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終於真正見到從聖旨和大臣的嘴中聽到的海匪了。
濟寧府地處魯西南,乃是魯國故都,也是運河在山東的重要節點。東面是曲阜所在的兗州,西面是背靠河南的曹州,南面與徐州府接壤。
整個濟寧府就是沿着微山湖和運河的一條狹長地帶,境內的土地以平原窪地為主。
趙村的南面是一片農田。
農田中的冬小麥綠油油的,但是因為缺少打理,中間到處都是雜草。
附近的百姓大部分都被拉去運送糧草做了壯丁,沒人打理農田。
清軍以騎兵為主,排成了橫向的陣型,綿延四五里路,緩緩地向前推進。
騎兵們下馬步行,戰馬一邊走,一邊吃着腳下的麥苗。
專業的戰馬不到臨戰的時候,通常不會被騎乘,因為那樣會消耗戰馬的體力。
大戰之前,人需要積蓄體力,戰馬同樣需要積蓄體力。
咸豐站在馬車的前方,金黃的傘蓋遮蓋在他的頭頂。
已經有多少年了,大清的皇帝不再登上戰場。
突然間,咸豐似乎有一種意氣風發的感覺。似乎自己親臨戰場便能無往不勝。
「蘇和泰。」皇帝喊了一聲,聲音不大。
但是一直侍立在聖駕邊上的驍騎營都統蘇和泰卻在第一時間聽到了皇帝的呼喚。
「陛下,奴才在。」蘇和泰翻身下馬,小跑到聖駕的邊上跪下。
「此戰,你可有把握?」皇帝問道。
「回陛下,此處乃是平原,正適合我騎兵展開突襲,地利在我,陛下聖駕親臨,戰士們士氣高漲,人心也在我。此戰必勝。」
「據說海匪的火器犀利」
「陛下,海匪的火器再犀利,只要我騎兵衝破對方的陣列,他們也得崩潰。」蘇和泰是皇帝的近臣,一直負責拱衛聖駕。
他也是連一次戰場都沒上。他說的這些話,全憑藉自己的主觀臆斷。
肅順與一幫文臣跟在聖駕的後面。遠處已經隱隱約約能夠聽到槍聲。文臣的心中卻是慌張的很,他們自認為只適合運籌帷幄。
突然靠近了戰場,文官們心中都慌了起來。所謂君子不立危牆。
這是雙方的小股部隊在交手。
根據反饋過來的消息,官軍這邊並沒有佔到便宜。
但是卻摸清楚了護衛軍的兵力和部署。
那群海匪竟然在平原上列陣等着騎兵殺來。這着實不合理。
正常情況下,步兵在平原上遇到騎兵,至少要找一處可以遮擋的地方紮營。
除非是重步兵。
而這些海匪連盔甲都沒有。
其實護衛軍這邊定義重步兵和輕步兵已經不是按照士兵是否身穿重甲。而是看部隊的火力。
火力配置達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稱為重步兵。
他們的火力足以擋住敵人的騎兵衝鋒。
劉麗川看向戰場。
視野中的清軍越來越多,一些清軍騎兵小隊在麥田中橫向奔馳,似乎是在觀察。
護衛軍這邊,劉麗川將一萬五干多人,以五排橫隊展開,每一中隊大概佔據橫向五十米的距離。
中隊與中隊之間還保留一定的距離。
他們的後方就是之前挖掘出來的壕溝。
即使有清軍越過了線列,也無法從後方迂迴。
每個中隊的邊上都有一個暴風雨機槍陣地。
這個陣地是半圓形,朝着清軍的一側用土筐圍了起來,挖出的土坑中擺放着彈藥。
等下這些機槍才是攻擊清軍的主力。
而那些排成線列的步兵不過是誘餌和火力上的補充罷了。
零星的清軍逐漸變成了一道黑色的線條。線條逐漸變粗,成為了一道奔騰而來的海浪。
「大清必勝」咸豐站在馬車上,默默地在心中祈禱。
他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串佛珠。
眼前衝出去的騎兵就像是他打出去的棋子一般。
江南縱隊的陣列前,劉麗川騎在一匹黑色的戰馬上,從東頭跑到西頭。
「兄弟們,今天我們一起捉了韃子的皇帝。等到有一天你老了,可以跟兒孫們理直氣壯地說,老子當年抓過韃子的皇帝。」
劉麗川不斷重複着這段話,江南縱隊的兵,要麼是在碼頭上扛活的工人,要麼是地主家的佃戶。
他們對這個世道恨之入骨。
真想看看韃子皇帝是個什麼樣子,是不是三頭六臂,是不是相貌出眾。這是大部分護衛軍士兵的想法。
他們對滿清的皇帝已經毫無敬畏。
上萬的騎兵衝來,這樣的氣勢相當於幾倍的步兵。
「轟隆隆」
田間地頭,到處都是騎兵,麥田變成了草原。
清軍肆意地踐踏着腳下的農田。
「轟轟轟」火炮的聲音響起。
這是護衛軍的56野戰炮和50迫擊炮。爆炸在清軍的陣列中響起。
騎兵高速移動又是橫向的隊形,因此炮擊的效果不是很好。
清軍擺出這樣的陣型可以有效地防止炮擊。但是也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後勁不足。
雙方的距離逐漸拉近。
步槍開始發射,清軍的騎兵陣列中不斷有人倒下,五排步兵,同時射擊,已經形成了一道火力網。
這道火力網直接延申到了三百米以外。
就在這個時候,清軍的騎兵突然變換隊形,一部分騎兵加快速度跑到了前面,還有一部分騎兵則拖到了後面去。
橫隊突然變成了縱隊。這就減弱了護衛軍的射擊效果。
能夠在衝鋒的時候完成變陣,可見這支清軍的騎術相當了得。
靠着變陣,清軍騎兵終於接近到了護衛軍一百多米外。
這樣的距離,很多步兵心中已經開始慌張。他們拉動槍栓的手開始忍不住抖動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那些夾在步兵陣列之間的機槍陣地響了起來。
「噠噠噠」的聲音這個時候比什麼都更讓護衛軍戰士們安心。
他們因為緊張而抖動的手也開始穩定下來。
逃過機槍的漏網之魚,紛紛被步槍消滅。
蘇和泰騎馬站在後面,第一波衝鋒他只派出去一半的兵力。
對於騎兵來說,一萬人和兩萬人的衝鋒似乎沒有什麼區別。
「將軍,沖不過去,迂迴包抄也沒有用,對方的武器太厲害了。撤吧,陛下的安危更加重要。」
手下的話似乎給了蘇和泰一個台階下。
自己不能將陛下給輸在了這裏。他蘇和泰不怕死,不怕輸,但是陛下要是在自己的保護下被敵人給抓了,他該怎們辦?
