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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賞?」坐在鄭蒼穹對面的胖子笑了,「你竟然會做懸賞這種事?看來這次得罪你的人,一定來頭不小,但我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人肯做這一行,現在是法治社會,解放前那一套行不通了。」
坐在鄭蒼穹跟前的胖子叫鄭力,從前經營一家安保公司,後來沒幹了,因為他原本就不喜歡,從前開安保公司,完全是因為祖輩是開鏢局走鏢的,他爸臨終前一直有這麼個心愿,哪怕是看到一個假鏢局開張,心裏也是舒坦的。但是現代社會,哪兒有鏢局?唯一有的就是安保公司了,於是鄭力這個孝子四處借錢,賣了房子,和人合夥開了安保公司,等他父親去世之後,他便退了股,安心的開始做起關於安保諮詢的工作來,畢竟是鏢局世家,安保工作雖然累,但動動嘴皮子還是可以的。
陳泰東在旁邊看着鄭力書架上擺着的那些個花瓶,雖然都是古董,但大多數都是破碎修復過的,不值錢,但在鄭力眼中,這些東西價值連城,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窮,用他的話來說,他沒有玩古董敗家,完全是因為貧窮救了他。
鄭蒼穹看着鄭力那個裝滿了煙頭的煙灰缸:「一千萬。」
正在喝水的鄭力差點被嗆住:「什麼?一千萬!?」
「美元。」鄭蒼穹又加了兩個字,鄭力完全傻了,就連旁邊的陳泰東也愣住了,因為一千萬美元,是鄭蒼穹所有的身家。
陳泰東坐下來道:「師兄,你……」
鄭蒼穹示意他別說了,然後看着鄭力說:「有多少願意做的,我不知道,但是,懸賞一千萬美元,我是說到做到,我要不是沒有辦法,不會走這一步。」
鄭力尋思了一下:「好吧,懸賞的目的是什麼?」
鄭蒼穹道:「阿力,記得掌戎逐貨師嗎?你父親和你爺爺都對你說過他們吧?」
鄭力點頭,很疑惑:「對呀,說過,但是,那個組織到底是真的假的?到底還存不存在,這些都是個問號。」
鄭蒼穹搖頭:「現在是感嘆號了,不是問號,我懸賞這一千萬,就是給江湖同道放出消息,讓他們知道,掌戎逐貨師重新出現了,只要誰找到這個組織的準確消息,誰找到錢修業,或者說直接生擒錢修業,這筆錢就是誰的。」
鄭力笑了:「穹爺,您說得我都想去找了,一千萬美元呀,多少人幾輩子都賺不來。」
鄭蒼穹緩緩道:「你也可以去找,但是,要記得,也許有命賺,沒命花,那是一群什麼人,你應該很清楚。」
鄭蒼穹說完起身走了,陳泰東跟了出去,走到背街上之後,陳泰東才問:「這個鄭力到底是誰?你怎麼讓他放消息出去?」
「他以前不姓鄭,姓申,是民國初年上海定申鏢局總鏢頭的後人。」鄭蒼穹說完後,繼續朝着前面走着,「是我認識的當中,唯一真正與掌戎逐貨師交過手的家族。」
陳泰東駐足停下:「師兄,我們也和他們交過手的。」
鄭蒼穹也停下來:「郭家也和他們交過手。」
「對呀。」陳泰東上前,「但是你為什麼非要讓那個胖子出去放消息呢?而且一千萬美元呀,你知道會招來多少騙子嗎?」
鄭蒼穹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魚餌是用來釣魚的,錢可以用來釣人,釣活人。」
陳泰東繼續問:「那個定申鏢局當年是怎麼和掌戎逐貨師們交手的?」
鄭蒼穹沉思了一下,看着街對面的一家餐廳道:「我餓了,吃飯去吧,邊吃邊說。」
