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啷~」
潘樓撥給八位清倌人梳妝打扮的雅間中,
胸脯劇烈起伏着的芸娘,一腳將小女使端來的梳妝銅盆給踢到了一旁:
「滾啊!」
濕了半邊衣服的小女使趕忙撿起銅盆退到了一旁。
芸娘在房間裏喘着粗氣又走了幾步,衝着一旁的小女使喝問道:
「你說!芳娘這狐媚子是什麼東西!她是用了什麼下賤伎倆勾搭上的柴家人!憑什麼她得了這麼多的賞!!」
那小女使低着頭,捏着手裏的銅盆囁喏道:「奴,奴婢不知!」
芸娘自言自語道:
「明明一開始是我第一的」
「這個賤人!」
這時,門外響起了恭敬的叫人聲:「阮媽媽,您來了!」
話音剛落,房門就被打開,風韻猶存的阮媽媽扭着腰肢走了進來,看了眼衣服半濕的小女使一眼,看着芸娘道:
「怎麼了?」
小女使低頭沒說話。
阮媽媽繼續道:「芸娘你不趕忙梳妝,然後去感謝外面出了銀錢的貴客,在這裏發什麼瘋。」
芸娘胸膛起伏,沒好氣的說道:「媽媽,我不服,定是這芳娘是用了什麼下賤招數!」
阮媽媽眼睛一瞪道:
「你不服?下賤招數?你瞧不起誰呢?」
「真用了下賤招數,還會有人給芳娘掏錢?」
芸娘欲言又止,阮媽媽說的不錯,真要是芳娘用身子勾搭人,被破了身,別的不說,阮媽媽是真的會打死人的。
芸娘低頭看着地板上的水漬,她自己最多也不過是讓喬九郎摸了摸小手兒罷了。
看着芸娘的樣子,阮媽媽知道她是想明白了,繼續說道:
「本來我也是要捧你的,但是誰也摸不准那幫子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兒、富戶員外們的心思。」
「尤其是一開始,三家勛貴的公子哥兒就給那芳娘三百貫的賞錢,一下子讓樓中的人注意到了她。」
阮媽媽說的也是心中所想,那芳娘不僅有些不聽話,還多少受到了勇毅侯家五郎的照拂,以後用起來肯定是不如芸娘這般的順手。
阮媽媽繼續道:
「再說,你也不看看外面和柴家大郎別苗頭的是哪幾家!」
「帽子田家、大桶張家、久住王家、寬布張家!哪個不是豪富?」
聽到此話,芸娘喘氣聲更大了起來,恨恨的說道:「本來一開始這幾家的公子都是給我賞錢的!」
阮媽媽嘆了口氣道:
「誰知道這幾家怎麼就看中了這芳娘!」
「而且我看這幾家扔錢的闊綽樣子,可不像是他們家公子哥兒的行事。」
芸娘一愣,疑惑的問道:「媽媽,你這是什麼意思?」
阮媽媽瞥了芸娘一眼道:
「你見識少!我的意思是,今日田家、張家的主君都在三樓招待客人。」
「說不準是芳娘哪裏得了這幾位員外的青睞,這才砸了賞錢下來。」
「這幾家的主君真要是喜歡,花起錢來可不是那幾個公子哥兒能比得了的。」
看着芸娘,阮媽媽又道:「快些吧!別讓貴賓們久等了!今晚是那喬九郎為伱花的最多,你和他熟識,挺好的!」
說完後,阮媽媽出了房間,房間裏的小女使順手關上了門。
房間外的阮媽媽飛快的調整了些表情,笑容浮上臉龐後,朝魏芳直的房間走去,方才她本來要先去魏芳直的房間,
但是在門外聽到了摔盆砸碗的聲音,這才先進了芸娘的屋子。
進了房間,阮媽媽就看到魏芳直的梳妝打扮已經進入了尾聲,看到阮媽媽進來,魏芳直趕忙起身一禮。
