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華彩 第三百七十八章 牽連舊事

    李惟儉聽罷,一邊廂思量着,一邊廂親自為寶釵斟了茶水,道:「薛妹妹莫要急切,到底是人命官司,總不會一時半刻就定下,說不得還有旁的法子。」

    寶釵接了茶水,只捧在掌中,說道:「我也知此事儉四哥為難,只是只是薛家就大房就哥哥一根獨苗,媽媽每日以淚洗面,總不好真箇兒讓哥哥被砍了腦袋。再者說,哥哥這回只是誤傷,並非真要打殺了人。」

    「妹妹說的是。」李惟儉口中應付着,心下不以為然。薛蟠死活關他何事?只是忽而想到賈雨村來此獠如今為聖人所用,愈發猖狂。前些時日兵部軍購馬車,明明李惟儉廠子出產的馬車質量更好,價格更優,偏此獠橫挑鼻子豎挑眼,愣是將足足十三萬銀元的訂單一分為二,其中的五萬分與了金陵一處廠子。

    李惟儉特意掃聽過,此廠幕後的東主乃是江南林家,林家在太上時可是出過內閣首輔的。

    李惟儉一早兒就瞧賈雨村不順眼,趕上薛蟠這檔子事兒,頓時來了主意。就道:「我聽聞薛妹妹那罐頭廠子能辦起來,多得大司馬助益,此事何不求助大司馬?說來大司馬還與薛家有一段香火情。」

    寶釵頓時氣得面色煞白,說道:「儉四哥莫提了,那人不過是趁人之危的鼠輩,從前薛家與其不過是彼此交換,並不曾有什麼情誼。」

    李惟儉心下納罕不已,寶姐姐向來喜怒不形於色,能把寶姐姐氣成這樣,那賈雨村是怎麼趁人哦,是了,釵在奩中待時飛。

    嘶那老小子打起寶姐姐的主意了?

    李惟儉頓時心緒煩亂起來。這人說來也怪,熟知寶姐姐性情,若讓李惟儉真箇兒娶了寶釵,李惟儉自己不樂意;可若說眼睜睜看着寶姐姐落在那賈雨村手中磋磨只要一想想李惟儉整個人都不好了。

    或許這便是吃着碗裏的、看着鍋里的?

    李惟儉忍下怒氣,細細思量了一番,忽而笑道:「事關文龍性命,無怪薛妹妹亂了分寸。實則薛妹妹仔細思量一番,這破局的法子不難。」

    寶釵聞言頓時來了精神,斂身一禮道:「還請儉四哥指教。」

    李惟儉便道:「薛妹妹怎地忘了,文龍那金陵舊事,可都是賈雨村一手操辦的。若文龍兄一不小心吐了口,那順天府尹萬唯樞與賈雨村過從甚密,薛妹妹以為這等陰私事說將出來,急的是文龍還是賈雨村?」

    賈雨村此人極擅鑽營,早前便攀上了陳宏謀的大腿,如今堂而皇之以新黨人物自居。且其位列兵部大司馬,雖不曾入閣,卻也算得上新黨四號人物。

    李惟儉心下暗忖,老師嚴希堯前幾日方才說過,如今新黨勢大,已成尾大不掉之勢。施行新法數年,陳宏謀除去攤丁入畝之策,餘下新政盡數被嚴希堯零敲碎打的消弭於無形。

    說來還是李惟儉的功勞,錯非他歷次創新,連番出謀劃策,好比那稅警、城改等,說不得當今聖人更為倚重陳宏謀。

    也是因此,陳宏謀功績不顯,如今愈發急躁,已有了強行推行官紳一體納糧之策。

    前文業已說了,今上多謀而無斷,錯非準噶爾逼迫着,內憂外患之下這才破釜沉舟想要革新,今上更樂意當個太平天子。

    如今大順稅賦轉好,不算內府出息,單只稅賦如今每年直逼六千萬銀元大關。若算上內府出息,說不得便是八千萬都有了。

    那官紳一體納糧之策乃是掘士紳的根子,若果然施行了,莫說是陳宏謀,便是今上日後也得不了美諡。偏生今上又是個愛惜羽毛的,是以連番推諉,以至於此策還在朝堂里吵着,一時半會落不下地方。

    這等背景之下,聖人自然不樂意被陳宏謀裹挾,私底下便與嚴希堯暗示,新黨太過勢大。言外之意,須得制衡。

    如何制衡?趕巧薛蟠這廝自己作死,那賈雨村又是新黨四號人物,這不就趕巧了嗎?

