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朵拉姆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達瓦大哥等了他整整兩年。每次部落遷徙的時候,他都會在附近留下信息,希望狼神庫日勒總有一天回來到部落中,找他喝酒吃肉,卻始終沒有等到這一天。而且這兩年來,牧民們再也沒有在草原上看到過狼神庫日勒的身影,大伙兒都說,狼神庫日勒已經被長生天召喚了去。」
被長生天召喚而去,意思就是已經死了吧?若水心想,她轉頭看向小七,果然看到小七對她微微點頭。
朵拉姆的神色有些黯然,陷入了自己的情緒當中,久久不再說話。
小七緊緊拉着若水的手,兩個人都想像着狼神庫日勒的遭遇,心中感慨,一時也是無語犍。
帳篷中突然安靜了下來,直到一個棗紅色的馬頭拱開帳簾,伸到了帳篷中,眾人才回過神來。
「你這酒鬼,居然找到這裏來了,難道剛才老八沒有餵你酒喝嗎?邾」
聽了棗紅馬主人的故事,小七和若水對這匹昔日的神駒又有了另外一番心情,見了它心中都生出親近之意。
若手伸手在馬的頸脖上輕輕撫摸,仔細的觀察着它額頭上的那個半月形的傷痕。突然叫了一聲,「塔克拉瑪干!」
棗紅色的大馬立刻轉頭看着她,因為染上了酒液而顯得惺忪迷濛的眼睛明亮了起來,它用頭在若水的掌心蹭了一下又一下。
或許是因為沒有在若水的身上聞到它記憶中主人的氣息,最後,它失望的打了個響鼻,眼睛又重新恢復了醉眼朦朧的樣子,馬頭在帳篷中拱來拱去,一副你們要是給我酒喝,我就不走了的樣子。
小七和若水都被塔克拉瑪乾的這副無賴相給逗笑了。
小七站起身來,在帳篷那裏到處翻找了一下,終於找出最後一囊酒,扭開蓋子,遞向它。
塔克拉瑪干興奮地甩甩鬃毛,伸頭就想去叼,小七卻突然揚起手中的酒囊,舉得高高的。
「想喝酒嗎?」小七認真地看着它的眼睛。
塔克拉瑪干點了點頭,沒想到它居然聽懂人的說話。
若水和朵拉姆全都瞪大了眼睛,驚奇地看着這匹通了人性的神駒。
「塔克拉馬乾,聽着!你帶我們去找狼盜的老巢,我們一起去為你的主人報仇,為死在狼盜馬刀下的千千萬萬的草原牧民報仇!」小齊像是對着一個人般,神情嚴肅地對棗紅馬說道。
也許是因為喝不到酒,也許是聽了小七的話,塔克拉瑪干顯得有些煩躁。
它用它碩大的頭顱在帳篷中亂拱一氣,把帳篷中的物品弄得亂七八糟,然後沖小七唏溜溜地一叫,見小七還是不為所動的樣子,它打了個響鼻,身子向後退了出去。
「塔克拉瑪干!」小七大聲喚道:「你的主人狼神庫日勒曾經帶着你到大漠中去尋找過狼盜的老巢,所以你一定知道那個地方在哪裏!你帶我們去,難道你不想為你的主人報仇嗎?」
小七極其認真地盯着它的眼睛。
塔克拉瑪干看了他一眼,最後依舊是退了出去。
帳篷外響起了漸行漸遠的迅疾馬蹄聲。
「它走了,它不想帶我們去!」若水失望地道,她掀開帳篷,夜色中已經看不到塔克拉馬乾那矯健的身影。
「我帶你們去!」
多拉姆咬了咬嘴唇,突然站了起來,毅然說道。
「朵拉姆,你說什麼?」若水吃驚地看着朵拉姆。
在小七和若水的注視下,朵拉姆深吸了口氣,神情堅定地重複道:「我帶你們去!」
「朵拉姆,你知道狼盜的老巢在哪裏嗎?達瓦曾說過,狼盜的老巢是在大漠的深處,你怎麼會知道在哪裏呢?」若水問道。
朵拉姆咬着嘴唇,憔悴的臉上出現了猶豫和掙扎的表情,小七和若水都不說話,也不逼她,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過了大概半盞茶的功夫,朵拉姆才重新開口,她的臉上露出淡淡的苦笑。
「若水姐姐,你還記得嗎?我曾經跟你說過,有一個人每年都會到我們的部落里來,我的東黎話就是跟他學的。」
「我記得。」若水眼中光芒閃了閃,點頭道。
朵拉姆沉默了一下,像是再做什麼艱難的決定。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那個人去年雨季的時候也曾經來過,他走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告訴了他,我喜歡他,如果他也喜歡我的話,希望他能帶我一起走,或是留在我們的部落里。」
說到這裏,朵拉姆笑了一下,臉上露出既幸福又苦澀的表情。
「部落里的人都誇我是草原上的一朵花,說草原上沒有哪個男人能夠拒絕我的請求。可是,這個男人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他說他也喜歡我,但是就像喜歡一個小妹妹一樣。他不能娶我,因為他家中已經有深愛的妻子了。」
「我當時真的瘋了,只想要跟他在一起,我說我不介意,我知道他
