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之殤 第九回身份之別無奈相鬥

    陳劍從天山下來，便匆匆趕往了平陽府。在平陽府大門外，陳劍猶豫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再一次踏入平陽府。

    望着平陽府三個大字，陳劍思緒翻滾。

    這幾個月來的相處，平陽府眾人的言行讓自己觸動頗深。

    陸青松的鐵面無私、公孫子的足智多謀、四位護衛的忠肝義膽，更加堅定了他想為平陽府出力的決心。但是，他不想再去要求進入平陽府，他怕自己的出現又會勾起眾人的傷感。所以，他還是決定繼續按照現在的方式，暗中保護陸大人。

    正待轉身離開，有人叫住了他。

    陳劍回頭一看，是平陽府的師爺公孫子。

    「陳劍，陸大人想見你。」

    陳劍心中忐忑，不知道陸青松見他何事？他很怕，他怕陸青松連讓自己暗中保護的心愿都剝奪了。

    陸青松正坐在書房中。四位護衛站在兩邊，陳劍一見這架勢，心中莫名緊張。

    陸青松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陳劍，你跟了本府多少日子？」

    陳劍猶豫着回答，「大概－－－一個多月吧。」

    「是一個月零六天。」

    陳劍一驚，沒想到陸青松把日子記得這麼清楚。

    陸青鬆緩緩道，「這麼多日子來，本府知道你一直住在府衙對面的客棧，觀察着府衙的一舉一動。」

    陳劍急忙辯解，「陸大人，在下是因為－－－－」

    陸青松擺擺手，「你不必多言，本府自有主張。」他站起身來，「本府如今問你，你當初的意願是否還堅持？」

    陳劍不懂陸青松話中的含義，一時呆住。

    公孫子笑道，「陳劍，大人是問你還願不願意加入平陽府。」

    陳劍大喜，「大人！」

    陸青松微微笑道，「自從你偷偷跟隨本府以來，本府一直在觀察你，你為人隱忍，做事有據有節，又心懷俠義，平陽府需要你這樣的人為百姓做事。」

    「陳劍多謝大人抬愛。」

    「不過－－」陸青松話鋒一轉，「有件事，本府需要提前告誡於你。」

    「大人敬請吩咐。」

    「如果你決定入我平陽府，就要改掉你的江湖習性。衙門不比江湖，不是你快意恩仇的地方。這裏要論法理，一切要以王法為上，與你們江湖上的規矩不同。所以，你要仔細思量，是否能夠守住這條規矩。」

    陳劍道，「陳劍既已決定入官場，自然做好了準備。大人敬請放心。」

    「如果你決定了，那本府今日正式將你納入府衙。公孫先生和幾位護衛想必你經過這麼多日子來已經熟識。」

    陸青松轉向張峰，「張護衛，陳劍就交給你了，勞煩你教導他護衛之責，並帶他熟悉一下我們平陽府的運作。」

    張峰應承下，來到陳劍面前，「陳護衛隨我來。」

    陳劍又向陸青松拱了拱手，跟隨張峰而去，其餘三個護衛也相繼離開。

    公孫子對陸青松道，「大人，此人在江湖中惹起過不少風波，如今入了宮門，大人是不是？」

    陸青松道，「無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望着門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入了平陽府之後，陳劍更加忙了。

    平陽府陸青松，在百姓心中是一個清官，不但不懼權貴，且處事果敢，雷厲風行。所以，平陽府的日常事務就比一般的府衙要多。

    除了每月十五的武林苑之約，陳劍基本上每日都在為平陽府奔波勞碌。陳劍辦事，遵從法理，又顧情理，深得百姓的愛戴，名頭也漸漸超過了陸青松，加上自身武藝超群，長得又玉面俊俏，一時成為了平陽府少女心目中的愛慕對象，

    每逢陳劍出門巡查，一些慕名而來的少女們總會不遠不近地跟在陳劍身後，對他指指點點，又不時流露出愛慕之情，搞得陳劍非常尷尬。

    而同樣煩心的還有上官雲瑞，他對於陳劍越來越感覺不舒坦。原本想有了一個師弟可以與自己多多陪伴，與自己共同商量事宜，為自己減輕一下負擔，不曾想陳劍自從正式做了平陽府的護衛之後，返回武林苑的時間越來越少，整個武林苑這攤子事情基本上都丟給了自己，除此之外，江湖中人對陳劍入了平陽府頗有微詞，明里暗裏提醒上官雲瑞要管管這事。而當初答應天山一會之後就返回家園的風雪月卻變卦，依舊不依不饒地留在武林苑，讓上官雲瑞趕也趕不掉，留也不想留，更加增添煩惱。

