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利佩二世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都是比安東尼奧更好的選擇,權勢、地位、實力、智慧,甚至是個人修養等等,全面對比,費利佩二世都是大獲全勝。
但徐璠還是沒有選擇費利佩二世,而是選擇了安東尼奧,這讓費利佩二世黯然神傷,他如此的認真,徐璠也讓他輸的如此徹底。
非常簡單,安東尼奧有大明皇帝的冊封,費利佩二世沒有,這就是根本原因。
一張冊封的聖旨,一身冕服的衣冠,一枚代表王爵的金印,看起來沒那麼重要,但對徐璠來說,這就是他將大明新風吹到泰西的根本。
徐璠要迎接的從來不是王,而是來自東方的力量,王化。
千頭萬緒,做起來十分的複雜。
而徐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里斯本這個沿海的城池,變得乾淨又衛生,在武力的威脅下,城中的貴族們不得不默許這一行動,徐璠也沒打算用他們的人,而是動用了一萬銀幣,僱傭了一千名城中的流浪漢,就將糞便清理了出去。
一萬枚萬曆銀幣,在遙遠的泰西依舊擁有足夠的購買力,這一千名流浪漢感恩戴德,甚至還把街道內外,用清水沖洗了一遍,用硬刷將那些陳年污垢,清洗的乾乾淨淨,把堵塞的地下管道疏通了一遍。
流浪漢們做好了準備,一旦國務大臣徐璠下令殺死新王,他們絕不猶豫。
徐璠非常滿意,許諾這一千名流浪漢,每天收集放在街頭巷尾的糞罐兒,就可以每年獲得十枚銀幣的報酬,而這些糞便全都被徐璠用於堆肥,而後用於耕種。
這一千名流浪漢,發揮的作用不止如此,每個人負責的街道都是固定的,看到不熟悉的面孔就多看兩眼,就變成了徐璠的眼線,很快,在市政廳的號召下,里斯本內內外外開始了大掃除。
『愛我家園,清潔先行』行動開始了。
在短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內,里斯本的郊外,就堆積了超過六萬萬斤的垃圾,拾荒者立刻出現,甚至不用徐璠去僱傭,地廣人稀的泰西,繁華的里斯本,仍舊擁有數量龐大的流浪之人。
這些拾荒者將垃圾分門別類,可以腐爛的投入化糞池之中,可以回收的按照種類放置到位,一些個實在是無用的東西,也會敲碎了鋪路,關於垃圾的收集、分類和整理,或者說,對於城市管理,大明擁有自己成熟的經驗。
早在商朝時垃圾在門前堆積就要被拉去剁掉雙手;在周朝時,隨地大小便會被沒收作案工具,而且有專門公共廁所;秦法更是嚴苛,在城池的主要幹道上亂扔垃圾臉上會被刺字。
到了唐時,有一位叫裴明禮的書生善於理生,收人間所棄物,積而鬻之,以此家產巨萬,專門做垃圾回收的生意賺取了潑天的財富,被舉薦為了殿中御史,官至太常卿。
到了宋時,隨着人口的增加,大型、超大型城池的出現,坊無廣巷,市不通騎的亂象出現,《宋刑統》規定:諸侵街巷阡陌者,杖七十。
專門負責乾淨和衛生的街道司,出現在了衙門的組織架構之中,專職負責道路建設、綠化、清潔、清理違章佔道,到了大明,則出現了清道夫的職業。
對於大型城池管理,大明擁有豐富的經驗,南北兩京,僅僅內城外城,就居住着超過百萬人丁,而且城外附郭草市,人丁不計,而整個大明人丁超過了百萬丁口的城池,就超過了三十二個。
在徐璠看來,里斯本,一個撮爾小城,把那些不在冊的城中盜賊遊民都算上,也不過十五萬人,放在大明,這就是個蘇松地區的縣城大小,徐璠是大明進士,甚至督辦過皇宮鼎建,管理一個小小的里斯本,手拿把掐。
很快,里斯本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再加上春暖花開的世界,這座滿是土灰色的城市,甚至出現了花團錦簇的場面,而後一間間澡堂被設立在了街頭巷尾。
這些澡堂本來是教堂。
對於洗澡這件事,徐璠真的非常執着,他不喜歡拉努喬這個傳教士,就是因為拉努喬不洗澡。
流浪漢們衝進了教堂,打砸搶了一番,將財物帶走,逼迫這裏的牧師離開,而後市政廳收納了這些教堂,改為了澡堂。
