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樁綁架案件。」
不顧在場眾人瞠目結舌的表情,神奧冠軍竹蘭徑自說道。
「遭遇綁架的受害者,便是這隻來自洗翠時代的巨大頑皮雷彈。它身為英雄寶可夢的後裔,卻被人用殘酷的手段,羈押在森之洋館的地下洞窟之中,沉睡了上百年之久。
「而整起案件的犯人,則是這座森之洋館的建造者。為了讓這場綁架得以持續進行,此人修建了為地底供給電能的森之洋館,使得封印頑皮雷彈的裝置得以在這一百年間自行運轉,讓綁架事件延續到了今日。
「至於犯人試圖恐嚇勒索的對象,就是那在神話中已然遠離人世,至今仍然在遙遠的虛空中俯視萬物的——創造寶可夢,阿爾宙斯。」
讓高高在上的神靈重回世間——這便是綁架犯犯下犯行的犯罪動機。
「阿爾宙斯曾經親自對英雄的壯舉予以認可,那麼這樣的神明,在得知過去英雄的後代陷入危機的時候,會不會再次降下一絲垂憫呢?」
森之洋館建造者所押注的,便是這種天方夜譚般微薄的可能性。
「竹蘭冠軍,你是認真的嗎?就算根據聯盟的情報,洗翠洞窟王的後裔的確在百年之前就已經消失無蹤,但是把這件事和阿爾宙斯聯繫起來,會不會太瘋狂了點?」
即便是之前在地下洞窟里,已經聽到了部分推理細節的君莎小姐,此時也同樣對這突如其來的告發感到消化不良。
「如果在昨天之前的話,我想我應該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推測出這樣的結論吧」
竹蘭環顧眾人,接着感嘆地說道——
「然而,當我身處這座仿佛能激發狂熱的森之洋館,親耳聽聞到海登董事那創造科幻生物的狂想、梅丹教授那算計神明的執念,以及最終親眼看到,那些在洋館裏四處遍佈的機關設計之後
「我發現,自己逐漸可以理解到那位幕後之人佈置一切時的心境了。」
「聽上去感覺,你的這種精神狀態有點危險誒,竹蘭冠軍。」
君莎懷疑地上下打量身邊的神奧冠軍,看到對方一切舉止和平時一樣之後,才終於停下了這種不禮貌的目光。
長桌對面的梅丹教授則立刻態度鮮明地質疑起來——
「竹蘭小姐,就算是與神話學相關的調查研究,同樣也是需要事實證據的吧?
「根據現有的信息,我們只知道,有一隻巨大的頑皮雷彈,之前一直沉睡在森之洋館的地下深處。以及你從地下室出來後,告訴我們的那些森之洋館的古怪之處。
「那麼,就算你說的全都是真的,這座森之洋館的建築結構里確實藏着些貓膩,你又為什麼能如此肯定地確認——這些支離破碎的線索,既不是偶然匯聚的機緣巧合,也不是某個大型實驗所留下的痕跡,而是最終會指向天上那個虛無縹緲的存在呢?」
你該不會是聽完我的研究內容之後,才臨時硬編出這樣一種解答的吧
——雖然梅丹沒有明說出這句話來,但他抱着雙臂,挑起半邊眉毛的樣子,表達出的態度已經相當明顯了。
「請放心,這當然不是什麼毫無理由的臆測。這起一百年前的監禁事件,必然和幻之寶可夢、傳說寶可夢,抑或在它們之上的更高位存在有關。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其證據就是這個——」
神話學者把手伸進衣服口袋,從裏面取出她和君莎一起在地下坑道盡頭找到的東西。
那是一根羽毛。
輕盈的羽毛如同新月一樣彎曲,仿佛只要一鬆手就會飄起來般,整體散發出漂亮的熒綠色光芒。
光芒青翠而璀璨,讓人完全無法相信,這竟然是一件至少有着一百年歷史的古代文物。
這股熒綠色的光芒太過耀眼,以至於不僅在照明受損的森之洋館裏熠熠生輝,甚至完全蓋過了羽毛原本的色彩。
除了竹蘭和君莎之外,在場的每個人在看到這根羽毛的瞬間,都立刻感受到了一股甜美輕鬆的氣氛。
令人舒適的氣氛如同薄紗般輕柔地包裹住全身,在這個眾人已經熬夜將近清晨的時刻,女傭小姐齊娜甚至忍不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哈欠如同病毒一樣飛快傳染,在場的眾人一個接一個地昏睡倒地這樣的事情當然不可能發生。
