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伸到小拱橋的小路本並不是特別長,雲遮陽領着孟語狂,也就是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兩個人就到了。
四周和雲遮陽所想的一樣,並沒有什麼其他散修的蹤跡,安靜的小拱橋在灰白色院牆的映照之下,顯得十分靜謐,就像一座雕塑一樣。
「你大老遠拉我過來,要幹什麼啊?」孟語狂靠在拱橋邊上,對着雲遮陽問道,語氣之中的不耐煩聽上去已經到了極限。
這個年老的散修眼神之中迸射出一種奇怪的光芒,似乎在說自己怎麼早沒有看出雲遮陽是個這麼一個不着邊際的傢伙。
雲遮陽自然將孟語狂的一切表現都看在眼裏,但是他並沒有就他這個眼神說些什麼,只是直接開口道,「加你來這邊,肯定是有些事情要問你。」
「學我們散修你倒是學得快。」孟語狂開口,不咸不淡的調侃一聲,接着開口道,「什麼事情,你問吧,搞這麼神神秘秘幹什麼。」
雲遮陽嘿嘿一笑,接着說道,「我可沒有學散修,我就是。叫你過來也是散修之間問個問題,你知道光明神教的講經大會嗎?」
「講經大會?」孟語狂有些疑惑地抬起頭,打量着雲遮陽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個怪人一樣,「這可不是一個散修應該問的事情,作為一個散修,講經大會你應該是經常可以看到的。」
雲遮陽眉微微皺起,接着問道,「這樣說,你們散修經常看見嘍?怎麼我在永嘉城那一帶一次都沒有見過?」
孟語狂抬起頭,用眼睛之中的旁光掃了一眼雲遮陽,接着說道,「你永嘉城在哪裏,這明珞城又在哪裏,神教的發展自然不同,你難道之前也見過神殿嗎?」
雲遮陽被問住了,半晌點點頭道,「也是,不過這個講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事情?」
「也就是那麼一回事罷了,就是一個光明神教的人,在台子上講一些有的沒的,宣揚一下他們的教義,發放一些東西,諸如此類罷了。」孟語狂接着開口道,語氣之中,似乎帶着一些不屑。
雲遮陽眉頭一挑,接着說道,「看你這樣子,似乎並不是很看得起這個講經嘛嗎?」
「那可不是,光明神教如此厲害,吸引了多少散修加入,每年的香火錢可以收多少,我這種小角色,怎麼敢看不起呢。」孟語狂的回答還是帶着無盡的嘲諷意味,是個人都能從他的話語之中聽出來他的不屑。
對此,雲遮陽一笑置之,他的問題集中在另一件事情上,「你剛才說,有不少散修,也加入了光明神教?」
孟語狂接着瞥了一眼雲遮陽,花白的鬍子顫抖了一下,接着開口道,「怎麼,你這個散修居然不知道?光明神教裏面,可是有着不少你的兄弟們,都是為了幾張符籙和丹藥而已。」
雲遮陽呵呵一笑,接着說道,「兄弟也得明算賬啊,做什麼都相互告訴,誰還沒點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了。」
孟語狂並沒有就這個話題回答什麼,只是接着開口道,「你問我這個幹什麼?」
雲遮陽頓了一下,開口回答道,「聽說這幾天有講經大會,你想去瞧瞧嗎?咱們可以一起去。」
孟語狂搖搖頭,表示拒絕,「我就不去了,想我這樣的人,還是不配去聽講經。」
「那你窩在這裏幹什麼?」雲遮陽眉頭微微皺起,「在這偷偷摸摸的,你保准沒憋什麼好屁。」
似乎是被雲遮陽說中了,孟語狂眼神慌亂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怎麼?我就不能自己到處轉轉了?」
「你不要和我來這一套了,說說唄,你在這裏偷偷摸摸幹什麼呢?反正這裏就咱們兩個人,又沒有別人知道。」雲遮陽並沒有被孟語狂這個敷衍的說法說服,而是接着逼問道。
孟語狂猶豫了一下,接着左右看了一圈,然後小心翼翼湊過來,顯得有些神秘,「你難道不覺得這個山莊有些不對勁嗎?我自打到了這裏,心裏就沒有舒坦過,老是感覺有些急躁。」
