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良指着地圖對在座的眾人說道:「諸位,我一直以來有一個想法。試問長江為什麼泛濫的次數比黃河要少,黃河的泥沙多,長江里的泥沙少,這確實是一個原因。」
「那麼有沒有別的原因呢?大家在地圖上看看長江沿線,經過了三峽之後很快就有一個洞庭湖,在上古時期,這裏叫雲夢澤,整個洞庭湖就像是一個大蓄水池,當長江水位上升的時候,洞庭湖可以分擔很大的壓力。」
「再到下游,還有鄱陽湖,湖北沿岸更是有很多沿江的小湖泊,這些湖都對水位上升起到了緩衝作用。」
「再看黃河,從上游到下游,可曾有一點成規模的湖泊?」
董良身後屏風上的地圖看起來非常清楚。
就連眼睛不好的曾國藩扶了扶眼鏡都能夠看清楚。
這位元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
他要採用大禹治水一般的方法,堵不如疏。
這麼多年,歷代朝廷治理黃河無不是修築加高堤壩。
難道他們不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嗎?
大禹治水的故事有幾個讀書人不知道。
「所以我覺得要治理好黃河,除了要減少黃河的泥沙,在上游黃河兩岸植樹造林,另外就是要人為製造泄洪區。黃河也需要自己的蓄水池。」
「采臣先生,你對黃河比較了解,你認為這瀉湖擺在什麼地方比較好?」
「這」
董良繞了一圈竟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張亮基請示董良去地圖邊上看看。
他在認真合計地圖上面黃河沿岸的每一個地方。
同時在腦子裏回想着黃河曾經決堤過的地方。
張亮基真的很難抉擇,這黃河沿岸基本上都是人口稠密的平原地帶。
一旦泄洪,奔騰的黃河水就會成為脫韁的野馬。
眼看着張亮基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
董良說是找他們問策,又何嘗不是在對他們進行考核啊。
「元首,這泄洪之地只能選在山東地界,河南境內一馬平川,一旦泄洪不可控制。」
糾結了半天,張亮基只是給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山東的西部其實也是平原,一直到了泰安府才變成山地丘陵地形。真的成了泄洪區,損失同樣不小。
「能不能精確一些,實話告訴諸位,我準備提前炸堤泄洪,否則決堤的地點如何掌控?」
董良的話頓時像是一顆炸雷一般在眾人的頭腦中響起。
炸堤!
我的老天爺啊。這得有多大的膽量和氣魄啊。
要是以前的某位皇帝說了這樣的話,一定會有言官御史撞死在大殿的石柱上。
不過今天坐在這裏的幾位都是聰明人,沒有一個是迂腐之輩。
董良的辦法確實能夠將損失降低到最小程度。這其實是一種緊急避險,為了避免更大的損失,故意造成小一些的損失。
「也不要采臣先生一個人說了,胡大人、曾公,還有李二先生,你們也說說。」董良臉上的表情舒緩了一些。
他能夠看出面前這些人有些緊張。
董良成為上位者的時間已經不短,身上那種自信與高高在上的氣質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的。
曾國藩這些人雖然也是官場老油條,曾、胡、駱、張等人甚至都是封疆大吏,但是他們畢竟是為人臣子。
董良在他們看來就是君,君君臣臣那一套已經深入骨髓。
因此,當董良提出這個問題,並且不斷帶追問之後,這些人會產生緊張的情緒。
也許是年輕吧,也許是覺得自己想到了關鍵點,李鴻章這個時候站了出來。
「元首,諸位大人,草民以為可以泄入曹州。草民聽說上古有一天然古澤名為菏澤,其乃是上古九澤之一,便在如今的曹州府境內。《尚書·禹貢》載:「導菏澤,被孟諸。」上古九澤之菏澤、雷澤、大野澤、孟渚澤,遺址都在曹州府境內。草民以為曹州那裏以前便是大湖。地勢一定比周圍低洼,只要將其與其他地方連接的出口給堵住便可畫地為湖。」
李鴻章的膽子可真夠大的,一句話就將整個曹州給賣了,不知道以後曹州的百姓會不會罵他。
曾國藩卻對自己的這個徒弟投來了讚許的目光。
他研究過董良,這是一個十分務實的人。華族高層的那些官員無一不是實幹派。
所以今天他們出現在這裏,那是來解決問題的,而
不是來搗漿糊的。
「菏澤?」這個名字董良可是非常熟悉。
哪怕到現在,山東的西南依然是北方湖泊最多的地方。
再看地圖,整個曹州絕對是山東地勢最低的地方。
見到董良沒有說話,李鴻章有些緊張,不知道自己出這個頭究竟對還是不對。
「嗯,這是一個不錯的思路。剛才我沒有說清楚,我們採用定點泄洪的辦法,肯定是要將當地的百姓提前撤離的。這樣沒有人因為洪水喪生,那麼這災害就算不了什麼,在我華族這裏,華族百姓的人命才是最值錢的。」