所有人都在說是新的國務大臣、全權顧問,卑鄙而陰險的東方客人徐璠,指揮這些流浪漢衝進了教堂,將千年積累的財富統統搶走,因為這些流浪漢里,總有幾個不像是流浪漢,人高馬大,聲音洪亮。
但所有人都只能這麼說,卻沒辦法指責,真的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把怒火埋在心裏,主要是因為沒有證據,次要是因為王宮衛隊,總是扛着火銃,拉着火炮招搖過市。
流浪漢是一盤散沙,想要把他們聚集起來容易,但讓他們做點什麼很難,而訓練有序的海寇們,就成了組織者,而這些海寇們,對這些教堂的財富眼饞的許久,得此良機,自然不會放過。
這些海寇和流浪漢們,又把搶來的財富貢獻給了賭坊和妓院,毫無疑問,徐璠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將這些賭坊和妓院,統統搶到了自己的手裏,這是軍餉回收計劃的一部分。
安東尼奧在萬曆八年五月份的時候,來到了里斯本,五桅過洋船停在了港口之中,而安東尼奧則陷入了猶豫之中,一件是來自大明皇帝冊封的五章袞服,一件則是加冕禮服,來自教廷。
安東尼奧再三猶豫之後,還是穿上了五章袞服,正如馬爾庫斯所言,他其實早已做出了選擇,此刻的猶豫多少有些做作,一旦失去了大明的投資,面對強大的費利佩二世,他毫無勝算。
葡萄牙國王終於回到了國王的領土之上,剛剛下船,安東尼奧差點沒認出來,這是里斯本?!
他居然沒有聞到早已熟悉的惡臭,而是聞到了花香!里斯本煥然一新,連里斯本的人都變了樣子。
乾淨又衛生!
里斯本市民熱情的迎接了他們的新王,登基的典禮,有一些遺憾,那就是往常時候,教廷會派遣一名樞機主教前來王宮冊封,將象徵着王權的王冠,帶在新王的頭上,而這一次,拉車的是陳大壯,象徵着王權的王冠換成了冕旒,由徐璠為安東尼奧佩戴。
里斯本的平民們,對徐璠並不了解,對東方世界也非常不了解,在他們看來,徐璠這個大明的進士,就等同於泰西的主教,這個理解不能說錯,完全就是驢唇不對馬嘴。
在號角聲、鼓聲、樂器聲和狂歡之中,新任國王做的第一個決定,是驅逐了葡萄牙教區的大主教拉努喬·法爾內塞,這個決定讓徐璠眉頭都皺起來了,顯然是安東尼奧自己的決定,而且非常突然。
驅逐拉努喬·法爾內塞,是安東尼奧的報復,當年他在修道院當院長,偶爾還能跟修女們探討一下人生,都是這個拉努喬攛掇着老國王恩里克,把他趕到了無邊無際的大海上,既然自己王者歸來,收拾的第一個就是拉努喬。
徐璠並沒有打擾安東尼奧的報復,一直主持着盛大的典禮直到結束。
「這是葡萄牙的地圖,雖然非常簡陋,但現在完全夠用了。」徐璠站在一副簡陋的地圖面前,滿是笑容的說道,恭賀的話已經說了很多次,既然已經坐上了王位,就沒有必要繼續恭賀了。
「登上王位,不是結束,只是戰爭的開始,那些穿戴整齊,彬彬有禮的貴族們,他們還在觀望,這場王位的爭奪戰,到底會花落誰家,只要保證他們的地位和利益,誰來做這個王都無所謂。」徐璠手中的長木杆點在了直布羅陀海峽說道:「關鍵點就在這裏。」
「費利佩的陸軍非常強大,大方陣中火槍兵的數量超過了七成半,而且配有戰車、盾兵、長槍手負責近距離作戰,應對這種方陣,對於弱小的葡萄牙而言,實在是太過於艱難,好在,因為山脈等原因,費利佩陸上的進攻路線,只有四條,無一不是長途跋涉,勞師遠征。」
「所以,海路就成了費利佩不二的選擇。」
馬爾庫斯很欽佩徐璠知識淵博和管理的經驗豐富,但是他從軍事角度出發,覺得徐璠說的不對,他想了想,還是打斷了徐璠的話,開口說道:「從陸上進攻不是沒有可能性,而且我們無法阻擋。」
徐璠笑着說道:「戎事我不擅長,但一場陸上的遠征,動用的人力物力財力,數不勝數,代價太大了,我不是說過嗎?我們的目標,從來都只有一個,那就是讓費利佩覺得不值得。」
「如果他從陸上進攻,我們也無法抵擋,乾脆直接認輸,回到海上繼續當海盜便是,這本就是一場豪賭。」
他都願意從陸上進攻,付出這麼大的代價,那為何不選擇順從呢?
