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如今他還是在閉門思過的懲罰之中。
「放心吧!不會有事。」顧九清道,「我都能來去自如,更何況你!」
「你為何能來去自如?」蒼君銘的語氣有些發冷,「本王分明派了守衛日夜堅守。」
「只是堅守,總有漏洞可尋。」顧九清漫不經心的道,「避開守衛,也不是什麼難事。」
「那你還不是被本王抓住了。」蒼君銘冷嗤。
誰願意自己的王府,跟個菜市場似的,讓人毫無阻礙的來來回回。
「那是因為……」顧九清的聲音戛然而止,她隨即轉移了話題道,「好了,廢話少說,趕緊走吧!」
走出兩條街道之後,卻是看到了一匹裹着馬蹄的馬。
此舉可以減輕馬蹄奔跑時發出的聲音,素來是夜襲的配置。
不過蒼君銘看了一圈,除了看到這匹馬,並未看到旁人。
「蒼離淵呢?沒跟你一起?」
「我們又不是連體嬰,幹嘛時時刻刻待在一起。」顧九清漫不經心的語氣,卻讓蒼君銘從其中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他感覺,此時顧九清雖然故意裝作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其實就是為了掩蓋其內心的失落。
該不會是,蒼離淵現在就已經對她厭倦了吧?
想到這種可能,蒼君銘不由瞥了她一眼。
正想要出言諷刺幾句,最終卻還是把到嘴的話給咽了回去。
算了,她都這麼慘了,自己又何必落井下石。
出神間,卻見顧九清利落的翻身上馬,居高臨下的看向了他。
蒼君銘不由微微斂眸,就聽顧九清道:「你是自己上來,還是我拉你上來!」
聞言,蒼君銘不由詫然道:「你要和本王同乘一騎?」
「或者你也可以選擇跟在後邊跑,只要你能跟得上。」顧九清道。
蒼君銘看她表情不似開玩笑,心中越發的驚訝了。
「你竟敢和本王共乘一騎?」蒼君銘沉聲道,「不怕蒼離淵會懲罰你?」
「拜託你腦子裏能不能裝一點正常的東西!」
顧九清白眼幾乎衝破天際,「權宜之計而已!別婆婆媽媽的耽誤時間了好吧?
他沒那么小心眼!況且,他人也沒在京城。」
「不在京城?」蒼君銘驚訝道,「他竟丟下你自己走了!」
顧九清,「要不你還是閉嘴吧!」
蒼君銘有種找回場子的感覺,隨冷聲道:「你到底要帶本王去哪裏?」
「差點忘了正事。」顧九清收斂了心神,正要招呼他趕緊上馬的時候,暗處卻是傳來了一陣沉悶的馬蹄聲。
很快,就見巷子裏跑出了另外一匹裹着馬蹄的馬。
馬背上沒有旁人,這匹馬就穩穩噹噹的停在了兩人面前。
見狀,蒼君銘瞬間戒備。
畢竟,這匹馬出現的太過蹊蹺了。
而此時,顧九清卻是順勢摸了摸那匹馬的腦袋,淡聲道:「事發突然,原本沒打算帶你一起的。既然現在人家準備好了,晉王殿下就快點吧!」
正好她也不想跟蒼君銘騎一匹馬,想來這是蒼離淵的手下給準備的。
蒼君銘沒再多說,隨她上馬,而後快速的飛奔而去。
路上並未見到旁人,一路走來,蒼君銘發現,顧九清一路帶着他朝着城東區的方向而去。
這片區域住着的,大多是當地的平民百姓或者是一些外來人員。
城東,素來是貧窮困苦的代名詞,達官顯貴們都不屑於靠近。
而尚未走近,蒼君銘便聞到了空氣中瀰漫着的難以言喻的氣息。
有藥味,還有一些令人不適的味道,大概類似於他曾經去大牢之時,聞過的那種腐朽又污穢的氣息。
「你帶本王來這裏做什麼?」蒼君銘不禁皺起了眉頭。
「你不是想要知道疫病的情況如何嗎?這裏會以最真實的狀態呈現給你!」顧九清道,
「你是知道的,這裏的百姓素來貧苦,維持簡單的生計已經十分艱難。
若是再遇上什麼災病,可不會如那些達官顯貴一般,有着用不完的藥材。真正瘟疫爆發之時,他們才是最危險的弱勢群體。」
「朝廷沒有撥款救災嗎?」蒼君銘的面色有些凝重,「天子腳下,皇兄不會放任不管。」
「當然不會。」顧九清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隨即給他一個口罩。
蒼君銘學着顧九清的樣子戴好了,她隨即便帶着他進入了這片他從來不會踏足的區域。
「咳咳……咳咳……」那些民宅之中,劇烈的咳嗽聲此起彼伏。
靠近街道的地方還算寬敞乾淨,而越往裏走,裏面的環境越是污濁不堪。
地上縱橫的污水,裏面混雜着難以分辨的穢物。
而在一處處污濁昏暗的箱子裏,還零零散散,橫七豎八的躺着不少乞丐。
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有的在咳嗽,有的則是蜷縮在角落裏,不停的發抖申吟。
那裏飄散而來的氣息,即使隔着厚厚的口罩,都叫人忍不住作嘔。
這是一處,他從未踏足,從不知曉的世界!
