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從懷中取出一方手帕,蘸了那醋和牛乳黃瓜汁,輕輕按在小七胸口的狼頭胎記上,小七隻覺得一股涼意直透肌膚,隨後就更無異樣之感,不由微帶疑惑的看向若水
。
若水抬頭,仰着他的視線,溫柔一笑,轉過頭,對着德喜說道:「德喜公公,請你也拿一方帕子,蘸着這碗中的醋液,按在那人的……胎記之上。」
她說到「胎記」二字的時候,有意拖長了聲音,顯得極是嘲諷,那攝政王的一張老臉,登時有些掛不住了,他重重哼了一聲,扭頭去瞧那男子的胎記。
德喜已經用方帕蘸了醋汁按在那男子的胸口,那男子先前眼神還透着驚慌,後來覺得胸口溫涼適宜,很是舒服,不由眯了眯眼,看向若水。
過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若水揭開手帕,同時對德喜說道:「德喜公公,可以了。」
德喜依言拿起方帕,突然「咦」了一聲,忍不住揉了下眼睛,盯着那男子胸口細瞧。
攝政王也忍不住走近幾步,瞧得清了,臉色登時一沉。
若水滿意的微微一笑,抬頭對着聖德帝道:「父皇,請您瞧一下,他二人胸口的胎記有什麼變化?」
聖德帝凝目望去,只見小七胸口的狼頭依然呈棕褐之色,沒有半點變化,而那中年男子的印記卻明顯淡了許多,由棕褐變成了淺褐,也是「咦」了一聲,對着下面的文武百官說道:「你們大伙兒瞧瞧,可發現了什麼變化嗎?」
官員們對比了一下,紛紛說道:「陛下,那人胸口的狼頭變淺了。」
「不錯,可是楚王殿下的胎記卻沒有一點兒變化,當真是好生奇怪。」
「一點也不奇怪,說明楚王殿下的是真胎記,那人的是假的!」
「是啊,不知道楚王妃用的是什麼神奇的藥水,竟然能夠分辨出真假胎記。」
「太神奇了!」
聖德帝捋了捋鬍子,目光斜斜瞥了一眼瞠目結舌的攝政王,又把視線移向若水,詫異道:「水兒,你能給朕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嗎?你用的這個藥水,當真是神奇,它為什麼能褪去那人身上的印記,而朕的老七身上的胎記卻並不褪色呢?」
若水斜眼瞟了瞟攝政王,見他神情倨傲,眼中卻透出疑問,顯然又是懷疑又是不服,當下微微提氣,吐氣開聲,聲音清潤,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楚明白。
「父皇,這並不是什麼神奇之極的藥水,只是一個小小的秘方,用黃瓜汁兌進牛乳和醋液中,可以淡化甚至消除被陽光曬傷皮膚留下的色斑,這人胸口的,只不過是被曬出來的狼頭色斑而己,經由這種藥水一敷,就會迅速淡化,而且臣媳可以保證,如果用這藥水在他的狼頭斑上敷上三日,這個狼頭斑就會消失不見。由此可以證明,楚王殿下身上的,才是真正的胎記!而這人身上的,卻是刻意而為之!」
她說到這裏,話聲一頓,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攝政王的臉上,勾唇一笑,淡淡的道:「請問攝政王大人,您一口咬定楚王殿下非陛下親生之子的有力證據,就是這人身上這塊人為曬出來的色斑嗎?」
攝政王的一張老臉青一陣,白一陣,神情極是尷尬,他仍是抱着一線希望,走到那男子的面前,一把揪住衣領,仔細看了又看,發覺顏色確實變淡了許多,登時氣惱之極,抬起一腳,將那人踹倒在地。
「你這小子,竟敢愚弄老夫!害老夫當眾出醜,老夫要宰了你!」
他橫眉立目,怒氣沖沖的去拔帶刀侍衛腰間懸掛的腰刀,嚇得那侍衛忙單膝跪地,連聲說道:「老王爺,在陛下面前,萬萬不可動用兇器!」
那中年男子倒在地上,臉如土色,抖如篩糠,拼命往後縮着身子
。
攝政王一見之下,怒從心頭起,上前一步,又揪了起來,對着他的臉左右開弓扇了重重幾記巴掌,登時將那男子一張堪稱英俊中年的臉孔打的和豬頭相似,怒吼道:「騙子!該死的騙子!說!你為什麼要自稱是楚王殿下的親生之父,前來欺騙老夫?你要是不講個清楚明白,老夫饒不了你!」
若水和小七對視一眼,都是微微搖頭,暗中嘆了口氣。
這位攝政王明顯是被人當了槍使,他脾氣暴躁,有勇無謀,決非是那心思慎密,步步設伏的幕後高手。
那中年男子雙頰被打得又紅又紫,兩隻眼睛都腫成了一條縫兒,神情驚惶無比,眼珠子在眼眶中骨溜亂轉,張了張嘴巴,結巴道:「我、我……」他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一定,挺了挺胸,大聲道:「我就是楚王殿下的親爹!千真萬確!二十年前,我還是宮中樂師,華寧隨我習琴,我和她兩情相悅,私訂終身,她因此珠胎暗結,有了羽兒這個孩子,可是她的父皇卻不顧她的意願,為了討好東黎國君,竟把我的華寧送到東黎國和親,就連我的親生兒子,也認他人做了父親,我、我的華寧啊……」
說着,他開始悲悲切切的哭了起來。
他這一番言辭聽得滿朝文武如墜五里霧中,面面相覷,不知他的話是真是假。
攝政王不由自主的鬆開了他的衣襟,也是滿腹疑團。
聖德帝和小七都氣得目呲欲裂,小七被若水死死拉住,才沒有衝上去一掌結果了這人的狗命。
聖德帝猛然一拍御案,喝道:「閉嘴!」
那人被這一聲大響嚇了一跳,哭聲登止,他咽了口口水,突然梗着脖子大聲道:「我說的句句實言,如有謊話,讓我天打雷劈!」他突然轉向小七,聲音變得柔和了起來,「羽兒,我真的是你爹啊!」
小七隻覺得自己的頭髮都一根根的豎了起來,簡直恨不得把這人抽筋剝皮,兀不解恨,怒吼一聲:「惡賊,你死到臨頭,還敢滿嘴胡說八道!」
若水眸光一閃,已經猜出了此人的意圖,當下上前一步,對着那人冷冷的道:「你想激怒楚王殿下,以求速死,有這麼容易麼?」
那人話聲一窒,不知怎的,這滿殿諸人中,他唯獨對這個看上去纖弱無比的小姑娘感到恐懼,他只覺自己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從來都沒逃過這小姑娘一雙清冷無比的雙眸,這時聽她又一口喝破自己的用意,心中一寒,顫聲道:「你、你要怎樣?」
「我不會讓你死,因為,你活着……遠比死了更有用!」
若水不再理他,對着聖德帝盈盈下拜,莊容道:「父皇,臣媳有一不情之請,請求父皇恩准。」
饒是聖德帝正自怒氣填膺,聽了若水這不情之請四個字,繃緊的臉皮忍不住一松,他可真是領教過若水的不情之請,每個不情之請都讓他大開眼界。
他登時好奇起來,不知道在這個時候,這個機靈古怪的小姑娘又會提出什麼樣稀奇古怪的不情之請。
「水兒,平身,你有什麼請求,父皇全都准了。」他溫言說道,話語中毫不掩飾對若水的欣賞之意。
朝臣們登時羨慕萬分的看向站在眾臣之列的柳丞相,柳丞相聽到聖德帝如此看中自己的女兒,忍不住心中得意,捋着長須微笑着看着眾同僚,神情怡然自得。
若水卻並不站起身來,抬頭看向聖德帝,緩緩說道:「臣媳膽大包天,請求父皇恕罪,臣媳想找父皇要一樣東西。」
「是什麼東西?只要是朕有的,你說出來,朕一定給你,就算是朕沒有的,朕也一定會想法子弄來給你
。」聖德帝不假思索的說道。
他心中對若水已經不止是欣賞,更是充滿了感激,若不是她在緊要的關頭,看出了那中年男子胎記的破綻,並當眾揭破,自己的亡妻和愛子,可就要背負上一輩子的污名,就算自己當場下令殺了那名男子,也挽回不了皇族失去的榮譽。
聽了聖德帝的話,文武百官們又是發出一陣嘖嘖之聲。
小七卻悄眼看着聖德帝,暗中撇了一下嘴巴,心道:父皇您這樣討好兒子的媳婦,真的好麼?您嘴裏的這些話,要是由兒子說出口來,該多好,偏偏讓父皇您先說了,唉!
