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平浪靜,破軍朝着西方疾行,滄海萬里無雲,這幾日的天氣頗為晴朗。
甲板之上,墨故淵迎風而立,一雙目光朝船艙內不時撇去,臉上略有焦急之色。
一旁羽涅一屁股坐在船頭,海風習習,吹得他一身衣裳獵獵作響,看上去頗為瀟灑。
船艙門帘掀開,墨故淵眼光一亮,可見出來的是北溟鯤,瞬間眼裏又暗淡了下去。
墨故淵異樣被北溟鯤盡收眼底,只聽他嘴巴咕噥了一句,道「瞧你這齣息。」
墨故淵愣愣一笑,還是禮貌回道「魚姑娘她沒事吧?」
「沒事啊,已經和她說過了,這次你畢竟也是為了我說這幾句話才讓潺潺有些悶悶不樂,她也知道我們是擔心她的安危。你小子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潺潺這性子居然還會替你擔心。」北溟鯤緩緩說道。
墨故淵聞言心中一陣舒緩,正欲動身朝里走去,門帘無風而起,一道白綾頃刻從里飛奔而出,直直纏住北溟鯤一腳。白綾順勢往後一拉,北溟鯤徑直撲倒在地,船身一陣劇烈搖晃,那船頭上正操控水花的羽涅一個重心不穩,猛的朝下落去,水花四濺。
半響,羽涅從海中沖天而起,直直落在甲板之上,怒氣朝北溟鯤喊道「死胖子,作死啊你。」
北溟鯤臉朝甲板,哀嚎不已,此刻翻過身軀,生無可戀的看着蒼天,道「不想活了,一點也不想活了,你把我殺了吧,就現在,快,讓我解脫吧......」
羽涅一愣,繼而蹲下身臉朝北溟鯤看去,也不說話,就直勾勾的看着身下北溟鯤的臉蛋。
兩人一上一下,相顧凝視。
不知過了多久,終是北溟鯤有些受不住羽涅異樣眼光,怒道「看什麼看!」
「咦?不是你讓我殺了你麼,你這皮糙肉厚的,我正研究該從哪下手呢。」羽涅認真說道。
北溟鯤順勢坐起,一股腦撞在羽涅臉上,羽涅吃痛,捧着下巴牙關痛呼,模樣頗為悽慘。
「給你面子喊你一聲大哥,不給你面子老子直接廢了你。」北溟鯤冷眼旁觀,不屑說道。
語畢,只見北溟鯤頃刻已是換了一副臉色,他雙腿跪地,淚眼汪汪的看着船篷頂上欲解褲腰帶的羽涅,求道「大哥,我就是嘴欠,您別和我一般見識。」
羽涅一手捋過額前青絲,淡淡道「最後一次,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北溟鯤哭喪着臉,心如死灰,認命般的不停點頭。
墨故淵瞧着羽涅器宇軒昂,一派高人風範,顫抖着唇角,默默無語。
許久,只見魚清潺從船艙中走出,見三人站立各處,一一橫眉冷眼掃過,最後伸手指向墨故淵,道「走,陪我去海底逛逛。」
墨故淵聞言,立馬點了點頭,二話不說就朝魚清潺身邊跑去,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躍躍欲試。
隨着兩人齊齊朝海中墜去,船上剩下的二人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齊齊比劃了一根中指。
一一一一
夜色撩人,意在人間。
有各色小魚在海底遨遊穿梭,不時變化各種形態朝着一處席捲而上,緊接着下一刻四處潰散,最後又漸漸聚攏,樂此不疲。
墨故淵站在避海帛中,望着不遠處盡情游曳的魚清潺,餘光漣漣,隨着她的身影一直跟隨。
不知飄往何處,忽有一道淡藍色微光從深海之底悄然浮現,隨之而來的便是更多藍色光芒從底下上升而來。
剎那,此方海底猶如被藍光點亮,如夢如幻。
