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威門內,早早的封鎖了通往這裏的道路,衙役們正忙碌的打掃着路面。
贏緋坐在一間臨時搭的涼棚里不動聲色的左右觀察着。
昭毅將軍南去平匪大昭皇帝將親自送他出征這個消息昨兒朝堂上就散了出去,贏緋昨日只回家照了個面就一直扎在這裏盤查,這樣的場合是不能出丁點兒紕漏的!
「主子,附近所有的街口巷子都被咱們的人封了,兩個時辰內過不來人。」一名精壯的漢子走到他的身後也不行禮只是躬身說道。
「嗯。」贏緋從桌上拿了一個大火燒給他:「涼了,先墊吧幾口,等這趟差過了回消金館吃去。」
「呵呵,這一會兒不算啥。」那漢子接過大火燒就往嘴裏塞,一下就咬下去半拉!他是真有些餓了。主子都在外面風餐露宿地盯了一夜,對於他們來說這樣的情形更是常事兒。
「找個地方,讓這些人先在裏面待着。」贏緋指着那些才打掃完的雜役說道:「完事兒了再放他們出去。」
「是。」漢子應了一聲,邁着大步朝着那些聚在一起的雜役們走了過去。
贏緋起身伸展了一下臂膀,他往涼棚外走了幾步抬頭看了看天色而後吩咐道:「把這兒拾到拾到,該預備的都擺好!」
有人聽了命令馬上過來,有條不紊的準備着……
岳西的馬車混在贏素的車隊之後到了宣威門。
前面文武百官已然列隊在道路兩側,她如今的身份顯然是不能過去的,於是岳西只遠遠地站在人群里注視着那正在說話的君臣二人,卻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麼。
出征儀式簡單而肅穆。
三通楊威鼓已響過,三杯壯行酒也飲了。
贏素走到馬夫跟前從他的手裏接過韁繩來對韓陽春說道:「請昭毅將軍上馬!」
「……」皇帝的舉動讓四周瞬間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贏素與韓陽春的身上。
「陛下?!」韓陽春幾步走到贏素身前行禮道:「臣惶恐!」
「昭毅將軍。」贏素單手扶起他輕聲說道:「你這一去,沿海幾郡黎民百姓的身家性命便擔在了你的肩上,望你牢記!」
「是!臣記下了!」韓陽春沉聲應道。
在韓陽春請旨出征後,贏素曾經與之關起門來進行了一番長談。
沒有兵符只有聖旨以及隨軍的糧草輜重,還有贏素秘密撥給韓陽春的二百隻新造的火銃!
這,可以說是贏素傾力而為了。
韓陽春對此心知肚明。
如今兄弟兩個臉對臉站着,他看着贏素那張與自己記憶中父皇頗為相像的一張面孔亦是輕聲說道:「陛下放心,臣此去不把倭寇打殘打怕是不會班師回朝的!」
贏素點點頭,不禁往兩邊看了看,並沒有看到岳西的身影。
打殘打怕……這是只有他娘子才會說出的話。
「上馬吧。」贏素往旁邊讓開半步:「朕替我大昭勇猛無敵的將軍牽馬!天佑我大昭將士早日凱旋!」
「天佑我大昭將士早日凱旋!」
「天佑我大昭將士早日凱旋!」
人群忽然涌動起來,前面不斷響起高亢嘹亮的壯行呼聲,岳西貼牆站着,看着人流潮水一樣奔向前方自己則朝着停在藉口的馬車走去。
「咱們先到城外等着吧。」上了馬車,她對着馭夫吩咐道。
送行的人太多,就是一人說一句話都要不少時候,岳西不願在這麼多人前露面,因此繞道到城外去等。
……
一個多時辰後,才從人群里脫身出來的韓陽春策馬走在離城十多里的官道上正準備換乘馬車,一歪頭,他看見了微笑着立在道邊楊樹下的岳西。
初夏的陽光透過樹上的枝葉灑在她的身上,是一身的細碎的金黃,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柔和溫暖。
「大哥哥,我來送送你!」她看着他笑着說道。
「算你有點良心!」韓陽春從馬上跳下幾步走到她的身前亦笑着說道:「愚兄就說麼,妹妹不會不來的!」
「剛才人太多了,我可擠不過那麼多人……」岳西邊說話邊打量着他,並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甲冑:「這不是鎖子甲啊?」
「這是綿甲。」韓陽春又往道邊走了幾步讓開跟着的隊伍,等岳西走到身前他才說道:「妹妹不是說倭人最善於用刀劈刺?這綿甲可比鎖子甲強了不少。」
「一定要多小心!」岳西把手裏的一隻木盒交給他:「刀劍無眼,保命第一!你得保證自己活着才能護佑一方百姓!」
「好。」韓陽春心裏一陣暖流淌過,噪噪雜雜中那麼多送行的,也只有她對他這麼說。
就為她這一句話,他便是真死在了戰場上也無憾了……
「走吧。」看着路上聚集的百姓越來越多,岳西對着韓陽春揮手作別:「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在家裏擺酒為你接風!」
換了馬車,韓陽春透過車窗看着立在道邊的那個黑衣女子越開越遠,直到看不見對方的身影之後他才放下了帘子。
低頭看着臨行前岳西交給他的那隻頗有些分量的木盒,盒蓋上寫着『平安』兩個字。
韓陽春笑了笑,手指在那兩個字上比劃着寫了一遍才把盒子打開:「哈哈!」
他仰頭笑出了聲:「你們可真是夫妻同心了。」
木盒裏躺着一支簇新的火銃……
……
「當家的,您看!」
送走了昭毅將軍岳西才要上車,隨行的侍衛叫住了她,不着痕跡地朝着一輛才過去的馬車一抬下巴:「相府的馬車!」他低聲說道。
「嗯?」岳西再看的時候也只看見了一輛普通馬車的背影。
韓其去追韓陽春了?