從陸上進攻的代價極大,除了行軍的麻煩之外,沿途還要攻克城鎮和堡壘,一個普遍抵抗意識的國度,要從陸上征伐,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而且還要面對層出不窮的反抗者,這也是葡萄牙到現在還沒有被吞併,費利佩選擇聯姻開疆的原因。
費利佩不想花費過於沉重的代價來獲得治權。
相比較之下,選擇海軍直搗黃龍,進攻里斯本,逼迫安東尼奧退位,毫無疑問是更廉價的選擇。
安東尼奧看着地圖,思索了片刻,點頭說道:「反正擋不住,乾脆不設防,全力防禦海上的襲擊,這個方向,我非常認同。」
徐璠的長杆指向了自由之城的方向說道:「自由之城還有十條五桅過洋船,一旦費利佩二世的無敵艦隊,通過了直布羅陀海峽,自由之城的艦隊,不是前來里斯本增援,而是進入地中海,破壞沿海的港口,逼迫費利佩二世的海軍回到地中海內。」
圍魏救趙的翻版,攻敵必救。
「一旦費利佩二世的海軍回到地中海,自由城的艦隊,如何撤退?」馬爾庫斯眉頭緊蹙的問道,這個計劃聽上去沒有問題,但問題很大,自由城艦隊,根本沒有撤退。
徐璠吐了口氣濁氣說道:「他們完成了任務,也就是完成了使命。」
「這…」馬爾庫斯聽明白了,其實就是犧牲掉這支艦隊,這個東方人一如既往的殘忍,這樣做,可以最大程度的破壞西班牙的沿海港口,讓費利佩二世付出沉重的代價。
馬爾庫斯疑惑的說道:「可是自由城艦隊被光榮犧牲之後,如何應對費利佩二世下一次進攻呢?如此損失之下,費利佩二世必然惱羞成怒,肯定會竭盡全力的進攻。」
徐璠對馬爾庫斯的擔憂非常認可,他平靜的回答道:「今年的商隊和使者已經出發前往大明,乞求大明皇帝的憐憫,賜予更多的艦隊,重新組建自由城艦隊,仍然可以形成掎角之勢。」
「如果時間來得及,在費利佩二世惱羞成怒,再次發動進攻時,我們可以恢復自由艦隊的規模和破壞力,那殿下就可以坐穩王位,如果來不及,那就是賭輸了。」
以小博大,本身就是一場豪賭,而且十賭九輸。
安東尼奧最終認可了徐璠的規劃,因為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同樣,如此操作需要信息流通的順暢和速度,而從大明來的十條三桅水翼帆船,就成了保證信息溝通的不二利器,這是一場實力不對稱的戰爭,九死一生的生機,就在情報二字之上。
徐璠很快就發現,安東尼奧不是一個合格的君王,因為他非常的懶惰,這種懶惰有兩個原因,一方面是他的性格使然,長期的海上航行,讓他對政務頗為不耐煩,總是覺得殺了乾淨;第二個原因,就是安東尼奧並不擅長政務,那些個繁瑣而沒有清晰脈絡的政務,讓安東尼奧更加煩躁,最後全都委派給了國務大臣。
費利佩二世是個暴君,但他真的非常的勤勉,一年要寫四千多封的書信給各地的官員,安東尼奧頂多就看兩眼,對於官僚建設,安東尼奧興趣不高。
萬曆八年五月份,來自西班牙的使團,抵達了里斯本,使者仍然是宮廷秘書、藥劑師索倫,索倫驚訝里斯本的變化,對徐璠的本事更加認同了幾分。
在辛特拉王宮,索倫見到了已經成為王的安東尼奧。
索倫站在天鵝廳的地攤上,四處打量着,偶爾還會拿起一個瓷器,仔細端量一番,他半抬着頭看着安東尼奧,笑着說道:「船長閣下穿上了華麗的服飾,好像成為了尊貴的國王殿下,但在我看來,如同街頭馬戲團里的猴子,我這次前來,是代表我的君王傳達他的旨意,我的君王並不承認閣下王位的合法,同樣,教廷表示了對閣下驅逐大主教的不滿。」
「哦,我知道,你獲得了法王和英王的認可與支持,但他們的支持,我的君王並不在乎。」
馬爾庫斯抽出了手中的劍,索倫侮辱了他的君王,馬爾庫斯要維護君王的顏面。