就像是這繁華京城的另一面,藏在光鮮亮麗背後的污濁。
「當心腳下,別濕了鞋。」顧九清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
蒼君銘這才發現,自己的皂靴,早就被底下那些污水給浸濕了。
這種黏膩的感覺真的很噁心,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昨天剛下過雨,這裏環境就這樣,將就一下吧!」顧九清說着,再次往裏走了過去。
這裏倒是安靜了不少,蒼君銘感覺微微舒了口氣,沉聲道:「這裏沒有咳嗽聲,是他們病情較輕嗎?」
話音剛落,顧九清便給他一記意味深長的眼神。
「晉王武功不低,不妨再聽聽。」顧九清道,「這裏是不是非但沒有咳嗽聲,連呼吸聲也沒有吧!」
經過她的提示,蒼君銘這才發現,竟然當真如此。
這裏安靜的,好似是鬼宅。
面前那些空悠悠的屋子,在這暗夜之中,忽然就顯得格外恐怖。
他凝神傾聽了片刻,卻是不禁打了個哆嗦。
都是空的!
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怎麼會有這麼多空房子!
「晉王對這裏大概不算了解,這裏大多是外來人員租住的區域。這次的瘟疫爆發,他們缺醫少藥的,能走的走已經離開了。走不了的,也大多留下了。」顧九清道,「會有官府專門派人料理後事。」
「料理後事?」蒼君銘再次吃了一驚。
他以為留下,只是單純留下,沒想到是永遠留下來!
「恩,不會有隆重葬禮,頂多是一卷草蓆,送到了亂葬崗埋了。日後親人來尋,怕是也難以尋到。」顧九清清清冷冷的聲音,恍如重錘擊打在他的心口。
「不是朝廷撥款了嗎?」蒼君銘感覺有些呼吸不暢,「為什麼還會沒有藥物治療?為什麼還會死那麼多人?」
「逢災漲價這不是常識了嗎?」顧九清冷聲道,「再說,朝廷里的事……我不太懂,你若是想懂,不妨親自去查查看。我只是帶你來看看現狀而已!走吧!還有一處地方,一起去看看吧!」
顧九清說完,轉身便走。
蒼君銘看了眼這一處處空宅,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腳下比來時更沉重了,好似有什麼東西,在拉扯着他,阻擋他的腳步。
他垂頭看去,發現是那些污泥,他的鞋子都已經被糊上了一層厚實的泥垢。
褲腿衣擺伴隨着走動,也甩了不少的泥點子。
離開這裏,他們重新回到了街道之上。
他發現,越是靠近街道的地方,看起來越是乾淨寬敞。
這裏的門面功夫,做的相當之好。
「我們還要去哪裏?」蒼君銘的語氣很是凝重。
「去個安靜點的地方,這裏太吵了。」顧九清隨即翻身上馬,卻是帶着他一路出了城。
這道路越走越偏,蒼君銘不由攥緊了拳頭。
但很快,他便放鬆了下來。
顧九清若是當真想要對他不利,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隨後,他們卻是來到了一片墓地。
借着暗夜的微光,他清晰的看到了一片片白幡。
「這是……」他不由呼吸一滯。
這裏竟然遍地新墳!
一眼望去,卻是看不到頭!
「帶你了解的就是這些,其他你若是想查,自己看着辦吧!」顧九清道,
「這次的病,其實本不該為絕症。措施做的好,也不會這麼嚴重。」
蒼君銘沒有說話,卻是看着面前的景象,久久無法回神。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初升的朝陽,將眼前一切染上了絢爛的赤金色。
微風拂過,白幡獵獵作響,像是亡者在對這場災難,發出無聲的控訴。
蒼君銘猛然回神,這才啞聲道:「你帶本王看這些做什麼?」
「這不是你想看到的嗎?」顧九清道。
「本王不想看到這些!」蒼君銘語氣仍然凝重,甚至染上了幾分怒意。
「哦,那可真是太抱歉了!」顧九清道,「擾了晉王的好興致!非常的慚愧!晉王若是不想看,現在轉身回去,收拾乾淨,好好睡一覺,忘了這些人間疾苦,你還是高高在上的晉王殿下!」
聽着她的這番話,蒼君銘冷聲道:「你不必在這陰陽怪氣,這些事,本就跟本王無關!
本王如今還在閉門思過之中,又能做些什麼!這天下是皇兄的,皇兄自有籌謀!
你今夜故意設計這一切,不過是挑撥我們兄弟的陰謀!本王不會上當的!」
聞言,顧九清臉上的表情,一點點的冷了下來。
「你還能生氣,倒是挺讓人欣慰的。沒人逼你做什麼,決定權在你手裏。至於要做什麼,做與不做,也都是你自己說了算。」顧九清語氣分外的平靜,
「說到底,這些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躺在這裏的,又不是我。」
說着,顧九清卻是忽然掏出了那張和離書,將其撕了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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