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哲被一位僧人引着,一路向着寺內深處而去。愛字閣 m.aizige.com
這條路可以通往寺內一個院子,那院中除了幾塊巨石,便只有一棵碩大的千年銀杏,乃是寺中一景,尤其是秋天。
只可惜如今是寒冬臘月。
僧人最後確實帶着他在那院子前停下了,高大的樹冠在牆外也能瞧得一清二楚,唐清哲抬眼一看,葉子早已經落光,只留下光禿禿的枝幹。
僧人沒有引着他進院子,最後他是一個人入了內。
此刻院中地上潔淨無比,一片枯葉也沒有留下,整個院中除了唐清哲,便只有一個人,而那人正站在那巨大的銀杏之下,背對着唐清哲。
她着了一身澄黃的衣裙,直直立着,袍擺裙擺鋪在地上,仿佛剛落下的銀杏葉堆,重現着往日的秋景。
唐清哲其實在看到那十六字的一瞬間就已經想起,上輩子也有過這樣一日。
那時他被罷官還不足月,查探途中又遇刺殺,心急如焚,時不時就寫奏摺求請面聖,亦或是去尋人替他諫言、幫他復官。
有一日他又在宮門口碰了壁,等到天色漸晚依舊無果,便也只好打道回府,而就是在那時,一輛馬車停在了不遠處,上頭下來個宦官,給他遞上了那個摺子,說有貴人邀他在福興寺一見。
唐清哲那時猜出來了折中的字謎,卻完全未記起自己少時寫過的上聯。他滿腹疑竇,問那宦官是何人相邀,奈何宦官卻並未回答。
若是尋常
,唐清哲約莫不會應下這般莫名其妙的邀約,然而彼時他四處尋人求助,只為阻止聖上往海上去尋仙山,是以他不免沉思,會不會是哪一位貴人,願意出手相幫。
更何況這摺子還是個宦官遞來的,恐與宮中人有些關聯。
是以哪怕只不過存在一種可能、只有一線希望,他也還是接受了邀請,帶着傅梟來到了福興寺,來到了這個院子前。
當時他也是一個人入了院,上前去問貴人是誰,為何相邀。
而彼時她穿的衣裙,就和這一世此時此刻一模一樣。
唐清哲在心中嘆了口氣,走上了前去,未等她轉身,便行了一禮:
「永平公主。」
那人聞聲似是一頓,而後轉過身了來,面上有幾分訝異,而後她微微笑了笑:
「晏之竟認出了是我?」
唐清哲並沒有回答,只是從懷中拿出了那摺子,雙手遞了過去:「春月籠輕煙,夏月映晚螢,秋月寄遠鄉,冬月照寒霜。公主的字謎,謎底乃是一個『月』字。」
「是啊,是一個月字。」唐昕面上依舊是那輕笑,說着說着,笑中卻帶上了苦澀,似是不想被他瞧見一般,她又緩緩轉了回去,「奈何清風徐徐,吹不散相思意」
唐清哲聽罷,長嘆了一口氣。
他本以為,這一世眾人皆知他傾心於薛小莞,唐昕的話語或許會產生些什麼變化,沒想到二人之間的對話,就和上輩子一模一樣。
上輩子唐清哲只
覺莫名其妙,喊他來就為了說這個?