    上官雲瑞把這些都歸咎於平陽府。

    種種事件加在一起，讓上官雲瑞心中怒火難泄。是以，他三天兩頭地在平陽府弄出些「行俠仗義」的事情，今天當街懲治個惡霸，明日將貪官連同收受的銀子扔在大街上，讓陸青松頗為頭疼。

    而陳劍也沒能倖免於難，每月十五他回到武林苑，上官雲瑞的怒氣無處發泄，下手自然更重，而陳劍理解上官雲瑞的心情，覺得自己理虧，所以他都卸去內力承受。

    而同時，上官雲瑞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雖然每月按照師父的吩咐用火龍鞭卸去陳劍體內的寒氣，但是這幾個月來，他發現每次治理他的傷口時，那隱隱呈現的寒氣卻越來越強。

    本就對師父的遺願有所懷疑的上官雲瑞因此還重新拿出了玄凌的遺書細看，卻也沒有發現什麼問題。是以，他終日愁眉深鎖。

    除了上官雲瑞和陳劍，風雪月近日的心情也不甚好。

    她在武林苑呆膩了，想出去走走，又不想一個人出去，所以去纏着上官雲瑞。

    上官雲瑞正頭疼一大堆的事情，所以每次都是以事務繁忙推脫，搞得風雪月在武林苑如坐針氈，四處找地方發火。

    看到哪朵花枯了，她就跟上官雲瑞說園丁沒有照看好，哪頓飯燒的有點軟了，她又說廚師沒有認真幹活，反正她到處挑刺，去騷擾上官雲瑞，希望他不勝其煩之際會陪她出去晃蕩。而上官雲瑞總是很淡定，對風雪月的非正常作為不聞不問也不管不顧，只是偶爾淡淡地說一句，誰都有失手的時候就打發了她，讓她大為光火。

    這日，風雪月終於按捺不住，一個人氣沖沖跑到平陽府大街，在各個小攤前挑三揀四，搞得攤販們看到她紛紛轉頭。

    一番折騰下來，風雪月也覺得無趣，正打算回武林苑，卻見前方傳來一陣嘈雜聲。

    「那個護衛又出來巡邏了。」

    「長得可俊俏呢，快去看看吧。」

    －－－－－

    風雪月聽着這群女子的議論，頓時好奇心大起，有誰會比我們家雲瑞哥哥好看啊，她瞬間打消了回去的念頭，跟着那群女子看熱鬧去了。

    陳劍從平陽府出來，不經意間揉了揉背上的傷口。

    剛剛擺脫了陸青松的詢問，他打算出門去冷靜一下。

    原以為自己每月十五的武林苑之約撒個謊就瞞過去了，但是每次都帶傷回來讓陸青松很快就發現問題不對，是以他經常軟硬皆施詢問陳劍的去向。

    陳劍總是支支吾吾想着各種理由來迴避，但這些理由又怎麼能瞞過斷案十餘年的陸青松？陳劍也知道陸青松對自己的懷疑，是以每月十五出門都小心再小心，確保無人跟蹤才偷偷潛入。

    雖然如此，他也知道，這並不是長久之計。

    所以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怎麼把這個情況換個方式告訴陸青松，既不泄露自己的身份，也能讓陸青松徹底信服。

    沒想到，剛剛跨出平陽府大門，他又發現了好幾個跟蹤的少女，他很無奈，每次總有人這樣跟着，自己的行動就非常受限。但是沒有辦法，對方也沒有影響自己的工作，也不好意思去趕她們，只能不時提醒自己無礙無礙。

    而這次，陳劍就沒有這麼幸運了，沒走幾步，他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陳劍一看，面前這個女子，正是整日跟在師兄身邊的風雪月。

    風雪月一張雙臂，嬉笑道，「我還以為她們說的是哪個英雄好漢呢，原來是你這個欺師滅祖的叛徒啊。」

    陳劍臉色一冷，「風姑娘，請注意你的言辭。」

    風雪月一叉腰，「怎麼？敢做還不敢認啊？」

    陳劍冷冷道，「在下行事，自有因由，希望姑娘不要妄自評斷。」

    風雪月見陳劍一臉鐵青，提高聲音道，「大家快來看啊，這裏有個背叛師門的奸詐小人啊。」

    經過風雪月這一咋呼，周圍的人都圍了上來，原本跟在陳劍身後的那些女子也紛紛走上前來。

    風雪月見人一多，更加開心，「你們說的這個什麼大英雄啊，其實是天山派的棄徒，身為天山弟子，卻改投他派，被他師父逐出師門了哦。」

    陳劍表情越來越冷，面對風雪月的這種無理之舉，他想辯解，卻始終張不了嘴。

    而此時，周圍的人，都已經開始竊竊私語。

    風雪月見陳劍沒有答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這種人怎麼可以成為你們心中的英雄？唾棄他還來不及呢。」

