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一看,陸然幾乎要驚叫出聲。是靈真。她像一隻貓兒,一條大魚,像一株新生了幼牙的某種綠色植物,悄咪咪爬到了自己睡的床上,就這樣睡在了自己的身旁。
屏息觀察了許久,陸然確認,她的確是睡着的。呼吸均勻,怕是自己對自己所做之事都渾然不知。
推了她兩下,她反而更往裏靠了靠,臉上還帶着一些不明意味的笑。陸然忽然想起許多年前在海上,同村有個比他大幾歲的海子就是這種毛病,好像叫
「夜遊症」,說是不要驚擾到他們,會有更可怕的事情發生。陸然試圖起身,想要跨過靈真去往屋外,剛略微坐起身子,就聽見頭頂之上忽然有個陰惻惻的女聲說話。
「不要動。」陸然於是就僵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讓我來。」陰惻惻的聲音二度傳來,陸然這才聽出來,這是慧真的聲音,只是不知為何,她變換了一個腔調。
慧真從她雪白的床鋪上緩緩坐起,坐得筆直,長發垂落眼前更看不清面目,就真的很像故事中前來索命的女鬼。
還未來得及收回目光,忽然
「女鬼」轉過頭來,斜斜往下望了陸然一眼。陸然在來的那個世界,是不相信什麼
「鬼魂」的,可這是個異世界,那就不好說了。他閉上眼睛,心中想着那我不看她,是不是會對她好一些,至少自己心裏上會好上一些,可緊接着他又覺得身邊的靈真,又往裏擠了擠,同時雙手雙腳都朝他壓了上來,磨蹭了幾下,陡然又停了,靈真再不動了。
陸然就這樣被靈真壓住了半邊身子,掙扎了幾下無果,只好找個相對舒適的姿勢就讓她這麼抱着,眼睛也不敢睜開,因為慧真突然又開始說話。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白露橫江,水光接天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仔細聽來,不是念詩,更不是頌咒,原來是在背課文。
只是在這等情景之下,她這樣的姿態,這樣的語調,背這樣縈縈繞繞抑揚頓挫的文章,屬實有些嚇人。
好在她成績大約不錯,很快一篇課文背完,也就沒了聲響,陸然這邊好容易熬到這裏,已是滿頭大汗、渾身酸痛,居然有了幾分困意,迷迷糊糊昏睡了過去。
沒睡了多久,陸然就做了個夢,夢中的他也在睡覺,不過是睡在一棵樹上,還沒有睡着,山中忽然下了一場大雨,陸然覺得臉上有些涼颼颼的,於是就在這半夢半醒間,睜開了眼睛。
這一下,幾乎將三魂都嚇沒。慧真穿着一身白衣,擋在床前,睜大兩隻眼睛,俯身貼在陸然的面前,那涼颼颼的感覺,卻是她在對着他吹氣。
不,那不僅僅是吹氣,而是好像吃飯時,飯菜有些熱了,吹上一吹,在開始大快朵頤之前,滿腔的口水,眼看要滴出嘴角。
那涼颼颼的感覺,不止是吹氣,還有慧真的口水!
「你你要做什麼!」陸然再也耐受不住,低吼出聲。
「要抱抱。」這似乎是陸然第一次看見四姐慧真笑,這笑容原本十分甜美好看,可陸然卻只覺得萬分毛骨悚然。
慧真說完,不給陸然任何反駁的機會,也撲上了這張小床,壓在了陸然的另一半身體之上。
陸然這輩子,享受的儘是這樣的
「艷福」。這下又不知熬了多久,不敢動不敢怒也不敢言,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呼吸聲,鼻中,則是莫名清甜的女人香氣,在腦中努力與自己那點人之常情的非分之想苦苦搏鬥並且默念了九十三遍
「起床後我就離開這裏」之後,陸然在天光微亮之時,終於覺得困意襲來,因為無法伸懶腰,所以他伸了伸舌頭,以示放鬆。
然而就在此時門外卻傳來了一聲沉重悠長的關門聲,接着便是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有人在外面的房間走來走去,翻來覆去,不知在忙活些什麼。不久,那腳步聲小了也近了,陸然迷迷糊糊間,看見一個極其好看的女人,好像是昨晚那位不穿衣服的麗真,此時她也並沒有多穿幾件衣服,渾身的煙味酒氣,同樣的兩眼惺忪,想也沒想,就直接倒在了陸然的身上,將他死死的壓在身下。
——起床後我一定要離開這裏。這是昏睡過去的陸然,腦中最後清醒的意識。
再醒來,天光已經高懸,來到了新一天的中午。三姐妹全都消失不見,陸然如同做了一場帶了點春色的噩夢。
只是渾身的酸痛加上莫名的頭痛又提醒陸然,那絕對不可能是夢。他翻身下床,轉頭看見麗真就睡在隔壁下鋪,只在胸前蓋着一層薄毯,纖細的手腳都露在外面,臉上還帶着昨夜的殘妝,大約也是在做什麼不妙的夢,眉頭微微皺着,兩片紅唇也隨之微微闔動。
走到客廳,卻沒有見到旁人,只是聽見昨晚自己洗澡的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
這個時候,還有人在洗澡?陸然沒有貿然進去,而是在門口故意咳嗽了兩聲,然後就聽見水聲中傳來了靈真那稚嫩的小嗓音,
「門是開着的,你進來吧。」再三考慮之後,陸然推門而進,看見小小的靈真蹲在水池邊,正在搓洗衣服,此時她手上拿的,正是昨晚他換下的那件。
「你醒啦?我給你做了飯,就在鍋里,你熱一熱就能吃啦。」靈真看上去比昨日要熟絡了不少,上來就給陸然一個大大的笑臉。
陸然也只好擠出一點笑容,問她:「我問你,我來的時候,穿的那身衣服還有身上的物件,都在何處?」靈真想了想,回答道:「衣服我剛洗了,曬在露台上,你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還有一截枯樹枝,我放在窗台下的柜子上。」陸然點點頭,故作無事緩緩退出浴室,然後拔腿奔向了那個窗台。
的確,他原本身上那些東西,錢票、金葉、符籙、法寶一應俱全,被整齊地碼放在一處。
摸遍了全身上下,發現這方世界的衣服,連半個口袋也沒有,好在這柜子之中有個布袋,陸然二話不說,將那些東西一股腦塞進這個洗得發白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布袋,躡手躡腳走到門口。
因為麗真在裏屋睡覺,門,果然沒有反鎖。陸然輕輕地打開鐵門,輕輕地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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