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課結束後,有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同學們三三兩兩起身,有去偷空打會球的,也有起身走走的,龐蘇坐在第一排,看到簡遲淮放下教鞭,轉身走了出去。
她盯着他的背影出了會神,旁邊的同學們都走出了教室,龐蘇拿起手裏的筆,從本子上撕下一張紙,刷刷抬起手寫了起來。
她將紙摺疊好,然後起身來到講台上,階梯教室內剩下的學生不多,而且大部分都在刷手機或者吹牛。龐蘇趁着眾人不備,將紙條塞到了簡遲淮的教科書內。
做完這一切,她神色淡定地回到座位。
沒過多久,上課鈴聲響起,簡遲淮走入教室,進行第二堂課。
龐蘇也是心不在焉的,唯一一次,簡遲淮課上講的內容,她一點沒有聽進去。看樣子,他也不會提問,她也就不用擔心答不出來。
她心想,簡遲淮這樣的人,還能有什麼事讓他如此心神不寧呢?
學校的事,肯定不可能,易搜的事?可她最近都在關注娛樂新聞,易搜的明星,如江意唯等,發展形勢越來越好,易搜已然在娛樂圈中佔據了霸主的地位,無人能動搖。可……既然不是工作的事,難道是家庭?
但龐蘇和褚桐打過電話,聽上去,小兩口並無大事。
她一層一層往裏深想,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簡遲淮目光落下去,「龐蘇。」
龐蘇還在想着,難道問題出在兩個孩子身上?旁邊的同學猛地朝她胳膊撞了下,她咻地回神,同學朝她使眼色,「簡教授喊你好幾遍了!」
龐蘇忙站起來,一張臉通紅,目光對上簡遲淮,他滿臉的嚴肅,單手插在兜內,身子則斜靠在講台旁,居高臨下朝着她看,「我方才,講了什麼內容?」
龐蘇的視線飛快在黑板上掃着,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這要怎麼講?
她滿臉都是緊張,手掌攥着,都出汗了,看了看旁邊的同學,可對方顯然也是開小差的,龐蘇手落到書本上,教室內鴉雀無聲,她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嘗過這種滋味了。她深吸口氣,面容發燙,「對,對不起。」
簡遲淮冷着臉,下面的學生沒一個敢吭聲的,龐蘇站在那,恨不得現在地上裂出一條縫,讓她能鑽進去才好。
「既然沒帶耳朵進來,你還來上什麼課?」
這種話,簡遲淮平日裏經常說,總有那些厚臉皮的學生。但龐蘇不一樣,從她第一天進這個教室起,她就決心要認認真真上課,甚至還找了專門的補習老師。只是今天,她走神了,還被簡遲淮單獨點了名。
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能低頭不語。
簡遲淮也是,心情煩躁,他單手落在講台上,「一個個都不想上課的話,以後,都別上了,混日子很好過是不是?」
龐蘇臉越來越燙,簡遲淮朝她睇了眼,「坐下吧。」
龐蘇垂着頭坐下,頭壓得很低,旁邊的女生關切湊上前,「你沒事吧?」
她用手擋着臉,只是搖下頭。
女生不敢多說什麼,簡遲淮收回視線,繼續講課。見他轉過了身,女生這才湊到龐蘇耳邊。「別這樣,簡教授經常會說我們,別放在心上就好了。」
龐蘇點着頭,但眼淚已經溢出眼眶,為了不讓別人看見,只能壓着腦袋。
簡遲淮講了會課,轉過身,看到龐蘇的樣子,心裏又不舒服起來。今天,是他太嚴苛了,這麼多學生,走神的人那麼多,可他卻偏偏點了她。
況且,她還不是正式的學生,他知道,也不是他要求嚴苛,只是因為自己心頭煩躁,多多少少有些撒氣的成分在裏面。
下課鈴聲響起,簡遲淮說了聲下課,然後收拾起書本往外走。
龐蘇身側的女生都在安慰她,她輕拭下眼角,強顏歡笑,說了聲沒事,然後開始收拾書本。
於簡遲淮來說,即便自己做得稍欠妥當,他也不會跟人說聲對不起。況且,她是他的學生,她上課出神,他說她幾句難道不應該?