「先前波克基斯剛剛釋放過「神秘守護」招式,因此這裏還殘存着免疫異常狀態的神秘學幕布,應該可以把羽毛的效果降至最低。
「不過,各位如果實在熬不住的話,也可以在會客室里休息片刻。但請不要去到洋館的其他地方,波克基斯它們沒辦法照顧到那麼遠的距離。」
儘管冠軍善解人意地如此說道,但現場卻沒人打算在這種時候打瞌睡。
就連先前打哈欠的女傭齊娜,此刻也好奇地打量着冠軍手裏的發光道具,看上去興致勃勃的。
威妮夏探頭探腦地詢問:「竹蘭冠軍,這是什麼寶可夢的羽毛?看起來好漂亮啊,簡直就像極地天空中閃爍的極光一樣。」
神話學者點點頭,手裏捻着的羽毛在空中輕微擺動——
「我們在原本頑皮雷彈被封印的地方發現了它,那是一個房間大小的祭壇,祭壇向着坑道的一層破開了一個大洞,無數磁鐵石構成的鎖鏈,以及大量建築材料散落在那附近,那應該就是頑皮雷彈掙脫封印的時候留下的。而這根發着光的羽毛則被丟棄在祭壇的正中心的附近,可見其原本被當作封印裝置的核心使用。
「而根據這羽毛目前表現出來的特性,這種讓人感覺舒適到忍不住想睡覺的奇異能力,它的來源也並不難猜。
「神話古籍中符合描述的幻之寶可夢,大概首先就要數被譽為『美夢之神』的克雷色利亞了。傳說克雷色利亞是新月的化身,拿着它的羽毛陷入睡眠的話,就會進入酣甜的美夢之中。」
竹蘭又拿着羽毛晃了晃,熒綠色的光芒在空中拖曳出優雅的弧線。
據說合眾地區的科學家,已經研發出了能把夢境能量凝固成實體的技術。也不知道那種科技造物,能不能和這片新月般的華麗羽毛相媲美呢?
此刻,那股美好的倦怠感頓時越發濃烈,大家情不自禁地紛紛點頭——此時此刻,這個幻之道具的真實性已經確鑿無疑。
「當然,如果大家對地下空間的狀況依然有所質疑的話,也可以看看我們在現場拍攝的照片。」
冠軍小姐話音未落,手機洛托姆便急不可耐地從她的身後鑽了出來。
一邊「洛托洛托」地聒噪着,一邊在昏暗的會議室中,投影出一連串現場照片。
全息投影的圖像清晰無比,不僅把黑暗中磁鐵石鑄造的鎖鏈拍攝得清晰可見,遠處那些從洋館牆壁延伸而下的鋼柱,同樣也被記錄在了照片之中。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就是那個在無數鋼柱彎曲匯聚中心矗立的祭壇。
所謂的「祭壇」,其實也只是竹蘭冠軍的個人說法,看在梅丹和海登這些科技主義者的眼裏,那更像是一台蒸汽朋克風格的裝置爐心。
比起神話學紋章和宗教裝飾,祭壇里分佈着更多的鋼架和機械齒輪。這些充斥着野蠻主義氣息的金屬部件,在黑暗的洞窟內,交織成一枚巨大而又堅硬的繭,給人一種既不古老也不現代的視覺衝擊。
破開一個大洞的繭殼之上,十餘塊發出微弱電光的雷之石、以及同樣數目的冰之石,猶如螺絲般榫卯在鋼架與鎖鏈的連接位置。
「雖然裏面鑲嵌着十幾枚冰之石,但其實現場並沒有感覺到多少冷氣。」
神話學者指着空氣中的影像解釋道。
「根據現場的觀察,裏面的那些機械齒輪原本似乎是可動的。在正常運轉的狀態下,它們會利用洗翠頑皮雷彈不自覺散發出的靜電,以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速度,緩慢地驅動整座祭壇徐徐旋轉。
「除此之外,祭壇上這些蘊含寶可夢能量的礦石的分佈位置也很有意思,不同於均勻分佈在裝置前後四周的雷之石,冰之石卻是集中分佈在裝置的其中一側。」
「雖然石頭的質量參差不齊,但能在一百年前搞到這麼多進化石,說不定那個犯人和海登一樣,是個超級有錢的商人呢。」
君莎調侃地看向某處。被點到名字的海登事不關己地東張西望。
「那個綁架犯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樣的佈置有什麼必要嗎?」
