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鈔票堆中鑽出的,是翠綠的葉片。
不受重力般飄浮的葉片邊緣泛出幽藍熒光,從紙鈔的縫隙間升騰而起。
像能自動追蹤的導彈一樣,這些葉片盤旋着主動選擇自己的攻擊目標,一番鎖定之後,便瞄準了在賭桌上呆然站立的老人,猛然加速!
毫無疑問,這只可能是寶可夢所施展的招式——
草屬性技能「魔法葉」。
維奧本能地察覺危險,倉促間伸出手臂護住頭部,揮動厚重的紫袍試圖阻擋來自未知的攻擊。
等離子團的賢者長袍雖然華貴,卻完全不具備任何防禦功能,「魔法葉」輕而易舉地貫穿長袍,欺弱暴寡地命中在維奧身上。
技能毫無阻礙地洞穿老人的身體,血液與內臟的碎片一起流了出來——這樣的流血事件並沒有發生。
現實截然相反。或許是使用招式的寶可夢過於弱小,被技能命中的維奧雖被衝擊震落至鈔票堆中,但依舊沒有喪失意識。
只是這種程度的招式威力,如果被命中的不是人類而是寶可夢,大概連一絲傷痕都不會留下。
賢者先生在「落水」的瞬間攀扶住桌沿,短暫爆發出與老年人不相稱的活力,掙扎着爬回相對穩定的賭桌台面。
與此同時,幾何雪花們正在凝聚的「冰凍光線」再一次充能完畢,在主人脫離危險區域的瞬間激發而出。
六道冰藍色的光束自水缸的不同角落亮起,各自以扇形掃蕩過賭桌下方。
技能釋放之後,原本越橘天王所躲藏的位置完全被冰霜覆蓋。柔軟而貴重的紙鈔經過低溫處理,變成荊棘般鋒銳而僵硬的易碎品。
越橘不可能躲開。
人類不可能在這樣的攻勢下倖免於難,即便越橘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作為幫手的精靈,也絕對無法完全防住這毫無死角的範圍攻擊
維奧癱坐桌上,驚魂未定地如此想到。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找到那幾張票券,只要徹底銷毀那些帶有自己簽名與等離子團章印的文件,就可以避免最惡劣的情況發生。
就在老人即將放鬆緊繃的神經之時,他的耳後響起一聲微弱的貓叫。
接着老人感到,原先被「魔法葉」命中的部位傳來異樣的瘙癢。
低頭一看,自己那殘破的紫袍不知何時被吸附上了數枚蒼黃色的植物種子。種子正在急速生長,蔓生出細小的藤條,此時已經纏上維奧的身體。
這是「寄生種子」,越橘的精靈將招式生成的種子藏在魔法葉的葉片下,趁機襲擊了自己。
老人判明了招式的種類,但卻已經來不及了。
與上一波羸弱的招式威力不同,這些藤條展現出極強的掌控力,即便使勁拉扯也不能掙脫,從種子裏生長出的枝葉反而越來越多。
或許對方正是為了在葉片中隱瞞「寄生種子」的存在,而刻意降低了「魔法葉」威力。
藤蔓繼續生長,縱使維奧不斷掙扎,蔓生的枝葉依舊在十秒內困住了老人的手腳,使之徹底無法動彈。
發出技能的寶可夢依舊隱藏在鈔票堆之中,憑藉嬌小的身形,喵喵叫着在房間各處靈活地暢遊。
從寶可夢的叫聲來看,大概率是在賭局開場前趴在越橘肩頭的精靈,是那隻通過教團渠道從帕底亞地區領養的草系初學者精靈。
該說真不愧是惡系天王嗎,僅僅培養了三個月不到,就已經擁有了如此實力。
四周牆體內的幾何雪花不知為何已經停止了攻擊,這也十分不對勁。
自己被「寄生種子」束縛應該會讓它們驚慌而胡亂攻擊才對,為何反光的玻璃牆面內反而寂靜無聲。
難道它們被越橘的盤外招數悄然解決了?那個已經被凍結在冰霜里的天王是如何做到這點的?