墨故淵痴痴望着眼前一幕,藍色水幕中,有一白衣女子起舞笙歌,白綾飄蕩,半入江風半入雲,如天仙縹緲,婉轉翩翩。
海中,朝上飛去的藍色水母如同化作天上星辰,魚清潺游繞其中,波紋暈染,輕移蓮步,裊娜腰肢溫潤輕柔,髮髻盤成空花,相互映輝。
似是被那女子溫柔吸引,藍色水母齊齊朝她擁簇,眾星拱月一般,飛仙碧海,萬頃風露而上,迷蹤清淵。
萬物叢里,澹然凝素,凌波仙女,依然塵世。
墨故淵忘乎置身何地,不知年月。
在至高之上,神仙幽處,仿佛看見了一片片朝暮雲雨,藍田玉煙。
心海中,金龍不再逆着劍池而上,一個縱躍,濺起數滴水花落在心間,叮咚清脆,金龍沉入池中,方向已是和劍池旋轉的方向如出一轍,渾然天成。
墨故淵流連忘返,腦中那團迷霧漸漸生成,忽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徘徊絮繞,有嫣然笑聲迴蕩耳畔。
「墨故淵!」
誰,碧落黃泉之間,呼喚響徹心扉。
忘川一途,三生石上,那被風化的名字又漸漸出現,血紅深刻,清晰奪目。
漫山遍野,枯盡的曼陀羅花霎那光輝綻放。而後,瓣飛九天而起,血色之中,是最後的劍影和淚光,是前世今生的訣別。
「喂,你腦袋被水灌滿了不成,聽不見我說話嗎?」
似有隔膜,似有煙障,腦中迷霧散去,墨故淵看着眼前女子近在咫尺,下意識脫口而出。
「琉璃......」
九龍琉璃玉在腰間搖晃生輝,整個避海帛內眨眼滿是柔光,如海中明月,凝光煉彩。
「琉你個頭,讓你陪我入海修行,你倒好,站在這帛中犯起痴呆,喊你好幾遍沒聽見麼?」魚清潺已是順勢踏進避海帛中,朝墨故淵不滿說道。
此刻回過神來的墨故淵只覺自己頭疼的厲害,一手捂住眼睛,臉色繼而一陣蒼白。
魚清潺見狀,趕緊扶過墨故淵,關切問道「你沒事吧?可是發生什麼事了麼?」
墨故淵深吸一口氣,先前異樣雖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可眼下卻是漸漸好轉,並無大礙,只是不知為何,墨故淵有些記憶成了空白。
「魚...魚姑娘,我沒事,先前見你暢遊海中,一時看的有些入迷,許是忘記換氣了,這才腦袋有些迷糊。」墨故淵站起身,朝身前女子笑道。
魚清潺眉目一翹,卻不再說話。先前興起,自己在海中遨遊穿行,又見那藍色水母好看的緊,一時心切,不禁揮舞生姿,攬衣獨立。
一念此處,魚清潺不免有些心慌意亂,墨故淵都瞧在眼裏,還這般言語相告,倒是讓魚清潺有些羞澀。
「哼,你這個呆子.......」魚清潺低着頭,微微呢喃了一聲。
此時,兩人相依相扶,在這柔光之中如神仙眷侶。
墨故淵望着身下女子,心中難得的安寧,許久,只聽墨故淵輕輕開口說道「魚姑娘,上次謝謝你啊。」
魚清潺抬頭看去,不解問道「謝我幹嘛?」
墨故淵笑道「那日我與羽涅被鮫人一族追趕,後有一漩渦將鮫人一族盡數吸入,這才讓我倆僥倖逃了出來,我猜一定是魚姑娘一路相助吧。」
魚姑娘順勢往後一站,趾高氣昂說道「那又不是我出手的,要謝謝北溟鯤去。」
墨故淵一窒,那北溟鯤雖說也要感謝,可任誰都知道若沒有魚清潺的授意,北溟鯤又豈會無緣無故幫助自己。
墨故淵咧嘴一笑,道「無妨,待會回去在當面向他道謝一番便是。」
魚清潺翻了個白眼,不作理會。
「誒,對了,那日你們也到了月魄島,為何北溟鯤對島上兩人過往之事也一清二楚?」墨故淵腦中念頭閃過,忽然問道。
當日若不是北溟鯤及時所言,怕是二人誤會始終不得解開,這同樣也讓墨故淵不免有些好奇。