    「你住嘴！」

    冷不防人群中傳來一聲厲喝。

    陳劍側目一看，驚奇地發現萬琳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她攔在陳劍面前，「我就是天山派的，陳大哥在天山派尊師重道，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風雪月不以為然，「尊師重道為什麼背叛師門，改投他派？」

    萬琳上前一步道，「個中情由，你不知道，為何在這裏血口噴人。」

    「我們不知道你就說給我們聽啊，不然就是你包庇他。」風雪月看了看萬琳，「難不成是因為你喜歡上他了？」

    「不是！」陳劍和萬琳異口同聲。

    兩人定了定神，陳劍勸萬琳道，「琳兒，不要在這裏跟她多費唇舌，我們走吧。」

    萬琳不依，「陳大哥，我不能讓他們如此污衊與你。」

    她走向人群，「我告訴你們，陳大哥是一個好師兄。在天山的十多年來，他一直尊敬師父，敬待同門。有不好的師兄弟們欺負他，他也從來不恨他們，從來不在師父面前搬弄是非，還在他們有困難時盡心幫助。每次有對他不公平的事情，他總是笑笑就過。直到有一次，他被同門陷害，差點葬身雪山。」

    「琳兒，不要再說了。」陳劍一把拉起萬琳，打算離開。

    「你這樣急着走，是不是害怕你師妹說出你後來拜了他人為師的惡行？」風雪月見陳劍要走，火上澆油。

    「陳大哥會拜他人為師是因為他的救命恩人以死相逼！」萬琳氣呼呼道。

    陳劍呆住了，在冰舞門的事情，自己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就算是上官雲瑞，他也沒有提及，為什麼萬琳會知道？

    而風雪月也一臉驚詫。

    「陳大哥差點在雪山上丟了性命，是他後來的師父救了他。但是就算如此，陳大哥也沒有因為要報恩而背叛師門，改投他派。只是後來，他的救命恩人即將不久於人世，陳大哥為了圓他的遺願，才最終拜他做了師父。這件事情，當初我爹在眾人面前將他公然逐出師門之時，他也沒有解釋，他寧可自己受刑也沒有說出真相，這樣的人，你們說他是不是英雄。」

    周圍的人安靜下來，平陽縣的人，都對陳劍素日的行為心中有數，大家一開始就不太相信陳劍是風雪月口中的這種人，現在聽到萬琳的解釋，都恍然大悟。

    「是啊，陳護衛本來就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啊。」人群中有人說話。

    「不錯，他幫助我們懲治了多少惡人，怎麼會是個欺師滅祖的小人呢？」

    「說的好！」人群中傳來一聲附和。

    三人定睛一看，上官雲瑞從人群中間緩緩走出。

    陳劍一陣心慌。上官雲瑞是什麼時候在的？

    上官雲瑞出來拉住風雪月，「你在武林苑鬧騰也就夠了，還給我出來隨便給人家扣大帽子。」

    風雪月還待言語，上官雲瑞阻止道，「有些話，說出去就收不回來了，一旦不明真相的人聽去，你就害了人家一生。」

    風雪月沉默了，她對陳劍說的這些話其實是想發泄自己的情緒，倒也沒有真想讓陳劍失了名聲，現在想想自己確實有點過了。但是嘴不饒人，她嘟囔着，「誰叫他自己不說清楚啊，幹嘛吃個啞巴虧讓人家誤會啊。」

