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凝視線凝在她面上,少頃,微微點頭。
「傅老夫人與我聊到這件事,她大約也聽說了王小姐不好對付,不願應付這個名義上的兒媳婦兒,又怕傅聞戩也嫌棄她累贅,不肯帶她去瀾北。」
「老人家身體不好,就想最後,過過清靜日子。」
「我專程來跟你提一提,也是想到那王小姐,的確不是個善茬。」
「她若留在雲寧,有傅軍長夫人的身份加持,帥府不好多管控,又沒人能壓得住她,瘋起來很麻煩。」
姰暖淺笑頷首,「心意我明白,大嫂是替我擔憂,怕她還腦子不清楚糾纏四爺,給我們添堵。」
頓了下,又說:
「我會跟四爺聊聊這件事,具體怎麼樣,等傅軍長回來後,就知道了。」
薛紫凝舒了口氣,笑了笑說:
「我就是這個意思。」
「不瞞你說,傅聞戩跟江豐,偶爾會通書信,可四弟現在用了這個人,我也不便多議論傅軍長是非,但該提醒還是要提醒。」
又說,「我的心意,是向着你跟四弟的。」
姰暖笑,「我都明白。」
兩人聊了一會兒,薛紫凝就起身告辭了。
午時,江四爺回來用膳。
姰暖在飯桌上跟他提了提這件事。
「他跟江豐有書信往來,不能代表什麼,爺的人在盯着他,只要不做出什麼逾越之舉,就不必太過謹慎,很多事情都過猶不及的。」
江四爺說着頓了頓,把手裏剝了殼的海蝦遞到姰暖碗裏,又接着說。
「那個王小姐,你要覺得煩她,等傅聞戩回來,爺跟他說,就叫他把人帶去瀾北。」
怎麼都是守活寡。
守着個大活人,比守着空房要好捱得多吧?
姰暖咬着蝦,琢磨了一下,小聲說:
「那她要知道傅聞戩不能人道,時日久了,該瘋還得瘋呀。」
江四爺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她瘋她的,自有人會收拾她,不礙我們的眼不就好了,你管她?」
姰暖,「......」
常言道,好言難勸該死鬼。
這位王小姐要是不夠理智,很可能日子也就要到頭兒了。
*
正月廿二,傅聞戩抵達雲寧城。
他回來頭一件事,就是到軍政府述職,見了江大帥,又見了江四爺。
這天晚上,江大帥在江公館設宴,招待他這個戰功赫赫的大功臣。
江家幾個爺都在。
「江左戰役,聞戩你也出了大力,阿升都跟我講了,到慶功宴那日,軍政府要當眾給你們開表彰會!」
「咱們登報慶賀,叫那些人都瞧瞧,我們江系軍人才濟濟,必成大器!」
江大帥喝得有點多,說話舌頭都捋不太直了,還拍着傅聞戩的肩,醉醺醺地笑着叮囑。
「往後跟着少帥,好好干!」
「我給你撂話!江系軍絕不虧待任何一個將才,有少帥一天,你就只等着平步青雲!」
「你是個好樣兒的!你很好!」
傅聞戩雙手撐在膝上,端坐着虛心聽話。
他淡淡勾唇,態度謙遜。
「大帥過獎,屬下一定輔佐好少帥,為軍政府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江大帥哈哈大笑,重重拍了下他肩。
「好樣的!來,喝!」
江四爺、江川、江豐默默旁觀大帥發酒瘋,隻字不言。
直到江大帥喝得抬不起眼皮子了,江四爺和司叔親自扶他上樓回房,這場酒席才算散了。
夜色已深,凌晨一點多鐘。
傭人泡了茶,江川和江豐招待傅聞戩,在前廳里喝了盞茶,就各自起身離開。
江豐先走的,江川跟傅聞戩留到最後。
江四爺從前廳里出來時,兩人正立在庭院裏抽煙閒話。
「四哥。」