「劍聖閣下,請收起你的劍,我不是你的對手,我是一名牧師,可以不接受伱的決鬥,也請你耐心一些,聽我把來意訴說明白。」索倫絲毫不在意的在天鵝廳里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想要我的君王承認閣下的王位,想要教廷對閣下進行冊封,其實非常簡單。」
「我的君王和教廷,希望閣下能夠派遣一支使團,前往羅馬對教皇說明驅逐的詳情,在主的見證下,裁決公正。」
「而這支使團,我們希望由您的國務大臣、全權顧問徐璠帶領前往,不是我羞辱閣下,閣下手下一群海盜,到了羅馬,恐怕會惹出更大的麻煩,我是為了閣下考慮。」
「我的君王給了我一封信,這是對閣下的許諾,只要閣下將徐璠派往羅馬,在徐璠離開葡萄牙之後,我的君王立刻會通過教廷,宣佈放棄對葡萄牙王位的繼承權,西班牙和教廷,同時會承認殿下的王位,殿下就是名副其實的葡萄牙國王了。」
「不必擔心君王的承諾無效,君王的臉面,比葡萄牙國王的位置更加值錢,你所珍視的東西,在君王眼裏,不過是可有可無。」
索倫說完這句話坐下,好奇的看着安東尼奧,好奇安東尼奧會如何抉擇。
費利佩二世寫了親筆信,那就是以西班牙國王的名譽為擔保,只要安東尼奧把徐璠送給費利佩二世,那心心念念的王位和承認,就觸手可及了。
這不是欺騙。
索倫用的仍然是老掉牙的離間計,離間安東尼奧和徐璠的關係,只要他講出了這些條件,離間計就完全成功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必然會開花結果。
即便是安東尼奧選擇了徐璠留在里斯本,日後,但凡是有任何的挫折,安東尼奧都會歸罪於徐璠。
費利佩二世要對付安東尼奧,甚至都不用動用武力,這是實力使然。
「徐璠如此重要,重要到暴君要用繼承權去交換嗎?」安東尼奧眉頭一皺。
索倫露出了笑容,眼神里有些不屑和狹促一閃而過,沒有智慧的安東尼奧,根本不明白,徐璠的價值,他不是一個人,他是大明派到泰西來的,徐璠的價值,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有那傳承數千年的智慧結晶。
安東尼奧更沒有想過,離開了徐璠,這個分崩離析的葡萄牙,他安東尼奧根本玩不轉,從他剛剛繼位,就驅逐了大主教可以看得出來,他這點城府和心胸都沒有,這個糜爛的葡萄牙,他安東尼奧根本沒有能力統治。
純潔者恩里克的死,的確是費利佩二世所為,但如果沒有葡萄牙貴族們配合,費利佩也做不到,糜爛的葡萄牙,已經爛到了骨子裏。
索倫面帶無奈的說道:「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黎牙實被派往了遠東,作為特使,卻違背了自己終身不娶侍奉神的諾言,在大明娶了安娜為妻,後來,安娜帶着他的孩子回到了泰西,我的君王自然不允許如此褻瀆者回歸,將他們燒死在了火刑柱上。」
「從這對母子身上,我的君王得到了一本遊記,但缺少東方的解讀,很難看明白,君王是一個執拗的人,看懂那本遊記,是君王的堅持,所以才肯如此交換,畢竟黎牙實已經幾乎變成了大明皇帝的臣子,那徐璠成為君王的臣子,才能消除君王內心的憤怒和執着。」
索倫這番話,看似不合理,其實非常的不充分。
僅僅是想要看懂一本遊記,僅僅是為了報復黎牙實特使的背叛,就如同兒戲一樣,拿葡萄牙王位繼承權去交換,這實在是任性極了。
安東尼奧不是個智者,所以索倫沒有說真話。
泰西的封建制,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的封建制,已經走到頭了,作為封建制的君王,費利佩二世非常的焦慮,而大明的條條塊塊,讓費利佩二世怦然心動,同樣,西班牙雖然強大,但缺少凝聚力,如同一盤散沙,宗教是向心力之一,而金錢也是向心力,但是宗教對國務的干涉,讓費利佩這個君王越來與不滿,同樣,金錢的作用,也在減少。