    寶姐姐聞言訝然不已,繼而嗔惱道:「儉四哥莫非盼着我哥哥早些死去不成?」

    這等陰私事兒哪裏敢說出口?信不信前腳說出去,後腳自家哥哥就會不明不白死在獄中?

    李惟儉笑道:「若無旁的助力,薛妹妹說的自然沒錯。可如今薛妹妹親自登門來求肯,便是只看在薛妹妹的份兒上,我總要回護一番。」頓了頓,李惟儉道:「文龍只管說出來,我保管無人敢下黑手就是了。」

    寶姐姐聞言默然,思量了好半晌。李惟儉作保,自是免除了此慮,只是薛家從此往後只怕是就被賈雨村給恨上了。即便沒了賈雨村,餘下新黨都得視薛家為眼中釘。

    寶釵想的分明,偏這等話說不出口。天子腳下,王公貴胄都須得夾着尾巴做人,誰敢當街打死人?偏偏自家哥哥真就做出了這等事兒來。人證物證俱在,辯無可辯。想要尋那萬一之機,只得劍走偏鋒。

    若哥哥果然吐口過往,說不得賈雨村為了保住官位就得施壓順天府,將此案壓將下來。寶姐姐一時間權衡不得孰輕孰重,因是只道:「多謝儉四哥提點,只是此事我做不得主,還須得問過媽媽才是。」

    李惟儉洒然道:「無妨,妹妹問過姨太太也好。只是須得儘快了,若辦成鐵案,即便拿定了心思要拖那賈雨村下水,只怕文龍兄也難免身死啊。」

    「我省的了。」寶姐姐起身朝着李惟儉屈身一福:「本是儉四哥大喜之日,我卻來用煩心事來叨擾,實在不應該。來日我與媽媽必登門道惱,這邊廂就先告辭了。」

    「哦,我送薛妹妹。」

    「儉四哥留步。」

    李惟儉還是將薛寶釵送到了儀門外,瞧着其乘上馬車,這才施施然回返書房裏。提筆落墨,當下便將情由寫了個清楚明白,隨即叫了丁如峰:「去,立刻送去我恩師府上。」

    丁如峰領命,揣了信箋打馬而去,李惟儉這才往後頭尋去。

    此刻酒宴已散,賈家眾人都是識趣的,眼看時辰差不多便一併回返了榮府。兩個戲班子得了賞錢,自是千恩萬謝而去。

    餘下姬妾都識趣的各自散去,獨黛玉領着紫鵑、雪雁尚在登仙閣里。李惟儉拾階而上,紫鵑瞥見便掩口而笑:「太太,我說中了,老爺這不就來了?」

    黛玉心下自是熨帖,笑着看向李惟儉道:「四哥不去陪岫煙姐姐,怎地反倒來尋我這個舊人?」

    「什麼話?好濃的醋味。」頑笑一嘴,李惟儉大咧咧落座,抄起黛玉面前的茶盞呷了一口道:「方才那會子薛妹妹來了。」

    「她?」黛玉納罕不已,因着滴翠亭一事,此後兩女便少有往來。黛玉便說道:「莫非也是來給四哥道喜的?」

    「求援手的。」李惟儉搖頭晃腦,當下便將薛蟠打死人之事說將出來。

    黛玉聞言蹙眉不已,說道:「她不去求王家、賈家,怎地反倒來求四哥?」

    李惟儉說道:「王子騰如今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賈家,你舅舅領着寶玉還在江南,璉二哥如今足不出戶,哪裏能幫襯的上?」

    黛玉不管這兩家情形,只問:「那四哥應承了?」

    「我如何應承?倒是指點了些許迷津。」李惟儉當下便將先前所言複述了出來。

    當了兩年多當家太太,與命婦多有往來,黛玉再非吳下阿蒙,無言蹙眉思量道:「莫非是嚴閣老有意對付賈雨村?」

    「妹妹想的分明,」李惟儉就道:「只是背後之意非是我那老恩師,而是——」李惟儉豎起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