下一刻,一道睽違已久,以至於令人有些令人懷念的咔噠聲傳出。
響動聲音量不大,卻宛如響徹了整間玻璃密室,更讓維奧的心沉入谷底。
那是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
隨着通向賭室的玻璃門的開啟,大量的萬元紙鈔以山體滑坡般的氣勢朝開門的方向涌動。而站在門口方向的人影對此早有準備,穩穩地站穩身形,在肆意奔流的現金之中屹立不動。
從外部打開密室之門的人髮型誇張,一身深藍色禮服,正是本該被封印在室內冰霜之下的越橘。
他的身後是作為天王主力與主人會合的頭巾混混。
頭巾混混那雞冠一樣的頭髮有些鬆散蓬鬆,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兩手上橘紅色的手指似乎剛剛釋放過技能,指縫間隱隱有些焦痕。
看到對手的樣子,維奧瞬間明悟,他明白了為什麼佈置在牆體水缸中的幾何雪花們會同時啞火——
缸內蓄存的清水不僅是可供水系寶可夢暢遊的舞台,更是電流傳播的優良導體。只要一隻強大的精靈在水面處使用電系技能,水缸中的幾何雪花們便會同時遭受攻擊,連躲避的空間都沒有。
現在看來,大概率就是這隻頭巾混混對着水面連續使用了「雷電拳」,蓬鬆的雞冠頭正是逸散到空氣中的電流導致
毫無意義的思考充斥了維奧的頭腦,以至於他還沒有意識到一個最簡單的事實。
越橘再次步入賭廳,一隻綠色小貓仿佛路邊的野生精靈一樣,不管不顧地從鈔票堆成的草叢裏蹦出來,親昵地竄上這位賭徒天王的肩膀。
「你輸了,維奧。」
賭徒揚起手中的物件,那是被密封入特製透明文件袋中的支票與證券。
簽名黑白分明,章印鮮紅如血。
勝負一目了然。
被「寄生種子」捆縛的老人悵然若失,頹然低下頭顱。
在國際象棋殘局之中,被將軍的國王依舊可以苟延殘喘一番,甚至還有機會利用殘存的棋子反而對對方的國王造成威脅,但也就僅此而已。
臨時起意的反撲大多過於倉促,再怎麼死中求活,也無法擊敗佔據先機的對手,尤其是當對方準備充足之時。
到了山窮水盡的現在,更是就連最後一絲掙扎也未能奏效。
此刻,維奧徹底地被將死了。
。
處理完皇家合眾號上騷亂,越橘終於找到了休息的空檔,正準備返回船艙小憩一陣,回頭卻看到關都的超能力館主靠坐在辦公室一角的沙發上,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越橘。
「娜姿小姐,請問有什麼事嗎?」
直覺感受到不友善的空氣,合眾天王小心地問道。
「雖然我說自己願意在這場演出裏面扮演一個配角,不過我被分配到的位置是不是也太邊緣了一點?」
娜姿一手撐着臉頰,語氣十分不滿。
「哦?」越橘故作吃驚,「我還以為靈感強大的魔法女王大人已經預見到了這樣的未來。」
「魔法女王只是我在電影裏飾演的角色,現實中的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超能力少女。」
娜姿說着在旁人看來莫名其妙的話,不過本人看起來卻十分認真。
越橘嘆了口氣:「在最後時刻,新葉喵能抓到維奧,不全是娜姿小姐你的功勞嗎?」
「這份功勞來得也太沒成就感了!」女演員小姐大聲發着牢騷。
「從頭到尾,你都徹底地執行着秘密主義。即便我明確表達了願意提供幫助的態度,伱做的就只是把那隻新葉喵託付給我照顧而已,除此之外一句提示也沒有告訴我,還說什麼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了。虧我還在賭局分出勝負的時候緊張了半天!」
「最後事情不是發展得很完美嗎?」
「呵。」娜姿不屑地冷哼。
「直到我看到新葉喵攜帶的道具,我才終於明白了你的用意。除了閣下的包天大膽,我可沒看到任何完美的東西。」
又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新葉喵從越橘的脖子後探出頭來。
它的脖子上掛着一枚淡綠色的小葉片,葉片上有三兩個深色斑點,遠看如同人臉一般。如果貼近鼻子輕嗅,還可以聞到一股好聞的香味。
新葉喵非常喜歡這個道具。
這個道具的學名叫做「模仿香草」,在對戰中使用的話,對手的能力提高時,攜帶該道具的寶可夢也會提高相同的能力。
而如果讓寶可夢在日常中佩戴,則會使之更容易從周圍的寶可夢那裏,學會原本只能通過遺傳掌握的蛋招式。
「你這人完全沒有風險管理的概念嗎?」
娜姿毫不猶豫地訓斥面前的天王。
「如果我沒能及時發現這個道具,沒能判明這個本地很少見的道具的種類,沒能在短時間內教會新葉喵招式又或者教授的招式不是「交換場地」這個技能,你就肯定要被那個等離子團老人的圍攻控制住了啊。」
娜姿又回想起來直到牌局結束的那一刻,直到那時依然什麼都不知情的她,忍不住用超能力尋找靈感。接着她看到了掛在新葉喵脖子上的葉片,以及封閉在玻璃密室中的維奧和越橘。
強烈的靈感頓時閃過了超能力少女的腦海——必須要教會新葉喵「交換場地」的技能,讓這隻小貓得以和越橘交互物理位置,以防止等離子團的武力襲擊。
於是她匆匆忙忙地派出胡地,向小貓展示「交換場地」的效果,同時帶着新葉喵偷偷溜到透明賭室之下的船艙九層
其中只要一個環節沒有做好,後果都將無法挽回!
