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牧風並沒有跑遠,而是躲在立交橋下停車場的一輛貨車後方。
他將脫臼的右手撐車身上,飛快一頂,將其復位,可左手卻因為斷掉了兩根手指頭幾乎完全廢了,就連一瓶水都拿不起來。
鐵牧風不打算跑,他也知道自己這狀態跑不了多遠,最好的辦法就是選一個合適的地方,解決了那個追蹤而來的傢伙,只是他實在不明白,對方是誰,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的位置?和隱藏的職業?
鐵牧風拔出藏在腰間的短劍,割下內衣將自己的左手兩根手指頭綁好固定,以免在打鬥或者跑動的過程中,因為甩動而導致疼痛。
就在他剛綁好手指的時候,卻聽到一個聲音從車底傳來:「準備好了吧?」
鐵牧風一驚,扭頭看向那輛貨車的底部,看到那個男子躺在車下,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着他,臉上還帶着蔑視的笑容。
鐵牧風舉劍朝着男子刺去,男子身體一縮避過,隨後聽到有人踩踏貨車的聲音,鐵牧風再一抬頭,發現男子已經站在貨車駕駛室的頂端,抱着自己的包站在那笑着。
鐵牧風有些害怕了,他真的怕了,他拔腿就朝着停車場外跑去,跑了沒幾步,就看到前方一輛大巴車的旁邊走出來一個人影,等那人影從黑暗處慢慢走到路燈下的光亮處時,他發現是個女的,雖然他沒有親眼見過這個女人,但他有這個女人的照片。
那是馬菲……
「媽的!」鐵牧風完全懵了,他不知道一切怎麼會來得那麼快,他轉身朝着停車場內部跑去,直接掠過靠着貨車打着哈欠的男子身旁,準備從前方的鐵絲網中翻過去。
鐵牧風跑到鐵絲網跟前,雙腳一蹬,右手一抓,眼看着要躍過鐵絲網的瞬間,被一腳直接踹了回去。
鐵牧風中腳落地,狼狽爬起來的時候,看到鐵絲網頂端站着一個背着手的老人,此時的他,根本不需要問,也不需要對方介紹就知道這個人肯定是盛豐一直畏懼的東北第一朝奉鄭蒼穹!
鄭蒼穹落地,抬眼看向那個男子,問:「暮橋,你是怎麼找到他的?」
被叫做暮橋的男子走出來,打着哈欠道:「他用車上的車載電話打給過何根生,雖然電話號碼是隱藏的,但我知道那種車上用的車載電話運營商是在上海,我通過上海的朋友查到的,調查車輛訊息,再對車輛進行定位,然後我發現他的車子一直處於運動當中,幾乎沒有停下來,我就在想,在城市內只有運營車輛基本上是保持着一直運動,而這種豪華車一直運行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做什麼專車買賣,這樣還可以掩飾自己,我再順着這線索一查,果然查到了。」
鄭蒼穹微微點頭,上前道:「鐵牧風?我很欣賞你,原因在於你對盛豐夠忠心,是條盛豐的好狗。」
鐵牧風咬牙笑道:「當狗沒什麼不好的!」
馬菲走到鐵牧風身後,問:「那晚,是你和華特一起謀殺了馬卡諾夫吧?」
鐵牧風閉眼坐在那:「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叫暮橋的男子在一旁道:「這種人是不會開口的,唯一的辦法就是交給警察,這件事我去辦,只要交給警察,警察帶着他去見盛豐,盛豐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馬菲還是不甘心,繼續問:「你們在冰島還有同夥,是誰?」
鄭蒼穹此時道:「暮橋!」
「知道了!」暮橋摳着耳朵,看着馬菲道,「不出意外的話,在冰島的那個同夥應該是鐵牧風的妹妹鐵粵華,是個很精通電腦和網絡的女孩兒,早年盛豐也將自己的一部分資產轉移到了冰島,還在冰島購房置業,我調查過,鐵粵華在咱們能力範圍之外,我想,那就是盛豐最後一步最保險的棋,就算自己玩了,鐵牧風玩了,只要鐵粵華還在,他們遲早可以翻身,所以,我只能告訴你,這件事到這裏,算是告一段落了。」
馬菲皺眉看着算是在發號司令的暮橋,看着鄭蒼穹,意思是問他,這人是誰?
