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陳平忽然間在嬴政面前得寵,這件事一度讓朝中的臣子們人心紛亂。
仿佛陳平得到皇帝的寵愛,就好像是皇帝和太子前嫌盡釋一般。
事實上嬴政也是這麼想的。
當他自認為得到了陳平這樣的年輕有才華的人之後,又有蕭何做廷尉,他就認為扶蘇已經不再具備威脅。
當扶蘇不具備威脅,就不是他的敵人。這個時候,嬴政覺得扶蘇還勉強算是個好兒子。
這還多虧了尉繚。
因為嬴政總是擔心尉繚跟着扶蘇前去,繚可不是那種迂腐之人,萬一攛掇扶蘇怎麼辦。
為了驗證尉繚是否有謀反之心,是否是真心想要幫助他打贏百越戰事。嬴政就在繚剛抵達兩廣一個月後,以咸陽緊急軍務為由,把繚給召回去了。
繚當然知道嬴政的目的是什麼,自然是奉命回去了。
為了保護帝國的儲君,有很多人都在暗暗付出。
只是可憐了尉繚的屁股。
但是好巧不巧,他竟然在這次回去的時候見到了老朋友最後一面。
也算是因禍得福。
繚最近有些無能狂怒,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理解他的人,而皇帝卻頻繁地折騰庶民和士兵。
公開指責嬴政的不是,對於繚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扶蘇想了很久,他要不要告訴師傅,他決定起義的事情。但是又擔心師傅斥責他,想想還是算了,等干成了再解釋吧。
言歸正傳,繚的乖巧,扶蘇的懂事,陳平的見風使舵,一切的一切都在推動嬴政放下戒心。
這多虧陳平啊,他現在總是在嬴政跟前瞻前顧後,頂着眾人的罵名給他想辦法煉製丹藥,幫助他實現長生的願望。
嬴政非常喜歡陳平。
「朕看你比趙高那廝聰明數十倍,卻又不奸惡啊。」
陳平聽到這樣的誇獎,自然忍不住心下一熱。
這可是始皇帝,多大的權威啊。
能被秦始皇誇讚上一句,夠自己吹一輩子了。
陳平由此又招致了宮中很多近侍的嫉妒。
嬴政問陳平典籍的事情,他也經常能夠對答如流。幾乎完全可以替代宮中那些專門被訓練培養出來的博士。
一時間陳平又搶走了那些博士們的風光,比如――周青臣。
周青臣為此是恨得咬牙切齒。
過去和他有矛盾的博士僕射們,在看到陳平搶了他們的差事後,忽然間和周青臣沒有了嫌隙,達成了前所未有的團結。
嬴政多年為王,太懂人心了。
他看到陳平地位低下,總是容易受人白眼不說。這麼高的才華,居然只做太子詹事。
愛才的嬴政多次想要調他來到自己的宮中,陳平倒是也想,但是這麼做,會把自己的退路砍斷,這會讓無數人認為,他陳平已經背叛了太子。
這樣的人不忠啊。
雖然對陳平來說,忠義什麼的都是騙書呆子的東西。
陳平並不講究什麼忠義,他只追求利益。
然後用利益,達成自己心中那個理想。
但是這個世界上恰巧有這麼一個人,偏偏他是能讓陳平為他破裂,守一回忠義。
嬴政每一次提,都被陳平婉拒了。
這不免讓嬴政心中不爽。
「難道說在你的心中,朕不及太子嗎?」
陳平也不知道嬴政是有意為難他還是單純好奇問他這個問題。
「太子正在戍邊,若是知曉宮中之事,恐怕會傷心啊。」
「傷心?」嬴政鼻孔里鑽出兩團冷氣。他想到了一些好笑的話,「看來你被太子騙的不輕啊。」
陳平一臉迷茫。
「太子,表面上看起來,像是一隻溫順的鹿,誰都願意親近。其實他就是一隻」嬴政望了望殿裏的活物,指着那隻籠子裏圓滾滾、卻又長着一對又尖又長的耳羽的胖雞說,「是雕。內心裏充滿了對身邊人的厭惡。」
陳平只是恭順地聽着,來之前就知道陛下文采不是很好。
今天聽了才知道,陛下的文采不是不好,而是一塌糊塗。
把太子比作雕,什麼跟什麼啊?