戰鬥開始才幾炷香的時間,真正開打的時間更少。但是蘇和泰的自信早就已經被擊碎。
他現在明白勝保為何在徐州城下打得那麼艱難了。
這群海匪着實是難打啊。
其實護衛軍就是這樣,一開始的時候給人以難以戰勝的氣勢,大部分的敵人一開始就認輸了。實際上敵人要真的跟護衛軍打消耗,護衛軍還真堅持不了多少時間。
因為華族的工業生產能力還無法支撐董良的這套戰爭模式。
在其他國家還在向工業化時代戰爭過度的時候,華族已經率先實踐了工業化戰爭。
「叮叮叮」鳴金的聲音響起。
坐鎮後方的咸豐也聽到了。
「誰在鳴金?」
他這是明知故問,因為聲音很明顯是從自己這邊傳出來的。
「轟隆隆」一隊騎兵跑向咸豐。
來人正是蘇和泰。
「陛下,臣死罪,這群海匪火器太犀利了,兒郎們都已經盡力了。還請讓臣先護送陛下進京,到時候您再制臣的罪。」
蘇和泰跪在地上哀求道。
「這才多長時間」咸豐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剛剛蘇和泰說下的話還在耳邊縈繞,說好的地利、人和都在自己這邊呢。
他也不想想,當實力的不足的時候,天時地利人和都在自己這邊又能怎們樣呢?
這三個條件都是錦上添花的,而不能決定戰爭的勝敗。
「陛下,都是臣指揮不利,但是陛下的安全要緊」蘇和泰沒有起來。
他是真的不想皇帝在自己手裏被俘虜。
「罷了,回京。」
咸豐看了看周圍的士兵,他們的臉上滿是恐懼與沮喪。這個時候的士兵情緒極不穩定。
現在也不是治罪的時候。
他的心中也在恐懼,要是自己真的被海匪抓到了,會被怎麼樣。無論如何他都不想那樣的結果出現,哪怕是跑到草原上去。
「蘇和泰,派人去聯繫勝保,我們回京。命勝保被討逆大元帥,統領魯豫晉直四省兵馬,賜尚方寶劍,
由恭親王奕?6?0監軍。」咸豐臨行前又下了一道聖旨,讓勝保負責殿後。
這個時候的勝保正飛速向北趕來。
他很慶幸,護衛軍沒有追過來。他知道自己這次給徐州的護衛軍帶來了巨大的損傷。
士兵們都非常疲憊,加上馬上就要勝利了,突然被下令撤退,很多士兵心裏面都頗為不服。
「他娘了,打了幾個月的仗,弟兄們死了一多半,最後做了一鍋夾生飯。」一個身材短粗,留着絡腮鬍子的武將叫道,絲毫不在意會衝撞了上官。
「是啊,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唉」立馬有人附和道。
這樣的牢騷怪話,到處都是。
隊伍沿着微山湖西岸一路趕到谷亭鎮,可是皇帝的行轅已經離開一天時間了。
也就是說皇帝在派人通知勝保的時候就離開了。
谷亭鎮是一個富裕的鎮子。皇帝來了之後,鎮子裏的商人上了不少的貢品,深得皇帝的歡心。
隨着行轅的軍隊也不敢在皇帝面前搶劫。
於是這個鎮子就完好地保存下來了。
但是勝保手下這些人情況非常複雜。剩下的不到十萬人屬於十幾支互不隸屬的軍隊。
現在他們對勝保一點敬畏都沒有,甚至對朝廷都失去了敬畏之心。
就在勝保下令繼續北上的時候,已經有幾支人馬進入鎮子開始搶劫。
這麼多人,一個鎮子,沒過多久就被搶掠一空。
勝保知道後並沒有對這些人治罪,他知道,在這個時候,唯有搶劫才能夠讓士兵們排除心中的怨氣,才能夠恢復他們的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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