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盧大公子僅有的威脅手段,非常低級。他只會那些對他有用的招數,比如美人計、錢財利誘、恐嚇之類的……
這種小兒科,似乎對那個寬腦門,鷹鈎鼻的英國人霍克一點用處都沒有。
而『斧頭幫』的招數,太兇殘,盧筱嘉光聽那些名稱就感覺心驚肉跳的,哪裏敢用在霍克的身上。這是要出人命的,他老爹千叮嚀,萬囑咐,就是要他保證英國佬的安全,萬一那傢伙要是死了,連盧永祥都要殺人滅口,來消除可能的隱患,但總不能讓他把兒子都殺了吧?
想來想去,你王學謙不就是能耐嗎?
麻煩的事,就交給王學謙做。
反正這件事的起因,就是王學謙鼓動的,他不負責,誰負責?
想到這裏,盧筱嘉頓時變得理直氣壯起來,挺着胸,趾高氣揚用鼻孔對着王學謙道:「反正人已經給你帶來了,至於什麼辦,你可比我清楚。」
王學謙氣的牙痒痒,英國佬已經知道綁架他的人不敢動他,至少現在還不敢動他,還不囂張的上房揭瓦?
王學謙大好的心情,頓時被盧筱嘉攪合的一團糟,沉聲問:「難道你們在抓住他之前,就沒有找到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有價值的……」
盧筱嘉歪着腦袋,隨後好奇的看着王學謙,輕笑道:「你不會連英國人的錢包都盯上了吧?」
「賬本呢?」
「沒有。」
盧筱嘉這純粹是噁心人了,站在王學謙的立場,他會看上別人兜里的錢包嗎?知道和盧筱嘉繼續說話,只能讓自己生氣,王學謙卻走向了跟着盧筱嘉一起來的另外兩個人,一個臉色白淨一些,身材也高大,看着像是北方人,另外一個漢子,雙眼透着精光,表情卻裝出一種慵懶的感覺,似乎靠在牆上就能睡着的樣子。
而在此時,王亞樵也在看他的這個本家,知道王學謙的名字,還是在不久之前的上海灘。
但是聯繫到半年多前,『斧頭幫』得到了一筆數量不少的軍火,贈送的人正是王學謙。他知道,『斧頭幫』都要將王學謙,當恩人一樣供起來了。正因為有了王學謙的這筆軍火,才讓『斧頭幫』在上海灘的水陸碼頭站穩了腳跟。
原本,他也在腦子裏想,王學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胖的?還是瘦的?
高的?還是矮的?
當他站在王學謙的面前的那一刻,他發現王學謙竟然在打量他,或許是一直以來的危機感,讓王亞樵非常不喜歡被人打量的感覺,一股暴虐的氣息,隨後在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王學謙並不是幫派中人,而且還是在防範嚴密的家中,他當然不會有所警覺。
反倒是坐在圈椅上的杜心五有心沒心的抬頭看了一眼王亞樵,仿佛被一直趴在地上懶洋洋的獅子,在近距離扭頭看了一眼,僅僅這一眼,就讓王亞樵有種如墜冰窟的驚悸。後背隱隱透着一絲寒意,身上的氣息也頓時散的無影無蹤。
高手。
肯定是絕世高手,才能有這種懾人於無形的氣勢,但同時,王亞樵又很奇怪,王學謙身邊竟然隱藏了這麼一個高手?
是王學謙為人小心,還是怕死?
王學謙若有所思的看着王亞樵,忽然他笑了起來,王亞樵的樣子雖然他沒有當面見過,但是看過畫像和照片,畢竟上海灘的『斧頭幫』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也是戴笠情報搜集的一個方面:「這位是?」
李少川原本都準備坦誠相告了,卻被盧筱嘉打斷道:「就是少川兄的一個手下,不過辦事挺利索的。」
手下?王學謙一愣,突然放聲笑道:「久光兄,你來怎麼不告訴小弟一聲,我也好出門迎接?」
盧筱嘉瞪眼看着王學謙,隨後又看看王亞樵,一時間也麼摸不着頭腦,總覺得有種被忽視的無奈。可他又說不上來,不就是一個手下嗎?有什麼來頭?
再說了,一路上王亞樵做的事情可都是跟班乾的,甚至端水送飯也不在乎。
盧筱嘉張了張嘴道:「子高,你不會是搞錯了吧?這……還是個人物?」
「名聲響亮的『斧頭幫』的幫主,你說算不算是人物?」王學謙沒好氣的回了一句,隨後笑着對王亞樵熱絡道:「久光兄,你,我可是仰慕已久,來寒舍也不知會一下,好讓我有所準備。」
在東方,客氣話,要分說話的人的地位。顯然,王亞樵雖然是十萬『斧頭幫』的頭領,但真要和王學謙比身份,他還在泥里站着呢?所以,王亞樵忽略的以為,王學謙只不過是說了一通客氣話。
不過,他更加好奇的坐在圈椅上的中年人的身份,只是客氣的拱手道:「王某隻有一些江湖草莽的名聲,承蒙王先生看得起,幫過在下,在下感激不盡。」
說話間,就要行禮,王學謙也不能真的坦然受王亞樵的這份禮。連忙伸手拖住了對方的雙手,看上去像是惺惺相惜的樣子,但實際上,只有兩人此時此刻的內心才能知道自己的心思是如何?