嬴政非常想要讓扶蘇知道,他的人都在自己的身邊了,於是更加狂熱地要想要讓陳平背叛扶蘇,以此實現自己的政治目的,奪取政治威望。
嬴政再三提議,說要封他為上卿,和蒙毅一樣隨着他入內出外。
陳平的內心自然飽受煎熬。
但是他也知道,他必須要明確地拒絕秦始皇了,因為現在皇帝和太子的黨羽,都想要殺了他。
為此,他必須要在朝臣面前製造點懸念――也好給自己日後留點餘地。
讓人猜不透的才是最高明的。
陳平對嬴政說,「先皇后在世的時候,經常擔心陛下和太子。總是說,太子一旦沒有了母親,就等同於失去了父親。說讓臣一定要全心全意輔佐太子。我怎麼能棄太子而去呢,這不是讓先皇后傷心嗎?」
嬴政立刻激動起來。
「皇后和你說過這樣的話?」
「千真萬確。」
「皇后說的話,有時候確實歹毒啊。」嬴政感慨着。
但是他破天荒地之後不再問陳平要不要做他的臣子了。
嬴政沒有得到陳平,心裏總有些不爽。但是他也沒有放陳平回去處置太子宮的打算,就這麼一直把人扣在章台宮。
有時候三五天,有時候十幾天。
皇帝的位置,魅力就是這麼大。嬴政迅速地讓陳平這小子出名了。
之後嬴政又聽取方士的建議,不自稱朕,改稱『真人』,開始了他心心念念的求仙之事。
宮裏被術士們搞得烏煙瘴氣,宮女們不得安生。因為他們要半夜起身給嬴政去接露水。
這時候,就彰顯了娶到一位好妻子的重要性。
若真是個內心軟弱之輩,這個時候恐怕就要在家裏拜佛求神乾等着扶蘇回來了。
所幸,甘棠夫人並不是這樣的女子。
宮中女官太監們來找甘棠夫人告狀,揭發陳平。
「夫人,陳平身為太子詹事,他怎麼好意思一天到晚跟在陛下身邊呢。整日給陛下出謀劃策,我們的骨頭都要被折騰散架了。」
「而且陳平告訴陛下,要想長生,得先駐顏。他們集體監督勸諫陛下,讓陛下節食、吃素。陛下公務繁忙,這樣身體哪能經受的住。」
「不僅如此,那些術士們還說要給陛下煉丹。這不是危害陛下的身體嗎?」
「一旦出了事,我們都逃不了干係啊。」
甘棠夫人察覺的出,這裏面另有隱情。她不好當機立斷,只是打發了內臣們退下。
「我親自去見見陛下。你等安心即是。」
給這些人賞賜了金銀珠寶之後,他們這才爽快地離開。
甘棠夫人沒有好的辦法,就問邵平該怎麼做。
邵平其實都知道,但是不能告訴甘棠夫人。
說出來,那就是滅九族的大罪。
「太子,非常重視陳平。走之前諸事交於陳平。太子曾經說過,日後恆陽宮有了什麼事,聽陳平的決斷就是。」
甘棠夫人自然聽懂了。
這是要他相信陳平,保護陳平。
甘棠夫人剛剛送走這一波人,撫摸着隆起的小腹。她感覺很累。
因為懷孕,腳脖子腫脹起來,走路都有些困難。
但是面見外臣,還是得以禮相待,不能失態。
剛休息沒多久,一夥朝中臣子又來找甘棠夫人了。
張蒼硬拽着曹參入宮。
「夫人,太子不在,您得做主啊。」
「我一介婦人,如何做主呢」馮綰綰只希望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張蒼不肯服輸,有沒有什麼眼力見――準確地說是沒有陳平那麼壞,他意識到了陳平是在害始皇帝,但是他以為對方只是貪圖權力和富貴,幫助始皇帝修仙是一種愚蠢的行為。
實際上,陳平是故意這麼做的,這是一種應當株連九族的刑為。
曹參看得透透的,撫摸着自己被張蒼拽青的胳膊,坐在一邊像個沒事人。
「夫人有孕在身,我等本就不該打擾。既然夫人也感到為難,我們這就走吧。」
張蒼不肯,「這怎麼能行。夫人,按照宮中禮法,您是有權力教訓陳平的。不僅如此,宮中上下都敬重您。您不能眼睜睜看着這些事發生。」
馮綰綰笑了笑,這個傻大個怎麼這麼喜歡管別人家的事情。
難怪總有人想要殺了他。
「等我見過陛下再說。」
張蒼打算和馮綰綰說些更重要的事情。
「夫人,您如果現在不作為,以後會危及太子和您的。您腹中胎兒恐怕也要遭罪。」