兩人進了飯店,點了菜之後,鄭蒼穹才接着說:「當年這個鏢局接了一單鏢,是護送一尊玉佛去杭州,路途不算遠,路也好走,沿途也是民風淳樸,幾乎沒有任何危險,不過那尊玉佛很珍貴,又叫藥佛,可以治療哮喘,是用名貴的草藥製成的,天下只有一尊,是江南的一個商人花重金從南陽購回,買回去孝敬他那個有哮喘的母親。」
當時任定申鏢局總鏢頭的是申明,他帶着兩個兒子申定影和申定波,以及麾下的一干鏢師二十五人一起,浩浩蕩蕩的護送這尊藥佛上路。
上路之前,申明召集了所有人,將藥佛放入了那個大木箱之中,還用鐵釘封死,同時舉行了祭拜祖師爺的儀式。
誰知道,出行的第一天就出事了,有兩名鏢師中毒死去,申明意識到有人要劫鏢,而且不是用強攻的辦法,是準備各個擊破,削弱他們的力量,亦或者是逼他們退回鏢局,不再接這單生意。
「申明推測到這一點之後,做了一個決定,那就是自己帶着藥佛上路。」鄭蒼穹端着白開水講述着,「這個決定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但是申明一意孤行,連夜帶着藥佛,趕着馬車便走了,走到天亮都沒有發現任何事,他知道對方是在等他睏乏之後再下手。」
申明始終是人,是人就有極度疲憊的時候,申明在扛不住之後,帶着藥佛躲進了一個破廟的爛佛像之中,又用木板等東西塞住破佛的窟窿,這樣一來,只要有人進來拿走藥佛,他就會馬上知道。
誰知道,等申明一覺睡醒,發現藥佛不見了,但是申明沒有慌張,只是坐在破廟中等着,不到幾個時辰之後,一個郎中帶着兩個道士氣勢洶洶地走進來,逼問申明交出解藥。
陳泰東聽到這,忙問:「他在藥佛上下毒了?」
「沒錯,對方拿走藥佛的同時就中了毒。」鄭蒼穹微微笑道,「與此同時,申明還告訴對方,他們拿走的不是真的藥佛,而是一尊假的,真的藥佛,他已經托人在走鏢之前的兩天就送走了,用汽車運走的,那三個掌戎逐貨師瘋了一般攻擊申明,結果被申明擊敗,因為申家所用的是獨門申家槍,打的就是空子,絕對沒有太明顯的套路,自成一派,所以那三個掌戎逐貨師被他盡數殺死,緊接着申明才拿走了他們帶回來的那尊藥佛。」
陳泰東再次一愣:「啊?你是說,搶走的那藥佛是真的?」
鄭蒼穹笑道:「對。」
陳泰東疑惑了:「他膽子真大,敢在僱主的物件上面下毒,這是壞了規矩呀。」
「對呀。」鄭蒼穹看着陳泰東道,「掌戎逐貨師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們誰也想不到,自己偷走的是真的藥佛,申明只是利用了藥佛的特性,在包裹的布中加了一種藥粉,就是這種藥粉和藥佛產生了化學作用,才能讓人中毒,如果拿開那塊布,仔細晾曬之後,那尊藥佛就不會再讓人產生中毒的反應。」
陳泰東點頭:「原來如此,這個申明還真是聰明。」
「是呀,聰明,絕頂的。」鄭蒼穹笑道,「走鏢也好,當逐貨師也好,用的就是腦子,有一個好腦子,比什麼都管用,這就是為什麼我要找鄭力的原因。」
陳泰東問:「鄭力有家族遺傳?非常聰明?」
鄭蒼穹解釋道:「他的確很聰明,但是我想用的不是他的聰明,而是他家與掌戎逐貨師之間百年來的矛盾,那次事件之後,掌戎逐貨師與申家結仇,時常報復,申家在鏢局沒開了之後,去了上海,其子申定影當了警察,申定波加入了上海本地的幫派,聽說後來國民黨中統方面剿滅在上海的掌戎逐貨師,有這兩兄弟很大的功勞。」
此時,服務員上菜,陳泰東拿了筷子遞給鄭蒼穹:「這麼大的梁子,但是,你能保證錢修業會在這個時候注意以前的恩怨嗎?」
