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等人撤走,他們對於許褚是生是死,並不怎麼在乎,畢竟這冀州戰場上,一員純武力將領相對於幾十萬人的攻防來說,實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而且許褚現在的職位並不高,也不怎麼出名,雖然是袁熙特地叮囑要小心應付人,但因為中路戰事總體來說是,敗給了曹軍的,所以張郃諸葛亮等人,也都不好袁熙面前提及許褚這種小事,只是在安全退走以後,向袁熙發信說明情況請罪。
易京那邊的袁熙收到消息後,當即來信寬慰,說如今戰況不是一兩人能決定的,同時又派出數千人兵士增員,讓諸葛亮張郃重新整軍。
雖然這次交戰上小敗一場,但其實袁熙已經頗為滿意,張郃第一次領軍這麼多兵士,中間還有不少新兵,便能和曹操親自領軍,手下將領兵士數目佔優的曹軍打成這樣,已經算很不錯了。
而且這只是初期試探性的交鋒,袁熙尚沒有完全動員出幽并等州的戰爭潛力,只憑初期動員的兵力就把曹操的親征,應該說還多少超出了袁熙預期。
如今這種一時分不出勝負,僵持對耗的局面,反倒是袁熙期望的,曹操肯定不如他能拖,要是打到明年,只怕曹操過年的軍糧都湊不齊。
這些年袁熙雖然戰事不停,但遠遠說不上窮兵黷武,因為他一直將戰爭規模控制在行有餘力的程度,領地收入除了保障民生和軍費外,還有不少積蓄盈餘。故這幾年下來,他是越打越富的。
但曹操那邊就不一樣了,其這幾年無論是攻打荊州亦或益州,投入的兵力花費都絕不會少,甚至可是說是虧本買賣,所以曹操一直是在榨取潛力,尤其是去年袁熙佯攻冀州,讓曹營把很多兵力徒然調動到了鄴城,浪費了不少軍糧,更是讓曹軍雪上加霜。
袁熙一開始就沒有打速戰速決的主意,他初期調動如此數目的兵士,是要逼着曹操相應提升戰爭規模,讓其後勤加速崩潰。
所以即使這次丟了安平上百里的戰線縱深,但袁熙對於中路的戰事很是樂觀,認為曹軍不一定敢貿然進軍。
果不其然,次日消息傳來,夏侯惇提前退兵,一路往南,從安平重新回到了原先交戰的巨鹿整兵。
諸葛亮和張郃見狀,馬上調頭推進,持續對曹軍施壓,與此同時,左路高覽也報說戰事順利,其和張遼頂住了曹仁馬超的進攻,雖然曹休來援,但是被趙雲挫敗,曹軍只能在常山南部構築營寨,轉而採取守勢。
這樣一來,戰線重新回到了開戰前的模樣,一來一回,算起來曹軍比冀州軍傷亡還要多上不少了。
正當袁熙覺得事情一切順利時,東線傳來的消息,卻是讓他擔心起來。
他將沮授田豐叫來,將信件遞給兩人道:「有件事情,我想請教兩位先生。」
兩人將信接過,仔細看時,卻是曹軍在兗州境內掘河的消息,上面說到發信為止,下游百餘里方圓皆是被河水淹沒,受災者眾,現在災區迅速擴大,已經蔓延到青州境內的平原郡了。
沮授看完嘆道:「曹軍也是果決,竟然在自己境內掘河,還掘開了這麼多處。」
「雖然知道很難阻止他們,但他們動手這麼早,也是在出乎我的意料,看來主公派出的水陸那兩支,也是把曹軍逼的沒有辦法了,只能如此應對。」
田豐怒道:「果決個屁,就是不拿百姓當人罷了!」
「這下麻煩了,黃河大規模決口,後果不堪設想,再過一兩個月汛期到來,只怕青州境內,皆是災區,這對於冀州之戰,是極大的影響,不可不早做應對啊。」
袁熙也是臉色凝重,「關鍵馬上就到了夏收的時候了,到時候青州若是顆粒無收,不僅無法支援冀州,反而需要各地糧食救濟,一個處理不好,只怕會產生大量災民,甚至有盜賊蜂起之禍。」
沮授田豐也很是頭疼,青州這地方自古以來民風彪悍,士族地主對當地的控制較弱,中央政權對青州的控制就更差了,導致百姓若吃不飽飯,馬上就有起事造反的。
而青州自古至今,也是唯一一個天下動亂,亦或改朝換代,皆有造反起義的地方,所以如今青州受災,對其處理需要相當謹慎,尤其是冀州大戰膠着之時,青州不穩,便可能會影響整個戰局。
袁熙嘆道:「我雖然佔了沿海郡縣,靠着商路和農田,很是積蓄了些東西,這些地方地處下游,也有相應的劣勢,怕的便是如今這種情況。」
「雖然之前對於曹軍掘河,咱們也做過謀劃,當時想要儘量將其逼往上游,讓其掘河時有所顧忌,現在看來曹軍也早就想過這一點,他們這是拼着兗州受災,也要將我們拖下水。」
「事已至此,有何補救措施?」
沮授出聲道:「當務之急,是如何減小損失,救濟災民。」
「如果可能的話,應加大東面的投入兵力,最好是能攻入兗州,想辦法將河道缺口堵上,如果成功的話,還能趕上夏收。」