「四爺。」
江四爺點了下頭,又看了眼江川。
「天色不早,你先回吧。」
江川唉了聲,掐滅煙,又跟傅聞戩對視了眼,就轉身上車走了。
傅聞戩跟着江四爺,坐上他的車。
洋車駛出公館的門。
他暗暗笑了聲,開口說:
「五爺長大了,他如今跟着四爺辦事?瞧着穩重了些。」
江川始終盯着他,不給他和江豐單獨說話的機會,可見也是替江四爺盯的。
江四爺唇角扯了下,「人總要長大,不管是跟着誰辦事。」
說着長腿交疊,側臉看他一眼,話題岔開。
「瀾北那邊怎麼樣?」
「盡在掌握,四爺放心。」
「流匪都剿清了?」
「...嗯,一些散在的匪寇,也是聞風而逃,不成問題。」
江四爺下頜點頭,「這樣就好,周遭兩城的百姓,能過個好年。」
傅聞戩聽言勾了下唇,掏出煙盒,遞給江四爺。
江四爺擺了下手,「不抽了,說點事。」
他不抽,傅聞戩也就收起煙盒。
「四爺說。」
「跟王軍的聯姻,那個女人挺招人嫌,委屈你了。」
傅聞戩失笑,「屬下委屈什麼?要委屈也是她委屈。」
嫁了人,卻得守一輩子活寡,怎麼算也是王小姐委屈。
「四爺放心,屬下會善待她,哄好她,不叫她生事。」
江四爺薄唇淡牽,「最好如此,雖然跟王軍的結盟不是太愉快,這紐帶也不算穩固,不過既然繫上了,就不好太早扯斷。」
他側臉看傅聞戩,「王軍的韓參謀也快到了,不管你怎麼看待這場聯姻,新婚時,還是要做的面上好看些。」
傅聞戩若有所思,微微點頭:
「屬下知道了。」
「要回瀾北,也帶着她吧,沒有新婚夫妻就分開的,聽說傅老夫人身體不好,需要清靜。」
傅聞戩,「...是,我知道了。」
兩人聊了一路。
到少帥府外時,傅聞戩才下車,又坐了自己的車回傅府。
他在車上沉思了片刻,覺得江四爺特意叮囑一番,大約這位王小姐,真是很叫人受不了的性子。
還沒見到人,傅聞戩就已經有點頭疼了。
他抽了支煙,到車子駛入傅府院門時,才交代自己的副官。
「備兩份禮,明日一早要。」
「是,軍長。」
翌日一大早,傅聞戩就帶着準備好的禮物,先去了百善堂。
早上七點多鐘,姰恪剛開門坐鎮,醫館裏甚至還沒進第一個客人。
瞧見傅聞戩進來,他難掩詫異。
「傅軍長?」
傅聞戩笑了笑,拎起手裏包裹喜慶的禮盒。
「昨日剛回來,今天有空,來拜會姰大夫。」
姰恪眨了眨眼,回過神,連忙請他到稍間坐下,又叫小夥計沏茶。
「傅軍長太客氣,可是身體不適需要看診?還帶什麼禮物?」
傅聞戩,「我挺好的,難得回來,喜酒沒吃上,姰大夫的新婚賀禮,還是要補的。」
他雙手接了姰恪端來的茶盞,又笑說:
「另有我家的一些瑣事,都多有勞煩姰大夫,我心裏慚愧,總該來登門道謝。」
知道他指的是傅小姐,和傅老夫人看病問診的事。
姰恪嗨笑搖頭,「客氣了,我開醫館的,給病人出診是本職,實在不用放在心上,你家也沒少給我診金。」
「一碼歸一碼,診金要給,人情我也銘記於心。」
姰恪哭笑不得,「什麼人情...」
傅聞戩笑了笑,喝了口茶,放下茶盞,又沉凝着說。
「實不相瞞,今天來,還有件事想跟姰大夫打聽。」
姰恪在他對面坐下,「嗯,你說,我知無不言。」
傅聞戩,「是有關那位王小姐,我聽說,她先前身體不太好,是姰大夫給出診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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