    上官雲瑞搖搖頭，他來到陳劍面前，「兄台，風姑娘剛剛多有得罪，還望不要見怪。」

    陳劍拱拱手，「盟主哪裏話。」

    上官雲瑞笑笑，湊到他耳邊道，「你的小師妹不錯，好好把握機會啊。」

    陳劍臉一紅，「盟主休要胡言。」

    上官雲瑞似笑非笑，「有沒有胡言自己心裏清楚。」說完他拉住風雪月，「速速跟我回去。」

    風雪月見上官雲瑞出來找她，本來氣就消了一大半，現在很不含糊的半推半就地跟着上官雲瑞走了。

    眾人漸漸散去，只留下萬琳和陳劍。

    「琳兒，多謝剛剛幫我解圍。」

    萬琳看到陳劍，突然轉過頭便賭氣離開。

    陳劍不知道萬琳為什麼生氣，想了想，還是快步跟了上去。

    客棧里，萬琳正負氣坐在桌邊。

    陳劍低聲道，「琳兒，你怎麼了？」

    萬琳扭轉頭，「陳大哥，你為什麼說話不算話！」

    陳劍愣了一下，自己哪裏得罪她了。

    萬琳氣道，「當初在天山，你明明說過有了落腳的地方就去通知我，可是過了這麼久，你都沒有音信。」

    「是－－－是我疏忽了。」陳劍想起自己確實這麼說過，只是下山後一直不得空，早把此事忘記了。

    萬琳神情哀怨，「你在平陽縣成了大英雄，這麼多妙齡女子跟着你，你當然忘記琳兒了。」

    陳劍頓時紅了臉，「琳兒，你胡說什麼！」

    萬琳見陳劍臉紅了，嘻嘻一笑，「好了，不逗你了。」

    陳劍見萬琳是故意在裝生氣，心中鬆了口氣。

    「琳兒你怎麼會下山來？」陳劍坐了下來。

    「其實，在大師兄繼任掌門之後，我就一直想下山來找你，但是爹爹和大師兄都不答應。」

    「那你這次是偷跑下來的？」

    「沒有，我是請示了爹爹才下來的。不過大師兄不知道。」

    「大師兄已經貴為掌門，琳兒以後要改口了。」

    萬琳嘟起嘴，「我還是比較喜歡叫他大師兄。不過大師兄當上掌門之後，人就變了，以前我有事找他，他都會很耐心的幫我。現在對我愛理不理的。」

    「也許是掌門事務繁忙罷了，琳兒不要多心。」

    「我才沒有多心呢，我也說不好，反正大師兄給我的感覺總是怪怪的。」

    陳劍嘆了口氣，「那你以後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我來找你，你就要負責啊。」

    陳劍為難道，「我公務纏身，帶着你，恐怕多有不便。」

    萬琳不依，「反正我是不會回去的，想辦法也是你幫我想。」

    又丟過來一個大問題，陳劍瞬間頭疼。

    萬琳見陳劍一副為難的表情，「要不我去找上官盟主吧？」

    陳劍抬起頭。

    「武林苑本來就有供過往武林人士暫居的住所，我以前跟爹爹下山的時候也住過。再說我覺得那個上官盟主很好相處啊，你跟他說說應該會答應吧。」

    「武林苑確實可以，但是也非長久之計啊。」

    「我知道，你想勸我回去，但是我已經打定主意了，我就是不回去。」

    陳劍無奈，「你不用照顧師－－－－萬前輩嗎？」

    萬琳道，「下山來找你爹爹是答應的，而且，我聽他的口氣，他也希望我下山來找你。」說完雙頰浮過一片紅雲。

    事已至此，陳劍也別無他法。

    萬琳是個女兒家，再加上久居天山，對江湖上的波詭雲譎不甚知曉，棲身客棧總是讓自己放心不下。在武林苑，起碼有師兄可以照料。不過，除了風雪月，現在又加了一個萬琳，兩個女子都交給了上官雲瑞，師兄不知道是否又要發狂。

    念及於此，陳劍又想起了第一天進平陽府當護衛時上官雲瑞對自己說的話。

    「從今天起，你我就是敵對的關係了。我勸你以後不要以平陽府護衛的身份來我武林苑，否則，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陳劍晃了晃頭。

    「如果去武林苑，不知琳兒是否可以自行前往？」

    萬琳疑道，「你不跟我去嗎？」

    陳劍搖頭，「多有不便，我還是不去了。」

    陳劍一想到武林苑就頭疼。

    自己不顧上官雲瑞的反對執意進了平陽府，最近又因為事忙基本上沒有顧及到武林苑的事情，一大攤的事情已經讓上官雲瑞很頭疼，如今，再把自己的師妹交給他，陳劍擔心上官雲瑞會大發脾氣，他不想沒事往刀口上撞。

