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過去。
宛城未有再起禍端。
同時從紫玉那邊褚青霄也收到了趙念霜傳來的消息——她已經在青雀峰治下的靈雀鎮給蒼鷹寨眾人安排妥當了戶籍,現在只需要想辦法將蒼鷹寨的眾人帶到天懸山下,一切的麻煩就迎刃而解。
只是,這也不是一件特別的簡單的是。
蒼鷹寨近五百餘號人,如果一同遷徙,定然會引起太玄山其他山寨的注意,尤其是如果招來了鬼鴉寨的覬覦,保不齊還會惹上禍端,如今看來最好的辦法大抵是將蒼鷹寨化整為零,分別依次帶出太玄山,但這樣一來註定耗時良久,而鬼鴉寨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爆發禍端。
故而接到這消息後,褚青霄與楚昭昭商議了一番,決定儘快趕回蒼鷹寨,將這事提上日程。
一大早,眾人便與楚家辭行,準備返程。
但與來時那單槍匹馬的狀況不同,他們準備離開時,楚家前來送行之人站滿了楚家的府門。
楚莊甚至還準備很多山寨緊缺的米糧藥材等,只是數量太多,不好攜帶,褚青霄最後只接受了一部分藥材。
相比於山中還能想想別的辦法的食物,藥材才是用時方恨少的緊缺之物。
「我說,他們回山寨是有事!咱們跟着去湊什麼熱鬧!」蒙瑾看着一副儼然不把自己當外人的蒙子良,頓時眉頭緊皺。
已經站到褚青霄身旁的蒙子良卻慷慨激昂的言道:「褚兄對我們有救命之恩,他們如今有大事要做,我們自然是要盡上一分綿薄之力的!」
蒙子良清楚,蒙瑾也清楚,他們兩個去了山寨幫不上什麼大忙。
蒙子良心裏打着的算盤是想要跟着褚青霄一同到天懸山,靠着褚青霄的關係一舉成為天懸山的門徒,從而遠離那樁婚事。
蒙瑾豈能遂了他的願,冷笑着便言道:「哼,我看你就是沒有勇氣承認單憑自己那點本事,根本不可能被天懸山收入門中!想要攀龍附鳳吧?」
「說什麼話呢!我這幾日劍道修行進展神速,連褚兄都誇過呢!」蒙子良顯然不太能容忍被蒙瑾如此奚落,當下便大聲的言道。
說罷他又側頭看向褚青霄問道:「褚兄,你說是不是!」
「咳咳。」褚青霄聞言一陣咳嗽,他確實是說過這話,但那也是因為城中宵禁,褚青霄被蒙子良纏得沒了辦法,隨口胡謅的話。
「褚公子那是安慰你呢!這都聽不出來!」蒙瑾顯然很明白自己弟弟有幾斤幾兩的本事,在那時譏諷道。
「胡說!褚兄為人坦蕩,怎麼可能隨口胡言!」蒙子良據理力爭。
眼看着這姐弟二人就在這楚家院門前要吵得不可開交,褚青霄與楚昭昭互望一眼,皆有些無奈。
倒是一旁的紫玉沒有什麼耐心,她翻身坐上唯一的馬車,不耐煩的朝着姐弟二人問道:「我說到底走還是不走,別浪費大家時間啊!」
「走!」
「不走!」
兩個高喊,從姐弟二人的嘴裏同時吐出,而後二人看向對方,又開始吵個不停。
而褚青霄也在這還是看了看四周,卻忽然發現未見三娘的蹤影不由得問道:「三娘姐姐呢?」
楚昭昭眨了眨眼睛也四面看了看,這才言道:「三娘姐姐好像是去和那些孩子道別了,估摸着一會就到。」
張家遭逢劫難,活下來大都是些孤兒寡母。
一些孩子的母親碰巧活了下來,倒還算是幸運,而有那麼一些孩子,家中父母全部死於非命。
而活下來的婦人要麼自己都精神恍惚需要照顧,要麼忙於為了查清兇手而心力交瘁,根本無心看管剩下的孩子。
要說張家也算是還有些家底,大可以花錢僱人幫着照料,但宛城之中關於張家遭受鬼怪詛咒的傳聞這些日傳得是神乎其神,開出的價錢再高短時間內都尋不到人前來照料。
而三娘心善,又因為本身也經歷過家中遭受無妄之災的劫難,對此感同身受。
所以在事發後的半個月來,時不時就會去張家安頓那些孩童與神經明顯錯亂的婦人的小院中看望,幫着做些雜務,帶去些吃食之類的小事。
今日啟程的決定突然,她有些放心不下那些孩子,便又去了一趟。
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事,等上片刻依舊好了。
只是紫玉姑娘明顯缺乏耐心,聽聞這話,她又翻了個白眼,靠在了馬車上,一臉的生無可戀,嘴裏嘟囔道:「這樣下去,明天都走不了!」
褚青霄也覺得讓這姐弟二人再這麼吵下去也不是辦法,正想着上前說些什麼。
「明天?」
「諸位,我覺得你們恐怕短時間內都沒辦法離開這裏了。」
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卻忽然從眾人的身後傳來。
眾人皆是一愣,在這時側頭看去。
只見一男一女兩道身影正在這時朝着他們走來。
二人都身着黑衣,年紀皆是三十左右,模樣尋常,但臉上的眉宇間卻掛着一絲不易察覺,但真實存在的倨傲之色。
「二位是?」紫玉身為天懸山弟子,在這滄暮二州即使是州牧府的見了,也得禮讓三分。
見這二人神情倨傲,語氣中也帶着一股命令的味道。她自然心頭不滿,在馬車上站起身子,目光不善的看向對方。