梅丹教授伸出手指在空氣中撥弄,把他眼前的照片放大再放大,直到確認其中完全沒有一絲造假的痕跡後,這才滿腹狐疑地開口問道。
「大概是為了不讓身處地底的頑皮雷彈感知到季節的變化吧。」
竹蘭推測着說——
「雖然沒有看到頑皮雷彈被關在裏面的樣子,但雷之石自帶的電力,配合周圍的磁鐵石鎖鏈,應該可以讓陷入沉睡的它懸浮在半空,從而讓其喪失對空間的感知。
「而當夏天的地底溫度升高時,緩慢齒輪會帶動更多的冰之石,把它們轉動到距離頑皮雷彈更近的一邊,讓被封印的頑皮雷彈無法在冬冷夏熱之間,感受到四季的變化,從而剝奪其對時間的感知。
「沒有時間,沒有空間,黑暗的世界裏留下一隻沉睡的頑皮雷彈該怎麼說呢,這種與神奧創世神話幾乎吻合的佈置,真的非常有這座森之洋館主人的諷刺風格。同時,綁架者讓祭壇轉動的理由應該還有一個,那就是為了避免頑皮雷彈長期保持同一種沉睡姿態。」
「頑皮雷彈的身體不是圓的嗎?它難道還需要定期翻翻身、伸伸懶腰不成?」
老教授忍不住露出尖酸刻薄的本性,諷刺地問。
神話學者搖頭——
「伸懶腰倒是不至於。但就像是我們睡覺時間太長,起床時有時候會肌肉酸痛一樣,如果讓頑皮雷彈在這一百年間一直保持着同一種沉睡姿態,就保不準會讓頑皮雷彈的身體、亦或是周遭的磁場環境出現某種異變。要是因此導致洗翠頑皮雷彈感覺到自身的異樣,從而中斷沉眠,那麼綁架者的目的就完全落空了。」
「所以說最後的關鍵,還是要看這根新月之羽吧。它原本是在這個位置嗎?」
梅丹指着蟲繭底部的台座,那裏的正中心有一個手指粗細的窟窿。
「我是在整個裝置的遠處,也就是這裏,發現這根發着光的克雷色利亞羽毛的。」竹蘭手指向中心邊上的一個位置。
「不過這個窟窿確實和新月之羽的尺寸大小完全相同,剛好可以把羽根部分安插進去——不過這也只是目測,我們擔心貿然地插入羽毛有可能重新激活裝置,造成不必要的變故,所以打算等後續聯盟的人抵達這裏之後再進行實驗。」
「是啊,出了這麼大的亂子,聯盟的人當然會來啊。」
出資重修了森之洋館的海登牙疼般地嘟囔——
「難道真的就這麼碰巧嗎?」
在看到這些照片之前,他還可以嘴硬地堅持,森之洋館只不過是和頑皮雷彈的封印之地有所重疊。他們之所以被捲入事件,只不過是一個不幸至極的偶然。
然而現在看來,這個偶然卻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是他海登,倒霉到家地選中了一座關押巨型寶可夢的監獄,來當作老同學的休假基地。
「梅丹教授,海登董事,兩位都曾經主持過重大項目的科學研究。相信對實驗中的投入與產出比例應該再熟悉不過了。你們說,到底應該是什麼樣的研究,才值得在實驗中付出如此多的寶可夢進化石,以及一枚如此珍貴的新月之羽,來作為封鎖實驗對象的耗材呢?」
「我們的研究從來不看重效益,只不過」梅丹教授躊躇起來。
海登跟着接話:「只不過,我們這些科學狂人也不是錢多了沒事燒着玩的。既然已經投入了這麼多珍貴的資源,身為實驗的設計者,自然會期望得到與投入相匹配的回報。」
「而那個封印頑皮雷彈的人,從一開始就做好了綁架將會一直延續百年的準備。」
竹蘭提醒道,向天空豎起食指。
「在如此的時間跨度之下,他勒索所能威脅到的對象已經寥寥無幾了。」
「不,你之所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是因為你假定了條件。」
海登董事敏銳地抓住論證中的破綻——
「為什麼非得是勒索呢?犯人把頑皮雷彈封印起來,也可能是為了別的其他目的,比如研究這隻頑皮雷彈巨大化的原因什麼的。」
「這隻頑皮雷彈雖然巨大,但姑且還在自然發育的範疇之內,應該沒有那麼大的科研價值才對。
「此外,重建之前的森之洋館,應該沒有任何可以用作科學研究的地方吧?但洋館本身卻和封印裝置密不可分。如果那只是一起短期的研究,實驗結束之後便將儀器搬離森之洋館,犯人又有什麼必要,為頑皮雷彈專門設計出一套能自動運行百年的維生裝置呢?