「過去個人跟上去瞅瞅,別太近了。」岳西吩咐道。
「是。」侍衛應了一聲走進行人中,眨眼間不見了蹤影。
回到西廂村的時候,贏素正在屋裏喝茶,腿上還坐着個贏老二。
「新鮮吶,你怎麼有功夫抱兒子了?」岳西進門一見他們父子兩個如此友好的相處在一起頗覺驚奇不禁笑道。
贏素得意地看瞟了岳西一眼,低頭在兒子的腦門上親了一口:「待會兒爹爹就幫你打回去……」
「什麼?」岳西一邊彎腰洗手一邊回頭看着這突然好起來的爺倆,越看越覺得畫面詭異:「老二,跟娘說說,讓你爹幫什麼忙呢?」
看見娘親回來,贏老二馬上就在贏素的腿上擰吧起來,最終贏素擰不過他,只好把兒子放在地上。
贏老二得了自由馬上走到岳西身邊,咿咿呀呀的開始學舌,岳西聽了半天終於聽明白了,原來是鄭寶才的兒子狗蛋仗着自己比雙胞胎大幾歲暗地裏常欺負他們。
其實說欺負也談不上,不過是小小子都喜歡拔尖做個老大,狗蛋被狗子欺壓慣了,如今狗子跟着馮繼宗學藝去了,狗蛋這幾個月沒有挨拳頭,便把心思用在了兩個更小的小小子身上。
雙胞胎雖然被雲畫和霞染看得很緊,可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三個孩子一起玩耍難免有玩急了時候,於是雙胞胎都挨過狗蛋的揍!
為此霞染和雲畫都給狗蛋告過狀,岳西是一笑了之:「小孩子玩兒大人別摻和,只要不是玩命的事兒就有着他們打鬧去。他們不記仇,一會兒就能和好……」
有了當家的這番話,狗蛋便更加放得開,一心一意的想把雙胞胎收羅成自己的手下。
奈何雙胞胎雖然還不懂做人家的大哥的威風,卻是堅決不肯當狗蛋的小弟,於是三個孩子之間的戰爭已經打了兩天,狗蛋雖然年歲大點,身材力氣並不佔優,這場戰鬥中儘管勝多敗少,卻也被雙胞胎合力打的哭了幾場……
岳西蹲在地上耐心的聽完兒子的講述才問道:「不是你和老大一起上陣麼?怎麼你自己落了單啦?」
「哥哥去搬救兵啦!」贏老二奶聲奶氣地回道:「哥哥說打不過就不打啦,有人會揍他!」
「……」岳西抬頭看看若有所思的贏素又低頭問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才不要狗蛋當哥哥!」贏老二氣哼哼的說道。
「嗯。」岳西點點頭:「所以你就來求爹爹幫你去打架?」
「沒有……」贏老二使勁搖頭:「二寶來求爹爹教功夫的,我學會了,再打!」
岳西叫孩子的時候是隨心所欲的,想起什麼叫什麼,經常叫的贏素聽了嘴裏直泛酸……
於是孩子們耳濡目染着也學會了,通通自稱為『大寶』『二寶』!
「聽見了嗎?」岳西起身看着贏素說道:「兒子只是想求你教幾招去救急,可不是讓你這個當爹的去替孩子們打群架!」
「我不管!」贏素把手裏的茶盞遞給她:「兒子好不容易求我一次,我是一定要教訓教訓那個臭小子的!」
「讓我說你什麼好……」岳西撇撇嘴。當着孩子的面不好數落他這個當爹的,只好小聲兒說道:「陛下還是操心國家大事兒吧,家裏的小事兒不如就留給我處理可好?」
「岳西回來沒有!」贏素還未開口,院子裏已經出來一陣帶着怒氣的聲音:「乖孫兒不要哭了,你聽聽這喉嚨都要啞了……外祖母給你做主,今兒若是你母親不好好教訓了那個小潑皮,外祖母饒不了她!」
「這小東西能耐了啊!」岳西笑着一拍贏素的肩膀:「看看你兒子那賊心眼子,連我娘都給忽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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