    「無妨，反正武林苑我去過多次了。」萬琳見陳劍拒絕，不想強求。

    「還有一件事。」陳劍遲疑很久，「琳兒怎麼知道我改拜師父的原因？」

    「是有個神秘人告訴我的。」萬琳回答。

    「神秘人？」陳劍很疑惑。

    「那人是潛入我的房間，在我桌上放了張紙條，上面寫明了你改投他派的原因。我把這個紙條交給了爹爹，爹爹才叫我下山來找你的。」

    這個神秘人是誰？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在冰舞門的事情？

    陳劍甩甩頭，腦中毫無頭緒。

    萬琳見陳劍沉思，知道他在想事情，她也沒有打擾。

    很久之後，陳劍將所有可能懷疑的人選在腦中梳理了一遍，發現毫無線索，只好作罷。

    「那琳兒現在動身嗎？」還是先安頓好萬琳吧。

    「我現在就去。不過－－－－」萬琳頓了頓，「陳大哥能告訴我剛剛那個大庭廣眾下侮辱你的人是誰嗎？」

    「哦，琳兒不要介意，風姑娘是個直爽之人，只是有什麼說什麼而已。」

    「風姑娘？」

    「是，她住在武林苑，是－－－是上官盟主的好友。」

    「你說她也在武林苑？」

    萬琳心中打起了小算盤，冤家路窄，她在武林苑更好，竟敢欺負陳劍，我一定要讓你好看。

    陳劍見萬琳似笑非笑，知她心中有所想，「琳兒，你千萬莫要惹事。」

    萬琳嘻嘻一笑，「知道了，師兄。我會跟她好好相處的，畢竟，他是上官盟主的朋友嘛。」

    陳劍還是有點不放心，正待言語。萬琳起身道，「我來了這許久，還沒有好好逛逛街呢，陳大哥陪陪我吧。」

    陳劍也站起來，「你先在這裏等我，我向大人請示一下就與你同去。」說完往平陽府去。

    而萬琳，則笑了笑，看見陳劍步下樓梯，便匆匆向武林苑走去。

    陳劍來到府內，陸青松早已得知剛剛在街上發生的事情，是以對陳劍的請求，他爽快就答應了。

    陳劍匆匆來到客棧，卻發現早已人去樓空。他知道自己中了萬琳的調虎離山之計，搖搖頭，馬上向武林苑趕去。

    武林苑外，萬琳正在大鬧。

    「叫那個瘋丫頭出來！」

    敢當眾侮辱陳劍，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武林苑的守衛，有一人在與萬琳的糾纏中受了傷，另一人看着情形，趕忙跑去通報。很快，成峰就來到了萬琳面前。

    「不知姑娘所找何人？」

    「就是那個整天跟在你們盟主身邊的女人。」

    成峰一怔，疑惑道，「不知姑娘找她何事？」

    萬琳怒道，「別管我找她何事，先把她給我叫出來。」

    成峰正色道，「如果姑娘是來武林苑做客的，武林苑歡迎，但是如果姑娘是來尋事的，武林苑絕不容許有人滋事，姑娘請自重。」

    「我當然知道不能在武林苑鬧事，所以我叫你們把她叫出來。」

    成峰道，「風姑娘既然是我們武林苑的客人，我們自然要護她周全，還望姑娘不要強人所難。」

    萬琳見成峰有意阻擋，迅速抽出身後長劍，「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成峰也擺起了架勢，一旦萬琳硬闖，他也準備動手。

    雙方正劍拔弩張之時，上官雲瑞從裏面悠哉着出來。

    「原來是小師妹。」上官雲瑞拱手道。

    萬琳見上官雲瑞出來，收起長劍，「盟主，此事與你無關，我只要風姑娘給我一個說法。」

    「為了剛剛之事？」

    萬琳點點頭，「剛剛她不分青紅皂白，污衊陳大哥，我要找她討個說法。」

    上官雲瑞笑笑，「陳劍知道你來這裏嗎？」

    「陳大哥自然不知。」

    他若知道，肯定會阻止我的。

    「那你覺得陳劍答應你這麼做嗎？」

    萬琳想了想，「陳大哥與人為善，當然不贊成這樣做，但我一定要為他討個公道。」

    「那陳劍有因為風姑娘的話被人誤會嗎？」

    「經過我的解釋，大家當然不相信她的話了。」

    「那陳劍的名聲是否有損呢？」

    「當然沒有了。」

    上官雲瑞頓了頓，「其實陳劍是天山派的棄徒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陳劍不說原因，導致很多人心中都對他存有誤會。如今風姑娘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這件事情說出來，而小師妹你又澄清了陳劍的冤屈，大家是不是對陳劍的疑慮都消了呢？」