「是嗎?」雲遮陽表面平靜,心中卻有些驚訝,他早在幾年前見識過孟語狂敏銳的感知能力,可卻沒有想到對於這種虛無縹緲的不安,他的感覺也這麼靈敏。
雲遮陽眼睛微微眯起,做出沉思的模樣,「你這種感覺來自於哪裏呢?」
「和你一樣。」孟語狂忽然流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也不再試探雲遮陽,當即開口道。
雲遮陽被這突如其來的單刀直入給弄懵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但還是很快回過神來,「你說什麼呢,我可沒有感到不安啥的,每天吃嘛嘛香,睡嘛嘛好。」
「我看你是希望如此吧?」孟語狂語氣之中帶着一絲調侃的意味,「一個內心安定的年輕人人,可不會像你這樣,滿身的疲憊和老氣。」
雲遮陽有些詫異,不僅是孟語狂關於自己內心的論調,還有他對自己的評價,「我?疲憊和老氣?你從哪裏看出來的?」
孟語狂神色稍稍收斂,臉色頗為嚴肅道,「從你的眼睛之中。」
雲遮陽愣了一下,並不再說些什麼,他沉默了片刻,然後抬起頭,向着高空之中看去,卻看見神仙堂那邊的高台一角。
「你是覺得這個東西,有些不好嗎?」雲遮陽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輕輕指了一下高台。
孟語狂一副勝利者的模樣,開口道,「我就知道你也注意到了。」
「那你覺得這個高台的問題在哪裏?」雲遮陽接着開口道,語氣之中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情緒,只是平靜。
孟語狂思索了片刻,接着開口道,「不太清楚,就是感覺不太對勁,你別笑話我,我的感覺一般都挺準的。」
「我知道。」雲遮陽應和上一句,接着說道,「那你既然感覺不對勁了,怎麼還待在這裏不走呢?」
孟語狂輕哼一聲,接着說道,「都費那麼大力氣到這裏來了,空着手回去,可不是特別甘心啊。」
「再者說了,你不也沒有走嗎?」孟語狂試探一句,然後開口道,「那你說,你覺得這個高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雲遮陽沉默了一陣子,接着說道,「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只是覺得有些眼熟,可是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有些眼熟嗎」孟語狂輕聲重複了一下雲遮陽的話語,接着又哈哈一笑,「原來咱們兩個就是瞎子在這裏胡亂摸,都是猜的。」
雲遮陽附和着笑上一聲,接着開口道,「猜測有時候會成為現實,到那時候,一切都追悔莫及。」
孟語狂卻搖搖頭,似乎並不同意雲遮陽的看法,「事實不是因為猜測而變成現實的,現實之所以出現,那是因為事實本就如此,所有的正確或者錯誤的猜測,都只不過是一場賭博而已。」
雲遮陽一時間被說得有些迷糊了,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卻還是感覺沒有完全明白孟語狂說的什麼意思。
「那照你這麼說,我們所做出的猜測只是一場賭博,那為什麼,有的人一直能猜對呢,這難道不是因為他窺見了事實的一部分嗎?」半晌之後,雲遮陽接着開口問道。
孟語狂的回答幾乎沒有思索,「你要是去找,賭博也有一直贏的人,當然,輸的人佔九成九,每次都能猜對事實的人,天下也不過一成。」
雲遮陽似乎有些明白了,他接着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說,人們進行猜測,只是為了靠近事實,卻從未掌握過事實嗎?那我們為什麼還會有這種猜測,揣度的心性呢?」
「人從降生到這個世界上起,就天然有着趨利避害的天性和超越他人的欲望,這不是我們可以避免或者剝離的。」孟語狂的回答依舊有些含糊。
