已經不是我熟悉的東方莫名了……」

    天煞狂笑道：「不錯，我已不是東方莫名，過去的東方莫名已死，如今我是涅槃重生的天煞……」

    葉柔望着他，身上竟湧上無邊寒意，這個男人已變的如此陌生。如此可怕……這是她做夢也未曾想到的事情！

    天煞目光之中忽的浮上一絲溫柔之色，側目看向一旁的葉浩，道：「柔兒，他莫非便是我們的孩子？」

    葉柔神色劇變。吶吶道：「他……他……」

    天煞卻神情激動道：「難怪瀅兒會捨命保護他，她一定早就知道這一切，她怕我鑄成大錯，親手殺掉自己的孩子，所以才會阻止我……柔兒，我可曾說錯？」

    葉柔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神情複雜之極。

    天煞對天長嘆道：「只怪我性情剛愎自用，竟未問清楚，還錯手殺死了瀅兒……瀅兒，我對不起你……」

    忽又轉向葉浩，柔聲道：「孩子，你是叫葉浩嗎？」

    葉浩目光呆滯，茫然點頭。

    天煞猛然大笑起來：「好好，真是虎父無犬子，我是此代魔教之主，而你是此代鎮妖塔主，我們父子聯手，這神州之上，還有誰可為敵！哈哈哈……」

    葉浩望着狂笑不已的天煞，心中卻沒有一絲激動之情，只感覺遍體生寒，汗毛倒立。

    葉柔顫聲道：「你……你是如何在千人圍攻之下活下來的？」

    天煞神色一變，面色陰沉起來，緩緩道：「那一夜，我被千人圍攻，想來必死無疑，只好使用最後的法術將你送出十里之外，而我的身體最終亦被法術轟為齏粉……」

    葉柔掩嘴驚呼道：「啊！那你……」

    天煞繼續道：「那些正道中人，以為我死了，便去追尋你們母子，但天不亡我，他們離去後，那村中忽的來了個獨眼的老人，他用法寶將我尚未散去的三魂七魄收走，之後又以秘法為我重聚肉身，置於七殺池中浸泡數年，不僅讓我涅槃重生，還使我修為大增。」

    「後來我才知道，這人竟是離火教之主，亦是那一代的天煞，我自那之後便拜他為師，修習魔功，我本擁有天下少有的絕頂資質，再加上各種魔教秘法，修為更是一日千里，不到十年，我便已成為他之下離火教第一高手。」

    「他臨死之際，又將一身魔功全部傾注在我體內，任我為下一代魔教之主天煞！他臨終遺命，要我帶領離火教走出東川偏隅，重現魔教輝煌，而我亦下定決定要殺盡所有正道玄宗，將整個神州納入掌控之中……這便是事情的經過！」

    葉柔聽得早已淚流滿面，天煞說的雖然簡單，但這其中定然飽含無窮的痛苦折磨，不由呆呆道：「難怪你從未來找我……」

    天煞嘆道：「我自然想去找你，但那時我遭受重創，重聚肉身之後只能一動不動的浸在七殺池中，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葉柔忽的問道：「那葉瀅呢？她又怎麼找到你，又……又如何與你結為夫妻？」

    天煞道：「她在那些人離開後，又悄悄返回了村子，想要為我埋葬殘屍，卻無意中發現了上代天煞的蹤跡，也親眼看到他呼喚我的名字，召回我的三魂七魄，後來她回到北玄神宮，向你們的師傅打聽獨眼老人的底細，終於知道他是離火教主天煞，便偷偷潛入東川，來到離火教總壇，要求見我。」

    「天煞本欲殺她滅口，但她卻說是我的妻子，只願此生永遠在我身邊，永生不說出這其中的秘密，上代天煞為了讓我忠心成為離火教中人，因此並未殺她，反而將她留在我身邊……瀅兒那幾年一直在我身邊照料，即便我一動不動，她也日日守護着我，我雖口不能言，但她為我所做的一切我全然知道……」

    「在我涅槃重生後，便與她結為了夫妻……我成為此代天煞之後，曾派人四處找過你，但始終都沒有發現你的蹤跡……瀅兒，你們母子這些年究竟身在何處？」

    葉柔垂首嘆息道：「我們一直隱居在西土積雷山腳下的林家村……」

    天煞身子一震，驚訝道：「什麼！積雷山……林家村……天意，真是天意……」

    忽又凝視向葉柔道：「柔兒，跟我走吧，以後讓我們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也讓我為你們母子做些補償。」

    「這……」葉柔身形顫抖，面露猶豫之色。

    天煞見葉柔猶豫不決，又轉頭對葉浩道：「孩子，隨我走吧，讓我盡一盡父親的責任……」

    葉浩淚流滿面，猛的跳將起來，嘶喊道：「不，我不願意，我不願意！」

    說罷，猛一跺腳，騰空而去。

    天煞眼望葉浩飛掠而去的身影，並未追趕，只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葉浩一口氣飛掠至千里之外，終於找了處無人的荒谷落了下去，他此刻心中複雜之情難以言述，這麼多年來一直在等待父親的出現，可到頭來，這苦苦等待的人卻是為禍神州的魔教之主，身為正道玄宗的弟子，怎能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他寧願從未見到這個人，他寧願永遠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那樣或許便沒有如今這許多哀愁。

    他躺倒在地，仰望殘穹，忽的失聲痛哭起來。

    哭罷之後，他尋了處山洞棲身，不願走出一步，他好想永遠將自己藏在洞中，永遠不再踏足神州，一生不再見人。

    山洞之外，朝來暮去，日夜輪迴，不知過去多少日子，葉浩整日沉浸在複雜掙扎的痛苦心境之中，不論外面是陽光和煦，還是風雨交加，他始終不曾走出一步。

    如此這般，過了一月有餘，葉浩的心情才終於慢慢平復下來，經過一個月的思考，心中也已做出了抉擇。

    他雖是自己的父親，但卻是為禍神州的魔王，自己為了道義，為了神州的黎民蒼生，又怎能助紂為虐，人之一生無法抉擇自己的父母雙親，卻可以選擇自己的道路！

    「我的道是人間正道，絕不能墮入魔道！」

    想到這裏，葉浩猛地睜開雙眼，目光凌厲，銳利如鷹，他用一月的時間在做艱難的抉擇，但此刻，他已堅定了自己的道心，使自己心中的執念牢不可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