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師堂位於主峰,問劍峰。
藏書樓,藏寶閣,還有劍宗弟子接取任務的事物堂,以及諸多重要的設施都在問劍峰上。
故而,問劍峰內設禁空大陣,以無量劍氣匯聚高空。
一旦觸發大陣,引動浩瀚的劍氣砸落,後果絕對不好承受。
多名弟子匯聚而來,他們想要前往祖師堂,必須在接引台降落,沿着山道一路上行,必定經過執法和刑罰兩堂。
執法堂堂皇正大,多名執事、弟子外出辦事,駐留者較少。
匯聚起來的弟子們沒有阻礙通過了執法堂,然而,刑罰堂前,鐵索攔住了山路。
哪怕在大白天,刑罰堂內依舊昏暗不明,站在外面的一眾弟子皆被堵着,不得向上通行。
嘴角咬着草,面部表情吊兒郎當,少年不滿道:「刑長老,您不能亂搞啊,我都」
不等他的狡辯繼續,一道黃色符紙飛了出來,貼在少年的嘴巴上,嚴嚴實實,不留半點縫隙。
那根嘴裏的草向上戳起,插入鼻孔。
「嗚嗚嗚~」
少年身軀瘋狂晃動,幾根腕口粗的鎖鏈連續震動,砸在地上,聲響沉悶如滾雷。
「荊無謂,再多有廢話和動作,休怪老夫堵住你的鼻孔。」
刑三千的聲音幽幽盪出刑法堂。
想打噴嚏卻差了嘴巴吸進去的那口氣,他死活打不出來,面龐癟成醬色,渾身上下仿佛都有螞蟻在爬。
草尖還在晃動,仿如妖艷的賤貨勾搭着一根根粗獷的鼻毛。
眼淚都快浸出眼眶,少年的悽慘模樣就是最好的告誡。
多名少年少女皆被攔在鐵鎖之前,不敢逾越半分。
冷若冰霜的白髮美男子立身在遠處的樹下,安靜等待時機。
他不是愛出風頭的性子,喜歡謀定而後動。
刑長老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但卻極為通曉人心,他顯然早就看穿來勢洶洶的劍宗內門弟子所行為何。
踏踏踏踏踏踏~
人群後方傳來大量腳步聲,似有大批人馬趕到。
眾弟子回頭看去,紛紛面露驚喜。
「風止師兄!是風止師兄來了!!!」
「風止師兄貴為真傳,在宗內的地位並不比長老低,您可得給咱們做主。」
「刑長老無緣無故攔截我等前去祖師堂祭拜。」
「那蕭無鋒在外面有名氣又如何?他不曾在第四天關外流過血,不曾在交界戰場上殺過敵,不曾以自己的鮮血描畫鮮血長城的某一部分,根本就不配列為真傳!」
「想要成為真傳,就得擁有服眾的實力,還有我輩劍修的氣魄。」
眾弟子七嘴八舌,但人群向着兩邊分開,讓出一條道路。
風止和風猛並肩在前,身後跟着一票精銳內門弟子。
龍息象,裴不二,劉金華,高啟星,秦隨,林濤
這一個個有名有姓的內門弟子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修為皆在煉炁之境的六品或五品。
他們排名宗內劍秀榜前五十,相互之間互有勝負,都是下一位真傳名額的有力角逐者。
看見人心大勢所至,角落裏的白髮美男眼睫毛輕微顫動,抬起一線眼帘。
晃身而動,他來到人群外圍,有人認出他,立刻面露恐懼,讓到數米外。
很快,他單獨一人開道,走來橫亘山道的鎖鏈前,朝着風止微微頷首。
風止給出回應的眼神,「冷師弟霜寒劍罡凝練至此,腳下過處已有冰霜落,看來是劍意將成。」
「一線之隔,猶如天淵。」冷白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哼!有什麼好驕傲的?」
風猛大拇指對準自己的鼻頭,銅鈴似的眼睛瞪得滾圓,看像冷白的眼神裏面充滿敵意。
「我一定比你更早凝練劍意!」
美男子冷白看都不看他,轉頭凝視刑罰堂,視線仿佛要穿過那些茫茫無盡的昏暗。
被忽視的感覺很不好,風猛挑眉豎眼,大踏步邁出去。
轟!!!