「所以我認為,只有綁架這種犯罪動機,才最能解釋我們當前所目睹到的一切狀況。
「而洋館修建者對阿爾宙斯的執迷,也可以從雕刻在宅邸門口的鎖鏈狀花紋,和這本被精心修復過的古老詩集上體現出來。
「甚至,就連這根克雷色利亞的羽毛,也可能是洋館主人在調查神話遺蹟、追蹤阿爾宙斯線索時,不經意間得到的副產品。因此,那人才會像這樣毫不愛惜地,把它和人質一起封印在地下。」
竹蘭娓娓道來地反駁,同時把羽毛小心地放在面前的長桌之上。
這個道具在這次事件之後,會被提供給神奧聯盟的科研機構,進行微量採樣、科學分析與信息留檔。或許要等到幾個月後,才會再次交還給竹蘭,讓這位發現者進行後續處置。
——這樣的流程並非強制,但她身為神奧聯盟的冠軍,必須要以身作則才行。
據說把這枚羽毛攜帶在身上的話,會在新月之夜引來羽毛的原主克雷色利亞的關注。
不過竹蘭對此抱持着悲觀態度——在神話傳說里,確實經常會有傳說寶可夢出於善意,把自己身上的一鱗半爪贈送給人類當作信物。
但眼下,這個新月之羽明顯已經長期失落在外,上面用作收發信號的特殊能量應該早就消磨殆盡了。否則,森之洋館的建造者也不會放心地把它當成耗材,用來作為讓頑皮雷彈陷入沉眠的封印道具。
那個一百年前的綁架犯,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傢伙呢?
那人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理由,才會萌生出用恐嚇來召喚神明的瘋狂想法?
是想要復活死者?還是祈求變得強大?還是想要超脫現實世界?還是夢想着穿越時空?
不,像這樣靠勒索召喚來的神明,想必絕不可能實現許願者的願望吧。
那麼對方是想像訓練家收復精靈一樣,征服創造世界的神明嗎?
抑或是像梅丹教授的反面那樣,純粹只是執迷於證明神靈的存在本身呢?
「不,光憑目前得到的信息,我們還不能完全肯定犯人的勒索對象必然是神明。」
長桌對面的梅丹苦思良久,終於再次找到了反駁的依據。
「不僅僅只有神話生物的壽命可以延續百年,由人類組建的組織和機構同樣也能做到這一點。
「長期存續的機構能在世代更迭中秉承相同的理念,一以貫之地肩負前人留下的責任與理想——那個犯人或許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向某個當時存在的大型組織發出了恐嚇威脅。」
「遺憾的是,這樣的機構當時並不存在。」君莎聳聳肩說道。
「精靈聯盟這種體制還要再過數年,才會從其他地區傳入神奧。而等到神奧聯盟全面接管神奧地區事務那時,森之洋館的鬧鬼傳聞,也就已經在百代市附近流傳開了。時間上根本對不上號。」
「神奧聯盟就沒有什麼前身機構嗎?」
自己創辦過公司的海登立刻追問——
「一般這樣的大型組織建立時,都會吸納一部分當地的中小型機構,或者乾脆本身就是由這些機構聯合改組形成的吧。」
竹蘭思索着說:「要說前身組織的話應該就要數過去神奧本土的信仰組織,金剛隊和珍珠隊了吧。就是我早些時候說的,誤把神奧大尊阿爾宙斯,當成帝牙盧卡和帕魯奇亞的那兩波信徒。關於英雄寶可夢的大多數記載,也都是從那些人的口耳相傳中獲知的。」
君莎小姐看向遠處沉睡的巨大精靈——
「說起來,向神奧聯盟報告洞窟王失蹤的人,也正是金剛隊的後人呢。那支族人貌似一直擔負着守護鎮守之王的使命,要是讓他的祖先知道,失蹤的頑皮雷彈沒有重獲自由,而是被人秘密關押起來的話,他們應該會慚愧得悲痛萬分吧等等?」
說到一半,調查員小姐一拍腦袋:「哎呀,反過來,從他們向聯盟報告時毫無察覺的態度上看,當時的金剛隊不就完全不知道鎮守之王失蹤的原因了嗎?」
「別事到如今再搬出一大堆對自己有利的證據啊。在辯論中太不公平了。」海登董事不滿道。