    賈雨村早年教導過黛玉,又因着黛玉嫁了李惟儉,其夫人嬌杏便多有結交之意。黛玉念及過往,便有些不忍,可到底不曾說出口。她心知,這外頭的朝廷大事兒,不容她置喙。

    過得半晌,黛玉才道:「若嚴閣老出手,我那先生此番不是定然落馬了?」

    「此等事兒因時而變、因勢而變,如今說什麼都尚早。我方才書信一封打發人送去了老師府邸,且看老師如何抉擇吧。」

    說過此事,李惟儉念及房中的邢岫煙,這心思不禁有些飄遠。黛玉自是瞧了出來,心下略略嗔怪,卻也體諒道:「邢姐姐等了四哥一天了,四哥快去瞧瞧吧。」

    李惟儉裝作萬般不舍的模樣應下,待下得登仙閣來,旋即朝着知覺齋匆匆而去。


    登仙閣上,瞧着李惟儉腳步雀躍的模樣,紫鵑笑着為其開脫道:「太太也莫要氣惱,旁人都是新人娶進門、舊人拋腦後,老爺還想着太太已是不易。」

    「還要你來開解,我如何不知四哥為人?」黛玉心下暗忖,四哥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多情好色了些。

    卻說李惟儉興沖衝到得知覺齋,服侍的丫鬟與內中邢岫煙言語一聲兒,便掩口笑着悄然退下。

    因着是納妾,邢岫煙也不曾蒙蓋頭,床榻上更不曾撒棗子、桂圓、花生等物。聞聽腳步聲漸近,邢岫煙垂了螓首,面上暈紅,全然不敢抬眼看過去。

    須臾,李惟儉到得近前,便見好一株清寒水仙,不與眾花春日爭艷,獨守一方,從容、淡薄、寵辱不驚,又難掩內中秀麗。

    邢岫煙等了半晌,這才羞紅着臉兒抬眼,便見李惟儉目光灼灼,滿面笑意地看着她。

    邢岫煙起身一拜:「老爺」

    「嗯。」

    邢岫煙羞澀道:「老爺在瞧什麼?」

    「賞花。」

    邢岫煙聽出言外之意,便道:「伯府中萬紫千紅,我不過尋常,哪裏值得老爺這般盯着觀量?」

    李惟儉笑着在其身旁落座,大大方方扯了其手兒道:「你是水仙花,不與眾花爭艷,卻妝點了整個冬日。」

    邢岫煙被誇得不好意思起來,別過頭去道:「我哪有老爺說的那般好。」

    「我說有就有,不然怎會舍了臉面非要娶你進門?」

    邢岫煙便道:「分明是我舍了臉面,一個勁兒賴在老爺身邊兒,這才——」

    「原來如此,那便是兩情相悅。」

    說話間李惟儉攬住邢岫煙,邢岫煙的頭便乖順地靠在李惟儉肩頭,聽着李惟儉輕聲說道:「往後你也不必拘着性子,家中規矩不大,你有何想做的儘管去做就是了。」

    邢岫煙思量道:「妾身思量半晌,好似除了廚藝別無長處。」頓了頓,抬頭揚起臉兒來看着李惟儉笑道:「方才那會子四妹妹還打趣呢,說要抓住男子的心,須得先抓住男子的胃。我這般精擅廚藝,倒像是蓄意為之一般。」

    李惟儉挑起邢岫煙的下頜道:「那你有沒有蓄意?」

    邢岫煙迎着李惟儉的目光輕輕頷首,李惟儉不禁心下動容。當即拾其下頜覆了上去,良久分開,那邢岫煙便緊緊將其攬住。李惟儉觀量外頭天色,暗惱於太陽還不曾下山,轉而又聽聞邢岫煙腹鳴,便道:「餓了半日,咱們先吃些東西吧。」