    「那當然。」

    「那是不是可以這麼說，正因為風姑娘的鬧騰，陳劍的冤屈才被大家知道，也更讓大家肯定了陳劍的為人呢。」

    「話是這麼說，可是－－－」萬琳覺得不對，好像自己被上官雲瑞繞進去了。

    上官雲瑞繼續道，「那麼結局對陳劍是好的，小師妹為什麼還要來找風姑娘的晦氣呢。再說，你因為這件事情來武林苑吵鬧，大家知道了，是不是會覺得這是陳劍的意思呢？」

    「這個－－－－－」

    「所以說，小師妹，我覺得你此次前來真是非明智之舉。」

    萬琳沉默了，雖然她總是覺得上官雲瑞的話有點問題，但是好像也想不出什麼來反駁，一時沒了主意。

    而在遠處觀望的陳劍，卻漸漸展開笑顏。師兄的調停手段，確實高明。正待退回，猛不防被上官雲瑞叫住。

    「閣下看戲也看夠了吧。」

    陳劍一驚，知道自己的行蹤早已被上官雲瑞知曉，無奈之下只能走上前去。

    「盟主有禮。」

    萬琳見陳劍來了，為自己瞞着他私自前來感覺不好意思，「陳大哥，我－－」

    陳劍嗔怪了看了萬琳一眼，然後走上前道，「剛剛萬姑娘有所得罪，還希望盟主見諒。」

    上官雲瑞面無表情道，「你雖是江湖中人，卻入了公門，武林苑對於閣下持保留意見，所以，請速速離去吧。」

    陳劍怔了怔，知道上官雲瑞必定又是對自己生了氣，躊躇道，「在下知道自己身份尷尬，所以也不敢多有打擾，但是還有一件事情，希望盟主可以應允。」

    上官雲瑞沒有說話，等着陳劍繼續。

    「萬姑娘遠從天山而來，目前暫無處棲身，希望盟主可以收留萬姑娘，容她在武林苑住下。」

    上官雲瑞一個挑眉，「你說什麼？」

    陳劍見上官雲瑞的反應，知道自己又惹到了他，但是，安頓萬琳要緊，是以只能硬着頭皮道，「客棧人多複雜，萬姑娘一個女子多有不便，還望盟主可以體恤，暫時安頓萬姑娘。」

    上官雲瑞定定地看着陳劍，沒有說話。

    「萬琳來我武林苑暫住，那是理所當然之事，我上官雲瑞自會安排妥當，要你這個平陽府的護衛來插什麼嘴！你不但不幫我，還把一個個包袱都丟給我，你以為我是那麼好使喚的嗎！」

    上官雲瑞用密音之術傳告陳劍。

    陳劍一愣，看見上官雲瑞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發慌。

    他最見不得上官雲瑞笑了。前一秒，他還笑得陽光普照，後一秒就變了臉色，一番狂風暴雨來襲。

    萬琳眼見二人的神情，心知有異，「盟主，如果覺得不方便就算了，琳兒可以住客棧的，江湖兒女，哪有什麼方便不方便的，是陳大哥多慮了。」

    上官雲瑞收回眼神，打了個哈哈，「武林苑本來就是幫助解決天下武林人士困難的地方，小師妹這個小小要求雲瑞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只是，別人來說可以，但是陳劍是公門中人，雲瑞覺得不甚暢快啊。」

    陳劍見上官雲瑞步步相逼，本想退讓。但是礙於自己是平陽府的護衛，不能失了平陽府的顏面，只能硬撐，「武林苑是為江湖人士解決困惑的地方，平陽府也是為百姓彰顯公義的地方，兩者本就初衷一致。希望盟主不要拘泥於朝廷與武林的身份之別，共同鋤強扶弱，為江湖同道和平陽百姓共謀福祉。」

    上官雲瑞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沒想到我武林同道，才入這官府區區數月，就變得滿嘴的冠冕堂皇之言呢。」

    陳劍見上官雲瑞的表情，知道又觸及了他的痛處，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妥協，更多的是，他想讓上官雲瑞明白，其實朝廷和武林苑是可以不針鋒相對的，「其實想必盟主也同意在下的看法，也深諳其中的道理，只是因為一些外在的原因，而不想去承認它罷了。」

    上官雲瑞見陳劍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暗暗拽緊了拳頭，「你再說一遍。」

    說出了心中的話，陳劍也不再與上官雲瑞對抗，緩了緩情緒道，「在下衝撞盟主實屬死罪，但是希望盟主也可以認真考慮在下的話。」

    眼見上官雲瑞火起，萬琳急忙拉了拉陳劍，「陳大哥，你這是怎麼了？快別說了。」

    陳劍今天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突然就跟上官雲瑞犟上了，他自知情勢不妙，拉過萬琳道，「琳兒，我們還是回客棧去吧。」說完轉身便欲離開。

    「且慢！」

    上官雲瑞低沉的聲音從後面響起。

    陳劍停住了腳步。

    上官雲瑞冷冷道，「你們在這裏撒潑耍賴，就想這樣輕飄飄的離開？」

    萬琳回過頭，她看到上官雲瑞的眼神很可怕，知道是因為剛剛陳劍頂撞了他，她忙將陳劍掩在身後。「盟主，今日的事是萬琳挑起的，與陳大哥無關，如果盟主要怪罪，萬琳一力承擔。」

