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四爺接過項沖遞來的信封,偏頭看着姰暖溫聲交代。
「你自己先去餐廳。」
姰暖輕嗯一聲,當先抬腳走了。
江四爺目送她背影,手裏拆開了信封,垂眼看了電報上的內容。
他眸底墨色涓涌,將電報隨手遞給項沖。
「這是個機會,讓他帶人親自去瀾北一趟,借調查軍火被劫一事,將宋萬山引出來,跟那邊的人裏應外合,到時候我們更有理由在大帥跟前擺脫嫌疑。」
項沖看完電報里的消息,略有遲疑。
「讓杜審去麼?」
這畢竟是要鬧動亂的事,到時候槍火不走眼。
杜審可是杜家的獨苗了,萬一在那邊出點事,四爺沒法跟杜韻儀交代。
江四爺蹙了下眉,「讓他去。」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這樣,去趟杜公館,跟表姐借用季涼。」
雖說杜韻儀讓杜審跟着他做事,但這次畢竟有危險,他還是要提前跟表姐知會一聲。
季涼是古武傳承人,有他護着,杜審定然全須全尾。
他說着抬腳往外走,項沖緊隨其後,眉心依然蹙着,猶豫着說。
「四爺,杜審和季涼不合,您讓他去…」
江四爺下了台階,冷着臉掃他一眼。
「這等要緊事,他敢給爺耍少爺脾氣,以後就不用再跟着爺做事。」
項沖抿唇,沒再說什麼,只替他拉開車門。
洋車駛離庭院,姰暖獨自坐在餐廳里用膳。
等她從餐廳出來,才自九兒嘴裏知道,江四爺出去了。
走得很急,半個字都沒知會她。
她斂下眼睫沒說什麼,只語聲清柔問她。
「我哥哥呢?」
九兒跟在她身後,忙回道,「姰大夫在後院廚房。」
姰暖便出了前廳,帶着九兒往後院走去。
她是第一次來後院,院子裏有兩棵高大的楊樹,還有一棟兩層小樓。
林媽跟她說過,私館的親兵,傭人,廚子,都住在這棟樓里。
這會兒,姰恪正坐在一棵樹下煎藥,藥爐子周圍還擺佈了一堆的器具和草藥。
自從上次有人過來,說主樓里滿屋子中藥味兒,姰恪就將他那堆東西都搬到了後院搗鼓。
他抬眼瞧見姰暖過來,無奈輕斥。
「後頭亂七八糟,你過來幹什麼?」
姰暖不甚在意,「我找哥哥說說話。」
九兒搬了張凳子過來,她在姰恪身邊坐下,讓九兒先去忙,不用守着。
小丫頭知道兄妹倆要說私話,也極有眼色地乖巧應聲,轉身離開了。
姰暖抱着膝蓋,視線落到藥爐子上,輕聲問道。
「今日四爺是帶你去祥和飯店嗎?我聽見項沖稟話時,提到蘇公館和祥和飯店,是不是跟蘇娉婷有關?」
姰恪低頭搗着藥,嗯了一聲。
「江三爺在祥和飯店跟那位蘇小姐會面,江四爺原本找了記者,想拍幾張照片登報,製造些輿論風聲,讓江大帥更相信那兩人之間不清不楚。」
「誰知道後來,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出來。」
他卷着袖管擦了把頭上汗漬,放下藥杵拍了拍手,抬頭跟姰暖詳細說道。
「後來江四爺說不用管了,就回了江公館去,一直在那兒待到用過午膳,有人就拽着江三爺回了江公館,找江大帥做主。」
「我旁聽了幾句,應該是江三爺和那蘇小姐私會,被那位蘇小姐的父親抓了現行。」
「江大帥很惱火,在書房裏鞭打江三爺。」
「江四爺和項沖說到蘇家要成為江三爺的助力,江四爺不是很在乎,他更在乎瀾北那邊佈下的局。」
姰恪神情嚴肅了些,「暖暖,他們軍閥家的事真混亂,兩個人在爭權勢,江四爺要暗殺江三爺的得力助手,他們不是兄弟,是死敵。」
他頓了頓,左右看了一眼,壓低聲又跟姰暖說。
「我聽宋大夫說過,江家那個斷了腿的江大爺,是長子,原先在軍中才是鰲頭獨佔,後來被江三爺給壓了下去。」
「你看他的下場就知道,這幾個親兄弟彼此下手有多狠,那是恨不能對方死。」
「江四爺要是輸了…」
姰暖眉眼清淡,輕聲打斷他,「他不會輸的。」
姰恪噎了噎,微微抿唇,「這誰能說得准?」
姰暖垂下眼,看着藥爐子裏跳躍的火舌。
「他是嫡子,大帥更在意大帥夫人,就會相對偏心四爺,杜家生意很大,他有財勢支撐,只要夠心狠手辣,就能熬到出頭。」
姰恪無語,「江三爺也心狠手辣,你看看江大爺成了什麼樣?他比江四爺早帶兵幾年,功勳更盛,在軍中更有威望,又得了蘇家的助力…」
她櫻唇抿了抿,語聲輕乎。
「這才剛開始,四爺一回來就在算計那個江三爺,他有勇有謀,江三爺鑽了圈套,只要這次謀劃能成功,也是斬掉了江三爺一條手臂。」
「哥哥,不要急,先等他們這一次較量完再下定論。」
「我覺得四爺不會輸的。」
姰恪表情複雜了一瞬,嘀咕道。
「我當然也不希望他輸,我只是告訴你,暖暖,你賭的越來越大了。」
原以為只是想孩子父母雙全,出身光明。
後來又想要明媒正娶,嫡妻嫡子的身份。
現在,連命都要陪他賭進去了。
姰暖勾了勾腳尖,輕聲喃喃。
「我選了第一步,後面就只能走下去,男人有謀略有野心不是壞事,他待我和孩子好,我就陪他走一路。」
「我還是想要做他妻子,也希望他能贏。」
人都是有感情的。
她對孩子的感情越深,對江四爺的感情也在加深。
她現在不想撤離。
她不甘心,也舍不下的。
她抬眼看向姰恪,眉眼柔和。
「哥哥不放心我是一回事,但你不要被我拖累,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就離開,我會竭力幫你抽身的。」
姰恪臉色一繃,「再說吧。」
他怎麼可能自己走?
他要走,也是帶着她們母子一起。
姰暖知道他固執,現在討論這個也沒有意義。
她唇角淺翹,換了個話題。
「他現在手頭很忙,我不能給他添亂,就謹慎待在這裏養胎,哥哥你就是我的眼睛和耳朵了,辛苦你啊。」
姰恪氣笑,「少說好聽話,我是勞苦命,誰讓我是你哥。」
姰暖輕笑兩聲,撿起腳邊的草藥,替他挑揀起來,話語柔軟。
「不白辛苦,等四爺成事了,以後讓他給你保個大媒,娶個好嫂嫂,再生幾個大胖小子,爹娘也能安心了。」
姰恪想翻白眼兒,「別給我畫大餅,你管好你自己吧。」
兄妹倆說笑拌嘴,一直到天黑下來。
九兒過來將後庭院的燈打亮,又說,「四爺來電話,等着夫人去接呢。」
姰恪當即放下手裏的活兒,催促姰暖回主樓。
「夜裏有蚊子,你趕緊回去,別過來了。」
「那你別忙活太晚,記得用晚膳。」
「我知道。」
姰暖帶着九兒回了主樓,接起電話。
「四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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