走出教室後,他並未回辦公室,而是拿着書直接去了停車場。
車子開到校園門口,正好看到龐蘇往外走,看見他的車,龐蘇招了招手,簡遲淮踩了下剎車,「怎麼了?」
龐蘇彎下腰,「你調課後的課程表,可以給我一份嗎?」
他倒是忘了,簡遲淮手落到方向盤上,「每周一和周四下午。」
「好。」龐蘇笑了笑,「再見。」
簡遲淮點下頭,發動引擎離開。
回到半島豪門,褚桐還沒回來,客廳內充斥着兩個孩子的叫喊聲,簡遲淮覺得頭痛欲裂,也沒抱抱女兒,便直接上了樓。
沒過多久,窗外傳來汽車喇叭聲,簡遲淮在樓上待了會沒等到褚桐上樓。他走出房間,下樓的時候,看到褚桐正在陪着兩個小傢伙玩。她手裏拿着玩具,倒退着往後走,簡寶寶高高舉起雙手,笑得咯咯不停,「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她腳下忽然一歪,向前撲去,幸虧褚桐伸手將她抱住。
男人來到客廳內,褚桐抱住簡寶寶起身,簡遲淮走到她跟前,視線朝她懷裏的孩子看眼,「你打算什麼時候把她送走?」
褚桐沒想到,簡遲淮會當着孩子的面發問,她面色微變,「現在不說這個好嗎?」
「你是不是,沒有過這個想法?」
她確實一直在逃避,或者說,是拖延時間,能拖一天是一天。她以為只要簡遲淮不說,這件事就能過去。
褚桐抱緊手中的女兒,「這件事,我們待會再說行嗎?」
「我跟你說過,我不想看到她。」
「但她也是我們的女兒……」
簡遲淮面色透露着複雜,他心裏的煎熬比任何人都難受,體內頓時被一種無力感充斥着,他搖了搖頭,什麼話都沒說,轉身上了樓。
他向來不輕易當着褚桐的面發火,回到臥室,胸腔內窒悶的難受,簡遲淮伸手一揮,桌上的紙巾盒跟課本全都被掃落在地。
同時,夾在課本中的那張紙也掉了出來。
簡遲淮抬起腳步,目光不由掃過,他頓了下,然後彎腰撿起。
打開紙條,上面並沒有署名,只有一句話:最大的煩惱,都不如人還好好活着,善待自己。
簡遲淮目光緊緊盯着上面的字,他大體已經猜出是誰寫的了。龐蘇年紀輕輕就失去了愛人,那樣的切膚之痛,她是最能體會的。
想到今天課堂上的一幕,簡遲淮不由蹙眉。
褚桐推開房門進來,率先看到了滿地的狼藉,她走到簡遲淮跟前,「老公。」
視線忽然發現了他手中的東西,褚桐掃了眼,「這是什麼?」
「沒什麼。」簡遲淮輕描淡寫道。
褚桐伸手將那張紙拿了過去,目光輕掃下,「誰給你的啊?」
「不知道。」簡遲淮蹲下身,將地上的書本撿起來。
「不知道?」褚桐聞言,心裏自然是不舒服的,「那這紙是從哪來的?」
「夾在了我的課本里。」
「那就是你的學生了,」褚桐彎腰,將紙巾盒等也撿了起來,她見簡遲淮抬起腳步要走,不由開口說道,「會不會是龐蘇給你的?」
「不管是誰給我的,這張紙並沒有出格的語句,是不是?」簡遲淮轉過身,反問道。
「我沒說有出格的話,」褚桐攥緊手掌,神色不明,「我只是猜測下。」
「但你這樣的猜測,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簡遲淮邁起長腿,靠着床沿坐下去,「就算真是龐蘇,又能說明什麼?」
「如果真是,你不覺得她對你的關心,超出了一般的關係嗎?」褚桐本來對龐蘇去上簡遲淮的課,就有些不明的猜測。
男人聽在耳中,神色沒有起任何的變化,「她是你的朋友。」
