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這兩天時間,都住在機關大院裏。
棕紅色的木大門,深灰色的青磚牆面以及淺灰色的屋頂面瓦,顯得整座大院的風格很是莊重氣派。
這座坐落在省會中心地帶的大院,內部被分割出來了若干個自然的小院落,中西合璧的風格,幹部家屬都住在這裏,外面是繁華的崗樓跟街道。
那扇紅色的大門,將里外劃分成為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小陸,來阿姨家裏坐坐呀。」
「不啦,謝謝許阿姨。」
陸澤吃完早飯後出門遛彎,委婉的拒絕了隔壁捲髮旗袍阿姨的盛情邀請。
這位許晴阿姨,很熱情。
自從知曉陸家來了個年輕小伙子,還是考上清華的准大學生,周遭鄰居們不時會上門來拜訪一下,說是拜訪,實際上是方便鞏固下彼此間的關係。
能夠住進這座機關大院的,都不是一般的家庭。
而陸澤叔叔初來乍到省會沒多長時間,便直接住了進來,已經能夠說明很多的事情。
陸澤走在城市的瀝青路面上,這幾天的陸澤置辦了些要帶往大學校園的東西,後天清晨就要坐上去往首都的火車,開始嶄新的大學生活。
宋運萍跟宋運輝的學校都在省城周邊。
只是陸澤並不知曉這兩人具體的火車車次跟時間。
只能下次再見面。
兩日時間匆匆過去,陸澤終是踏上了前往首都的火車。
「去吧,小澤。」
「好好享受你的大學時光」
陸柄拍着陸澤的肩膀,語氣里滿是感慨:「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你們這一代剛好趕上了新時代的浪潮,我們在你們那時候可是沒你們這種條件啊。」
陸澤總感覺這番話很是耳熟。
隔着車窗跟叔叔揮手告別,邁入嶄新的大學校園。
來自於五湖四海絕頂優秀的人們,匯聚在象徵教育最高殿堂的象牙塔里,高考的重新恢復令每個人都拼命想要考入大學,諸如清華北大這種更是收集着最頂尖的那一批人。
這裏是全國教育資源都為之傾斜的地方。
幾日時間過去,終是到達了目的地,剛一下火車,便是不出意外的人擠人。
嘈雜不已的火車站很是熱鬧。
陸澤拎着大包小包出了月台檢票口,站台的外廣場便有迎接新生的木牌,刻着顯眼的歡迎語錄。
「同學,你是新生吧?哪個學校的呀?」
「我北大的。」
「哈哈哈哈,別鬧啦,你到底哪個學校的?」
「好吧,我清華的。」
陸澤笑着跟那位熱情的老學長揮手,轉而來到了略顯空曠的清華新生接待處,拿出錄取通知書填完表格,在那位老哥驚奇的注視下,坐上了直通清華園的公車。
車上已經有十幾人。
最前面的司機大叔,嘴裏叼着半截柳枝,似乎是慰藉不能抽煙之痛苦,從後視鏡里看見陸澤上車後,他轉過頭來提醒道:「上車後先找座位坐下,人滿之後咱們就出發。」
「好嘞,大叔。」
校園生活很快開始。
陸澤班裏,最大的同學年過三十,有兒有女,領着工資在上學。
最小的差不多跟陸澤同樣的大。
開學期固定的軍訓節目沒有上演,新生們便踏入到了熱火朝天的學習浪潮當中,校園裏的人們都深知讀書機會來之不易,每個人幾乎都在拼了命的學習。
由於陸澤他們是恢復高考後的第一屆大學生,學習的資料非常簡陋,幾乎沒有像樣的課本,很多是學校自己開工拿油墨印的。
老師都恨不得把所學所知一股腦兒塞給學生。
而就是在這樣情況下,天才們展露出了屬於自己的天賦。
這片土地上,從不缺天才。
當驚艷的天賦跟始終如一的勤勞結合在一起,在這種環境下學成的大學生皆有過人之處,化工系屬於清華大學的王牌專業,這裏有全國最優秀的專業擔任着導師的角色,負責答疑解惑。
而就是在天才雲集的清華校園裏,陸澤的存在顯得尤為突兀。
相較於周遭辛苦在舉燈夜戰的同學們,陸澤的大學生活就顯得悠然太多,每天悠哉游哉的轉悠在清華校園裏,不時還會到隔壁串個門。
這樣的態度令那些老教師們很是不滿。