「當局者的職責就是保守秘密。用海登你那套偏激的理論來說,就是想方設法欺瞞大眾,保證自己的騙局不被揭穿。」
君莎聳聳肩:「之前已經說過了,鎮守之王后代的情報屬於需要保密的事項。在這裏向你們透露這部分內容,已經是我在冒着風險越權行事了。」
「好了好了。除開對洞窟王沒有管理權限的珍珠隊,以及不知道頑皮雷彈失蹤真相的金剛隊之外,在神奧地區開拓時代的初期,還曾有個和銀河團同名的調查隊伍積極活躍過。那是一支由來自各地區的人們組合而成的拓荒軍團,在當時還百廢待興的神奧地區四處探索,開展最原始的寶可夢調查工作。」
竹蘭打着圓場,繼續回憶着歷史記載說道。
「只不過,隨着開拓取得進展,聚居地逐漸分散到神奧全境,這支銀河隊的實質權力也逐漸土崩瓦解了——畢竟,當時沒有像現在這樣方便的通訊條件,遠在外地的城市不可能事事都向本部匯報,聽任不了解內情的後者隔空指揮。再加上許多開拓時代的元老,在功成身退之後也回到了原來的故鄉,這支開拓隊便就這樣漸漸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之中。」
「直到後來,被赤日那傢伙再次從土裏刨出來,徹底搞臭了名聲。」
君莎抱着手臂補充道——
「根據聯盟收集的情報,那傢伙其實是過去銀河隊成員的後人呢。」
「要是這麼仔細追究的話,初代銀河隊成員的後裔應該早就遍佈整個神奧地區了。就算赤日是那些開拓者的後代,也無法說明任何問題。」
竹蘭說道。
「就像梅丹教授說的,『在世代更迭中秉承相同的理念,一以貫之地肩負前人留下的責任與理想』,才是一個組織是否得以存在的證明。從這一點來看,一百年前的銀河隊,和兩年前覆滅的銀河團,除了名字相似之外,可以說是毫無關係了。」
「唉,那這同樣也不可能是針對銀河團的勒索了吧。」梅丹教授頭疼地嘆氣一聲。
重重條件排除下來,最終還是只有竹蘭的結論,最能吻合至今為止所發生的一切事態。
一百年前,這場試圖召喚神明的實驗,竟然和一百年後,梅丹教授試圖證明神明不存在的實驗,相互重疊在一起。
而兩者彼此干擾,竟然在同一時間迎來了破滅般的結局。
前者千方百計隱藏的人質得到了解救,而後者辛苦謀劃的反證實驗,則因為前者封印被破壞時引發的爆炸不了了之
——這究竟是來自神明的作弄,還是命運聯結的巧合呢?
。
「哼,倒不如說後來的銀河團,還利用這座洋館,謀劃了好一樁大事呢。」
一提到銀河團,君莎小姐就忍不住咬牙切齒。
「是的。在某種意義上說,這場爆炸,甚至包括這之前的仿生人斷頭事件,全都是在前銀河團幹部冥王的操縱之下,才得以成立的。」
神奧冠軍彎下腰,將之前放在地上的某個物體搬上了桌面。
——正是她和君莎在地下坑道內撿拾到的仿生人頭顱。
頭顱此刻被用灰色的布面蒙住了,因此並不會在桌子旁邊新月之羽的綠色光芒下顯得毛骨悚然。
但在看到這個大小、這個形狀的物體之後,先前已經經受過一次視覺震撼的洋館眾人,立刻明白了那東西的真面目。
「這是那顆我們在閣樓里發現的仿生人頭嗎?」女傭齊娜壯起膽子問道。
「不錯。案件真相什麼的,還是讓案件的被害人自己講出來最為真實。」
竹蘭輕輕頷首,隨後對着在場的眾人說道——
「這顆人頭隨着地震掉落到了地下室里,按理來說,並不會移動太遠的距離才對。但當我們發現它的時候,它卻位於地下坑道的最深處——這說明,有誰在我們抵達之前移動過它。」
「是的。」君莎接過話頭,說出她在地底之下就做出的推理——
「突發的地震出乎了我們所有人的預料,森之洋館的人類全員都在地面之上,所有的攜帶寶可夢也是同理。在那恐怖能量的威懾之下,同樣也不可能有附近的野生寶可夢主動進來。因此,除開從地底竄出的頑皮雷彈之外,坑道內不可能存在第二個生物——除了那個解除了頑皮雷彈封印的傢伙。」
「在那之後,我們很快就在附近發現了徘徊在陰影里的洛托姆。」
冠軍接着道——
