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潑皮 0561【岳飛陪他演一齣戲】

    整日跟在張俊身邊的摩尼教教眾名叫洪餌,美其名曰是參軍。

    平日裏,負責監視張俊的一舉一動,以及定期發放極樂丹。

    鴉片一旦上癮,癮頭會越來越大。

    起初三五日才會發作一次,到了後面,發作的間隔越來越短,變成兩日一次,甚至一日一次。

    而吞服的量,也會慢慢變大。

    因為人體抗藥性的原因,到了後期,一次吞服一顆兩顆,已經無法滿足了,往往需要四五顆,才能維持住飄飄欲仙的極致快感。

    但,隨着服用量變大,猝死的風險也會激增。

    這一點,方七佛心知肚明。

    事實上,不管是張俊還是劉光世,又或是辛興宗,在他眼中不過是一次性消耗品。

    待站穩腳跟,徹底收編了那三萬餘宋軍後,就不再需要他們了。

    張俊也不傻,從方七佛派遣監軍,不斷拉攏軍中的將校來看,他隱約猜到了一些。

    正因如此,在發現這名跑堂夥計不對勁的時候,他才選擇默不作聲。

    給自己多留一條後路總沒錯。

    不多時,另一名夥計端着酒和鮮果上桌了。

    甘甜的荔枝與龍眼被井水鎮後,冰涼可口,用以佐酒消暑,最適合不過了。

    洪餌不喝酒,所以張俊也就沒有招呼對方,自顧自地小酌。

    一直喝光了兩壺果酒,張俊這才面帶微醺的出了腳店,回到家中。

    「洪兄,我有些乏了,回房小憩片刻,你隨意。」

    張俊交代一句,邁步回到臥房躺下。

    很快,他便發出平穩的鼾聲。

    洪餌靜靜站在窗邊,側耳聆聽了片刻,確定張俊真的入睡後,這才輕手輕腳地離去。

    又過了一刻鐘,張俊猛地睜開眼睛。

    瞥了眼窗戶方向,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緩緩坐起身,將手探入袖中。

    很快,他便取出一個藥丸大小的紙團。

    捏碎紙團外層的蠟封,展開紙條查看。

    看完之後,張俊將紙條塞入口中,咀嚼幾下吞入腹中。

    此刻,他面色陰晴不定。

    齊國皇帝想招攬他,對此張俊並不意外。

    讓他意外的,是齊國皇帝竟也知曉極樂丹,並且言說他也有。

    一時間,張俊心頭猶豫不定。

    若是尋常時刻,一面是方臘餘孽這等反賊,一面是一統天下的大齊皇帝,張俊根本不會有絲毫猶豫。

    傻子都知曉怎麼選。

    但如今的關鍵是,他中了極樂丹的毒。

    那種鑽心蝕骨的折磨,實在太恐怖了,饒是他這樣身經百戰,自死人堆里爬出的硬漢子都頂不住。

    每每回想起來,都直冒冷汗。

    萬一齊國皇帝是在騙他,等到剿滅方七佛,沒了極樂丹後,他豈不是得日日受此煎熬?

    「得問上一問。」

    張俊喃喃自語道。

    決定之後,他又重新躺下。

    張俊為人謹慎,不確定除了洪餌之外,這鎮子中是否還有其他監視自己的人,所以並未輕舉妄動。

    耐着性子等了三日後,這才又去了一趟腳店。

    洪餌這個跟屁蟲自然寸步不離。

    一進門,掌柜便笑呵呵地迎了上來:「張將軍裏邊請,還是老規矩?」

    「嗯。」

    張俊輕哼一聲,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眼大廳,目光在那名跑堂夥計身上稍稍頓了頓後,邁步走向二樓。

    品着小酒,聽着小曲兒,別提有多愜意了。

    一旁的洪餌,吃着鮮果,聽得津津有味,一雙眼睛泛着淫光,不斷在唱曲的姐兒身上來回掃視。

    今個兒唱曲的姐兒,似乎是新來的,模樣標緻,身段窈窕,歌聲清亮婉轉。

    見到這一幕,張俊緩緩站起身,主動開口道:「洪參軍,我去下泉,是否同去?」

    「張將軍且去。」

    洪餌頭也不轉的擺擺手,目光一眨不眨盯着姐兒。

    張俊心下一喜,邁步出了雅間。

    一路來到茅房,他解開腰帶放水。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接着,跑堂夥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張將軍,考慮的如何了?」