他在心裏頗為遺憾的嘆了口氣。
若水抿唇一笑,隨後收起笑容,正色說道:「臣媳想要的,是陛下的一滴龍血。」
「什麼?一滴血?」聖德帝奇道,微微傾身。
「不錯。」若水點點頭,回身指着那名男子,朗聲說道:「此人口口聲聲說他是楚王殿下的生父,臣媳現在想了一個法子,來當場揭破此人的謊言,還楚王殿下和先皇后的清白!這個法子,需要用到陛下的一滴龍血,所以,臣媳才大膽求懇,請父皇恩准。」
「你是說……滴血認親?」聖德帝眉頭微皺,探詢的看向若水。
「不錯,正是此法。」
聖德帝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微微搖了搖頭,緩緩說道:「這滴血認親之法,我東黎自古有之,但是經由太醫查驗得知,此法並不準確,有許多並無血緣關係之人,將血滴在清水之中,血液一樣可以相融。此法……不妥啊!」
聽了聖德帝的話,若水倒是微微一愣,她原本以為,古代醫術匱乏,對這滴血認親之法定是信之不疑,自己正好藉此機會,讓這滿殿的文武大臣們親眼看着兩人滴血相融,從而證實小七乃是聖德帝的親生之子,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讓那幕後之人的捏造出來的謠言不攻自破。
哪知道自己還真是小瞧了古人的醫術,若水有點慚愧,心裏嘀咕着:原來是這滴血認親的法子行不通,怪不得那幕後之手敢這樣有恃無恐,堂而皇之的偽造出一個假的胎記來陷害小七,原來如此!
他並不在乎是否被人發覺真相,他知道謠言這種事情,大家都是寧可信其有,不信其無,只要把這名形貌極似小七的中年男子推到眾人面前露個臉,再加上那個做出來的極似胎記的狼頭曬斑,讓這滿殿的文武大臣們縱是不信,也難吶。
就算自己洗掉了那男子的曬斑,證明那是偽造而來,但這人和小七極其相似的容貌,恐怕還會在滿殿的文武大臣們心中存下疑團,日後難免不會傳揚出去,對聖德帝和小七都會造成極大的傷害。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若水深知其理。今天自己如果不想法子當場證明小七和聖德帝之間的血緣關係,那幕後黑手必會借着眾人心中的疑團,推波助瀾,再起風波。
但是,滴血認親的法子不靈,而現代常用來做親子鑑定的儀器和設備極是精密複雜,自己雖然知曉法子,手頭卻沒有合適的工具,該怎麼辦呢?
若水咬住下唇,眼珠溜溜一轉,忽然從聖德帝剛才的話中聽到了一個重點。
她揚了揚睫毛,笑意淡淡的浮現在眼角眉梢,雙眼閃亮看着聖德帝,問道:「父皇,您方才說,這滴血認親的方法,是將血滴在清水之中,對嗎?」
聖德帝微微頷首,目光炯然的望向若水,眼神中含着一絲期翼:「水兒,除了這滴血認親之外,你還有別的法子嗎?」
他想起這個兒媳不但聰明過人,醫術也出人意料之外的高明,就連天下第一名醫的傳人都對她甘拜下風,腦子裏更是藏着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或許她當真會想出別的法子來當眾證明小七的身份,這時候他看着若水,就像溺水之人看到水中的一塊浮木,心中希望油然而生
。
哪知道他卻看到若水搖了搖頭,不由得大失所望,微噫一聲,心道,這也是天數如此,自己竟然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身上,也未免太過強人所難。
若水看出聖德帝眼中的失望,微微一笑,道:「父皇,臣媳用的這個法子,也是滴血認親,只不過和傳統的滴血認親之法,稍有不同,如果用臣媳的這個辦法辨認親子關係,臣媳可以擔保,絕對不會有半點錯誤。」
「一派胡言!胡吹大氣!就算是天下第一神醫也不敢打下包票,小小女子,卻敢這樣口出狂言!老夫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見到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攝政王吹着花白的鬍鬚,一臉不屑的看向若水,毫不留情的斥責道。
他被若水當着文武百官們的面前當眾頂撞奚落,這是他活到六十年來的頭一次,只臊得一張老臉沒地方放,心中對若水是又氣又惱,怎麼看若水都覺得不順眼。
若水對他這種倚老賣老的態度很不待見,她的為人處事原則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給我冷臉,我也犯不上去貼你的冷屁股!
所以她對攝政王這幾句話充耳不聞,把頭一扭,眼角也不向他斜上一眼,只把攝政王氣得直仰脖。但他顧及自己身份,也不能上前和她一個小姑娘動手,只好呼哧呼哧的吹着鬍鬚,生了一肚子的悶氣。
聖德帝見這個性子魯莽暴躁的攝政王在若水那兒吃了一個鱉,心裏頗為暢快。他也正暗自惱怒攝政王,所以看向若水的神情更為慈和,溫言道:「好,你要如何做,告訴德喜,讓他聽你吩咐。」
德喜走到若水面前,一臉恭謹地躬身說道:「老奴聽從楚王妃示下。」
若水微微一笑,在德喜耳邊低低的吩咐了幾句,德喜眨了眨眼,微露詫異之色,馬上又恢復了平靜,躬身道:「請楚王妃稍待,老奴馬上就去辦。」
過不多時,德喜帶着兩名小太監回到大殿之中,兩名小監手中都各托着一個方盤,盤中整整齊齊擺放着十隻小碗,碗中盛滿清水,微微晃動。
德喜又吩咐人在大殿中間擺上一張長桌,將這二十隻小碗放在長桌之上,然後束起袖子,對着若水行禮道:「楚王妃,您吩咐的都辦好了。」
若水點了點頭,緩步走到長桌之前,從懷中取出個小瓶子,瓶出了十粒晶瑩剔透的小藥丸,分別放進了其中一個方盤的十隻小碗之中。
大殿中的人都睜大眼睛好奇的瞧着,不知道若水在玩什麼玄虛。
小七的眼睛就沒離開過若水的臉,雖然他也和所有人一樣,半點猜不到她腦子裏想的是什麼,但是看到她一臉的鎮定自若,他就有一種說不出的佩服。
越是到了危急的關頭,她就越是沉着冷靜,從容淡定,就像是天塌下來,她也不會眨一眨眼睛。
這樣的姑娘,縱是走遍天下,打着燈籠恐怕也找不到第二個吧!