鄭蒼穹低聲道:「他叫墨暮橋,是我的朋友,結拜兄弟。」
馬菲一愣,看着微笑示人的墨暮橋,覺得這個年齡只是比刑術稍大的男人,怎麼會成了鄭蒼穹這個老頭兒的結拜兄弟?但是從他的身手和他的能力看來,這個人不容小窺,在各方面應該都不輸給鄭蒼穹和刑術。
而且,從鄭蒼穹之前找到自己對自己所說的那番話來看,這個墨暮橋應該就是他唯一的支援。
墨暮橋抬手看表:「時間不多了,馬菲,你沒必要再問了,我倒是覺得,你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讓陪着你的那個小孩兒試圖聯繫上鐵粵華,再發一張鐵牧風被擒的照片,這樣一來,鐵粵華就會暫時停下手中所有的事情,而且鐵粵華應該是與鐵牧風單獨聯繫的,鐵牧風一旦被抓,她就斷了線,到時候肯定會聯繫你,和你談條件。」
馬菲微微點頭:「那你現在就不能把鐵牧風交給警方。」
「必須交。」墨暮橋臉色一沉,「我有我的做事原則,我如果不交,會惹禍上身的,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我。」
鐵牧風此時睜眼道:「你要是把我交付警方,我一定會把你們的情況都告訴給警察的。」
「我知道。」墨暮橋微笑道,「那又怎樣?我又沒犯法,你別忘了,在車上是你先攻擊我的,我那算是自衛,警察說不定還會給我見義勇為獎呢。」
鐵牧風冷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墨暮橋上前,將鐵牧風提了起來,扭頭看着馬菲道:「你回別墅等着我吧。」
說着,墨暮橋推着鐵牧風離開了,走的時候還加了一句:「老蒼穹,你也跟着她回去,不然我不好找你。」
墨暮橋帶着鐵牧風遠去之後,馬菲走到鄭蒼穹身邊,看着他離去的方向,問:「這小子到底是誰?」
「小子?」鄭蒼穹哼了一聲,「這天底下在這個年齡段,能和我稱兄道弟的只有他一個,下次你再見到他的時候,你如果不仔細看,肯定認不出他是誰,應該說,他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馬菲皺眉:「什麼意思?」
鄭蒼穹背着手慢慢走開:「他說人生太無聊了,一個人一輩子就做自己也太無趣了,所以總是在觀察其他人,然後去扮演其他人,他的演技很好的,以前我都被騙過。」
馬菲站在那許久才抬腳離開,她突然覺得,她其實根本不了解這塊土地,根本不知道這塊土地上還有多少神秘的事,多少神奇的人。
……
離開那個地下道觀,沿着院落往外的那條小路前進時,眾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所驚呆——巨大的鐘乳洞,各種形態怪異的鐘乳石,還有成群結隊在空中飛舞,將洞穴照得透亮的螢火蟲。
隊伍依然保持着刑術、閻剛、白仲政在前探路,其他人隨後的隊形,而且這裏無線電不通,衛星電話根本沒用,指南針之類的東西也完全廢了,磁場也似乎出現了很大的問題。
譚通背着賀月佳在後面緩慢走着,凡孟打着哈欠跟在一旁,賀晨雪則小心翼翼扶着姐姐的身體,畢竟這個巨大的洞穴太潮濕,一不小心就會滑倒。
「看前面。」刑術指着前面架設在洞穴地下河中的那座石橋,「這個鑄鐵仙還真把這裏當做了自己的家,道觀、院落、石橋,什麼都有。」
白仲政抬眼看着,仿佛又發現了什麼,他爬上旁邊的一塊鐘乳石,用強光燈照射着遠處,隨後道:「前面還有一座亭子,就在石橋的末端。」
刑術看了一眼後方行走緩慢的眾人,點頭道:「我們先去看看是什麼情況,閻王,你讓他們原地休息。」
閻剛轉身,跑到譚通跟前,低聲道:「休息下,我們先探查下前面是什麼情況。」
