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湛撩開帘子,看着屋內兩人,臉色冷然,隱含譏諷。
顧靳侯輕撫羲和手背,看着來人道:「我出去一下。」
羲和知道他是對自己說的,於是輕輕點了點頭。他起身,影子交融一瞬,便錯開。橋歸橋,路歸路。
簾外,顧靳侯聽着傅湛的指責,並沒多在意。他又恢復了平日裏的冷然,疏離,對於他不在乎的人來說便是不近人情。
傅湛譏笑,「白眼狼,養不熟的。」
顧靳侯搖頭,「傅叔,我只是選了我的路而已。多年的撫養,幾分對我父親的愧疚,幾分培養勢力的心機,傅叔清楚。而以後,靳侯會盡全力保相府上下平安。若靳侯不幸,命喪長安,這也是靳侯自己的選擇。」
羲和隔着營帳聽着,這是顧靳侯。或溫潤如玉,或清冷疏離,都掩蓋不了他的倔強,固執。羲和想,他現在這樣其實挺好的,她最後看他一眼,低頭吹熄了燭火。
傅湛深深看了他一眼,譏笑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漠視。
顧靳侯知,此後他們再見,已不再是長輩晚輩的關係,而是大周的朝官,同僚,對立的敵人。
傅湛臨去時,說道你終有一日會後悔。
顧靳侯不知道他以後會不會後悔,他只知道他會盡力保護一個女子,成全她的願望。
他靜了一會,轉身回頭,羲和營帳已是烏黑一片。
月色朦朧,今夜又有幾人未睡。
翌日
浩浩蕩蕩的隊伍從南苑起身回長安,一路走得很快,除非必要,不做停留。起身的第一天,整個隊伍在地方官員安排的地方歇息入住。
屋內
皇帝心緒不明,宮中傳來的消息讓這位往日裏威嚴的皇帝瞬間老了幾歲。李德安心道,能不老嗎?這兒子上了自己的妃子,還懷上了孽種。任誰都會心有咯應。
氛圍有些沉重,皇帝眯了眸子,怒氣不加掩飾的顯露,德妃站在一邊,有些涼薄的看着他。
誰也不敢在此時說出一句話,淑妃蹙眉,走向前去,輕輕握着他的手掌。
「你們都先下去。」眾人聞言,輕輕舒了口氣,彎腰退下。
皇帝看了德妃一眼,卻終究沒有說什麼,任她身影漸漸遠去。此時他眉間青黑,疲態盡顯。
太后傳來的消息,宮中才人肚子中的孩子不是龍子。並且太后在同一時刻查找出了宮中多名潛藏多年的三皇子的眼線。那孩子,並非皇嗣,才人也並未招認是誰的孩子,可此時這些都不重要了。
那才人和她肚中的孩子必死,而更讓皇帝揪心的是太后的能力並不能如此快速的查出宮中眼線,這其中的功勞在太后的信中,輕描淡寫留下的只是四個字——百里初空。
他的兒子,如今對他皇權最大的威脅。
皇帝回想這幾日的情景,無力感充斥。有些懷疑自己將他接進宮中是否是一個正確的做法,只是此刻後悔已經晚了。
百里初空早在三年前回長安的那一晚就已經在暗中培養勢力,年前接他進宮只是無形中安排了一個便捷的方式給他。
他的手緊緊握住,青筋蹦出,。淑妃立在一旁,適當的安靜,沒有發出任何一句話。
半響,他才道:「李德安。」
李德安一直在屋外守着,聞言,連忙推門而入。
皇帝眼神陰鷙,「徹查三皇子一事,與三皇子有所勾結者皆打入天牢。至於阮正….滿門抄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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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景色很美,院中有許多大樹,與一般人家的院落裏面修葺的牆角亭台,精緻小巧的盆栽不同。
裏面沒有多加裝飾,只是隨意而為,簡單大氣。羲和走在其中,心情稍稍放鬆起來。
「秋意,重伍呢?」
「小姐不知道嗎?」
「怎麼?」
秋意有些奇怪的看着羲和,道:「他昨晚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走的這麼急?羲和有些疑惑,卻也沒糾結在這件事上。重伍是自由身,他的才華,不應該屈居於相府。他自有一方天地,任他施展拳腳。
羲和想到重伍便想到了已經成為朝官的顧靳侯,她笑了笑道:「秋意,我想一個人逛逛。」
秋意臉上有着無奈和猶疑,「小姐,我得跟在你身邊。相爺吩咐的。」
羲和怔了怔,隨即輕輕點頭,輕道:「嗯,我知道的,我們先回去。這裏也沒什麼逛的了。」
百里初空半倚在欄杆上,凝着遠處的羲和。他身形欣長,一襲白衣,靜謐美好。