「這小陸的入學成績非常好,物理化學都是滿分,可怎麼學習態度這麼差勁呢?」
「月末隨堂小測的成績可不會騙人。」
「那些上着班的老學生們,個個都忙得兩頭亂轉,小年輕們倒是有閒情逸緻。」
陸澤並未理會老教授們的心思。
他剛剛收到了宋運萍寄過來的信,黃皮信封上寫着宋運萍學校的名字,打開信封后,信紙上的字體很是娟秀。
宋運萍語氣雀躍的在介紹着她這一個月的大學生活。
這是跟高中完全不同的學習節奏。
信封里並未說別的事情,但陸澤卻似乎能夠看到寫信的時候,宋運萍咬着筆帽時蹙眉的可愛模樣。
陸澤啞然一笑。
他提筆便跟宋運萍寫了回信,同樣是簡單介紹着自己在清華的生活,字裏行間沒少故意打趣着宋運萍,詢問那兩根麻花辮是否還梳在身前。
宋運萍接到回信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很是惱怒的咬了下空氣,然後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她此刻的滿頭青絲已經被梳在腦後,成了個高高的馬尾辮,開學前的她在家裏便猶豫要不要換個造型,最終還是決定稍稍剪去了點頭髮。
宋運萍的模樣依舊秀美,但跟在黃田村時的她比起來,氣質卻已是判若兩人。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對她的改變非常大。
外面的世界...的確很精彩。
.......
清華大學化工系的首月測試很快開始。
這可能是化工系那些老教授為了進行真正的摸底,為國家篩選人才的同時,看看究竟有沒有那種很好的苗子,將來能夠扛起我國化工業的大旗。
不少教師的注意力,不可避免的都放在陸澤的身上。
不單單是因為他這一個月的課堂表現太過『隨意』,更是因為他每每都是測評後第一個走出教室的,老教授掏出胸前口袋裏的老花鏡,眉頭緊皺的看着陸澤洋洋灑灑的答題。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陸澤的月測成績竟然是出奇的好。
要知道這可是在天才雲集的清華大學,化工系更是清華園的王牌專業,能夠考入這一系的無一不是全國各地鳳毛麟角的天才,光是狀元都有好幾個。
但拔得頭籌的卻是平日裏都不怎麼愛泡圖書館的陸澤。
尤其是陸澤的答題洋洋灑灑,甚至紙面上連改錯的過程都沒有,彰顯了某種無言的自信。
化工系副院長聽到消息後把陸澤交到了辦公室來。
陳副院長是位面色和藹的小老頭兒,他名叫做陳默,個頭不高,平日裏遇見相熟學生都會伸手問好,說起話來連珠帶炮,很不沉默,聽說在某國營大廠擔任着技術指導。
「陸澤啊,來到咱們清華還適應吧?」
「還適應,就是有一點,我覺得咱們學校不如隔壁好。」
陳副院長瞬間就來了興趣,兩校自創立之初就不可避免的在比較,直到現在,恐怕以後很多年時間裏還會被放在一起討論,他好奇問道:「哪一方面啊?」
「隔壁學校,風景更好些。」
副院長眉頭皺起,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許久後才捧腹大笑。
這才明白,陸澤指的是隔壁學校的女生多一點。
「咱們學校工科為主,男生肯定少嘛。」
陳默饒有興趣的跟陸澤嘮着嗑,許久後才說出來了他的真正目的:「許教授,陳教授,還有教你們化工熱力學的馬教授,都跟我反映過你的問題...天賦好,也得靜心沉澱才行。」
說到這裏,陳副院長輕輕咳嗽一聲:「我們學校這段時間準備選擇一批德才兼備的學生,作為附小附中的業餘輔導員,一來為鍛煉你們這群入校新生,二來是為了宣傳最新的教育政策。」
「啊?這個不是要申請的嗎?我記得我沒報名啊。」
「是要申請,但這次學院月測的第一名不需要申請,恭喜你啊小陸同學。」
陸澤很是無奈。
拿着尚方寶劍去給祖國花朵們修建枝葉,這不是千里之外宋運萍該乾的活嗎?