閻剛說完正要走的時候,凡孟卻叫住他,問:「前面是不是有石橋和亭子?」
閻剛原本不想搭理他的,但為了避免衝突,只是點了點頭。
凡孟站在那默不作聲,回憶着,隨後閉上眼睛道:「按照刑仁舉留下的圖紙和文字記錄,走過那座亭子,右側應該有樓梯上棧道,沿着棧道一直走,走過前面的天井洞,需要坐船從地下河中一直前進,上岸之後就到了最後的主洞穴,也就是真正的甲厝殿所在的位置。」
閻剛聽完,轉身離開去告訴刑術。
等閻剛走後,元震八上前問:「這麼說,快走到頭了?」
徐有也看着凡孟,而凡孟卻是道:「刑仁舉手書的圖紙和記錄是這麼寫的,但我認為越是簡單的敘述其中的貓膩就越多,鬼知道前面還有什麼機關在等着咱們,先休息吧,讓刑術他們去探路。」
說完,凡孟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從口袋中摸出一包餅乾,遞給賀晨雪說:「你去把餅乾交給刑術他們,讓他們吃點東西,他們是主力,也需要休息和補充體力。」
賀晨雪一愣,賀月佳也詫異地看着凡孟,不知道凡孟為何要這麼做,這不是明擺着讓賀晨雪與刑術兩人尷尬嗎?
凡孟一直維持着遞出餅乾盒的姿勢,賀晨雪無奈只得接過,扶着旁邊的岩石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走去,同時避開在周圍廢物的那些螢火蟲群。
肯特在後方好奇地看着,時不時還用手去蘸着旁邊岩石上滴落的水來嘗一嘗,低聲自言自語着什麼。
薩木川依然關切地看着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態的薩豐,心中還抱着如果能帶薩豐出去,說不定能治好他的希望。
賀晨雪走遠,徐有笑道:「你又在玩自己擅長的那一套花招,你現在是巴不得刑術和賀晨雪和好,這樣他的狀態可以恢復,也好帶着你早點找到該找到的東西,我覺得你這種人,簡直就應該下十八層地獄。」
元震八在一側冷哼了一聲,算是贊同。
賀月佳低頭不說話,裝作沒有聽到,譚通則在一旁閉眼休息,心裏卻將凡孟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畢竟有些東西是他們無法去掌握的,感情這回事,並不是說舉刀就能斬斷的。
凡孟一屁股坐下:「我其實沒你們想的那麼壞。」
這句話一出,元震八倒是一愣,隨後看着徐有,直言問:「先前在道觀,你到底對他說了什麼?」
徐有淡淡道:「我說,我推測,紋鼬就是盛豐。」
元震八卻不吃驚,只是微微點頭:「其實我也猜測過,只是沒有強有力的證據,畢竟當年盛豐做為中間人,將肯特他們還有陳泰東弄到這個地方來,加之後來的一系列事情,不管是從事情的表裏還是內在來分析,他是紋鼬的可能性最大,況且,我也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凡孟問:「什麼?」
元震八道:「盛豐早年轉移過一部分資產到冰島,在冰島有人幫他打理,辦理這件事的人是鐵牧風,就是盛豐的貼身保鏢,而鐵牧風有個妹妹叫鐵粵華,一直在國外,把這些聯繫起來,就算沒有太直接的證據,也能讓我們完全確定盛豐就是紋鼬了。」
徐有笑道:「我們想到的,不知道警察有沒有想到,可是,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盛豐躲在警察的庇護下,他是逃不走的,他為什麼這麼做?」