一向平靜溫柔的馮綰綰聽到這話,頓時臉色綠了。
幸好,她的父親是丞相。她還不至於那麼孤立無援。
曹參不住地拉扯着張蒼,不住地說,「別說了別說了。再說真出人命了。」
馮綰綰咬着牙,將張蒼這尊大佛送走。
耳根子這才終於清淨了不少。
「陳平,他想要做什麼呢?曹參明明是知道什麼的,卻不告訴張蒼。太子身邊的這些臣子,像是一盤散沙,彼此之間毫無信任感。」
馮綰綰用手撫了撫鬢髮。
叫上了自己的兒子,想要去看望嬴政。
這個時候,男人直言規勸不能起什麼大用。還是得用孫兒喚醒嬴政內心深處對世俗的眷戀。
馮綰綰正打算出去。
遙遙就聽見熊柔的笑聲,「姐姐是為了陳平的事情嗎?」
這宮裏,那一半的天下是楚系貴戚的。一個倒下,就會扶持另一個。熊柔就是宮中新的楚系貴戚代表。
她對王宮裏大大小小的事情,掌握的比馮綰綰多得多。而且他還有許多宮外的消息。
一些男人認為女人不適合從政,也許是從結果來看的。但是從男女性格差異上來看,其實女人更適合從政。
因為每個女人都天生喜好八卦。
這種對消息的靈敏性,使得他們在宮廷之中顯得遊刃有餘。
喜歡八卦的她們,即便住在宮裏,可是咸陽城郊誰家死了一隻鵝的事情,上午發生,第二天就每個人都知道了。
這位以華陽太后為榜樣的先秦女子,本來就用着和男人一樣的勇氣,對權力的渴望,對政治的敏銳天賦。
一旦時機成熟,她一定會出來亮相的。
皇帝和太子爭奪權勢的時候,最沉默的就是楚系貴戚一派了。
這本來就是個耐人尋味的事情。
馮綰綰對政治的事情,確實沒有熊柔的諸多見解來的深刻。
熊柔以讓馮綰綰保重身體為由,聯合予月把她勸回了殿裏。
熊柔一個人勸,馮綰綰肯定不會聽從的。
熊柔相信,平日裏多養個姐妹,總有派的上用場的時候。
馮綰綰並不放心,「現在人人都在責罵陳平。我若是不出面,會有人認為是太子教唆陳平這麼做的。」
熊柔只是認真地看了一眼馮綰綰。你可真是用情至深啊。
「如果姐姐相信我,就把這件事交給我來做吧。比起這些小事,給太子殿下再生個公子更為重要啊。」
熊柔一臉親切,還扭一扭曜的臉。
曜只是撇過頭去。他雖然年紀還小,但是潛意識裏卻擔心起了他的大父。
總有人想要害我大父。
馮綰綰確實走路不方便,熊柔又不住地消耗她的精力,她只能妥協。
「如此便有勞妹妹了。」
熊柔笑道,「舉手之勞的事情,何須言謝。姐姐這些日子就好好在殿裏安胎。這宮裏的事情,我看就暫時交給我來打理吧。」
馮綰綰沒有辦法。懷孕是事實,兄弟被帶走也是事實。即便朝中有做丞相的父親,但是她還是要面對這樣的狀況。
雖然,她預感到熊柔接下來要做的不是什麼好事。
但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熊柔暫時地管理恆陽宮,第一時間就是把那些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全部攆走了。
呂雉因為不是個爭寵的人,所以僥倖躲過一劫。
在這之後,熊柔很快叫人把陳平的車駕攔下,將其強制帶回恆陽宮。
「良娣,您這是做什麼?」
「自然是有話問你。否則咱們孤男寡女,還能有什麼別的事可做不成。」
陳平早就聽說秦國的女貴族風流,沒想到說話這麼粗俗。
「好了。我不逗你了。我想比我更清楚我為什麼喊你過來吧。陳平,你可是恆陽宮的人,每天住在章台宮算什麼。知不知道,外人現在都在非議你,說你是受了太子的教唆,故意讓陛下這麼做的。」
「今天,你必須給我個交代。否則,我會發動諫官,讓他們揭穿你的面具,之後再把你全家都給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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