若水站在桌前,見那十顆小丸迅速融化不見,碗中的水清澈依舊,點了點頭,然後抬起臉,指着被自己放入藥丸的方盤對着聖德帝道:「父皇,這十隻小碗中盛放的清水中,臣媳放入了一種藥丸,這碗中的清水已經變成了藥水,它能夠正確的分辨出親生父子之間的血緣關係,融合則為親,不融則為假。為了讓大家能夠確認這含着藥性的水和尋常清水之間的區別,臣媳還另外準備了十碗清水,請父皇下旨,找一些有血緣關係和非血緣關係的人前來測試。」
聖德帝大感興趣,往前傾了傾身子,問道:「水兒,你當真這麼有把握?你這藥丸是何物所制,居然能有這般神奇的效果
。」
若水莞爾笑道:「父皇,這是臣媳的秘方,不可外傳,至於它的效果麼,一試便知。這個法子既然是臣媳出的,臣媳願意當這測試的第一人。」
「哦?不知你要如何測試?」聖德帝見若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心中大定,捋了捋鬍鬚,微笑道。
若水的目光在大殿中的官員們一掃,停在一個人的身上,正是柳丞相。
她走到柳丞相身前,盈盈行了一禮,抬起眼睛,瞅着柳丞相笑道:「父親,可願意幫女兒一個忙麼?」
柳丞相滿眼笑意點了點頭,主動攜着女兒的手,走到長案之前,問道:「水兒,要為父如何做?」
若水分別指了指兩個不同方盤上的小碗,說道:「請父親用銀針刺破手指,分別在這兩隻碗中滴入鮮血,女兒也會滴入,看這兩隻碗的效果有何不同。」
柳丞相依言將血分別滴入兩隻小碗,若水也將自己的血滴在碗裏,然後抬起頭來,對着聖德帝道:「父皇,請看。」
聖德帝哪裏還等她說第二句話,已經長袖一拂,走下御階,大步走到長案之前,往那兩隻碗中瞧去。
若水指着其中一隻碗說道:「這隻碗中盛的是清水。」指着另一隻道:「這碗中是藥水,父皇,您可以讓大伙兒一起來瞧。」
聖德帝眼光往周圍一掃,只見大殿中的官員們都在探頭探腦的張望,但是聖德帝不說話,誰都不敢亂動,一個個像木樁子似的站在原地,脖子伸得老長,可見人人都是好奇無比。
他暗想這兒媳婦想的就是周到,這等大事,豈可不讓這些大臣們當面看個清楚,辨個明白?
他抬起頭,淡淡的道:「大家一起過來罷。」
眾大臣們馬上涌了上前,團團的在長案的周圍圍成了一圈,就連攝政王都擠在眾人之中,人人都睜大了眼睛,看向那兩隻小碗。
聖德帝低下頭,凝神一望,只見兩隻碗中的兩滴血都融在了一起,不由很是詫異,抬頭不解的看了若水一眼,問道:「為何都融在了一起?看上去並無不同啊?」
若水不慌不忙的解釋道:「父皇,臣媳曾在醫書上讀到過,人體內的血一共分為四種不同的類型,當同類型的血液相遇之時,就會融在一起,但融在一起的血,卻並不代表這兩人有血緣之親。臣媳和父親的血在清水中也相融為一體,說明臣媳的血型和父親相同。大家如果不信,都可以參加測試,在這清水之中,能夠相融的,並不一定都是血親。但是在臣媳的藥水中,卻非血親而不能融。」
聽了若水的話,群臣們臉上表情各異,有的嘖嘖稱奇,也有的連連搖頭,更有的臉上全是不信之色,只是礙於聖德帝在前,誰也不敢宣之於口。
聖德帝聽了,也是半信半疑,抬頭掃了群臣們一眼,淡淡道:「不知哪位卿家,願意出來試上一試啊?」
「老夫來試。」攝政王性子急躁,他對若水說的話一個字也不相信,這時第一個按捺不住,捋起袖子走到長案之前,抬着下巴不屑的睨了若水一眼,打鼻子裏哼了一聲。
他見過柳丞相滴血入碗的舉動,也不打話,取過一隻銀針,刺破手指,分別滴入清水碗和藥水碗,然後對着若水斜了斜眼,老氣橫秋的說道:「丫頭,你來。」
若水看他那副大咧咧的模樣,故意不去理他,將一滴血滴入清水碗裏,只見兩滴血很快融在了一起,讓周圍的人發出一陣驚訝之聲。
「融了
!融了!難道說楚王妃會是攝政王大人的千金不成?」有人小聲嘀咕道。
「別胡說,剛才楚王妃的血還和丞相大人的也融了呢,楚王妃不是說過嗎,這清水碗裏融合的血是做不得數的。」馬上就有人反駁。
那攝政王卻是睜大了雙眼,看了看碗裏融在一起的血,又抬頭看了看若水,滿臉狐疑之色。
若水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淡淡的道:「攝政王大人不必擔心,小女子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絕對和您這身份高貴的大人物沾不上半點血親關係,血液融合,只是說明你我二人的血型一致。各位大人,請看這裏。」
說完,她又在方才滴入攝政王血液的藥水碗中,也刺入一滴鮮血,眾人全都睜大了眼睛,眨也不敢眨,等着看其中的變化。
說也奇怪,這藥水碗中的兩滴鮮血自滴入碗中開始,就變成了兩顆圓溜溜的小血球,在水中滴溜溜的打着轉,偶爾彼此一觸,馬上又彈了開來,像是互相排斥一般,看得周圍人全都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
聖德帝和小七都站在若水身側,看到這般情景,都是大為好奇。
若水抬起頭來,對着攝政王神色淡然的說道:「攝政王大人,現在您可以放心了吧,小女子的血,和您尊貴無比的血,毫不相融,說明小女子和大人您之間,絕無半點瓜葛。」
攝政王聽着若水話中淡淡的嘲諷意味,憋紅了一張老臉,猛地扭過頭去,氣喘如牛。
若水對着周圍的官員們環視一圈,微笑道:「不知還有哪位大人,願意前來一試?」
眾人見了這樣有趣的事情,都躍躍欲試,紛紛叫道:
「我來!」
「我願意一試!」
若水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掃,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微笑道:「那就請翰林薄掌院、太僕寺吳大人、中書侍郎湯大人上來一試吧。」
這三人臉上全都露出得意之色,像是被若水選中是件極榮耀的事情一般,三人齊齊上前兩步,走到長案前。
若水對着太僕寺卿吳默盈盈一笑,說道:「吳大人近來打噴嚏的毛病好了吧?」
吳默習慣性的揉了揉鼻子,呵呵笑道:「好了,全都好了,這都要多謝楚王妃開給老朽的一劑良方啊。」
「若水還要多謝大人送給我的那隻虎皮鸚鵡呢,小女子實在是喜愛得很。」若水抿唇笑道。
吳默眼睛一亮,忍不住問道:「那小鸚鵡可還好?它的脾氣可着實嬌貴,你要好好的待它,它不喜歡陽光,不喜歡人多,不喜歡吃粟米,喜歡常常洗澡……」一提到他心愛的鸚鵡,他就像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
攝政王皺起雙眉,聽得滿心不耐,他是火爆霹靂般的性子,聽得吳默羅羅嗦嗦,三句話不離他的虎皮鸚鵡,突然喝了一聲:「一隻破鳥兒哪這麼多的廢話!要試快試,老夫可等得不耐煩了!」
他聲若洪鐘,這一嗓子吼了出來,大殿中人人都覺得耳中嗡的一聲,吳默嚇了一跳,連忙閉上嘴巴。
若水揉揉耳朵,目光一轉,突然落在一張線條剛硬的老人臉孔上,不由笑道:「不知道鄧太尉鄧大人,是否願意出來試上一試呢?」
她此言一出,周圍的人又是一驚。
鄧太尉在朝中德高望重,可是位惹不起的響噹噹的人物,許多人都想,這楚王妃膽子也太大了,這鄧太尉是何許人也,豈是她一個小女子支使得動的?