「這隻洛托姆,正是原本作為靈魂寄居在仿生人體內的那隻寶可夢。它同時也是在中午的錘牆怪聲事件之中,那個被踏冰人偶的「光牆」困在館主室書架後的可憐受害者。
「在我們發現這隻洛托姆的時候,它對自己之前待過的人類軀體表現出了某種眷戀,因此才偷偷地把這顆頭顱撿拾到地下坑道的盡頭,並在頭顱的周圍徘徊不去——不過我想,這或許也和幽靈系寶可夢的天性有關。」
冠軍小姐退開一步,仿佛在把面前的場地交給桌面上的人頭一般。
「總之,雖然我們對這起事件的謎底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推測,但終究還是不如當事人自己來說清楚更真實可信。所以,接下來的最終謎底,還是交給被害人自己來揭曉吧。」
「事先聲明——」
君莎在讓出位置之前補充道。
「之所以讓洛托姆回到它原來的腦袋裏,並不是出於什麼特殊的儀式感或者惡趣味哦。單純是因為竹蘭冠軍的手機洛托姆在現在的狀態下,出人意料地無法翻譯寶可夢的語言,似乎是機械化改造會影響語言能力之類的原因。
「所以,只能讓它姑且回到原來的腦袋裏,用原來內置在頭部的語言模塊發聲表達——這個模塊剛好採用了和洛托姆圖鑑類似的結構,而在地下撿到的雷之石也能為頭顱的這個部分提供足量電能。」
「這麼繁瑣的步驟也是沒辦法的洛托。畢竟,變成手機之後,語言模塊必須按照機械邏輯運行洛托。否則就會和硬件上記錄的電子數據發生衝突呢。」
一旁的紅色的洛托姆手機飄飄悠悠地聒噪說道。
「居然還有這樣的限制嗎?明明同樣都是洛托姆誒,彼此之間竟然無法對話。」威妮夏小姐驚訝地問。
「邏輯上的矛盾是無法通融的。在自動化設計之中,有時候就是會出現這樣反直覺的事情。」
親手設計過仿生人的梅丹教授感同身受地為女兒解釋道。
「世事總難兩全,無限的計算能力和記憶力不可能是毫無代價的,在真正破解生物大腦的奧秘之前,想要為靈魂提供一處容身之所,要麼全盤外包,把原來的生物特性暫時封閉,要麼保留原狀,就此止步不前。這實際上也正是機械人與生物之間的門檻與界限。」
「那麼梅丹教授,在你這位創造者看來,自己製造出來的仿生人,是屬於機械人那一邊,還是屬於生物的這一邊呢?」
「當然屬於機械的一方。」梅丹毫不猶豫地回答。
「畢竟,創造生物這種事情是毫無難度的啊。不管是人類還是寶可夢,甚至就算是普通的植物,都有着繁衍後代、存續族群的衝動與能力。就算我們在此之上,對着那份基因的設計圖紙修修改改,最終製造出超夢那樣的改造生物,充其量依然不過是在造物者的股掌之間舞蹈罷了。我們想創造的,是與之截然相反的另一種生命形式。」
「哪怕這種新的生命,需要一個原本就已經存在的生命來操縱嗎?」
「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先是由掌握操縱技巧的人類來驅動,接着是由毫無經驗的普通人驅動,再進步到由與人類有着明顯隔閡的寶可夢來驅動如果還有下一步,我們就會採取一套由我們預先設置好行動原則的程序,來作為仿生人的靈魂。」
梅丹的視線環顧長桌,尋找那個正在和他說話的人,總感覺這個聲音既陌生又熟悉。
不知為何,周圍眾人看他的面色都有些古怪。
「就像寶可夢的進化一樣,我們會藉由一步一步嚴謹的試錯,完善與之匹配的科技,最終製造出一個與人類具有相同性能,但內在邏輯卻全然相反的全新生命不,等一下,你難道是?」
老教授忽然大驚失色,與此同時,與他對話的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原來如此,兩年前的我,變成了那樣一種中間形態的試錯品嗎?」
聲音正是來自灰布之下遮蓋着的仿生人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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