羲和和他對視一眼,輕輕點頭,便攜着秋意遠去。其實仔細一想,這幾個月,他們或有意,或無意都會相遇。
不知是天意,還是人為。
百里初度攜着顧靳侯靠近圍欄,顧靳侯隨着百里初空目光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道漸行漸遠的身影。
他眉間不易察覺的微蹙,眼中有深思和不知名的情緒,仿佛在看一個頑劣的孩子。
百里初度看着安靜的百里初空,笑問:「四弟在看什麼?」
「看美人。」
看美人?百里初度看着遠去的羲和身影,微笑道:「確實是美人。」她這話說的不假,羲和也許不夠驚艷,但精緻溫婉,清麗柔和。特別是笑起來,眉眼如絲,格外動人。
她看了都會動心,不過,她看着前方,眉間猾狎,道:「喏,這不也是個美人。」
蘇白輕輕一笑,端莊淑和,緩緩走進百里初空,舉手投足間儘是愛意,對着對面幾人毫不避諱,「我做了點心,不知你愛不愛吃?」
百里初度看着兩人,笑的放肆,還想在說什麼,卻被人捂住。顧靳侯微低着頭,靠近她輕聲道:「別搗亂了,我們先走。」
百里初度笑的甜蜜,輕輕點頭,攜了他的手轉身離開。
直到兩人走遠,百里初空才看向一旁的蘇白。「蘇白,你這樣,羲和會為難。」
蘇白笑意漸失,柔聲道:「羲和不會為難,她對你無意。」
「我知道,只你這樣,不覺無趣和惱人嗎?」他並無責怪,只是平實的述說着一句無關痛癢的話。
蘇白看着他,咬牙,揚聲道:「可百里初空,我做什麼是我的自由。我們終將會在一起不是?這是命運。」
百里初空此時方才正視眼前女子:「你信命?」
「不,我信我的心。」
「心嗎?」
百里初空看着前方,眼神幽暗。
蘇白見着這樣的他,也不在意。她只是表明她的立場,這一世,他終將會屬於自己。他們兩人的軌跡早在鬼谷子的寓言中就已註定。
******
重伍回到長安時,正值晨曉。城門緩緩打開後,發出厚重悠遠的聲音。這城門已有幾百年的歷史,裏面的街道屋檐正靜謐的立在薄薄的霧氣中。
四周很靜,清晨的霧氣中,只有幾家買早點的攤位開着。
他一人駕着馬回到屋中的時候,只得老者早起燒着簡單的早飯,孩子們仍在沉睡。
將馬拴在院中後,他輕輕打開了其中一扇木門。阮怡在裏面睡得香甜,嘴角微翹,可疑的露出一些水漬。
重伍拍拍她的臉頰,阮怡在睡夢中蹙了眉頭,手舞動了一下,翻過身繼續睡覺。
重伍:「……」
看了她好一會,確定她是叫不醒了,重伍才輕嘆口氣,將她連着被子一裹,成為一個蛹狀,抱在懷中。出了門,院外,立着一架馬車,馬兒正低頭吃着乾草。
他將她扔在馬車內時,應當是碰着了厚實的木板,阮怡終是睜開了有些迷濛的雙眼。
看向他時,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復又看向四周。她此時仍被裹在被中,只露出半個腦袋。
「我怎麼在這?耶,你回來了?」
重伍沒說話,點了她的穴道,讓她動彈不得。
阮怡疑惑的瞪着他,奈何身體動不了,想開口問他,也說不出聲來。很快,重伍便扔進幾個包裹,阮怡認得那正是自己的身家。
重伍看了她一眼後,就面無表情的拉下了帘子,隔絕了車內和車外的視線。馬蹄聲噠噠,跑在石板路上。
很快這輛毫不起眼的馬車便出了長安城。
阮怡有些氣憤,不就是在他家呆了幾天嗎?有必要這麼急匆匆的趕人。沒有禮貌,沒禮貌啊!
直到中午時分,重伍才解開她的穴道。
得了自由,阮怡有些氣憤的罵道:「有必要這樣嗎?不就呆了幾天,幹嘛急着趕人。」
重伍木訥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一本正經道:「那是我的家。」
阮怡跺腳,有些拿他無可奈何,問:「你怎麼知道我在你那?」
「猜的。」
「猜的?」
重伍確實是猜的,那日因着羲和的原因去送她。足足將她送了很遠,才停下來。
離別的時候,阮怡卻有些踟躕了。她想了這麼久,可直到離開的時候卻有些迷茫。
以往總想着離開長安,去自由的塞外。可此時,獨自一人,突然就沒了去的動力。不知身在何處,不知以後去向那裏。
重伍不動聲色的看着她的猶疑,直到她走後,他又悄悄的跟了一段時間,卻看到她往長安的方向走了。
重伍並未告訴羲和,潛意識裏,他並不想羲和和她走的太近。如今他回來,也不過是為了確定這個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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