更加明確的說,費利佩二世真正的圖謀,是參詳東方經驗,完善西班牙的國朝構建,這是比吞併葡萄牙更加緊迫的事。
「閣下會做如何抉擇呢?」索倫站起身來,戴上了自己的圓禮尖帽,才笑着說道:「我不着急,我會在里斯本逗留七天,希望閣下這七天能夠想明白後,給我一個答覆。」
「君王帶着十足的誠意前來,如果不必發生戰爭,是最好的結果,我的君王也不喜歡戰爭。」
索倫離開了天鵝廳,並沒有離開王宮,而是去了中國廳,他要去再見一下徐璠。
「親愛的東方貴客,再見到你,你已經成為了葡萄牙的國務大臣,我從您的身上看到了智慧的光芒在閃爍,照亮了里斯本的內外,如果有幸,多麼希望你可以照亮整個西班牙,那些該死的比手臂還長的大老鼠,比手指還要大的跳蚤,我真的是受夠了!」索倫帶着十足的熱情,摘下了帽子,如同見到了老朋友一樣寒暄。
里斯本的變化,讓索倫的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在這個城池裏,他居然聞到了百花盛開的芬芳,乾淨而整潔的街道,讓他有種在地上神國旅行的錯覺。
必須要把徐璠帶回西班牙。
區區一個葡萄牙,即便是強硬的獲得了王位,一年也只能貢獻五十萬銀稅收的地方,還需要付出昂貴的成本去縫縫補補,還不如直接將徐璠帶走。
徐璠訕笑了下,這個索倫,每次見面都這麼的誇張,他搖頭說道:「我其實沒做什麼,如果索倫七天前來到里斯本,還能看到街上跑滿了大老鼠,這七日剛剛把地下排水的淤泥清理乾淨,把所有藏在地下的老鼠全都消滅。」
索倫面露為難的開口說道:「尊敬的東方貴客,我有一個不太合適的請求,雖然這很不禮貌,但我還是希望能夠得到貴客的允許,您治理里斯本的公文,能讓我看一看嗎?」
「這不是為難的請求。」徐璠還以為什麼大事,結結巴巴說了半天,就這點小事而已,他將一沓整理好的公文交給了索倫。
索倫謝過之後,立刻開始了仔細查閱,他真的是每一份都認真的看完,嘆為觀止的說道:「您真的是個天才,您如此慷慨,我必然有所回報。」
索倫將自己剛才在天鵝廳里的事兒,事無巨細的告訴了徐璠,而後解釋道:「其實這些我本不應該告訴您,您的光明讓我羞愧,雖然我的手段十分的卑鄙,但我並不後悔,作為君王的臣子,我一定會用盡我能用到的手段,將貴客帶回夏宮。」
「我的君王需要您的幫助,也需要來自東方的智慧,看完這些,我更加確信了這一事實。」
離間計這種事,哪有當着被離間的對象直接挑明的?但索倫這麼做了,因為他知道,一切都瞞不住富有智慧的徐璠。
「索倫,你真的是陰險狡詐。」徐璠聽完了索倫的陳述,那真的是恨得牙痒痒!這傢伙的計策算不上高明,但真的有用。
索倫絲毫不在意的說道:「感謝您的誇獎,安東尼奧,並不是一個聰明的人,在這場豪賭之中,他只需要選錯一次,就會輸的十分乾淨。」
徐璠疑惑的問道:「我的陛下曾經定義過階級,世襲的王公貴胄、官選官的文武百官、綿延千年的名門望族、安土牧民的鄉賢縉紳、豐衣足食的自耕農夫、缺衣少食的佃戶長工、顛沛流離的窮民苦力,朝不保夕的賤籍奴僕。」
「陛下說,決定階級的是掌握社會資源的多寡。」
「我從大明而來,在遷徙之後,掌握社會資源能力會必然下降,我實在不明白,為何你的君主如此勢在必得。」
索倫對這一套階級論認識不足,事實上不光是索倫認識不足,就連徐璠都是一知半解,這是張居正自公私論之後,正在寫的巨作,意圖解釋社會共性問題,並且試圖找到解決的辦法。
索倫聽得懂問題,他笑着說道:「您的才華不該埋沒在里斯本,而是應該在天空閃耀。」
「我們打個賭,如果安東尼奧選擇讓我留下,索倫就不要再費這個心思了如何?」徐璠試探的提議,讓索倫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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