鄭蒼穹道:「我是在試探他,試探他是傳統的那一批掌戎逐貨師,還是後來自立的,如果是傳統的那一批,肯定會伺機報復,如果是後來自立的,就不會注意這些,所以,這件事,我也是在試探錢修業這批人的虛實,搞清楚,他到底是孤軍作戰呢?還是有其他的人馬。」
……
道外區的某民居中,警察已經封鎖了現場,各部門正在緊鑼密鼓地勘察着現場,趕到的傅茗偉站在單元門口,仰頭看着跟前的這座樓。
董國銜氣喘吁吁地趕來:「傅隊,我調查過了,周圍的監控也都全部鎖定了,正在提取資料,陳方已經上去了。」
傅茗偉點頭,沉思了一會兒,與董國銜一起上樓。
走到慕容柏家門口的時候,他們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藥味,傅茗偉捂住鼻子,問門口戴着口罩的警員:「什麼氣味?」
「中藥。」警員回答,「廚房的罐子裏熬着中藥,小火一直熬着,我們已經關了,沒有毒性,是治療哮喘的。」
「治療哮喘的?」傅茗偉自顧自說着,走進了廚房,「慕容老先生沒有哮喘呀?」
陳方此時從陽台灰頭土臉地走進來:「傅隊,來了?」
傅茗偉看着藥罐:「怎麼樣了?」
陳方搖頭道:「兇手應該是從陽台逃走的,身手了得,大冬天,外面全是冰,他都是徒手爬進來,再原路返回,不是普通人。」
傅茗偉搖了搖頭,往發現屍體的臥室走去,走進去那一刻,他愣住了,因為他看到慕容柏好端端坐在椅子跟前,還維持一副正在上網的姿勢,雙眼也是睜開的。
陳方立即解釋道:「他腦袋裏邊中了三根鋼針,就那麼坐在那,死了,被殺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看兇手的手法,也應該是練過功夫的人,否則不可能將那麼細的三根鋼針瞬間刺進去。」
傅茗偉靠近屍體,仔細看着,雖然陳方指着鋼針刺入的地方,但是他還是看不清楚,陳方弄開頭髮,傅茗偉拿着放大鏡才看到。
傅茗偉看了一會兒,又換了個位置,看着慕容柏的臉,發現慕容柏很平靜,所打開的網頁也只是新聞而已,不知道兇手是不是動過。
傅茗偉問:「有沒有其他的發現?」
陳方搖頭:「從現場情況分析,兇手直接從陽台翻進來……」
「等等!」董國銜想起了什麼,「玻璃沒碎?」
陳方點頭:「沒有,窗戶到底是打開的還是關上的,我也不知道,按照常理來說,在哈爾濱的冬季,正常情況下,都會關窗戶,哪怕是關上,陽台上也能儲存東西,能凍上,因為溫度太低了。」
傅茗偉想了想道:「兇手進來之後,沒有做其他的事情,直接殺了正在上網的慕容先生,然後原路返回,那罐子藥是不是慕容先生熬的呢?」
陳方搖頭:「這個就不知道了,這罐子藥很奇怪呀,如果是兇手做的,他想說明什麼呢?」
傅茗偉想了想,對陳方道:「把那罐子藥撈出來查看下,仔仔細細的查看。」
陳方立即着手去做,但沒有費勁,就從藥罐子中掏出了三個上面刻了字的木塊,第一塊上面刻着「定申鏢局」,第二塊上面寫着「鄭力」以及一個電話號碼,第三塊上面寫着「鄭蒼穹、陳泰東」。
當三塊木板擺在傅茗偉眼前的時候,傅茗偉陷入了徹底的糊塗當中,新線索是有了,但是這些線索根本就連不到一起,傅茗偉指着鄭力的名字和電話號碼:「先從這個人入手。」
……
街頭,吃飽喝足的鄭蒼穹和陳泰東慢步走着,似乎根本不怕警方的「通緝」,事實上,傅茗偉也沒有通緝他們,這與沒有辦法通緝錢修業是一個道理,你沒有證據,你總不能匯報說,兩個老頭兒原本想當顧問,後來不幹了,跑了,我就得通緝他們吧?