「這當然是因為我相信娜姿小姐你和新葉喵的能力。碰到合適的下注對象,我就會忍不住這樣測試。」
越橘無視身邊逐漸呈現出失重飄浮狀態的鋼筆與文件,微笑地坦誠相告。
「新葉喵學會「交換場地」的條件十分苛刻,多虧了你才能讓它掌握這個技能。」
「這樣沒有意義的賭博,可是有可能讓你在雙龍撲克賭局中的鑽營全部前功盡棄啊喂,你可是好不容易才贏下那場和賭場傳奇的決鬥呀。」
從大屏幕中收看了雙龍撲克的娜姿忍不住這樣說道。
賭上加賭,這已經完全不是勇氣了,而是愚蠢的瘋狂。
然而,越橘天王的笑容卻更加猖獗起來。
明明是優雅有分寸的笑容,卻有如巨牙鯊的血盆大口。甚至讓主打超能力系的道館首領心生本能的畏懼。
。
「意外的幸運會使人冒失、狂妄,然而,經過磨鍊的幸運卻會成為可靠的武器。類似於維奧、費謝爾斯這些數學天才們研究出來的理論,我自己也有個一以貫之的人生信條,其中並沒有多少科學依據,只不過是一介賭徒沒出息的迷信而已。」
越橘緩緩說出自己恪守的賭徒原則——
「人生在世,所能遇見的好事與壞事基本上是相互對等的。不管是再怎麼不如意的日子,也終有一天會迎來轉機,而如果某段時間內格外春風得意,則要特別小心不期而至的橫禍發生。好運與災難,總會維持着某種程度的平衡。」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娜姿言簡意賅地總結道,「還真是相當隨意的理論呢,雖然也很難證明它是錯的就是了。」
「正是因此,每當我嘗試去做一件難度系數很高的事情時,就會採取穩紮穩打的策略,儘量避免任何隨機概率導致的意外,把這至關重要的好運用在最關鍵的時刻。比如在四天王冠軍的聯盟比賽中,我就會完全拋棄高風險高回報的戰術,用最實打實的基本功與那些恐怖的對手一較高下。而在面對沒什麼挑戰性的問題時,我便沒這麼拘束了,總會刻意地嘗試風險較大的策略,看看採取不同的方法之後,會不會有更加新鮮有趣的事情發生。」
不知為何,此時越橘天王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指揮小火焰猴戰鬥的黑髮青年的身影。
新鮮到了那種程度,已經不是有趣而是獵奇了吧,大概?
「可要是這麼說的話」娜姿面露疑惑之色,「難道你認為和那個維奧之間的撲克對決是一件非常輕鬆的事。所以你才選擇用冒險的方式對待比賽後續?」
「自然如此。此外當然還會有一些保險措施的。就算你和新葉喵沒能及時救場,頭巾混混也能在差不多的時候趕到,不過那時我可能就要挨上幾何雪花的幾發「冰凍光線」了,實在是非常感謝各位的協助。」
越橘向娜姿欠身致謝,然後犒勞般地摸了摸肩頭綠色小貓的腦袋,感激它的及時救場。
後者搞不清楚狀況,不過很享受訓練家的誇獎,開心地發出咕嚕聲。
「可是那場撲克牌的對決看起來相當焦灼啊,賭場大廳里的人們在看比賽時情緒也非常緊張,而且還賭上了我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數字的賭注。怎麼能說輕鬆呢?」
「像維奧那種層次的賭徒,不管來多少個,不管賭博的內容是什麼,我都能讓輸得傾家蕩產回去。」
越橘搖頭晃腦,囂張地宣稱着。
一如既往地令人恐懼,一如既往地讓人懷疑,也不知是不是在虛張聲勢。
「不管是任何人,只要經過短暫的特訓,掌握某些特殊條件下的技巧,都能贏下這場雙龍撲克賭局。這場比賽實在是過於乏味,勝負早在比賽開始前就已經註定,連像樣的賭博都稱不上,以至於我不得不從比賽之外尋求刺激。若非如此,我心中那衡量幸運的天平實在無法平衡。」
娜姿瞪着前者的表情觀察許久,卻依舊看不出其天方夜譚般言語的真假。
維奧在賭桌上,一直都是面對着這樣一張神秘莫測的面孔嗎?
娜姿忽然對那名失敗的老人產生了些許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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