「她是我的朋友,但還沒到摯友的關係,況且,我不覺得她是為了今後的生存,才去大學裏面上課。」
「你對她有猜忌?既然這樣,還做什麼朋友。」簡遲淮語氣波瀾不驚的,「我和你之間,如果有問題,只會是我們自己之間有問題而已,褚桐,你設身處地想想,你能留得下簡寶寶嗎?」
「非要這樣嗎?」
「是。」
褚桐心裏一酸,但站在簡遲淮的立場,她知道他更難受。
褚桐上前步,坐到男人的身側,她伸手抱住他的手臂,「一定要把她送走嗎?我真的捨不得,下不了這個決心,一點點都捨不得……」
「你就把它當成是必然要經歷的,就如當初她不是我們的女兒一樣。雖然不想接受,卻還是得接受。」
褚桐根本不敢往下細想,「送走,送去哪?還給傅時添嗎?」
雖然褚玥晴說過,如果有一天,她不能再帶着簡寶寶,請一定要把簡寶寶給她養。但褚桐無法真的這樣做。傅時添為了要回簡寶寶,恐怕會使盡一切的手段。
簡遲淮眼帘微垂,「對,還給傅時添。」
褚桐眼淚不由掉了下來,簡遲淮側過身,手指替她擦拭淚水。「以前,我是有過不甘,但我曾經也把她當成女兒養過整整一年。我不可能再讓她顛沛流離,為了大人之間的報復,將曾經疼愛過的她送給陌生人,畢竟,她也是我的女兒。」
褚桐搖着頭,就好像此時的簡寶寶已經要被送走一樣,簡遲淮雙手捧住她的臉,「沒什麼好哭的。」
「我……我不想把她送走。」
男人深深看了她眼,捧着她臉的手,也慢慢收了回去。他沒再說什麼,褚桐總是心存僥倖,畢竟,曾經的簡遲淮為她妥協過一次又一次。
翌日,褚桐一早就接到主編打來的電話,說是公司有急事,讓她趕緊去。
她急急忙忙動身,簡遲淮今天沒課,她走時,他剛在用早餐。
月嫂帶着兩個孩子,簡遲淮放下手中的牛奶杯,喊她過來,「把小姐的東西收拾下,也不用拿太多,帶一些她喜歡的玩具。」
「兩位小姐的都要嗎?」
簡遲淮喉間輕滾下,話說得有些艱難,「玥玥的不需要。」
月嫂輕應聲,上樓去收拾。
簡遲淮起身,走到兩個孩子跟前,簡寶寶坐在車內,剛喝過小米粥,嘴上還有痕跡沒有擦去,簡遲淮伸手將她抱到懷裏,簡寶寶開心壞了,雙手不住揮動,像在跳舞似的。
如今,就算簡遲淮天天陪着玥玥,她都不會表現得如簡寶寶這樣親近。畢竟,他和這個女兒朝夕相處過一年,如珍如寶,疼愛倍加。
月嫂很快拿了個包下來,簡遲淮伸手接過,月嫂問道,「要不要我一起出去?」
「不用,你把玥玥帶好就成。」
「好的。」
簡遲淮抱起簡寶寶,轉身出去了,到了車上,他讓她坐到安全座椅內,簡寶寶開心地四處張望。簡遲淮發動引擎,後面的孩子咿咿呀呀開口,像是在歡快的唱歌一樣。
車子一路開向前,很快就要到達目的地,簡遲淮把車停在路旁。他下了車,坐到後車座內,簡寶寶以為玩的地方到了,伸出雙手要他抱抱。
簡遲淮替她解開安全帶,然後將她抱到自己的腿上,他同她前額相邸,此時,心裏壓着的千言萬語,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簡寶寶興奮地雙腳在他腿上踩着。男人將她放回安全座椅內,孩子卻不樂意坐了,癟着小嘴想哭,簡遲淮出聲安撫,「寶貝乖,馬上就到了。」
她似乎能聽懂似的,乖乖沒了聲響。
簡遲淮回到駕駛座內,強迫自己不去多想,一口氣把車開到了傅家大門口。
鐵門是關着的,簡遲淮抬起眼帘朝裏面看去,他不想把孩子送還給傅時添是一回事,不得不給他,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狠下了心,未作猶豫,下車後將簡寶寶抱了出來。