直到陸澤走後,陳副院長嘴角才揚起笑意:「這些年輕人啊,是得好好沉澱自己才行啊。」
陸澤在學習之餘,便被迫的要投入到大學附小業餘輔導員的工作中去,可能真的是老教授們看着他平日裏過得太舒服,想着給陸澤找個光榮的輔導員職位來磨鍊下他。
陸澤負責輔導着附小三、四兩個年級的學生。
將頭髮梳成大人模樣,換上一身不太帥氣的西裝,陸澤在自己沒課的時候要給學生來上輔導課。
由於只是輔導課,具體內容跟課本關係不算太大,陸澤喜好談天說地的風格引起了這群小學生的喜歡,他們都喜歡將頭伏在課桌上,默默的聆聽着陸老師侃大山。
隔壁六年級的班主任,是位中專畢業的中年男子,名為李強。
如今教師資源很稀缺,李強老師來到附小後就兢兢業業的教學,很想找到機會找到自己的不足之處,現在面對陸澤這個名校的大學生,想要詢問他的意見。
「陸老師,方便下周五邀請你來我們班聽一下課嗎?」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看着李強老師眼裏的誠懇之色,陸澤還是點了點頭:「好吧。」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陸澤來到了六年級一班。
陸澤直接搬着木高凳,坐在了課堂最後面,他一眼看去,全是黑壓壓的小人頭,六年級比四年級大兩級,可看起來要成熟很多。
班級里的男孩女孩們感受着陸澤的存在,個個都選擇了正襟危坐。
只有一個高高仰着脖子的女孩,偶爾會轉過頭來,用那雙明亮的眼睛研究一下他。
正視的目光和微揚的下巴,顯示出女孩的無懼和驕傲。
陸澤神色狐疑的看向這個女孩:「這小屁孩,是誰啊。」
上課鈴聲很快響起,教室變得安靜下來。
講台之上,班主任李強老師點評起上節課的作文,可能是小學生的作文水平很差強人意,班主任剎不住車地一個個數落,原本計劃好的講課內容都忘了個安靜。
許久後的李強才想到今天陸澤也來聽課,他捂着嘴巴咳嗽兩聲,快速調整情緒。
「大家寫作時候一定要專心一點,如此的三心二意,未來還哪有大的出息呢?」
正當班主任準備正式上課的時候,只見那位高高仰着頭的女孩舉起手來,不等老師同意,她便緩緩的起身:「李老師,我覺得我們班的同學至少有一半能夠考上大學。」
「哪怕考不上大學,中專也是能夠考上的。」
講台上的李強氣得渾身發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手裏那顆被捻掉的粉筆頭卻沒有飛出去,他只是深吸一口氣,翻開面前的語文課本:「我們上次講到...」
這節課在極度詭異的氣氛里度過。
下課後的李強直接拂袖而去。
陸澤覺得自己是應該跟那個女孩好好的談談話。
「那個誰,你出來一下。」
女孩不卑不亢,猶如天鵝一般優雅地走出教室,跟陸澤來到了操場。
她直接自報了家門:「老師你好,我叫梁思申。」
陸澤心裏默念...珍德式泥鴨。
「你應該跟你們李老師道歉。」
梁思申出身名門,她自幼便在家裏環境薰陶下長大,課堂上那番話幾乎是脫口而出,彰顯出來了她骨子裏蘊含着的某些東西。
「中專畢業,在你看來就是沒出息嗎?」
「中專畢業,也足以擔任小學的語文老師,足以教給你這個年紀需要學到的內容。」
梁思申並不明白前面十年的讀書之艱難,哪怕是中專學業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來之不易的,陸澤看着面前這張稚嫩面孔,陸澤不由就想起來了遠方刻苦讀書的宋運輝。
「我爺爺跟我父親是...」
梁思申可能並未有惡意。
而是單純覺得,真正有出息的人應該是他的祖父跟外祖父那樣。
「你家裏人是你家裏人,又不是你。」陸澤啞然一笑,對着梁思申直接說道:「那我是清華的大學生,我是不是就可以看不起你了呢?」
梁思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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