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遠點,長安已經不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長安城了。」
他的語氣冷淡,阮怡怒了,叉腰,氣沖沖道:「憑什麼聽你的,我想去那便去那。」
「隨便你。」
阮怡看着他那副不痛不癢的樣子,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可此時,心裏生了氣,也沒多想,拿着行李一個人瀟灑的離去。
老娘想走,你攔得住?
「你去哪裏?」
「你不是說隨便我嗎?」
重伍:「你走的是我來時的方向,你還想回長安。」
「放心,我不會呆在你那的。等羲和回來了,我找羲和玩幾天再走。」
阮怡說的是實話,她這次走的其實有些匆忙。她在這裏想看看羲和,想看看尚在襁褓中的弟弟。以後,也許會回來,可那時也是很多年以後的事情了。
重伍看着他,眼神瘮人。
阮怡撇嘴,這傢伙就這樣,有時候看着特純良木訥有時候又特嚇人。
最後的結果,便是重伍又將她綁了。這次重伍沒點她的穴道,而是用繩子將她綁在被子中。
待一切整點好後,重伍回頭看來車內一眼,沒什麼表情的駕馬重新出發。
馬車跑的很快,車內,阮怡被顛來顛去。不過她被裹在被子中,也沒撞在那,只頭有些暈乎乎的。
阮怡氣瘋了,他走的是什麼路啊?難不成他打算把自己扔在一個偏僻地方。阮怡有些淚流滿面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惹着他了。
混蛋啊!
駕車的重伍並不知道她的想法,他已經努力的想把車駕穩,只不過這路實在是太壞,他自己也被顛的跌跌撞撞的。
到了夜晚,重伍才停下車。掀開帘子,裏面的阮怡頭髮散亂,有氣無力的看着他,眼神中控訴明顯。
他這才想到,好像這一天他一直在趕路都沒有給過她吃的喝的。
重伍將裹着她的被子和繩子鬆開,就出去生了火。
阮怡看着落下的車簾和他消失的背影,咬牙切齒。扯下塞在嘴裏的布團,狠狠摔在地上,揉了揉有些僵硬酸痛的手臂,就急匆匆的沖了出去。她要打人!
那人正蹲在火堆旁,手裏拿着冰冷的膜膜在火上慢悠悠的烤着。
阮怡衝過去,狠狠將他推了一把。重伍沒注意,被她推倒在地,食物掉在地上沾了灰塵。
阮怡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像個女王:「你想怎麼樣,綁了我想去那裏?別忘了你是什麼身份,我是你能碰的嗎?」
重伍漠然的看着她,眼神疏離。
阮怡突然有些膽怯,在這黑夜中的樹林裏,她這才發現他是這麼的高大。站起身來的時候,她眼睛只能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
他身體的影子籠罩着她,阮怡有些慶幸這樣他就無法發現她害怕的樣子了。
重伍低頭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會,才轉身將落在地上的干膜撿起來,放在火上烤着。
「要尿尿嗎?」他的聲音與往日無異,渾厚低沉。
「啊?」
阮怡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反應過來後又有些面紅耳赤的看着蹲在火堆旁的那人。方才她被他嚇着了,此時也沒怎麼敢發火。
「那就好。」重伍點了點頭,此時干膜在火上面已經烤熱,溢出了淡淡的香味。重伍三下兩下就着酒水將干膜吃淨。
阮怡蹙眉看着那干煸無味的膜膜在他嘴中消失,有些無語。這人看着有些野蠻呢!粗狂,不過他幹嘛是這種眼神。
重伍拍拍手,走到阮怡面前。阮怡倨傲的仰頭看着他,不明白他要做什麼。
腰被人握住,一陣天旋地轉後,阮怡才發現自己又被他扛回了馬車。阮怡掙扎,重伍蹙了眉頭,將她塞在被子中,裹成蛹狀綁住。只不過這次沒有堵住她的嘴。
阮怡罵罵咧咧的,狠不得將她切成肉片。瘋子!絕對是瘋子!
重伍淡淡的睨着她,「我趕路,你好好的呆在這裏,有什麼需求就說出來。只不過到了白天我還是要堵住你的嘴巴。」
阮怡紅了臉,需求?難不成他方才問她要不要尿尿就是這個原因。流氓!臭流氓!