所以,兩塊走在街頭的老薑暫時是安全的。
陳泰東買了一根冰棍,在零下十八度的氣溫下吃着,像個孩子:「師兄,我們又去幹什麼?」
鄭蒼穹問:「你還有多少錢?」
陳泰東一愣:「你不是要打我的主意吧?」
鄭蒼穹看着他:「我問你,你就回答我。」
陳泰東放下冰棍:「不知道,百八十萬?我也沒有算過。」
「夠了。」鄭蒼穹繼續朝着前面走着,「走吧,帶你去見一個人。」
陳泰東很是納悶:「誰呀?」
「捕頭,哈爾濱最出名的捕頭!」鄭蒼穹朝着前面走着,「哈爾濱有名的警察,都拜過他當老師,我和他有過一杯酒的交情。」
陳泰東站在那問:「誰呀?是不是……」
鄭蒼穹轉身看着他:「別在大街上說他的名字,那些小偷小摸的人,至今聽到他的名字,都會嚇住,別嚇人,跟我走。」
兩個老頭兒坐上出租車遠去的時候,遠在十萬八千里外的阿爾泰四季山中,刑術、馬菲和墨暮橋已經攀爬到了那個古怪的小鎮之中,並與等待在那的連九棋等人會合,連九棋第一時間告訴了刑術關於錢修業的事情,庵古也將自己所知道的全盤托出。
說完後,墨暮橋直接一巴掌揮在了庵古的臉上,怒罵道:「你要是早點說,事情就不會那麼麻煩了!」
說完,墨暮橋轉身就走,拿着冰鎬就要攀爬回去,刑術上前拉住他:「你幹什麼?」
墨暮橋道:「我回去幫你師父和陳泰東!」
刑術問:「有用嗎?」
墨暮橋一把抓住刑術:「你是逐貨師,你應該知道掌戎逐貨師這個組織有多可怕,不,你不知道。」
連九棋上前:「你知道?你才多大?」
墨暮橋看了一眼連九棋:「我知道的比你們所有人都多!」
庵古和托爾烈都很疑惑,當然刑術和連九棋心中的疑問更多,這個墨暮橋到底是什麼來頭?刑術下意識再次看向馬菲,馬菲有些急了:「我真不知道,他從來就沒有說過,你師父也沒有告訴過我。」
墨暮橋道:「我就是你師父從掌戎逐貨師手中救下來的人,我以前叫什麼,我不知道,我失憶了,我失去了十年的記憶,從二十歲到三十歲。」
刑術皺眉:「失憶?就失去了十年的記憶?你今年到底多大?」
墨暮橋道:「我不知道,你師父帶我測過骨齡,從骨齡上來看,我今年四十八了。」
眾人都是一愣,上下打量着墨暮橋,又看向他那張不過三十歲左右的臉。
刑術道:「你四十八了?開什麼玩笑!」
墨暮橋只是冷冷回道:「我怎麼知道,骨齡測試出來我就是這個年紀,其他的我什麼都不記得,我只知道我善於偽裝,會很多別人不懂的技能。」
馬菲此時道:「那你之前說你去車臣的事情,怎麼解釋?」
墨暮橋道:「我也有一本日記,日記中記載了這些,我是按照日記回憶出來的。」
連九棋搖頭:「我不信。」
「沒關係。」墨暮橋淡淡道,「我自己都不信,更何況是你們。」
刑術道:「你是想把真正的回憶找回來?」
墨暮橋道:「不,我只是想過這種冒險的生活,因為這很有意思。也許以前的我,就是這樣,我身上可能藏着其他的秘密,但是我不想費勁去找——有些東西,你挖空心思去找,永遠找不到,只會平添煩惱,當你放棄不管的時候,說不定自己就冒出來了。」
連九棋盯着墨暮橋,目光陰冷:「我還是不信你,應該說,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你太神秘了,秘密太多的人,**通常都比平常人要強。」
墨暮橋卻一臉的不在乎:「那到底是要我走,還是要我留?」
刑術立即道:「我需要你的幫助,你不能走。」
連九棋卻道:「讓他走,我信不過他,即便是師父說他可信,我還是信不過,師父也有犯錯的時候,當年我的事他就犯過錯。」
刑術看着連九棋:「我是領隊,我說了算!」
連九棋也直視着刑術:「我才是領隊,如果我不回到中國,你就永遠不可能來這裏!」
刑術上前一步:「奇門的線索一直都是我在追,你根本沒資格。」
連九棋也上前一步:「按資歷,我是你師兄,按事實,我是你父親,你得聽我的。」
這句話激怒了刑術:「你盡過師兄和父親的責任嗎?你就回答我這一個問題就行了。」
馬菲看兩人之間的火藥桶要被點燃了,立即上前試圖分開兩人,但兩人的雙腳像是扎了根一樣。
庵古站在連九棋身後不說話,托爾烈則在那思考着什麼,三隻狼牧趴在地上昂頭看着,眼神中帶着不解。
墨暮橋卻往旁邊的岩石上一靠:「既是師兄弟,也是父子,你們倆這關係,可真***奇怪,別爭了,別為了我傷了和氣,我走,再見,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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