    陳劍走上前，將萬琳拉到身後，「陳劍只是說了該說的話，如果盟主要怪罪，陳劍只有認了。」

    上官雲瑞冷聲道，「平陽府的人，確實有膽識，不過我倒想看看，今天平陽府和武林苑，到底是誰更勝一籌！」

    陳劍道，「平陽府向來以法理為先，絕不認同私下鬥毆。」

    上官雲瑞逼近一步，「你的意思是你不屑跟我動手？」

    陳劍暗道，今日已經得罪了上官雲瑞，想必不能善了，乾脆豁出去了。

    「盟主乃江湖之首，陳劍自愧不如。」

    上官雲瑞盯着陳劍，見他一改往日見他時的唯唯諾諾，目光絲毫不退卻，氣急之下卻又心下安慰，這才是我們冰舞門的掌門。

    他退了退身形，「今日之事，原本也非大事。但是既然武林苑守衛有所損傷，那麼我想問問，這個按照你們官府的做法，應當如何？」

    陳劍朗聲道，「傷人者，當處以杖刑。」

    上官雲瑞道，「你忍心讓你的小師妹受這杖刑？」

    陳劍道，「按官府的法理，自當如此。」

    上官雲瑞拉下臉，「來人，把人給我帶進去。」

    陳劍一張手，「且慢。」

    上官雲瑞道，「反悔了？」

    陳劍一字一頓，「按照法理，自當如此，不過，這裏不是官府，是武林苑。」

    上官雲瑞的怒氣已經漸漸消了，他想知道陳劍接下來怎麼處理這件事情，「那依陳護衛的意思。」

    「在下一直倡導法理和義理可以共存，所以陳劍有一提議。」

    上官雲瑞笑笑，「願聞其詳。」

    「按法理，萬姑娘當處以杖刑，按義理，陳劍需護衛萬姑娘周全。」

    上官雲瑞已經知道陳劍的想法，這個人，又想攬罪上身。

    「所以，今日之事，由陳劍代萬姑娘受這杖刑。」

    陳劍的話，不出上官雲瑞的意料。而萬琳卻急了，「陳大哥，琳兒不能讓你－－－－－」

    陳劍低聲道，「琳兒，如果不能護衛你周全，陳大哥如何向萬前輩交待，再說今日之事，是因陳劍而起。」

    上官雲瑞一把抓住陳劍的衣領，附在他耳邊，「你應該知道，今天你如果落到我手裏，會有什麼下場。」

    陳劍一把推開上官雲瑞，「相信盟主一定會秉公辦理。」

    上官雲瑞的表情很複雜，他揮了揮手，「把他帶下去。」

    幾個護衛上來，欲做捆綁之勢。

    陳劍笑笑，「我自己會走。」他轉頭向着萬琳，「琳兒，快快回客棧去吧。記住，今日之事絕不能讓大人知道。」

    而此時的平陽府內，陸青松早已經接到了巡邏士兵的報告，知道陳劍落在了武林苑的手中。如今正與公孫子商量。

    「如果我們就這樣去武林苑要人，可能會落人話柄。」公孫子表示遲疑。

    「可是武林苑與平陽府本就不和，如今陳護衛落入他們的手中，恐怕凶多吉少。」張峰急了。

    「對啊，大人，不能讓人家說我們平陽府怕了武林苑。」趙奇在邊上附和。

    「只是聽說此次是陳護衛自願承擔，我們又以何名義進去要人。」邱輝在一旁傷透了腦筋。

    陸青松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眉頭緊皺。

    公孫子道，「大人，還是速速做出決定，晚了，恐怕－－－」

    陸青松一咬牙，「你們先與我同去武林苑，到時候見機行事即可。」

    武林苑內，陳劍被押跪在院落內，四大護衛眉頭緊鎖站立在上官雲瑞兩邊。其餘護衛手持刑仗環繞在側。

    上官雲瑞看看跪在地上正倔強地看着他的陳劍，心中還在猶豫。

    其實陳劍的話他都明白，今日這次也純屬惱恨陳劍竟敢當着眾人駁他的面子，可要真正對陳劍動手，自己又於心不忍了。且不說，武林苑與平陽府的關係本就微妙，牽一髮而動全身，單就陳劍自身來講，剛剛受過自己的鞭刑，傷勢還沒有好全，如今又怎忍心讓他傷上加傷。可是，這個不要命的陳劍，每次都不顧後果，什麼事情都往身上攬，還公然挑釁自己，如果今日不懲治他，如何服眾。