當他們看到鄧太尉高大魁偉得像鐵塔一樣的身軀,從人群中走到若水身邊的時候,這些人的下巴都差點驚掉了,一個個不敢置信的看向若水,不知道這小小的女子哪來的這麼大的面子,竟然連鄧太尉都買她的賬
。
「太尉大人,最近您的身體一切可好?」若水一臉關切的問道,她知道鄧太尉是個極好強和要面子的人,受的這兩處舊傷己有二十餘年,可是朝中所知道的人卻寥寥無幾,所以也不挑明,只是隱晦問道。
鄧太尉自是明白她話中之意,點了點頭,惜字如金的說了個「好」字,就緊緊的閉上了嘴巴。
若水微笑點頭,鄧太尉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突然沉聲說道:「老夫的第三房小妾,已經害喜一月,楚王妃哪日有空,請來舍下替她瞧瞧身子罷。」
他聲音雖低,仍是讓周圍的人聽得清清楚楚,眾官員都知道他已經年過六旬,膝下卻沒有一兒半女,這時候忽聞喜訊,紛紛向他道賀。
聖德帝也很是喜慰,他知道鄧太尉征戰沙場多年,極盼望有一個子嗣能夠傳他衣缽。
聽着朝臣們的賀喜之聲,鄧太尉常年冷得像石頭一樣的臉也忍不住綻開了一絲笑意,他的目光看向若水,心中滿是感激之情,若水對他含笑點頭。
攝政王見了這般情景,更是覺得不爽之極,他雖然地位尊貴,但鄧太尉在朝中的地位也並不在之下,只好憋着一口氣,不好發作出來。
若水等群臣們向鄧太尉道賀完畢,便取過四枚銀針,分別交在四個人的手中。
這四人的血滴在清水碗中,有的相融,有的相斥,但是滴在藥水碗中的時候,卻各各相斥,絕不相融。
若水抬起頭來,吸氣郎聲說道:「諸位大人,你們已經看到測試結果,這藥水碗中的血滴,絕對不會和非親之人相融,不知諸位大人現在可相信我說的話麼?」
滿殿的文武們親眼所見,哪裏還有懷疑,紛紛點頭道:「相信,這藥水當真是神奇之極。」
「既然如此,那我就請大家來親眼見證一下,楚王殿下究竟是不是這個男人的親生子。」
若水收起了笑容,對侍衛道,「把他帶過來,滴血入碗。」伸手指着一隻盛着藥水的小碗。
那中年男子臉如土色,被兩名侍衛拖到長桌前,刺血入碗。
若水取出銀針,一雙黑亮的雙眸看向小七,說道:「小七,給我你的手。」
小七一眨不眨的瞅着她,坦然伸出右手,若水握住他右手食指,忽然對他盈盈一笑,看得小七心中一動,只覺指尖微微一痛,像是被螞蟻咬了一口,若水已經在他的指尖擠出一滴鮮血,滴入碗中。
這一小滴鮮血入碗,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卻一下子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
眾人的眼睛全都睜得大大的,瞬也不瞬的瞧着。
只見碗中的兩滴血,再次化成了小血珠,輕輕一觸,又馬上分開,彼此絕不相融。
眾人見此情景,都不約而同的吁出口氣來,心道:這男子果然是胡說八道,楚王殿下和他分明沒有半點血親關係。
有人便忍不住在他臉上吐了一口唾沫,罵道:「狗賊,竟敢冒充楚王殿下的生父!真該將你千刀萬剮。」
有人在他身上重重踢了一腳,也是憤憤怒罵。
攝政王只覺顏面無光,那一口唾沫,那一拳一腳,倒不是打在那男子的身上,而是打在他心裏一般
。那男子每挨一下拳腳,他就覺得像是被人在臉上重重抽了一記巴掌。
若水拍了拍手,讓侍衛把那男子帶在一旁,然後取過另一隻藥水碗,對周圍人緩緩說道:「下面,請諸位大人們看看,陛下和楚王殿下的血,是否相融。」
眾人點頭,不由自主的提起了心來。
小七心中也有點忐忑,他看了若水一眼,若水沖他眨了下眼,俏皮一笑,小七心中登時放寬,伸出食指,擠了一滴血出來。
若水捧起那隻小碗,放在聖德帝面前,盈盈下拜道:「請父皇賜血。」
聖德帝面色凝重,他心中雖然幾百個確認小七就是自己的親生子,但面對着這隻藥水碗,他居然覺得有點惴惴不安,心中猶豫,只是想,萬一這藥水不靈,自己和老七的血並不相融,豈不是當眾打自己的臉麼!