「他是真的怕了,但他不是怕紋鼬,因為他就是紋鼬,紋鼬怕什麼呢?怕庫斯科公司。」凡孟坐在那,盯着水面有些呆滯地說,「我早應該想到的,應該說紋鼬壓根兒就是庫斯科公司幫助盛豐建立起來的一個假組織,加上1988年在這裏發生的事情,足以證明,早年合玉門就與庫斯科公司建立了聯繫,而紋鼬這個組織的出現,都是那之後的事情了,排除所有的不合理性,可以確定兩點,其一,盛豐就是紋鼬,其二,盛豐最怕的是庫斯科公司。」
元震八點頭表示贊同:「庫斯科公司近十年來的名號很響亮,他們在全球範圍內尋寶,賺了很多錢,手下也有很多專家能人,我聽說,他們連鑽石礦都有,可想而知,實力有多大了,這種國際化的公司,不是合玉門能對付的。」
「所以說……」凡孟靠在石頭之上,閉眼道,「等奇門線索找到之後,我不會交給盛豐的,只要我們離開,回到哈爾濱,我想庫斯科公司的人自然就會找上門來,到時候我再和他們談條件。」
元震八看着凡孟:「我們有什麼好處?」
凡孟睜眼道:「找到了藥窟,那裏的東西,是你的,那就是你的好處,也是你的目的。只不過,我現在最好奇的就是你了。」
凡孟看着徐有,徐有咧嘴笑着,笑得很奇怪。
凡孟認真地問:「徐有,你到底想要什麼?」
徐有掰着手指頭:「觀察、學習、模仿,大概就是這些,我對什麼奇門奇貨之類的完全沒有任何興趣,我感興趣的是人,因為如果沒有人的前提下,你們追求的這一切都只是虛無。」
元震八皺眉,覺得徐有太怪異了,不管是他,還是徐有,亦或者凡孟其實都是被盛豐利用了,但一個人被利用的前提是,有好處,有利益捆綁,可是徐有根本就是個精神不正常的人,一個無欲無求的精神病,能做什麼呢?
那座架設在地下河一側的石亭中,刑術三人正吃着賀晨雪帶來的餅乾,賀晨雪幾乎是和閻剛前後腳到的,原本狀態還算正常的刑術,在見到賀晨雪之後,因為她的尷尬而變得有些怪異。
刑術異常的冰冷,加上白仲政和閻剛的目不斜視,讓賀晨雪站在那,不知道是留還是走。
其實她選擇暫時不走的原因是,她希望能夠再次給刑術道歉,真誠的道歉,不管刑術原不原諒她,她至少得把這件事做了,為她和刑術之間畫上一個休止符。
在一切沒有真正開始前就結束,這就是她現在想要表達的意思。
「小白,我有沒有給你說過,我以前有個戰友,有個女朋友,入伍前他告訴那姑娘說,你別等我,幾年時間太長了,你自己遇到好的男人就嫁了吧?但是他女友說,我會一直等你,等等等等到你回來。我戰友說,那天在火車站,他們相擁而泣,哭得稀里嘩啦的。」閻剛的語氣中帶着誇張,「還立下了永不分離的誓言,他在部隊的幾年內,都與那女的保持聯繫,回家探親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等他退伍那年,帶着大包小裹回家過年,準備找一份工作再上女友家提親的時候,你猜怎麼着?」
白仲政嚼着餅乾,平靜地說:「他女友結婚了?」
閻剛使勁點頭:「你真是個天才,對呀,那女的結婚了,實際上從他入伍的第三個月開始,她就認識了另外一個男的,你覺得她為什麼要拖着我戰友呢?」
白仲政不假思索地回答:「賤?除了這個,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白仲政說完,直勾勾地看着賀晨雪,閻剛也扭頭看着:「對呀,賤,唯一的理由就是這個。」
賀晨雪立在那,已經覺得整個人都恍惚了,但她同時也清楚,都是自找的。
「你回去吧。」刑術終於開口了,「我們得繼續前進了,走過棧道,去看前面的那個有船的地方。」
刑術說完起身的時候,鼓足勇氣的賀晨雪道:「我跟你去!我有話對你說,單獨對你說。」
刑術愣了下,微微點頭,抬腳先走了,賀晨雪遲疑了下,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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