「好,元首能夠愛民如子,真乃是天下百姓之幸。」駱秉章抓住時機拍馬屁道。
他是廣東人,只能算是湘軍一系的邊緣人物。而且駱秉章這個人吧,除了穩重還真沒有什麼突出的才華。
董良將他叫來主要還是看在他帶頭投降的份兒上。
「元首,少荃所說的沒錯,上古以來雖然滄海桑田,但是地勢的變化並不大。而且這個菏澤的位置就在考城的東邊,正好是黃河拐彎南下,也是其時長決堤之處。」
沒想到這個位置因為史書的一句記載就定了下來。
實在是現在時間太緊迫了,要不然董良肯定還是要繼續論證一下的。
「接下來就是要確定哪些人撤離的問題。遷移這些人究竟需要多少錢糧。」
董良剛剛說完,李鴻章就問道:「元首,這些人是否也是要遷移到海外去?」
李鴻章也跟某些滿清官員一樣,也在通過報紙偷偷地關注着華族的動態。
董良搖頭:「這次的時間比較緊,人員數量太多,並不會全部遷移到海外,我準備將大部分人轉移到遼東去,諸位不要忘了,關外可是有大把肥沃的土地。」
這東北平原在後世可是華夏的三大糧倉之一啊。
只是滿清出於自己的私心,一直禁止漢人百姓自由遷移過去。
幾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讚許與佩服。
這個年輕的元首做事情還真是一環套着一環啊。
其實董良沒說,眾人也能夠想到將泄洪區的山東百姓遷移到關外去還能夠鞏固華族在那裏的統治,絕對是一石二鳥。
「如果是現在就遷移的話,走膠東渡海,最快一個月內,移民就能到自己的新定居點,還能種上一季的粗糧,過冬的房子也來得及建好,這個冬天,官府只要再補貼一點糧食,或者是以工代賑,明年這批移民就可以在關外站住腳。」這個時候一直沒講話的胡林翼也接了一句。
董良將房間裏的氛圍營造的很好,讓人忍不住想要插上一句。
他雖然坐在上首,但是他右胳膊肘搭在了膝蓋上,用手背托着下巴,這樣基本上就是平視身前的幾個人。
他的隨意,也讓幾人更加放鬆。
「洪泛區的百姓,有沒有兩百萬?」
董良看向張亮基問道。
張亮基做了兩年山東巡撫,各府的丁口都記在他的心中。
「曹州府在山東的人口較多,一共有四百多萬,不過這兩年因為戰爭,人口流失了不少,三百多萬還是有的。元首,其實曹州的百姓不用全部遷移,咱們可以將泄洪區分為湖區和緩衝區,湖區也就是未來的菏澤湖,這裏的百姓全都要遷移。外圍則是緩衝區,緩衝區在水量過大的時候變成泄洪區,當地也可以留一些百姓,讓他們居住在地勢較高的地方,不是災年的時候,可以允許他們在過渡區耕種。這樣算來,只要遷移兩百萬就差不多。」
張亮基以為董良是擔心遷移的百姓數量太多,華族的經費跟不上。
沒想到,他是多想了。
只見董良繼續說道:「兩百萬,有些少了啊,關外的土地肥沃,都是未開墾的黑土地,以後咱們將鐵路修過去,那裏與關內的聯繫也會變得更加方便,到時候在那裏容納個一億人口都沒問題。」
兩百萬對一億顯然是毛毛雨。
不過要遷移一億人口過去,官府要花多少錢啊。
當然不能一下子遷移那麼多人口。
「第一年先遷移兩百萬,第二年四百萬,第三年六百萬以後逐年增加,我想將黃河上游的人口也遷移一部分過去。這樣我們可以恢復黃河兩岸的林地,減少水土流失,這才是從根本上治理黃河的辦法。」
眾人聽得心潮澎湃的,歷朝歷代的文人都熱衷於治河。
從大禹治水開始,治理黃河的人都會名垂青史。
誰要是能夠成功治理了黃河,那就是中華民族的大英雄。
不過按照董良這個計劃,這可能真的要遷移上億人口啊。
「諸位應該已經發現了,現在我們華族的人口比明朝鼎盛時期還要多出幾倍。按照現在的趨勢,以後本土的土地一定是不夠的。因此我們華族自成立以來就積極向外擴張,去佔領那些蠻荒的土地,經過我們華族百姓勤勞的雙手,未來這些地方都將變成我們的家園。」
「采臣先生,我想讓你到河南去做總長,李二先生去山東專門負責黃河治理,你們倆配合完成此次重塑菏澤的計劃。移民的糧食和物資我會讓內閣準備,直接通過海運送到遼東,山東境內的遷移物資已經準備好,李二先生,你的主要任務是動員移民,這其中肯定會遇到阻力,當地的駐軍會配合你。」
董良圖窮匕見,終於開始公佈對幾人的安排。
李鴻章立刻坐直了身體,他現在僅僅是一個小小翰林,直接成為河道總督,還是在新朝,看樣子自己賭對了。
「采臣大人(張亮基字),你來負責河道的規劃,決口地點的選擇,為了控制蓄洪區的規模,要在周圍選擇圍堵的地方。我會調一批懂勘測的人給你。同時河南境內黃河上游的防洪工作也要由你負責。」
董良這些天一直擔心的黃河問題終於安排下去了。
後世的黃河是從山東入海的,而現在的黃河是經過徐州南下匯入淮河,然後與淮河水一起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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