若水妙目一轉,已經看出了聖德帝眼神中的猶豫之色,微笑道:「父皇,請相信臣媳。」
聖德帝看到她堅定的眼神,登時放下心來,不再猶豫,取針刺血,滴入碗中。
眾人情不自禁地伸長脖子,向碗中瞧去。
只有若水,連看都不看,像是早就知道結果。
只聽得大臣們紛紛呼叫出聲,聲音又驚又喜。
「融了!當真融了!」
「是啊,兩滴血真的融在了一起,楚王殿下果然是陛下的親生子啊。」
所有的謠言和蜚語,在這一刻,全都風流雲散。
聖德帝和小七相視一笑,只覺得滿天陰霾,一掃而空,露出晴朗之極的天空來。
父子二人情不自禁的伸手相握,一起看向若水,若水卻微微側頭,避開了二人感激的眼神,幾不可察的吁了口氣。
攝政王看着那碗中融在一起的血液,兀自不相信般,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然後呆呆的出起神來。
聖德帝眼角對他一掃,重重地哼了一聲,攝政王像個泥塑土雕般,木然直立。
「姬卿家,現在你還有何話說?現在在場的這麼多雙眼睛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楚王確實是朕的親生兒子,朕要封他為太子,姬卿家可有異議?」
聖德帝提高了聲音,鏗鏘有力的說道。
攝政王被打擊得氣勢全無,沒精打采的搖了搖頭,兩眼呆滯無光,不知道在想什麼。
聖德帝鬆開小七的手,皇袍飄飄,大步走向御案,伸手取過桌上的太子寶冊,轉回來身。
小七和若水見狀,一齊拜伏於地。
聖德帝將手中的太子寶冊鄭而重之的交在小七手中,伸出右手,在小七肩膀上拍了拍,緩緩說道:「羽兒,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東黎國當之無愧的太子,水兒,你身為太子妃,裨益太子是你今後的重任,以後你要好好輔佐太子,勤加勸勉。」
小七和若水齊聲說道:「兒臣謹記,定不負父皇教誨。」
聖德帝回到龍座之上,抬了抬手,讓二人站起身來,然後對着御案下的文武大臣們說道:「立太子,有如之國之根本,太子賢,則國家明。今太子賢明仁孝,乃我東黎國之幸,希望眾位卿家要盡心輔佐太子,昌我東黎!」
眾臣一齊肅顏應是
。
接下來群臣一齊向太子和太子妃行禮拜賀,太子冊封之禮遂成。
聖德帝高倨龍案之上,笑眯眯地看着小七和若水接受眾臣的賀拜,突然目光一轉,落在一旁的攝政王身上。
「姬卿家。」攝政王正在呆呆出神,聖德帝這突出其來的一聲他一時竟沒反應過來,直到德喜沖他連使眼色,他才意識到,忙欠了欠身,應道:「臣在。」
聖德帝卻不再理會他,沉聲喝道:「把那個造謠生事的賊人帶上來。」
侍衛們把那中年男子壓到大殿中間,勒令他跪倒在地,那中年男子神情驚慌,惶惶然像喪家之犬,一雙眼睛骨溜亂轉,突然撲倒在攝政王腳下,兩隻手緊緊揪着他衣袍下擺,哭求道:「王爺救我,求王爺救我一命啊!」
攝政王見了他,怒不可遏,抬腿一腳,把他踹倒在地,那男子不死心,再次爬了過來,對攝政王拼命磕頭,連聲哀求。
朝臣們見他醜態畢露,和剛剛出現時的軒然高舉的模樣大相徑庭,心中對他又是鄙夷又是憤怒,紛紛奏請聖德帝,要嚴懲此人。
「你這惡賊,姓甚名誰,是誰指使於你,讓你膽敢假造胎記,公然冒充太子殿下的生身之父,混淆是非黑白,污我亡妻愛子的清譽,你要從實招來,朕就賞你一個痛快的死法!」聖德帝猛地一拍龍案,登時嚇得那男子渾身一個哆嗦。
「陛下,請饒了小人一命吧,小人都說,全都招。」那男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目光陰冷地看着攝政王,突然伸手一指,大聲說道:「小人不敢撒謊,指使小人前來冒充楚王……啊,不,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生身之父的,就是他!就是這位攝政之王!」
攝政王身軀重重一震,兩眼幾乎要噴出火來,怒視着那人,怒喝道:「什麼?你說什麼?」他幾乎要跳起腳來。
那男子像是被他的氣勢所懾,露出害怕的表情,但是馬上就挺直了腰板,對着聖德帝磕頭道:「求陛下饒命啊,這一切都是攝政王指使小人所為!小人願意全都招供,只求陛下饒了小人一命,這陷害太子殿下的奸計都是攝政王想出來的,也是他拿小人的性命相逼,讓小人不得不從啊!」
攝政王的眼珠子都要突了出來,喝道:「你、你這混賬胡說八道什麼?」要不是在這莊嚴肅穆的乾元殿上,他早就衝上去將那男子一把掐死了。
聖德帝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名男子,目光中露出深思的表情,他沉聲道:「你一五一十的道來。」
「是,是,小人絕不敢有一言半語的隱瞞。」那男子磕了個頭,然後抬起頭來,看向攝政王,見他握着雙拳,顯然想衝上來將自己一拳打死,但是在聖德帝面前,他縱是再權勢滔天,也不敢當眾行兇,當下對着攝政王撇了撇嘴,放心大膽地說道:
「啟稟陛下,小人名叫周元,原是咱帝都里的一名乞丐,大約是數日之前,無意中在大街上衝撞了攝政王的馬頭,攝政王震霆大怒,要處死小人,小人很是害怕,跪在他馬前仰起臉苦苦哀求,他揮起馬鞭正要衝小人抽下,突然像是愣了愣,那馬鞭停在了半空,他對着小人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便讓侍衛們把小人帶回了他的攝政王府。」
聽到這裏,小七和若水不由對視一眼。
只聽得那周元繼續說道:「小人很是害怕,不知道攝政王大人會如何責罰小人。但他只是命人在小人的衣服上剪了個狼頭形狀的窟窿,然後讓小人遮住頭臉,躺在陽光最烈的正午,連着暴曬了三天,就這樣在小人的胸口曬出一個胎記模樣的東西出來。小人並不知道攝政王這樣做是什麼意思。直到今天,攝政王把小人叫了過來,說讓小人幫他辦一件事,並說小人衝撞了他,就是犯了死罪,早晚都是一死,如果小人答應幫他做一件事,他就讓小人死的痛快點,如果小人不肯答應,他就把小人身上的肉一塊一塊的剮了下來,小人既怕死,又怕痛,只好答應了下來
。」
群臣們聽到這裏,紛紛看向攝政王,見他臉色鐵青,渾身氣得直打哆嗦,明顯是被這周元當眾揭破隱情,怒不可遏。
當下人人心中驚懼,生怕被他牽怒到自己,腳下悄悄移開數步,距離得他更遠了些。
一時之間,攝政王周圍被眾人空出了好大一片,他孤零零的站在當地,顯得很是突出。
「他讓你幫他做什麼事?」聖德帝並沒去看攝政王的神情,兩隻眼睛就沒離開過周元的臉。
周元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決心,終於大聲說道:「就是讓小人誣陷太子殿下之事,攝政王說道,如果小人能夠幫他辦成此事,他就饒了小人的狗命,他說,只要楚王殿下被證實是小人的兒子,他就當不成太子,這東黎國的天下,早晚會是他攝政王家裏的!到那個時候,他就下旨放了小人,並賞賜給小人黃金千兩。小人一是怕死,二是利慾薰心,想了一夜之後,就答應了他。然後他就把小人帶到這裏,讓小人指證太子殿下乃是小人的親生兒子,他還給小人編出了華寧公主的故事,陛下,小人這輩子從來沒見過什麼華寧公主啊,小人敢對天發誓,小人的話中沒有一點不真不實的地方,陛下,請您饒了小人罷!罪魁禍首,就是他,全是他一人所為!」
「啊!惡賊,血口噴人,惱煞我也!」攝政王猛地里一聲怒吼,見一名侍衛的腰刀正橫在眼前,想都不想的一把拔出,衝過去用力劈下,剎時之間,鮮血四濺,那周元竟然被他這兇猛之極的一刀,劈成了兩半,那飛濺而出的血,噴了攝政王一頭一臉。
他這突然爆發的舉動震驚了大殿上的所有人。
就連小七和若水都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那周元剎時間變成了身首異處的半截之人。
群臣們看到他滿臉滿身噴的都是周元身體裏濺出來的鮮血,手中更提着一把殺氣騰騰的血刀,形狀恐怖得像來自地府的魔王,都是心中驚懼,頓住了呼吸,唯恐呼吸的聲音大了,都能引得這魔王一刀向自己劈來,那就性命休矣!