來到門口,保安朝他看眼,「您找誰?」
「告訴傅時添,我把孩子給他。」
保安聽到這句話,飛一般往裏面跑。
而此時的傅時添,正坐在餐廳前吃着早飯,聽到有腳步聲急促進來,他抬了下眼帘,保安遠遠站在大門口,不敢進來,「傅先生。」
「什麼事?」
「外面來了個男人,說是要把孩子還給你。」
傅時添被一口白粥燙了下嘴,他輕皺下眉頭,「大早上的,說什麼胡話?」
「真的,他手裏還抱着個女孩。」
傅時添眉頭擰得能打成結一樣,他丟開手裏的匙子起身,準備去看看。
穿過院子來到鐵門處,果然見簡遲淮站在那,傅時添看到他懷裏的女兒,他大步上前,簡遲淮抱緊孩子,簡寶寶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只是朝傅時添看了看。
男人神色不由激動,上前步,伸手要抱。
簡寶寶嚇得轉身,雙手死死纏住了簡遲淮的脖子。
傅時添不得不將手收回去,而對於簡遲淮這忽然的舉動,他更是不解,「你說,你要把孩子還給我?」
「我想把她送給別人養。」
「你敢!」
簡遲淮嗓音平穩有力,「我有什麼不敢的?」
「那你為什麼又把她帶來?」
簡遲淮朝懷中的女兒看眼,「我知道,一次分離對孩子的傷害有多大,更別說將來等她懂事些後,再來第二次。傅時添,你做過那麼多缺德的事,我並不想多提,她也是我的女兒,我不想你的惡劣報應在她身上。」
傅時添面色繃緊,朝簡寶寶看了看。
簡遲淮手掌落到女兒的背上,簡寶寶趴在他的肩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忽閃着。
簡遲淮彎下腰,將地上的包拿起來後遞給傅時添,「這裏面裝的都是她最喜歡的玩具,如果哭鬧的厲害,可以拿着哄哄她。」
傅時添接過手,簡遲淮伸手將女兒輕推開些,目光落到孩子的臉上,「寶貝,跟爸爸說再見。」
簡寶寶不會說,只是一個勁地朝他看。
簡遲淮一顆心都快碎了,他手掌微使勁,將她抱向傅時添,傅時添忙伸手,但簡寶寶很顯然明白了簡遲淮的意圖,她哇得一聲大哭起來,雙手抓住他的領口,身子一個勁朝着他的懷裏躲。
傅時添也不敢用強,簡遲淮抱了抱懷裏的女兒,「寶貝,乖,只是讓他抱一下。」
簡寶寶的雙腿在簡遲淮的懷裏不住蹬動,她想回家,想和玥玥玩,想媽媽,她不想留在這,這是哪裏?
簡遲淮心被針刺過似的,女兒軟軟的身子在他懷裏不住拱動,他蹲下身來,乾脆將她放到地上,簡寶寶一開始不肯站着,兩手緊緊抱住他。
簡遲淮柔聲細語地哄,「我們站一會好不好?就站一會?」
簡寶寶聽話了,簡遲淮拉下她的雙手,孩子靠在他的身上,傅時添總算知道報應兩個字怎麼寫了。這分明是自己的女兒,卻把他視作豺狼猛獸。
簡遲淮親了親簡寶寶的臉,忽然站起身來,簡寶寶朝前一撲,撲了個空,被身後的傅時添一把抱住。
他轉身快步離開,連回一下頭都不敢。
簡寶寶扯開嗓門,哭得撕心裂肺,她不知道為什么爸爸不要她了。她想追過去,但追不上。
簡遲淮打開車門的瞬間,聽到一聲聲爸爸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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