「你混蛋!」阮怡惡狠狠的罵着。她本想罵出更惡毒的詞語,只不過她詞彙有限,憋得臉紅耳赤,出來的也只是這個不痛不癢的句子。
重伍睨着她漲紅的臉,頓了頓後才道:「混蛋方才本想讓你休息一夜,再吃一下飯。只不過看你氣力足,這些就不必了。我趕時間,若是餓了,就說一聲。」
說完就落了帘子,走到火堆旁,扯了些布巾,纏到木棒上面。拿出腰間的酒壺,灑了些酒在上面,再往火堆旁一放,便做了個火把。鑲在車頭,就着火光趕路。
火燃的噼里啪啦的,重伍的臉龐在火光中硬朗堅硬,在夜色中沉默。剛開始阮怡還能生龍活虎的叫罵,到了後來聲音就弱了下去。
直到天微微亮的時候,重伍才停下馬車。撩開帘子,裏面的阮怡淚眼朦朧的看着他。眉間青黑,顯然沒有睡好。
「怎麼哭了?」
「你突然停了馬車,我撞着了!」阮怡委屈的都要哭了。
重伍微頓,將她鬆綁,然後將新摘的水果和烤好的乾糧交到她手上。「吃吧,休息一會我就會趕路了。」
水果上有着新鮮的葉子,和晨露。阮怡這次很聽話,乖乖的吃完,沒有叫罵,沒有嫌棄。
重伍想出去,被她拉住,「你到底想把我送到哪裏?是羲和的意思嗎?」
「不是羲和的意思。她以為你去了塞外。」
「那你呢?」
「我…我只是想把你送遠一點。」
阮怡低了頭,「不用你送了,我自己走。我也不打算留在長安的,留在長安,遲早會被我父親發現。當時,我只是突然發現沒有地方去,才回的長安。之前我一直想去塞外,可走的時候,我才發現塞外我一人也不認識,又是獨自一人出發,膽怯了,才回的長安。」
阮怡絮絮叨叨的說着,末了,才發現重伍正盯着她。
重伍本意確實是將她送的遠遠的,可此時看着她的樣子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羲和。也是這樣,瘦弱,孤獨無依。
重伍想了想道:「等會我將你送到一個偏僻的村子,後面你想去那都隨你。那個村子,是我以前的家鄉,年前我回去過一趟,裏面有幾個熟實的人。若你想在那呆上一陣子,我可拜託他們照顧一下你。」
接着又道:「以後的路你自己走,若真想去塞外,可在那裏仔細考慮一下,計劃一下路線。」
阮怡點點頭,他說的確實對。獨自在外,又是女孩,得計劃好了,才能去那從未涉及的地方。
只不過,阮怡看着他,「你不是孤兒嗎?」
「嗯,八歲前不是。」
他神情寡淡。阮怡看他無意多說,便閉了嘴。只不過心裏痒痒的,有些期待他的家鄉。
接下來的日子,一直在趕路。阮怡曾經提出抗議,想降低速度,被他忽視。他似乎有些着急,一味的低頭趕路。不過需要的休息時間,還是給了的。
越往前走,路上就越偏僻。不過阮怡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有些開心,在顛簸的馬車中,欣賞途中的風景。
樹葉蔥蘢,五彩紛呈,秋高氣爽,比長安多了分趣味。
重伍的家鄉其實就是個極為偏僻的小鄉村,這裏的人自給自足。偶爾走很長的路到市場上去買必須的東西。
這裏很荒涼,聽老人說,經歷多年前的那場洪水後。這裏的人死了大半,活着的人也大多搬了出去、沒走的也是走不了,才呆在這裏的。
重伍所說的熟人,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奶奶和她的兒媳。兩者相依為命,見了他們很是歡喜。
阮怡坐在有些簡陋的床沿上,兩隻腿胡亂的晃動着,安靜的看着外面重伍和哪位面色粗糙的婦人交談。不一會,重伍便進了來,扔給阮怡兩個包袱。
那是阮怡之前走時帶上的私房錢和一兩件衣服。此時裏面的銀兩已經被打碎,還有許多銅錢。
之前阮怡裏面的都是整的銀兩和金子,此時打碎了,碎銀和銅錢佔了很大一部分,將包裹填的滿滿的。阮怡抱着自己的寶貝,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去乾的這些事。
「以後在外面用銀子別露財。這些散銀,不太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阮怡看着他,突然覺得他以後一定是一個持家有道,細膩的男人。
「嗯,謝謝。」
重伍看了她一眼,阮怡覺得他的眼神有些怪,可具體怪在哪裏也說不出來。
婦人進了來,手中端着一碗小粥,看着阮怡笑道:「姑娘先來吃飯吧!你們趕路必然是累着了。」
她說的沒錯,這一路,風景是美。可吃的都是乾糧,或是新鮮野果。放在往常,阮怡可能對一碗清淡的小粥不會有太多感覺,可此時,卻覺得這粥就是美味的象徵。
頭髮花白的老奶奶也進了來,手裏端着的是一碟鹹菜。
「重伍,你也坐下吃吧!吃了在走也不急。我可好久沒見着你了。」老奶奶拉着重伍的手。
「沒事,我趕着回去,就不吃了。」
阮怡看着他,他要走了?阮怡一時有些不適應,畢竟這裏就他一個熟悉的人。可她也不好意思強求他多留幾天,只道:「我送你。」
重伍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仿佛對她此時的客氣有些疑惑。「不用,這裏你也不熟悉。」
老奶奶還有些戀戀不捨,芸娘笑着對老人說:「重伍說過,明年還會回來看你呢!不急,明年就見面了。」
重伍對着兩人點點頭,轉身出了門。
阮怡落下筷子,過了一會,照樣吃了起來。這鹹菜泡的很好,比長安城賣的還好吃,阮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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