但最後他還是試探着問,公主難道是心有所屬?並勸誡提醒她,慎言。
唐昕轉回身去,嘆了口氣說,她只是心中有結,鬱氣難抒。
唐清哲想了想,也能理解,不論她有沒有心上人,是不是自請和親,其實遠嫁都定非她所願,到底是身不由己。如今她婚期將近,心中鬱郁,也是正常的。
他二人少時還有過些交集,姐弟一場,說說便說說吧。
於是唐清哲輕聲笑了笑,安慰唐昕說,誰又不是身不由己呢?他也一樣。如今他分明心繫家國,卻連復官回朝都做不到,縱然生在王公侯爵之家,兩年前他的婚事,不也一樣是籌碼。
深宮之中也好,朝堂之上也罷,眾人皆不過飄蓬。
而在最後他說,可嘆,明月皎皎,照不盡離人心。
他本是在同情唐昕即將遠嫁,是以便用她的字謎謎底作句,對上了她的話,沒想到卻成了最大的敗筆。
唐昕本就以月對風對了他的對子,再以風為句提醒暗示,所言之意已非常明了,她在同唐清哲表的,是對他本人的風情月思。
而唐清哲根本沒有想起自己的對子,加上唐昕乃是和親公主,又是他同宗同族的堂姐,是以他完全未曾想過,唐昕的情思竟與他有關,以月為句對上了那句話,自然引起了天大的誤會。
難怪他說完之後,唐昕似是莫名有些悲痛和慌亂,二人未說幾句話,
便分別了。
而因唐昕所言模稜兩可,唐清哲又掛心於聖上求仙一事,之後更是向唐晟毛遂自薦、助其謀劃奪嫡,這件事自然很快便被他拋到了腦後。
但如今想起,唐清哲卻有些汗毛直立。
他在心中一直堅信,自請和親的唐昕不可能加害於他,可若唐昕對他有這般情,又誤會至此,他還能如此斷言嗎?
是以看到那摺子之後,唐清哲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赴約。
他必須徹底斷了唐昕的念想。
而此時此刻,薛小莞正躲在一個大石頭後,咬牙切齒——
她之前讓玄墨一路駕着馬車來到了福興寺,遠遠瞧見唐清哲入了廟,自己便也裝作香客跟了進來。
入寺後不多時,薛小莞便看見唐清哲入了一道門,那道門後的路通往寺中深處,而寺中深處,無非也就是僧人的居所,以及那一棵千年銀杏所在的院落。
僧人的居所香客是不能入的,但千年銀杏卻有不少人去拜,是以薛小莞大搖大擺地也要往裏頭走,哪知卻被僧人攔了下來,說天色將晚,此門今日已經不能入了。
薛小莞說自己要去拜那古樹,僧人只叫她改日再來。當時薛小莞差點便說,她剛還看唐清哲進去了,想了想唐清哲在這見別人,沒準還是個貴人,恐怕是故意攔着人的吧?
思及此,她便也未再糾纏。
但來都來了,她也不可能輕易放棄。
今日確實不早了,已近黃昏,香客不多,
她往寺廟裏香客尚可到的最深處靠了靠,尋了個沒什麼人的地方,輕功一踏,直接躍過了牆——
今日她為着抓那些道士,穿了身輕便的衣服,完全未引起人注意。
可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裏尋唐清哲,最後便先去往了那銀杏所在的院子。
門口有人守着,薛小莞便繞了繞,剛一扒上牆頭,便看到唐清哲站在銀杏樹下衝着面前的女人直接行了禮,隱約說了句什麼後,那女人便轉過了身來——
竟然是永平公主唐昕?!
為什麼唐清哲會來見唐昕?
而且看他的舉止,哪裏像是不知道對方是唐昕的樣子?!一定要說的話,唐昕臉上倒反而有幾分驚詫呢!
難道其實是唐清哲主動邀約不成?
薛小莞越想心中越發不悅,眼睜睜看着唐清哲掏出摺子遞了上去,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更是着急起來,就在這時,她卻見唐昕轉了回去。
兩人都背對着她,那她不得趕緊靠近!
如此想着,薛小莞踩着輕功進去,躲到了一塊大石頭後。
沒發出半點聲響。
這裏勉強能聽清些許,剛落地藏好,她就聽到唐昕說——
「奈何清風徐徐,吹不散相思意」
相思相思?!
難怪她覺得以月對風有些奇怪呢,風情月思,不就是相思?!
怪不得唐清哲支支吾吾左右為難,合着是在這寺里私會來了!
這個騙子,竟還騙她說他對唐昕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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