「快坐!快坐!」
看着摘下面紗的魏芳直,阮媽媽雖然看過幾次,但是依然會被驚艷一下。
走到魏芳直跟前,阮媽媽握着魏芳直有些細繭的修長手掌道:「等會兒謝過了給你賞錢的貴客後,柴家的馬車會把你接走。」
魏芳直垂首點了點頭。
「進了這行,總得邁過這個坎。」
「不過,有了今晚的身價,以後你的日子不會太難過!」
魏芳直柔聲道:「謝媽媽開解,奴曉得。」
聽着魏芳直的聲音,阮媽媽身為女子都覺得心裏一酥,覺着聽得舒服,要是吟唱上幾聲,或是細語開解上幾句,怕是什麼男子都扛不住。
想着這些,阮媽媽拍了拍魏芳直的手背道:「如此便好!等會兒讓人陪着去拜謝下貴賓們。」
「是。」
阮媽媽笑着點了點頭,退出了房間。
今日這一場,
八位清倌人上台展露才藝,阮媽媽手下的芸娘、芳娘兩人就佔了前二,後面第三是韻潮閣的姑娘,
這般『戰績』再次將阮媽媽能帶好清倌人的名聲打了出去。
阮媽媽又進了那位吹簫的姑娘屋子裏一番安撫後,這才捏着手絹兒進了一層中的某間屋子。
屋子中,是六七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
阮媽媽朝着這群小姑娘們微微一笑道:「方才外面的情景你們都看到了,以後你們跟着我.」
潘樓中間的木台上,已經換成了普通的歌舞。
徐載靖所在的屏風隔間裏,眾人正在喝着茶,不時的調侃一下得償所願的喬九郎。
而喬九郎的視線則一直盯着上二樓的樓梯處。
看到換了衣服的清倌人們開始上樓感謝地時候,喬九郎一下站了起來道:「開始了,芸娘要來了!」
看着喬九郎的樣子,徐載靖等人無奈的搖了搖頭。
因為徐載靖這邊的隔間,只是最開始的時候賞了三百貫,
而芳娘是按照賞錢多少來感謝地,所以芳娘魏芳直並未第一時間來此處,而是去了三樓。
在魏芳直身邊小女使的呼喊聲中,不少雅間打開了門。
這日的潘樓三樓,多是汴京的數一數二的富戶家的主君在此飲宴,剛才魏芳直在木台上離得遠了些,看的不甚清楚。
此時來到門口當面道謝,人離得近了,魏芳直的身段和聲音,員外們看的清楚,聽得更清楚了很多。
三樓雅間中富戶家的主君們,不少在魏芳直道謝時,被其柔美的聲音吸引到,滿是喜歡的目送着魏芳直綽約柔美的身影朝別處走去。
「嘖嘖嘖,真乃極品啊!」
「田兄所言不錯!」
隨後幾人對視之間,滿是『剛才應該再多加一次賞錢』的懊悔神色。
下到潘樓二樓,
小女使殷勤的說道:「這裏面是幾位公侯家的哥兒。」
魏芳直頷首後柔聲道:「奴,來給諸位公子道謝。」
屏風隔間裏,韓國公、令國公、安國公、錦鄉侯等幾家和徐載靖不對付的公侯子弟,聽到魏芳直的聲音後便讓人移了屏風。
隨後目光不停的掃試着魏芳直,面上還算有禮,但是眼神恨不能將她衣服扒光。
當着魏芳直轉身告別的時候,已經聽到有人在說『等柴勁這廝享受完,本公子也要請她去府上』。
「器哥兒,你請芳娘去富安侯府上幹嘛?」
「學琵琶呀!」
「哈哈哈哈!」
聽着這些,走廊上的魏芳直眼中一苦,垂首繼續走着。
來到幾個官宦子弟的隔間門口,感受着不停往她面紗後,還有胸前鑽的視線,魏芳直柔聲道:
「奴在此多謝幾位衙內的賞錢。」
看着魏芳直面紗後的美目和挺直的鼻樑,有人拱手道:
「芳娘客氣了!」
「以後有時間,還請芳娘單獨為我彈一首才好。」
「到時請芳娘賞臉。」
魏芳直柔聲道:「奴多謝衙內青睞,到時定掃榻以待。」
這幫官宦子弟趕忙笑道:
「好好好,為此我也一定要新作一首詩詞給芳娘備着。」
「我也是!」
「芳娘賞臉,我也一樣!」
「放心,到時我定然多多點些酒來喝!」
魏芳直道謝完後,帶着幾道官宦子弟看向腰臀的視線,翩然離去。
繼續朝前走着,魏芳直身邊的小女使道:「以後芳娘您和這些公子衙內打好關係,定然是沒人敢欺負您了!」
魏芳直點了點頭。
又朝前走了一段距離,謝過聚在一起的幾個冷門宗室家的哥兒後,魏芳直身邊的小女使道:
「芳姑娘,前面的隔間就是剛才給芸姑娘賞錢最多的喬九郎所在了。」
「齊國公家的小公爺,寧遠侯家的二郎,永昌侯府六郎都在裏面呢。」
魏芳直點頭後輕聲問道:「勇毅侯徐家的哥兒沒來嗎?」
小女使遲疑的說道:「應是沒來的,方才上台的八位清倌人,奴婢沒有聽到有喊徐家哥兒賞多少銀錢。」
魏芳直深深嘆了口氣後:「嗯!」
說着,魏芳直抬起頭朝前走去,待看到屏風旁的幾個小廝後,魏芳直眼神中驚訝一閃而過後,趕忙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站在屏風外正側頭看來的不為,扯了扯青雲的衣袖道:「青雲哥,你快看,芳娘在看你呢!」
這時,魏芳直剛剛看了自己衣服,抬起頭時就看到了青雲看來的眼神。
走近了,魏芳直朝着青雲福了一禮後,低聲道:「元宵那次,多謝您出手相助。」
青雲笑着點頭致意,道:「那是公子的意思。」
魏芳直又福了一禮後走到了屏風隔間內,屏風裏的眾人,她都是見過的,蹲了一下後道:
「奴,謝過幾位衙內,開場時的仗義出手,相助之恩,奴沒齒難忘!」
說話的時候,魏芳直的眼神是看向梁晗、顧廷燁兩人的,但是她的注意力卻是放在了正在一旁嗑南瓜籽的徐載靖身上。
單論顏值來說,徐載靖就是在一眾公子們中間,最為俊俏的那個。
而經年累月鍛煉之下的氣質,能與他相比的,也就只有同樣經常鍛煉的顧廷燁了。
顧廷燁驚訝的看着魏芳直道:「芳娘,許久未見,你聲音變化怎麼這麼大?也太太好聽了吧!」
聽着顧廷燁說完,梁晗和喬九郎點頭表示同意。
魏芳直用笑彎雙眸,看了隔間中的眾人一眼後道:「奴也不知道,大概燈會結束後便這樣了。」
一旁的喬九郎道:「芳娘,你聲音再好聽,我還是喜歡芸娘的,嗯!」
看着同樣驚訝而讚賞的看向她的徐載靖,魏芳直又福了一禮後道:
「將來諸位公子如有飲宴詩會,還請莫要忘了奴。」
「自然自然!」
「一定一定!」
隨後,魏芳直垂首退出了隔間,
聽着隔間裏梁晗的『知道芳娘說話這般好聽,我定然多多賞錢』的話語,
魏芳直側頭,朝着屏風後的某人蔚然一笑,卻也沒管徐載靖看不到。
隨後,魏芳直走下了二樓,來到在木台邊,和師父湯大家、前行首楊落幽還有敲鼓的小稚月等樂師們福了一禮,笑道:
「今晚麻煩諸位了!」
湯大家、楊落幽等樂師,面上帶着微微的笑意回了一禮。
「稚月,鼓敲得很棒!以後有機會同台演奏喲!」