雲遮陽搞不懂天性從何而來,卻對超越他人的欲望有着一些了解,他抬頭看看天,發現天色又晚了一些,太陽向着西面倒去,就像醉漢一樣,明亮的天空開始蒙上一層傾頹,像是薄紗一樣。
「今晚我們要去東城看看光明神教講經,你要去嗎?」良久的沉默之後,雲遮陽開口道,他並不在之前那個玄乎的話題上扯皮,只是做了一個簡單的邀請。
孟語狂擺擺手道,「不用了,老頭子我待在屋子就好,腳力不如你們年輕人,也走不動了。」
雲遮陽不再說話,也不再關注旁邊孟語狂的去留,他只是轉過身,雙手靠在拱橋的石鑄闌幹上,盯着下方那一潭不大不小的池水發呆。
他盯着池水之中的浮塵,想着之前和孟語狂的對話,心裏卻是一陣陣的漣漪泛起,就像池塘之中落下石子一樣。
雲遮陽已經很長時間困惑了,他經常疑惑,好奇,猜測事情的走向,甚至揣測真正的事實,他想要分清楚騙人的假象和事實,可是一切卻都給他一種泥潭一般的無力感。
孟語狂的話似乎牽動了他內心之中的什麼東西,可是仔細去想,卻好像有什麼改變也沒有。
不知不覺,雲遮陽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他的腦海之中什麼都沒有了,疑惑,不安,焦躁,甚至連思考也不見了蹤影。
他只是盯着水中的浮塵打着旋兒,匯聚到一起,就像是被堆積到一起的沙子一樣,隨着又一陣再一次散開,然後再池水新的位置繼續匯聚。
時間緩緩過去,池面上突然升起一片小小的氣泡,在冒出水面的那一刻就直接破裂,只留下一些四濺的細小水花和微乎其微的聲音。
雲遮陽回過神來,向着一旁看去,孟語狂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離開。他抬頭看去,稀薄年輕的暮色居然已經在天空之中彌散開來,四周也變得昏暗下來,山莊之中不少的地方已經點上了燈。
神仙堂還是那樣,燈火通明,將其面前的廣場照射得亮如白晝,高台四周的工匠們還在勞作着,叮叮咣咣的聲傳得很遠,在雲遮陽聽來有些若隱若現。
「時間走得可真是快啊。」雲遮陽感慨一句,沒有過多的猶豫,走下拱橋,向着神仙堂的方向走去。
可能是日頭下落,晚來氣爽的緣故,山莊中出來閒逛的散修多了不少,四處都是交談的嘈雜聲,他們的對話大都在散修大會上,當然,也摻雜着一些講經的事情。
走了大概半刻鐘的時間,雲遮陽到了神仙堂前的廣場上,由於這裏視野廣闊,地形平坦,在這裏聚集遊玩的散修明顯要多不少。
除了高台那邊空開一部分地方之外,其他地方可以說是人滿為患,熱鬧十足,雲遮陽都以為自己誤入了一個散修集市。
當然,雲遮陽很快就找到了等在神仙堂門前的趙沾幾人,幾步走了過去。
「青山兄弟,怎麼來得這麼慢,我們等了好一會兒了,還以為你不來了呢!」趙沾率先瞧見走來的雲遮陽,開口道。
雲遮陽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遇到一個老朋友,多說了幾句,耽誤了一些功夫。」
趙沾眼睛一動,頗為興奮道,「老朋友,要不叫上他,咱們一起去?也好認識一下。」
一旁的劉海附和上一聲,「也是,出門在外,多個朋友總是好的。」
雲遮陽擺擺手道,「我那個朋友生性不愛動彈,我也邀請過他,不過他拒絕了。」
「哦,原來如此,那既然這樣,也不好說什麼了,咱們還是快點出發吧。」趙沾點點頭,這樣說道,說話間已經向着山莊出口的方向走去。
雲遮陽輕輕點了一下頭,和其他人一起跟上趙沾。一行人除了雲遮陽五人之外,還有那個瘦高個散修和他的兩個朋友,都一齊向着山莊大門走去。
由於之前有過小廝的細緻領路,一行人沒有耗費什麼功夫和時間,大概不到一刻鐘的走出了山莊,重新來到明珞城北城的街道上。
這裏還是和之前一樣,行人匆匆,熱鬧十足,四處燈火通明,不少人都向着東城的方向趕去,想來也是為了講經大會。
雲遮陽一行人沒有過多的停留,只是順着平整的街道,向着東城的方向走去,並沒有一絲的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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