    「好。」

    不提李惟儉又做新郎,卻說丁如峰將信箋送到,便在門房裏喝着茶水等着回信兒。

    嚴希堯方才用過晚飯,這會子到得書房裏展開信箋,將前後緣由看過,不禁面上帶了笑意,隨即嘆息道:「我這弟子是個福將啊。」

    前幾日聖人方才吐口,嚴希堯還琢磨着如何打擊陳黨呢,這現成的刀子就遞了上來。

    此時業已逼近黃昏,嚴希堯攥着書信負手在書房中踱步半晌,忽而叫了管家來,吩咐道:「打發人暗中盯着順天府,尤其是看顧好那名叫薛蟠的,不可使其死於非命。」

    管家應下,這等事兒都是辦熟了的,當下點了僕役自去處置不提。

    卻說寶釵一路思量着回返家中,方才到得家中,那夏金桂與薛姨媽便一道兒迎了上來。

    薛姨媽問道:「我的兒,如何了?儉哥兒是如何說的?可答應出手了?」

    君不密則失臣,寶釵掃量一眼夏金桂,便道:「此事還有轉圜餘地,只是須得媽媽拿個主意。」

    當下寶釵打發了罵罵咧咧的夏金桂,與薛姨媽回得正房裏,便低聲將李惟儉的餿主意說了出來。

    薛姨媽這會子心下想的全是如何保住薛蟠,哪裏管得了其它?便道:「阿彌陀佛,儉哥兒可算出了個好主意。我的兒,如今管不得其它了,什麼宅子、銀子,哪裏比得了你哥哥的性命?我看不如就依着儉哥兒的意思,將此事鬧大。那賈雨村如今為大司馬,若不想被罷官,定會將此事遮掩下來。」

    寶釵又道:「就怕哥哥在獄中遭了毒手不過儉四哥說了,定會保全一二。」

    「那還等什麼?我這就尋張德輝,儘快將此事知會伱哥哥。」

    寶姐姐嘆息一聲,到底應承了下來。此事不論結果如何,往後薛家是別想在京師立足了。

    當下尋了張德輝,又命其上下打點,無論如何總要將此事告知薛蟠。

    張德輝領命而去,砸了五百兩銀子下來,買通了獄卒,悄然將此事告知了薛蟠。

    那薛蟠被關了幾日,一身蠻橫勁兒早就散了。依其所想,他舅舅可是王子騰,如今聖人面前的紅人,不過是打死了個夥計,了不起賠些銀子罷了。怎料那順天府推官油鹽不進,不招供就上刑,這幾日下來薛蟠接連吃了板子,已然吐口承認是酒後氣惱失手將那夥計給打死了。

    有道是衙門口朝南看,有理沒錢莫進來。

    薛家全然不知,前腳往順天府砸了銀錢,後腳那冷子興拿着薛蟠此番南下採買貨物的銀錢,也往順天府砸了銀錢。

    冷子興算計的好,這薛蟠但凡一死,那合夥的買賣不就成了他冷子興的?有道是財帛動人心,因是機緣巧合之下,這薛家與冷子興砸的銀錢竟然半斤八兩。

    那新晉順天府尹萬唯樞吃了原告吃被告,眼看兩方供奉的銀錢相差不大,乾脆起了拖延的心思,只待哪家最後出的銀錢多,才會偏向哪家。

    不料風頭突變。

    這日夜裡冷子興又與萬家的管事兒勾兌了一番,咬牙應承下來再拿出一千兩來。萬唯樞沒等到薛家來送銀錢,翌日便打發推官給那薛蟠一個好瞧。

    這日一早,衙役提了薛蟠來過堂。

    那推官一拍驚堂木,道:「呔,你這兇徒還不從實招來?到底是如何毆傷人命的!」

    本道還要跟以往一般費一番功夫,少不得再給薛蟠一通殺威棒,不料那薛蟠搗頭如蒜道:「大老爺開恩,小的什麼都說。」

    「哦?那就快說!」

    薛蟠道:「小的實則不叫薛虰,而是名叫薛蟠,乃紫薇舍人之後,家父曾為皇商。」

    推官蹙眉道:「胡說,你這戶籍上分明寫的是薛虰。」

    薛蟠咧嘴一樂,說道:「大老爺容稟,實則是小的從前在金陵毆死過人命,不得已這才改了名。」

    「嗯?」

    薛蟠瞧着那推官得意道:「此事經手的乃是前金陵知府,如今兵部大司馬賈化。大老爺若不信,只管尋大司馬來問。」

    推官聽得倒吸一口涼氣:「胡說八道,你這賊廝胡亂攀咬,來呀,給我打!」一筆閣 www.pinbige.com



  
相關:    道界天下  娛樂帝國系統  紅龍傳記  史上最強鍊氣期  近戰狂兵  
(快捷鍵←)上一章 ↓返回最新章節↓ 下一章 (快捷鍵→)
 
版權聲明: 好書友紅樓華彩第三百七十八章 牽連舊事所有小說、電子書均由會員發表或從網絡轉載,如果您發現有任何侵犯您版權的情況,請立即和我們聯繫,我們會及時作相關處理,聯繫郵箱請見首頁底部。
最新小說地圖
搜"紅樓華彩"
360搜"紅樓華彩"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1s 3.928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