聽到魏芳直的誇獎,楊稚月害羞一笑後,重重的點了點頭。
芸娘換了身打扮後,同樣是首先去了三樓,然後再來二樓道謝。
在韓國公等幾家所在的隔間處,芸娘道謝完後,
看着令國公呂家哥兒想要來牽自己的手,芸娘一個輕巧的轉身,一臉泫然欲泣的說道:
「浪哥兒,今晚奴是九郎的人,你想我.便等明日吧。」
說完,芸娘轉身走了幾步,『深情』回望了呂三郎一眼,這才朝着徐載靖等人所在的隔間走去。
看着走遠的芸娘,呂三郎嘖嘖幾聲後道:「這小娘皮,當真是勾人!我要是有四千貫.」
韓程雲道:「人家可是喬九郎的摯愛心頭兒好!」
此話一出,隔間裏的眾人轟然而笑。
徐載靖處,
忙完了的阮媽媽,扭着腰肢走了過來,朝着隔間裏的眾人福了一禮後道:
「諸位公子,芸娘已經道謝完畢,現請九郎過去。」
喬九郎心愿達成,笑着深呼了口氣後,朝阮媽媽走去。
走到屏風邊的時候,喬九郎止住了腳步,朝着正在笑着看他的徐載靖躬身一禮,道:
「靖哥兒,去找芸娘前,小弟有句話想和你說,不說我念頭不通達。」
徐載靖疑惑道:「九郎,說就是了!」
喬九郎拱手道:「實在對不住,靖哥兒你賒給我的那把大高劍,被我壓到當鋪里了!」
「慚愧慚愧!」
說着喬九郎趕忙掩面而走,只留隔間裏的眾人面面相覷。
徐載靖不可置信的搖着頭,看着同樣一臉驚訝的梁晗,問道:「六郎,九郎把劍押到誰家當鋪,你知道?」
梁晗:「呃自然是出價最高的」
端午晚上,
氣溫宜人,
潘樓街朝北的大街上很是熱鬧,
叫賣吆喝此起彼伏,
車聲轔轔,
黑暗的馬車車廂中,
車簾被晚風吹拂着,不時的把路旁的燈籠光線被吹進馬車中,
車中的魏芳直帶着面紗,抱着琵琶,她的臉龐隨着光影時隱時現。
魏芳直不停地深呼吸着,腦子裏控制不住的在想,等會兒可能遇到的情況。
有些事,不論是阮媽媽還是湯大家,都告訴過她。
但今日還是要她自己面對的。
魏芳直看你這在車中陪着自己的小女使,道:
「怎麼了?這樣看着我?」
「芳姑娘,你,你可真好看。」
魏芳直擠出了個笑容。
小女使繼續道:「之前我在潘樓里聽說了幾次柴家公子,聽潘樓的小二敏哥兒說,柴大郎是很俊俏呢!」
魏芳直點頭道:「多謝。」
馬車中陷入了安靜之中。
不知走了多久,
『吁~~~』
車夫的聲音傳來,小女使道:「車夫大伯,可是到了?」
「對,到了!」
聽到此話,魏芳直起身,抱着琵琶低頭從馬車中走了出來,踩着車凳下了馬車後,這才發現此時在一條幽深少人的巷子裏。
巷子中掛着幾個燈籠,周圍都是高大整潔的院牆。
院牆上有個漆黑的小門,四個婦人正站在那裏。
看到魏芳直走過來,其中的一個婦人道:「魏姑娘,這邊請。」
院子裏,
一番十分仔細的身體檢查、沐浴後,
換了身衣服,依舊帶着面紗的魏芳直被人提着燈籠,領着拐了不知道多少個彎兒,穿了好幾個門後,來到了一個精緻的園子裏。
魏芳直透過極為輕薄的窗紗,
看到亮着蠟燭的屋子裏,矗立着一個穿着甲冑的木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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