聖德帝也驚得呆了,指着攝政王,怒聲喝道:「姬傲!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金殿行兇!」
驚呆了的侍衛們聽了聖德帝的怒喝,才反應過來,馬上齊唰唰拔出腰刀,護在聖德帝的御案之前,更有一些心眼靈活的,前去護在了若水和小七的身前,全都一臉戒備的看着攝政王。
德喜公公對着殿外尖聲叫道:「快來人!有人要謀反弒君!」
霎時間,一隊黑盔重甲的御林軍從大殿湧入,手持長槍劍戟,看到眼前的情形,只呆了一呆,馬上將手持染血腰刀的攝政王團團圍住。
攝政王剛才被那周元的話氣得熱血上涌,腦中猛的一暈,直到溫熱的血濺到了他的臉上,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神智一清,那層蒙在眼前的血霧消失了,他看着倒在地上被劈成兩半的周元,再看了看自己手中染血的腰刀,一時之間,也是驚得呆了。
等到他被御林軍團團圍了起來,他才又醒悟到,自己在御前行兇,殺了人,這可是犯了殺頭的重罪!
攝政王雖然是世襲的鐵帽子王,擁有參王議政的大權,但他自幼秉承祖訓,從不干預朝政,倒是從沒半點刺王殺駕,謀權篡位之心。
只是他脾氣急躁,心腸又直,屬於一根筋的性子。
這名叫周元的男子前半段話倒也不錯,數日之前,他偶然出門,確是被一名乞丐模樣的人衝撞了馬頭,差點跌下馬來,他本就是火爆霹靂般的性子,當場大怒,要發落此人,這周元跪在地上仰起臉來哀求,他乍然見到這周元的容貌,不由得愣了一下。
這周元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和乞丐一般無二,但是一張臉上卻是乾乾淨淨,連鬍子都沒蓄,雖然人己中年,看上去仍然叫人眼前一亮,然後他就是心裏一驚
。
讓攝政王吃驚的不是周元出眾的容貌,而是他的容貌竟然和楚王實在是太相似了,一下子就引起了攝政王的注意和懷疑。在大街之上不便多問,他便下令將此人帶回府中,細細盤問。
這周元支支吾吾,說什麼也不敢吐露自己的來歷,越發的引起他的懷疑,見他不說,也不放他,就將他一直囚於府里。直到今天一早,他穿戴整齊,正準備出府前去參加冊封之禮,突然接到下人來報,說那周元有事關楚王的機密大事要向他稟報。
他不假思索的就來到囚禁周元的地方,那周元見了他,突然雙膝跪地,說出一番話來,直驚得他瞠目結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周元指天立誓的說道,楚王殿下乃是他和先皇后華寧公主的親生骨肉,並露出胸口的狼頭胎記為證。周元說他千里迢迢來到東黎,不惜淪為乞丐,就是想在冊封太子的大典上見見自己二十年不曾見過的親生兒子,沒想到卻被攝政王拘禁於此,他吐露這個天大的秘密,只求攝政王能放他走,讓他能夠在太子殿下出府去太廟祭祖的路上遠遠的見上一面。
他這番話猶如石破天驚般,震得攝政王半晌回不過神來。
攝政王在楚王年少時確曾在他胸口見到過狼頭胎記,又知道華寧公主七月產子一事,當時宮中的太醫便有些傳言出來,卻被聖德帝杖斃,從此無人敢再提此事。這時候他再一回想,只覺得是欲蓋彌彰,越發顯得其中有鬼,等見了周元的胎記,他幾乎立刻就信以為真,當下再不思索,便揪着這周元直闖進大殿之中,阻止聖德帝冊立楚王為太子。
在他心中堅定的認為,這楚王乃是這名叫周元的男子的骨血,乃是北曜國的異種,如何能被冊封為東黎國的太子?如果當真冊封成功,這東黎國的天下豈不是要被落入北曜國的手中了嗎?
所以他就這麼心急火燎的帶人上殿,將這段隱密當眾揭開。
沒想到若水卻一下子指出此人假冒胎記的破綻,他還猶自不肯信服。直到滴血認親,證實了楚王確實無疑乃是聖德帝的親骨血,他就像是墮入了五里迷霧之中,完全找不到方向。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叫周元的男子竟然會金殿上反咬一口,一口咬定他是幕後指使,如何不叫他惱怒欲狂?
他被激怒得不可遏制,可當他真的殺完了人,腦中清醒下來,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這是中別人設下的圈套,活生生的被人當成了槍使,這周元分明早就有了必死之心,故意當眾激怒於他,就是想逼他出手,造成殺人滅口的罪證,讓他從此再也不得翻身!
自己、自己怎麼就如此糊塗啊!一頭栽進了別人佈置好的陷井,就此犯下了大罪!