    張俊輕哼一聲:「你這廝膽子倒不小,不怕我告發你?」

    那夥計嘿嘿一笑,毫不在意道:「小的賤命一條,死了也就死了,妻兒老小自有陛下照料。況且即便抓了小的,也帶不出蘿蔔坑。」

    時間緊迫,為了避免洪餌起疑,張俊不再廢話,壓低聲音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張將軍寬心,陛下料事如神,早有準備。」

    夥計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取出一個小瓷瓶遞了過去。

    張俊心頭狂喜,接過瓷瓶後,迅速揣入懷中,而後習慣性的抖了抖,系好腰帶。

    見狀,夥計語速極快的說道:「張將軍身邊有釘子,往後若想聯繫小的,只需進門時跺兩下腳。」

    「嗯。」

    張俊輕嗯了一聲,頭也不回的離去。

    見他這般快就回來了,洪餌並未起疑。

    主要是這段時日,張俊表現的極為正常,這讓他沒了剛開始的謹慎,漸漸鬆懈下來。

    畢竟,監視一個人的一舉一動,是件極其耗費心神的事情。

    洪餌又並非專業密探。

    壓下心頭狂喜,張俊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打趣道:「洪參軍看上了?」

    洪餌一本正經的說道:「此女五魔纏身,需得淨化一番!」

    「既如此,我就不打攪洪參軍做法驅魔了。」

    張俊說着,起身離去。

    對張俊的識趣,洪餌很滿意。

    一路回到家中,應付了一番家中小妾後,張俊以小憩的藉口獨自走進房中。

    這些個小妾,都是方七佛賞賜他的,誰曉得裏面會不會混入一兩個探子?

    事關性命,由不得他不謹慎。

    關上房門,躺在床上假寐一刻鐘,張俊這才取出懷中的小瓷瓶。

    打開之後,一股熟悉的腥騷味飄入鼻中。

    「竟是真的!」


    張俊雙眼一亮。

    這個味道他太熟悉了,這些時日每隔幾日便會吞服一次,早已刻在了骨子裏。

    作不得假!

    如今齊國皇帝也有極樂丹,張俊瞬間便做出了決定。

    想他堂堂朝廷命官,豈會委身於賊?

    先前不過是形勢所逼罷了。

    從瓷瓶中取出一顆極樂丹,張俊猶豫了片刻,將其塞入口中。

    算算時間,明日才到吞服極樂丹,但張俊覺得還是試一試比較保險。

    一刻鐘後,極樂丹在肚中徹底化開,藥效開始發作,那股極致的愉悅感,直衝大腦,爽得他直翻眼白,口涎順着嘴角滑落,沾染在鬍鬚之上。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他才慢慢緩過勁兒來。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