地面夯出深陷三寸的腳印,他掄起臂膀砸出去。
冷白沒有抬眸,霜劍已經抵住風猛的眉心。
這時,風止輕聲嘆息,喧囂的風兒化作劍意雛形,隔絕風猛與冷白。
霜劍被風擾動,不受控制地盪起,落回冷白的手掌,久久難以停止劍身的震鳴。
冷白眼底閃過一縷精光,瞥向風止的眼神里充盈點滴戰意。
似乎也只在這種時刻,他冷若冰霜的面龐上會有細微的肌肉運動。
風猛則重新退回原位,兩條臂膀清風所化的繩索捆住,貼着他的身軀,不可舒展開來。
「」
風猛唇齒翕動,似要言語兩句。
然而,風止的眼神嚴厲,瞬間震懾住了他。
「嘎嘎嘎~」
古怪生澀的笑聲傳來,刑罰堂內的刑三千譏諷道:
「一群小娃娃自己都還在鬧內訌,還想前往祖師堂,鬧到老夫頭上來了?」
話語落地,白骨鎖鏈簌簌抖動,像是一道巨大的波浪從風暴中心向外傳遞。
鎖鏈末端的荊無謂被一把丟在地上,他滾地幾圈,連續打出幾個噴嚏,這才舒爽過來,面龐不復先前醬色。
麻溜爬起身來,他毫不畏懼地再次踏出腳步。
「別人咋樣我不管,反正我要去祖師堂,看看那個蕭無鋒到底什麼成色。」
「就你還想看他的成色?」刑三千嗤笑,「他能夠劍斬骸魂道人,對上你這樣的毛頭小子,壓根就不用出劍。」
「切,真那麼厲害還來劍宗幹啥?」荊無謂反駁。
嘩啦啦啦啦~~~
白骨鎖鏈像是活了過來,變成張牙舞爪的妖龍,形成大片陰影籠罩荊無謂。
少年縮起腦袋,卻發現自己避無可避。
恰在此刻,一道身影瞬身而至,抬手之間就是數道寶光。
噹噹噹噹~~~~~~~~~
琉璃玄光鏡,金玄蠶絲手,流雲虛天劍陣
多種靈寶和神兵同時出現,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軒轅真。
寶光壓制白骨鎖鏈,讓那條被攔截的山道重新空了出來。
軒轅真左手背負身後,說道:「弟子們想要前往祖師堂,合情合理,刑兄何必阻攔他們?」
「不攔?坐看他們道心皆損嗎?」刑三千走出刑罰堂,居然沒有雙腿和雙手,只餘下身體軀幹和頭顱,那些白骨鎖鏈就是他的四肢替代。
軒轅真眯起雙眼,「危言聳聽。」
緊接着,他轉而給了風止一個眼神。
隨後,眾弟子陸陸續續走過山道,軒轅真轉身就要離去。
刑三千冷笑道:「當年你妒忌李至,如今,你連他的徒弟都要為難,未免太過沒有格局了。」
「玉不琢不成器,以蕭無鋒的劍道天賦,劍宗上下都將他當成寶貝,這惡人誰來做?」
軒轅真撂下一句話,架起劍光,就要遠去。
刑三千挑眉,加重語氣道:
「他的劍意已成,不必外人刻意斧鑿。」
「劍意成或不成,並非領悟就行的,」軒轅真搖頭,「他的劍意皆在一個心字,立意太高,所求太大,現在看來固然輝煌,但終究會在日後遭遇低谷。」
「就不怕他恨你?」刑三千淺笑搖頭,轉身走回刑罰堂內。
他不需要軒轅真的答案,因為他已經知道了——
與其未來在璀璨的輝煌中被找到致命破綻,喪命在天域邪祟之手,軒轅真自願成為磨劍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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