而聽聞這話,二人停下腳步,其中那位女子瞟了一眼紫玉背後的長劍,旋即道:「紫玉,天懸山青雀峰長老屠升親傳弟子,瑤光劍池七十二地煞王劍,銀光落雪的傳承者,修為四境,武魂尚未凝練。」
「嗯?」紫玉的眉頭一挑,神情古怪,對於自己的底細被對方道破多少有些驚訝。
可這時女子身旁的男子也側頭看向蒙子良與蒙瑾言道。
「蒙子良、蒙瑾。」
「暮州銀龍軍統領蒙岳之後,半年前蒙子良與南宮家小姐南宮雲芙定下婚約,至此後,便屢屢離家出走,試圖逃婚,如今出現在宛城想來也是為此。」
紫玉聽聞這話,頓時瞪大了眼珠子,她看向蒙子良這個平日笨手笨腳的傢伙。
「真的假的,南宮雲芙能看上他?」她驚聲言道。
那一臉不可置信,毫不作偽。
當然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真實,多少有些刺痛蒙子良。
蒙子良眨了眨眼睛,顯然對於這樣的無妄之災很是懵圈。
「咳咳。」紫玉似乎也覺得這樣的態度有些傷人,趕忙咳嗽兩聲旋即又看向那二人:「不是,你們兩個一唱一和的到底幹什麼的?怎麼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架勢?」
「大虞天下,只有兩種事情。」女子沉聲言道。
「一種是監天司知道的事情。」
「另一種是監天司沒興趣知道的事情。」
說罷這話,那代表着監天司的令牌也在這時被她掏出。
監天司!?
聽聞這個名諱在場的眾人皆是一愣,旋即臉上浮出詫異與惶恐之色。
在永夜界中,楚昭昭就曾經與褚青霄提及過監天司的名諱,據她所言,監天司在大虞地位超然,甚至起執掌者,隱隱可以凌駕於皇權之上,皇帝欽定執掌者需要交由武廟道庭,由祖神認可,方可定下。
而且,監天司諸多職責之中最重要的就是處理與神祇相關之事。
這般神秘且權柄巨大的存在忽然來到宛城這樣的地界,並且找上他們,眾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但那位紫玉姑娘卻好似並沒意思道眼前二人並不尋常的什麼,她只是眨了眨眼睛回味着對方那番話,旋即她眼前一亮,伸手便拉住了那女人衣衫,指了指褚青霄道:「那個,那個傢伙,你剛剛那種如數家珍的介紹方式,在他身上也來一遍……」
「本姑娘查了半晌也沒查出他的底細,你們來得倒是正是時候。」
「……」顯然那監天司的二人都被紫玉這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的聊天方式弄得有些糊塗。
而褚青霄卻是臉色一變,心頭宛如有萬馬奔騰而過。
他身懷燭陰神血,這監天司又似乎是專門處理這類事物的存在。
他們的忽然到來本就讓褚青霄心頭暗生警惕,他都在暗暗想着要不要先躲一躲,這紫玉倒好唯恐天選不亂,把人直接拉到了褚青霄的面前。
褚青霄的心頭甚是緊張,但臉上還是強作鎮定。
「查過,但上面不讓查下去。」女子回過神來,瞟了褚青霄一眼,淡淡的言道。
這只是簡簡單單十來個字眼,但透露出來的消息卻很是驚人。
這世上能影響到監天司的人少之又少,能讓監天司無法去查的人,本身就已經在很大程度上說明了這個人的身份牽扯到諸多辛密。
只是在場的眾人大都心思單純,未有多想,褚青霄也暗暗鬆了口氣。
「哼,所以剛剛那話是吹牛咯?」紫玉聞言卻撇了撇嘴甚是失望的說道。
男子在這時走上前來,言道:「紫玉姑娘,我們看在天懸山的份上縱容你胡鬧一會,但不代表你可以一直胡鬧下去。」
「我們來此是有要事要辦,若是耽擱了正事,哪怕紫玉姑娘有天懸山護着,東窗事發時,怕是也承擔不起。」
聽聞這話的紫玉眉頭一挑,似乎有些氣惱。
「自然,自然。」褚青霄卻趕忙上前言道,他是生怕紫玉這個姑奶奶再說下去激怒這二人,到時候他們真的去查自己的身份,那可經不起查啊!
「但請二位說明來意,只要能配合的,我們一定配合!」
男子聞言看了褚青霄一眼,似有深意,但只是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我們二人今日前來,是奉了監天司監正之名徹查半個月前發生在宛城張家七百餘人遇害的慘案。」
「經過昨日暗訪大抵已經確認此事牽扯到域外天魔,事態嚴重,故希望諸位配合。」
「域外天魔?」紫玉的眉頭一皺,神情古怪,語氣詫異的言道:「這種東西,你讓我們去對付?」
男子卻淡淡應道:「你們要麼是天懸山高徒,要麼是暮州將門之後,我們二人豈敢讓諸位置身險地。」
「恰恰相反的是,所謂的配合,是為了保護諸位。」
「什麼意思?」褚青霄不解的問道。
「據我們推測,張家七百口人的死,並非是那域外天魔目的,而是達到目的手段。」
說到這裏,男子有意一頓,目光掃過在場眾人,又才道:「而諸位,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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