    「誰?」

    張俊強撐着一口氣,壯着聲問道。

    「老爺,洪參軍在客廳等您,說有要事與您商議。」

    張俊聽出了是自己一名小妾的聲音,沉聲道:「我洗把臉,馬上就去。」

    吸食鴉片的人,面色會顯得很蒼白,這是因為嗎啡有抑制血液流動的效果,呼吸減緩,供氧不足,面色自然也就變得蒼白。

    張俊自然也知曉,迅速在臉上拍了拍,跳下床做了一番運動。

    在銅鏡前照了照,發現面色稍稍紅潤了些,這才推開房門走出去。

    洪餌端坐在客廳里,默默品着茶。

    張俊邁步走進大廳,笑着打趣道:「洪參軍不是在做法事麼,怎得來了?」

    洪餌正色道:「閩王方才傳來消息,半個月後,會有一萬三千餘招募的新軍抵達遷陽鎮,命伱加緊操練。」

    「末將領命!」

    張俊神色一凜,抱拳應道。

    二人又閒聊了一陣,眼見夕陽西斜,洪餌起身離去。

    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張俊神色一陣變幻。

    既然已經決定投靠齊國,那他自然要早做準備。

    如今,麾下八千宋軍還聽他的,可再過段時日,那就說不定了。

    邪教的洗腦功夫,他心裏很清楚。

    那些個監軍整日在軍中傳教,拉攏他麾下的將校。

    自己麾下那幫將校是甚麼德行,張俊再清楚不過,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徹底策反。

    關鍵自己被禁止住在軍營中,而白日裏巡視操練,都有洪餌全程跟着,完全沒有機會與將校們獨處。

    不過他也並非沒有應對的策略,只是稍加思索,便有了對策。

    龍泉。

    行宮之中,韓楨看着密諜司探子送回的密報,吩咐道:「宣岳飛。」

    約莫一刻鐘後,岳飛匆匆趕來。

    「見過陛下。」

    「不必多禮。」

    韓楨擺擺手,說道:「建州密諜司已成功策反了張俊,不過方七佛對其並不信任,正在拉攏他麾下將校。一旦張俊麾下的將校被拉攏,他就成了孤家寡人,有心無力。」

    岳飛面露疑惑道:「陛下的意思是?」

    韓楨輕笑道:「朕要你陪張俊演一齣戲,只需戰事一起,張俊便能重新掌控軍隊。」

    「末將明白了。」

    岳飛立刻明白了韓楨的計劃。

    韓楨叮囑道:「演的像一些,拖到攻陷襄陽,匡子新率水師回到杭州,便可大舉進攻福建。」

    「事不宜遲,末將這就去安排。」

    岳飛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翌日。

    吳璘再度領兵八千,沿着官道,大張旗鼓的進入建州境內。

    得知這個消息,方七佛大驚之下,立即命張俊率兵阻擊。

    至此,張俊再度奪回了麾下軍隊的掌控權。

    與此同時,韓楨也啟程回京。

    此次南狩頗為圓滿,事兒辦完了,自然要回去,京中還有不少政務等着他處理呢。

    與他一起走的,還有陸賀。

    馬車之上,韓楨閒來無事,召來陸賀問策:「道卿覺得,交趾的關鍵在於何處?」

    陸賀沉吟道:「回稟陛下,自漢武帝滅南越國,設交趾等九郡,曾短暫的治理過一些年,但效果不佳。小民覺得,究其緣由還是在於嶺南。兩漢時期,對嶺南土番採取的乃是綏靖羈縻之策,當地土番時常劫掠商隊,甚至軍隊糧草輜重,而彼時海路不通,海船工藝不足,因此只能走陸路,這導致治理成本太過高昂。」

    「若能徹底拿下嶺南與大理,陸路打通,配合海運,交趾便徹底成了囊中之物。治理之事,更是易如反掌。」

    韓楨挑了挑眉:「說說看。」

    陸賀答道:「交趾人口不過百萬,且九成皆是茹毛飲血,餐風露宿的蠻夷,治理起來並不難。其一,拉攏一部分交趾貴族,其二派兵血腥鎮壓暴亂,其三遷出交趾百姓,同時向交趾遷入大量流放官員與罪犯,此三管齊下,交趾必定!」

    「不錯!」

    韓楨微微一笑,對他的回答很滿意。

    陸賀的策略,說白了,就是通過血腥屠戮,以及來回移民,使得交趾境內漢夷數量發生改變。

    當一個地區,漢兒在人數上大於其他種族時,用不了多久,其他種族就會被迅速同化。

    夷入華夏則華夏,華夏入夷則為夷。

    自秦漢至今,中原王朝通過流放等方式,往嶺南遷移了不少漢人。

    不過因為數量太少,且都是分段式的,導致這些漢人進入嶺南後,反被當地土人給同化。

    陸賀稍稍猶豫了片刻,進言道:「其實陛下若不急,嶺南也可套用此法。」

    韓楨擲地有聲道:「一萬年太久,朕只爭朝夕。漢唐時丟棄的國土太多,西夏、吐蕃、回鶻、金國、高麗、交趾若每一處都用這樣的法子拿回來,恐怕朕有生之年,看不到天下一統。」

    「」

    陸賀嘴唇動了動,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他想說一代人做一代事兒,可面對一個雄心壯志的開國皇帝,說了也等於白說。

    韓楨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朕並非急功近利,好大喜功之人,嶺南與交趾朕會取,但也不會讓麾下兒郎們白白送了性命。」

    交趾與嶺南的統治成本過高,最大原因就是瘧疾肆掠。

    瘧疾,是古時無法醫治的絕症之一。

    一旦患上,只能等死。

    漢唐之時,征伐嶺南的軍隊,十之四五都死在瘧疾手中。

    目前醫學對瘧疾毫無辦法,只能預防,無法根治。

    他為何要執着與海貿,登陸南美洲?

    除了帶回玉米、土豆、紅薯等農作物的種子之外,還有金雞納樹等一系列藥物。

    金雞納霜對於治療瘧疾有奇效,且提取簡單方便。

    金雞納霜運回中原之時,就是韓楨派兵蕩平嶺南交趾之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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