袁熙聽了,微微頷首,他剛要說話,田豐出聲道:「我不同意公與的做法。」
「現在再去補救,無異於杯水車薪,何況黃河掘開,缺口哪是那麼容易堵的?」
「更不用說我一邊要派人壓制曹軍,還要同時修補河道,曹軍肯定也明白這點,絕對會增兵騷擾,這種情況下,這堵河的計策能收到多大的效果,我並不看好。」
田豐這話說的很不客氣,沮授雖然知道其確實言之有理了,但臉上還是有些掛不住,便道:「元皓難道有更好的辦法?」
田豐猶豫了一下,說道:「帶兵打仗,我遠不如公與,但是奇謀險策,我自忖是略勝一籌的。」
「我有個辦法,但太傷天和,主公要是用了,恐遭天下非議。」
田豐此話一出,袁熙來了興趣,說道:「先生但說無妨,大家一起參詳便是。」
田豐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是下定決心說道:「黃河之水,泛濫難堵,一旦決口,便幾乎只能的等枯水期再建堤壩。」
「而眼下還要小半年,到時候一整條黃河水,都會傾泄在青州,曹軍只要守住上游青州境內,便能大大牽制我們。」
「更不用說他們還有可能趁火打劫了。」
「對此我有一着釜底抽薪之計。」
沮授忙問,「何謂釜底抽薪?」
田豐緩緩道:「從黑山通道南下冀州和司隸交界處,將那邊的黃河口岸掘開。」
袁熙和沮授身體一震,田豐這計謀,是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沮授大喜,「元皓這計謀不是挺妙的.」
他聲音戛然而知,因為他馬上反應過來,這是將災區從青州挪到了冀州!
沮授這才明白田豐有什麼有顧慮了,即使是地方區域,做這種事情也要多思量,更何況這是冀州,開戰前袁熙用大義名分收復的地方,要是被冀州人知道,會怎麼看待袁熙?
田豐嘆道:「這下公與明白了吧。」
「其實這計策你不是想不到,而是不願意去想,甚至可能已經想出來了,卻在心裏否定掉了。」
「這種事對曹操來說,如同家常便飯,但對主公來說,卻是要承受巨大的壓力的,畢竟主公以德治國,一舉一動,天下人都看在眼裏。」
袁熙站起身來,在窗邊走來走去,這就是典型的道德難題了,好人被壞人拿槍指着,身邊都是無辜的百姓,你要躲開,就只能承受壞人打死無辜百姓的風險。
現在的局面就是,除非把槍奪過來,不然無論如何都不能避免百姓受災,但話說回來,要是真能奪槍,那袁熙早就在正面戰場上將曹操擊敗了,還會考慮這些事情?
他眉頭緊鎖,來回踱步,沮授田豐皆是靜靜等着,如今該說的話都說了,剩下就要看袁熙決斷了。
袁熙停下腳步,說道:「我曾經聽說過一個馬車難題。」
「道路上一輛馬車在狂奔,馬車前面是一個無辜的百姓,如今發狂的馬無法停止,只能讓他轉向,但周圍都是百姓,要是撞向其他方向,只會讓傷亡增加數倍。」
「這樣的情況,兩位該如何選?」
沮授田豐知道這是剛才掘河問題的變種,但更讓人難以抉擇,兩人面面相覷,沮授為難道:「主公這個問題,倒是讓我想到了故人所謂無為而治,是不是也看到了這種兩難選擇呢?」
無為而治,是漢初有些大臣看到秦亡於暴政,於是提出天子不應過度干預民生,而是採取與民休養生息的政策,反而能讓百姓少受騷擾,有如上古那般安居樂業。
當即有人拿韓非子學說來反駁,說上古時候茹毛飲血,堯舜禹尚且居於草屋,而現在縣長亦有車乘,豈能同日耳語?
最後兩方爭論,誰也說服不了誰,只得不了了之。
田豐出聲道:「主公的意思,掘河的選擇,也是如此?」
「不,」袁熙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面對兩人,「我剛剛想通了一件事情。」
兩個下意識道:「什麼問題?」
袁熙洒然笑道:「這種所謂的馬車難題,其實在為政者的角度,都是放狗屁。」
「這是偷換概念的懶政做法,將本來有可能解決的問題,因為執政者的無能,將其換成了無論做什麼都會損害部分人利益的謊言。」
「一國之主,做的是天下事,天下哪有那麼多解決不了的事情?」
「一國之君,便是要為治下百姓解決困難的,他能動用所有百姓的力量,拿着所有百姓的好處,卻連這種事情都不想做,不願做,那這一國之君,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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