寒暄了幾句之後,王亞樵走到杜心五的面前,表情恭敬,連李少川都很奇怪,王亞樵是那種桀驁不馴的人,很少看到他對一個人佩服到這個地步。
「敢問先生是?」
「老頭子杜心五,年紀大了,給人看家護院。」
「老師,您說這話糟心不糟心,你要不是看上院子的內院女管事……鳳姐……」
「徒兒啊!為師覺得你有朋友來,我這把年紀,就不太適合在場了。」
……
杜心五,當王亞樵還在安徽上中學,最多他在放課後秘密的印個傳單,組織個遊行什麼的時候,人家就已經是**的一員干將。而當王亞樵逃到上海組建『斧頭幫』的時候,杜心五早就是國內幫派數一數二的大人物。
青紅兩幫之內,大字輩的也就那么二三十人,而杜心五是最讓人敬畏的一位。
加上還是內家宗師級別的高手,讓崇尚武力的王亞樵敬為天神。
可當杜心五一溜煙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的那一刻,竟然是因為這位民國武術界的絕頂高手,幫派中的龍頭老大,竟然因為一個女人,而賴在徒弟的身邊。
王亞樵的信仰之塔一下子有種地基不穩當的感覺,仿佛眨眼睛就要崩塌似的。
王學謙無奈的嘆氣道:「高手,只有在台上的時候,才會覺得高人一等。但是在生活中,他們和普通人一樣,看到美女也會多瞄兩眼。」
也不知是否是贊同王學謙的說法,還是因為又一個英雄人物在眼前被殘酷的現實給擊碎了。王亞樵也很應景的嘆了一口氣。
這邊,兩人長吁短嘆的樣子,讓盧筱嘉看不下去了,他來的時候,盧永祥千叮嚀萬囑咐,扣押英國人的事情瞞不了多少時間,要儘快難道證據,證明鹽業稽查所的貪腐證據。
也就是霍克的口供,這樣才能讓英國人無話可說。
而他們的境遇也會從被動,變成主動。現在英國人肯定氣勢洶洶的讓政府把人交出來,而作為揚州的控制着,盧永祥首當其衝,上陣父子兵,他哪裏能見得王學謙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而耽擱功夫,心急道:「子高,你就不想想怎麼審問英國人,值得為一個不相干的老頭鬧不清嗎?這可是重中之重。」
王學謙聽盧筱嘉的口氣有些不對勁,感覺這小子好像讓他去審問。
他現在的正身份是外交官,有當外交官的去跟監獄的獄警搶活乾的嗎?
王學謙反問:「盧筱嘉,你不會讓我去親自審問那個英國人吧?」
盧筱嘉雖然知道這也夠讓人糟心的,但他也沒有辦法不是?綁架英國人,茲事體大,接觸的人越少越好,總不能將英國人投入大牢裏,讓杭州的警察局去忙活吧?
他們真要這麼幹了,要不了兩天,在上海的駐滬總領事就會得到消息,霍克在杭州城的大牢裏。到時候別說盧永祥了,就是燕京的曹錕也恐怕無法給英國人一個交代。
可是讓王學謙去審問,確實有些難為人。
盧筱嘉說出口的時候,也覺得有些不着調,但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有些事,總需要有人去做。而盧筱嘉顯然已經在英國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自己去肯定不現實,換一個人,或許還行。「子高,這件事太大,知道的人絕對不能多。」
王學謙感覺適合這個工作的人,在場的除了李少川,其實也是一個公子哥。裝酷吏,有些勉強。不過要是王亞樵的話,就另說了。
王學謙抱拳對王亞樵說道:「久光兄,審問犯人實在不是在下的長處,還請兄台多幫忙。」
王亞樵倒是沒有拒絕,反而爽快的答應道:「好說。」
反倒是在一旁的盧筱嘉堅決反對道:「不行,他絕對不行。在場的誰都可以,就是他不行。」
王亞樵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審問犯人你們下不去手,他下得去手啊!可臨了還碰到一個挑三揀四的盧筱嘉,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腥氣,何況王亞樵呢?
不過,王學謙倒是聽出盧筱嘉反對的原因,語氣如此急切,顯然是擔心王亞樵把霍克給弄殘了,只好先點頭道:「久光兄,你有把握在不打人,不動刑,把口供問出來嗎?」
王亞樵一愣,心說:「你們這是求爺爺呢?還是審犯人啊!」
王學謙暗暗嘆氣,只能先說:「去看看這個霍克再說吧。」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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