聞言,魚清潺一怔,仿佛想起什麼,站在一側看向浩瀚深海,幽幽說道「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也不是很清楚,當年我貪玩從情絲劫里的十里桃林偷偷跑出去,而後帶着北溟鯤闖蕩滄海各地,也就是在那時,我倆不小心誤入了鮫人一族的領域,才遇見有關那女子的一幕。」
墨故淵一聽,心中瞬間瞭然,許是那時魚清潺和北溟鯤的闖入,才知曉當時與紅杉的有關。
「鮫人一族身處滄海外域,曾聽聞它們一族有那極其罕見的稀世珍寶夜光珠,我便想着能前去看上幾眼。當時北溟鯤帶我隱匿身息已經潛至鮫人當中,我們便趁機朝它們族中聖地而行。可誰料途中竟是莫名出現兩人,那兩人身影一黑一紅,身法敏捷,竟是搶在我們前頭就飛了過去。」
「我們擔心是有膽大包天的蟊賊前來偷取,就偷偷跟了上去,才看見那紅衣女子和黑衣男子正是奔着鮫人族中的夜光珠而去。可就在他們闖入聖地之時,不知怎的觸發某種結界,鮫人一族有所察覺,紛紛朝此地趕來,而後兩人便和鮫人一夥打了起來。」
「當時場面混亂,北溟鯤帶着我並未暴露蹤跡,我倆躲在一旁看見那男子為了保護那紅衣女子,竟是一個人率先朝聖地趕去,吸引了眾多鮫人一族追隨離去,那女子得以良機,亦是朝反向掠去。」
「我們本以為兩人就此機會可以離去,可誰知那會鮫人一族竟是爆發出一道驚天動地的異光,異光乍現,整個海域波浪洶湧,連着它們所在的留光島都搖晃不已。就在那時,我又看見黑衣人手中端有一方湛藍色寶盒朝半空飛來,只是後方鮫人甚多,其中好像連它們一族的一些老妖怪都追了上來。」
「那人許是知道自己跑不掉,便大喝喊了一聲紅杉,緊接着從島中飛速划過一道身影,正是先前逃走的紅衣女子。那黑衣人二話不說,就將那藍色盒子拋向紅衣女子,待得紅衣女子接住寶盒,黑衣人身影早已被鮫人吞沒。而那紅衣女子僅僅是撇了一眼,就化作流光御劍而去。」
「我倆眼見觀寶不成,又怕多生事端,事後便回了大荒,只是後來和北溟鯤聊天之際,他隨口說了後來的事情。說鮫人一族為了追回自己族中重寶,滿滄海的追緝紅衣女子,可那紅衣女子不知怎地,就不見蹤影了,直到後來在月魄島有所發現。」
「鮫人舉族來犯,卻被一人執劍殺退了回去,待得那執劍人離開月魄島,鮫族曾派出數人前去打探,最後皆是無功而返。」魚清潺呼了口氣,將當年自己所聞所見的一切說出。
墨故淵沉吟片刻,略計思量,道「我們往西而行,去往仙界,可會途徑那留光島鮫人一族所在之地?」
魚清潺歪頭一眼,看向墨故淵,道「應該會吧。」
墨故淵看着魚清潺,魚清潺看着墨故淵,兩人忽而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於墨故淵而言,那日和羽涅在深夜海上遇見的黑衣人,怕也是從留光島而來。而當初紅杉被鮫族至寶落星飛鴻困在島中,又有人假借曹青衣模樣毀去她的容顏,事情實在是來的古怪,既然眼下有此一行,那便查它個水落石出。
墨故淵不知為何會有此行念頭,許是當初在心海中將曹青衣劍氣煉化,不願欠逝者恩情。
墨故淵深吸一口氣,確定就是受心海當中劍氣指引,修行途中,還需修心修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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