攝政王渾身冷汗淋漓,他哆嗦着嘴唇,只覺得兩條腿又酸又軟,幾乎要站不住了。
他茫然的轉着眼珠去瞧位於皇座之上的聖德帝,心中又愧又悔,突然拋下了手中染血的鋼刀,雙膝一屈,對着聖德帝跪了下來。
侍衛們舉着長槍,一齊對準了他,唯恐他再有異動,驚了皇帝。
攝政王看都不看那一支支對着自己閃着寒光的槍尖,伸直雙臂跪伏於地,滿頭白髮的腦袋直觸到冰冷堅硬的金磚地面,聲音沙啞沉痛:「陛下,老臣有罪,老臣上了奸人的惡當,做出這等有辱皇家威儀之事,請陛下重重責罰!」
他這推金山倒玉柱的一跪,滿殿皆驚,就連聖德帝都大為動容,滿腔洶湧澎湃的怒火竟然發作不出來。
攝政王一族世襲享有見皇族不下拜的特權,他這是第一次,當着滿殿文武大臣的面前,對着聖德帝四體伏地,低下高傲的頭顱,直低到塵埃里,若不是他誠心知錯,決計不會行如此大禮
。
聖德帝雙手扶案,雙目炯炯的凝望着他。
大殿之上,一時安靜異常。
百官們都屏着呼吸,等着聖德帝的決斷。
良久良久。
「攝政王姬傲,犯上欺君,阻撓太子冊封之禮,罪行當誅,但念其對我東黎一片忠心,此事乃是受奸人蒙蔽,特從輕處置,現罰俸一年,禁足三月。姬傲,你可服罪?」聖德帝凝思良久,終於緩緩說道。
攝政王伏在地上,只覺得心頭一熱,聲音哽咽,說道:「老臣謝陛下隆恩,姬傲心服口服!」
他萬沒想到自己犯下了這等重罪,聖德帝居然會對自己寬大為懷,一時之間,感激涕零,慚愧無己。
聖德帝看着大殿中央血濺當場的周元,目光沉沉,這個唯一能找出幕後操縱這一幕之人的線索,就此斷了。
他抬起頭,目光深邃的看向大殿之外,碧空萬里。
但誰能想到,在這看似萬里無波的天空下,竟然有人隱身在暗處,處心積慮的想要顛覆我東黎國的江山社稷。
聖德帝收回目光,看向站在大殿一旁的小七和若水,見二人並肩而立,目光堅定有神,那一股無畏無懼的勃勃生氣,讓他心中大慰,暗喜東黎江山,後繼有人。
冊立太子產生的一場軒然大波,就這樣風流雲淡的平息下來。
百官們朝賀太子之後,聖德帝賜宴群臣,君臣們舉杯暢飲,不少大臣們喝得大醉而歸。
小七素來少沾酒水,但架不住前來道賀的群臣相勸,只喝得兩頰通紅,饒有醉意。
這場宴飲直到初更時分方才結束。
若水見他走路都微微搖晃,便攙着他和自己一起乘坐馬車回府。
哪知道剛一上了馬車,原本醉得東倒西歪的小七突然坐直了身體,眸似星光閃爍,對着若水微微而笑。
若水一下子明白過來,小七這醉酒,居然是假的!
她把手中正準備為他擦臉的帕子往旁邊一丟,好笑又好氣的道:「小七,你竟然裝醉騙我。」
小七笑着伸出長臂,把她攬在懷裏,在她耳邊輕聲道:「我騙的不是你,我要是不裝醉,那些大臣們一個個敬起酒來,我可當真吃不消,我要是真的醉了,今天晚上豈不是……要讓你空度良宵?」
「小七!」聽出了他言下之意,若水的臉飛紅一片。
小七輕聲一笑,雙臂環抱,攬緊了她。
「水兒,你今天救了父皇和我的聲名,我、我……可真不知如何感激你才好!」他想起今天大殿時的情形,心想要不是若水想出滴血認親的法子,那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他的呼吸噴在若水的耳際,若水咯咯一笑,癢得縮了下脖子,卻不說話。
小七又感嘆道:「水兒,你那藥丸當真是神奇之極,竟然能清清楚楚的分辨出血親關係,沒有半分錯誤,真是難得!」
若水睜着黑白分明的雙眼,似笑非笑的瞅着小七,「小七,連你也相信了?這天底下哪有如此神奇的藥,其實……我是騙他們的!」
她掩住嘴唇,咯咯嬌笑
。
「什麼?」小七驀然瞪大眼睛,瞠目結舌的道:「那、那滴血認親不是真的?我、我和父皇……」
「小七!」若水突然打斷他,收起笑容,正色道:「今天在大殿之上,我只是做了一場戲,目的就是要封住這些大臣們的悠悠之口,那滴血認親雖然是假的,但你究竟是不是父皇的親生之子,我想,父皇他比誰都清楚!你如果要是懷疑這個,你就愧對父皇多年來對你的疼愛關懷之心了!」
小七神色一凜,仔細琢磨了若水的這幾句話,點了點頭。
「只是可惜,那幕後之人實在是狡猾,他安排的這兩枚棋子,咱們竟然一個也沒抓住!」若水恨恨的道,「那周元一死,從此死無對證,那攝政王又是個老糊塗!這人安排下的這等計謀,真是細密之極,不露半點破綻!」
「不錯,沒想到這個藏在暗處的敵人,會想出這種移禍江東之計,讓咱們明明洞悉了他的奸謀,卻抓不住他的狐狸尾巴。水兒,你說,此人會不會是她?」小七突然抬起下巴,對着皇宮的方向點了點。
若水自是知道小七指的是誰,眼眸中露出深思之色,緩緩搖了搖頭,道:「不會是她!她的心思雖毒,但萬萬不及此人慎密細緻,滴水不漏,小七,這次咱們面對的,不是一條大魚,而是一頭巨鱷!」
小七被她話中的凝重之意震了一下,正要追問,若水忽然展顏一笑,伸手掩住他的雙唇,說道:「別問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啊,好睏!」說着閉起了眼,打了個哈欠。
小七知道她故意岔開話題,是不想自己擔心,在暗中隱藏着這樣一個神秘的敵人,確實讓他有種防不勝防的被動之感,只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落在那人的眼中,而自己,卻對他一無所知。
馬車停在楚王府的時候,若水已經鼻息細細,伏在他懷中睡得香甜。
小七將她打橫抱起,下了馬車,直奔二人的臥房。
可他的腳剛踏進院門,就猛地頓住了身形。
若水迷迷糊糊的縮在小七的懷中,臉埋在他的胸膛,突然感覺到小七停下了腳步,不由得疑惑的抬起頭看着他:「小七,怎麼了?」
「房內有人。」小七屏息凝神,側耳傾聽,從前方的臥房裏傳出來極細微的呼吸之聲,常人絕對發現不了,但卻瞞不過他的耳朵。
若水微微一驚,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和小七對視了一眼,心裏都湧出一個疑問:「難道是……」她壓着聲音,雖然話只說了一半,但若水知道小七一定懂她的意思。
「或許。」小七點點頭。
今天冊封大典上若水大放光彩,不但乾淨漂亮的洗刷了蒙在自己和自己母親頭上的污名,還狠狠地打了攝政王的老臉,震住了群臣所有對於他血統的非議,讓自己順理成章的登上了太子之位。
這一手用的是精彩絕倫,他看着都忍不住讓他覺得感慨萬分,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可是小七心裏也清楚,對於今天若水在朝殿上的表現,他有多感謝和欣賞,那幕後黑手就會有多痛恨和憤怒。今天沒能在朝殿上廢掉他的太子之位,那麼他極有可能會惱羞成怒,暗下殺手!