tang們男人有很多都是三妻四妾,我告訴他,只要他願意帶我走,我願意做他的丫頭一輩子伺侯他,因為我喜歡他!可是他聽了我的話,只是摸了摸我的頭,說我孩子氣,說我是個還不懂事的小姑娘。他說他雖然喜歡我,但是卻更愛他的妻子,他不會做任何讓他妻子傷心的事情。」
小七和若水都沒有說話,靜靜的聽着朵拉姆敘述她幸福而苦澀的往事。
「我問他,明年還會不會再來看我?他沒有回答,但我心裏面知道,他一定不會再來了。因為我對他說的那番話,他為了不讓他的妻子傷心,所以他再也不會到部落里來了。我很傷心,又很難過,他就這樣毫不留戀、頭也不回地走了。我又是好奇,又是不甘,心想,能讓他這樣出色的人放在心裏的姑娘究竟是什麼樣的呢?所以我就偷偷的遠遠的跟在了他的後面。」
當朵拉姆說到這裏的時候,若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直截了當地問道,「他進了大漠,是嗎?他就是狼盜中的一員,對不對?」
朵拉姆閉上眼睛,痛苦地搖着頭,眼中的淚水滾落了下來。
「我不知道,若水姐姐,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狼盜,但我希望他不是!他是這麼美好這麼出色的一個人,他怎麼會是狼盜呢?可是,我真的好害怕。若水姐姐,我真的害怕。」
她的身體瑟瑟發抖,若水上前一步,攬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輕輕地撫着她滿頭的小辮子,柔聲道:「朵拉姆,別怕,你繼續說。」
若水的聲音清亮柔和,帶着一股溫暖人心的力量,朵拉姆顫抖的身體慢慢恢復了平靜。
她感激地看着若水,繼續回憶道:「我跟着他,一直來到了大漠的深處,在那裏有一座荒廢的古堡,我看到有很多戴着面具跨着駿馬的人,在古堡里進進出出。他們看到他的時候都給他行禮,稱他為頭領。當他快要走進古堡的時候,突然回頭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當時嚇壞了,一聲都不敢吭,整個身體緊緊的趴伏在沙丘上,生怕被他看到我的身影。可他好像沒有發現我,頭也不回的就走進了古堡。」
若水摸了摸她的頭髮,忍不住嘆了口氣,埋怨道:「朵拉姆,你的膽子怎麼會這麼大呢?你知不知道,你就這樣跟着一個男人,一直跟到了沙漠的深處,就沒想到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嗎?即使那個人不是狼盜,萬一你遇到了風沙,遇到了狼群怎麼辦?你一個女孩子,要怎麼應付這些危險呢!」
她帶着責怪語氣的話說到這裏,剩下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
因為若水也是一個經歷過愛情並且現在還深陷在愛情之中的人,因此她更能體會朵拉姆當時的心情。
一個單純熱情的草原姑娘,為了追逐心目中美好的愛情,為了被拒絕的不甘心,從而迸發出巨大的勇氣,讓她忘掉了一切可能發生的危險。
每一個人都有追逐幸福的權利,雖然現在看來,若水不知道朵拉姆的愛上的這名男子,給她帶來的究竟是幸還是不幸,但她的確沒有任何的立場去質疑朵拉姆當時的做法,她只是為當時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朵拉姆感到惋惜和同情。
朵拉姆搖了搖頭,說道:「我當時沒有想過這些,我只是想看一眼他的妻子是什麼樣子。如果她真的比我美比我好,那我也就死心了!可我沒想到會看到那樣的一副情景,我當時害怕極了,把自己埋在沙丘里躲了一天,到了晚上才靜悄悄的離開。」
「我花了三天三夜的時間才回到部落里,然後就大病了一場,旺卓老阿爸問我怎麼了?我什麼都沒說,直到今天之前,那天晚上的經歷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若水姐姐,我現在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就因為我當時的一時衝動,才把這群魔鬼召到了我的部落里,如果我沒有到大漠裏去找他,部落裏面的人是不是就不會死了,若水姐姐,你說,他們是不是都是因為我而死的?」
朵拉姆仰起頭來,臉上淚痕縱橫,眼神中充滿了又痛又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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