    成峰一直皺着眉，他見上官雲瑞也在沉思，忙上前一步道，「盟主，陳劍畢竟是平陽府的人，我們這麼做，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其餘三人也都知道陳劍的身份，但是他們似乎都看不懂陳劍與上官雲瑞的關係，兩個人的關係不像師兄弟，倒像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是以，他們對成峰的提議都紛紛附和。

    上官雲瑞知道這四個人的意思，他也想就此罷手，但是，話既已出，要收回，也要收的合情合理。

    「陳劍，武林苑不是一個不講理的地方，如果你現在求饒，收回你剛才的話，我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

    陳劍怎會不知道上官雲瑞在給自己台階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想求饒。也許，他真的希望通過這個事，上官雲瑞能解開自己的心結，對自己入公門的事情不再執着。

    「陳劍所說，句句肺腑，希望盟主明鑑。」

    上官雲瑞的臉色又開始陰沉，果然，這個傢伙，每次都是不激怒自己不罷休。

    「來人，上刑仗。」

    「盟主，三思。」陸靈岳走上前。

    「你還是叫陳劍三思吧。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上官雲瑞臉色鐵青。

    陸靈岳看着陳劍那堅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上官雲瑞憤怒的眼神，只能默默退下。

    「一、二、三、－－－－－」

    刑仗有節奏的落下，上官雲瑞的心隨着刑仗的聲音起起落落。

    「四、五、六－－－－」

    陳劍背上還未痊癒的傷口已經汩汩滲出了鮮血。

    四大護衛扭轉了頭。

    第七下刑仗正要落下之時，門外傳來守衛通報。

    「平陽府陸大人求見盟主。」

    成峰趕忙阻止施刑人，「趕快住手。」

    上官雲瑞微微一笑，心中似乎落下一塊大石，「他還是來了。」

    「把陳劍押到一邊，有請陸大人。」

    陸青松帶領平陽府護衛匆匆而來。他一眼便瞥見了旁邊臉色蒼白正被守衛扶住的陳劍，他正以自責的眼神看着自己。

    「大人。」

    隨後陸青松看到了還沾着鮮血的刑仗，心中一緊。他快步上前，來到上官雲瑞面前，「陸青松見過盟主。」

    上官雲瑞起身，「大人多禮了。」

    「想來盟主知道本府今日為何事而來。」陸青鬆開門見山。

    上官雲瑞點點頭，「大人是對雲瑞的做法有異議嗎？」

    陸青松笑道，「盟主無錯，一切都是陳劍他咎由自取。」

    上官雲瑞一愣。

    陸青松走到陳劍面前，「陳護衛，本府告誡你多次，凡事一定要論法理，今日你擅自做主，壞了這個規矩，本府回去定不饒你。」

    隨後，陸青松又來到上官雲瑞面前，「請盟主繼續行刑吧。」說完，他退到一邊，靜待上官雲瑞。

    公孫子，包括後面的張峰等一干人，都對陸青松的舉動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上官雲瑞還未猜出陸青松的意圖，一時沒了主意。

    良久，他使了一個眼神，守衛攙着陳劍又來到院落正中。

    上官雲瑞想知道，陸青松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繼續行刑。」他準備一搏，搏陸青松會不會阻止。

    「且慢！」

    陸青松喝止道。

    上官雲瑞鬆了一口氣。「怎麼？陸大人反悔了？」

    陸青松慢悠悠踱到陳劍身邊。

    「有句話，本府覺得還是要有言在先。」

    「說來聽聽？」

    「今日，有人傷了武林苑的守衛，陳劍想按江湖規矩獨攬罪責，本府阻止不了。不過，在陳劍受完刑仗之後，本府將依據朝廷理法重新處理此事。」

    上官雲瑞沒有說話，等着陸青松。

    「傷人之罪，本府將嚴加審理，絕不允許有人私設公堂，對傷人之人絕不姑息。同時，對武林苑無故加刑與平陽府的護衛，本府也定要追究到底！」

    上官雲瑞笑了，他對着陳劍道，「陳劍，你的大人可比你高明多了。」

    折騰了這許久，上官雲瑞決定罷手，「陸大人，可千萬不要以為我們武林苑會怕你們平陽府的追究，只是雲瑞不想多生是非，不過，你這個護衛嘴太硬，公然挑釁我們武林苑，雲瑞才會出手小小懲治一下。念在陸大人名聲在外，雲瑞今日就賣你這個人情，既然已經受了刑仗，守衛們也無大礙，相信大人也不想小事化大，我們都就此了結此事如何？」

    陸青松急忙應承，「多謝盟主體諒。」

    說完，他示意張峰他們，速速趕上來扶了陳劍離開。

    上官雲瑞看着陸青松匆匆而去的背影笑了笑，「果然是個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