他自己的府邸他清楚,雖然看上去和尋常的王府並無區別,但暗中潛伏高手無數,此人居然能在不驚動府中暗衛的情形下,消無聲息的摸進他的臥房,身手之高,直是不可思議。
他不敢掉以輕心,輕輕地把若水放下地來,在她耳邊輕聲叮囑道:「水兒,你在這裏稍等,我進去瞧瞧是什麼人前來拜訪咱們。」
若水卻搖搖頭,輕聲道:「我和你同去
!」
她知道小七的身手了得,如果房中只有一人,那絕對不會是小七的對手,加上她內力大增,又初通輕功的竅門,總想躍躍欲試的一試身手。
小七知道她的脾氣,他聽出房中確實只有一人,心中傲氣登生,自忖這天下單打獨鬥,自己恐怕不會輸給誰去,若是護不得心愛姑娘的周全,那還算是男子漢麼。
他點了點頭,伸臂環在她的腰間,帶着她輕輕一縱,瞬間到了房門外,落地卻輕悄無聲,絲毫沒有驚動房中之人。
若水暗自咂舌,心中佩服。
小七凝神傾聽片刻,確定那房中之人並無察覺,猛然推開房門,右手一揮,數枚銀針對着房中人的方位疾射而出。
只聽得「叮叮」幾聲輕微的聲響,小七發出的銀針悉數被那人揮出的武器撥落在地,小七心中一凜,手中又扣了一把銀針,正要揮出……
「嘖嘖嘖,這真是新人入洞房,媒人丟過牆,七哥,你就用這種方式來報答小弟我嗎?」黑暗中,一個熟悉的聲音悠然響起,聽得小七和若水同時一怔。
「老八,是你!」小七心頭一松,嘴角露出笑意,攜着若水的手走進房中,晃火折點亮了蠟燭,一團融融的暖光登時籠罩了室內。
一個黑衣少年站在房中,手中揮着摺扇,神情瀟灑,一雙烏黑澄澈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臉龐光潔白皙,被一身黑衣襯得越發容色如玉。
若水見了老八,唇角輕輕一勾,笑得甜蜜溫柔,老八的視線在她臉上輕輕飄過,見了她的笑容,不知怎的,背上突然冒出一股涼意。
小七反手掩上房門,走到八仙桌前,一撩袍角,坐了下來,指着旁邊的空椅道:「八弟,坐下說話。」
老八的眉梢輕輕挑了一下,晃了晃手中的摺扇,悠悠閒閒的道:「我還是站着好了,七哥,七嫂,多日不見,近來可好?」說着笑嘻嘻的對着若水上下打量。
若水揚起了睫毛,迎着他的視線,笑盈盈的道:「有勞八弟掛心,我們一切都好。」
老八嘿嘿地笑了兩聲,有些心虛的移開了視線。
「老八,你可是遇到了什麼危險?那皇陵之中……」小七沉聲問道。
話未說完,若水已經輕聲驚呼道:「皇陵?小七,你派老八去皇陵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幾日咱們忙着冊封一事,抽不得空,可是我又實在掛念母后的下落,就讓老八先去一探究竟,不是故意要瞞着你。」小七看向若水,柔聲解釋道。
老八看小七那一臉柔情蜜意的模樣,忍不住撇了下嘴,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說道:「七哥,真瞧不出來,你成了親之後,居然會變得這麼、這麼的……柔情似水,你還是我那冷傲絕然的七哥嗎?嘖嘖嘖,七嫂,小弟真是服了你啦!」
小七忍不住挑起了眉,冷冷的道:「老八,有屁快放,無事滾蛋!」
「七哥,小弟為了你出生入死,九死一生,你就這麼冷酷無情的對待小弟?真是叫小弟寒心哪。小弟所求不多,只求七哥你拿出對七嫂的一分柔情來對小弟……」老八一臉委屈。
「老八!」小七不耐地低吼一聲。
「好了,好了,我說,七哥,那皇陵之中……」老八收起了嬉皮笑臉,側耳傾聽周圍的動靜,然後壓低聲音說道:「確實有古怪。」
「有什麼古怪?」小七和若水對視一眼,都是神情凝重
。
老八卻搖了搖頭,一臉沮喪,道:「說起來着實慚愧,七哥,我連皇陵都沒曾進去,就遇到了一批神秘人,他們將我團團圍住,二話不說,就動起手來。」
「什麼神秘人?他們大概有多少人?八弟,你可受了傷?」小七登時露出擔憂之色,急切追問道。
老八心中一暖,他嘿嘿笑了兩聲,說道:「我本來料想皇陵里的守衛不過是些酒囊飯袋,並沒把他們放在心上,只道以我的身手,探次皇陵還不是易如反掌?哪知我剛剛來到皇陵的外圍,突然不知打哪冒出來一群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大約有二十餘人,個個身手了得,單打獨鬥,小弟我自是不俱,但他們人多欺負人少,小弟我不是對手,只好落荒而逃。」
「這是何時發生的事情?」小七皺起雙眉。
「昨夜……」老八吶吶的道。
「那你為何今日才回到帝都,連我的冊封之禮也不曾趕回來參加?中間可是又發生了變故?」小七目光逼視着老八,追問道。
「其實、其實也沒什麼變故,只是,只是……」老八期期艾艾,神色頗不自然。
「只是什麼?」小七不解地瞪着他,老八為人說話做事一向爽快,今天怎麼這麼扭捏。
老八卻微微漲紅了臉,默不作聲。
若水一直在旁邊靜靜的傾聽,目不轉睛地看着老八,這時突然輕輕一笑,說道:「八弟,你再強撐下去,傷口的毒性發作,我可就救不得你了。」
她此言一出,小七和老八同時吃了一驚。
「老八,你受傷了?傷口有毒?」小七霍然站起身來,一把抓住老八的手。
老八則一臉吃驚的看向若水,結舌道:「你、你怎麼知道?」
「傷在哪了?給我瞧瞧!你放心,有你七嫂在,不管是什麼毒,她都會幫你治好。」小七搭在老八的脈搏上,只覺得他的脈跳得弦而急促,果然是中了毒的跡象,不過他也並不擔心,心想以若水的醫術和毒術,老八定然不會有什麼危險。
哪知老八卻像被蠍子蜇了一般,猛地甩開小七的手,嘿嘿笑着退了數步,說道:「一點小傷,沒事,沒事。」
小七忍不住轉頭看向若水,說道:「水兒,你去幫八弟瞧瞧吧。」
老八連連搖手,強笑道:「不用瞧,小弟這點小傷,真不礙事,一點小毒,小弟運運功也就逼出來了。」
他嘴上說得輕描淡寫,眉宇間卻隱隱有着愁意。
若水仔細打量他的氣色,點點頭,嘆了口氣,幽幽的道:「八弟說的不錯,確實是一點小毒,以八弟的內功修為,這點毒自然是要不了你的性命,但是你想運功逼它出來麼,卻也辦不到。如果我所料不錯,八弟你現在恐怕是全身麻癢難當,就像是被無數隻虱子在啃咬一般,根本提不起內力來驅毒,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老八臉上露出駭然之色,張大了嘴巴瞧着她,竟然說不出話來。
小七一見老八的神情,就知道若水說的一點不錯,急促問道:「水兒,那該如此醫治?」
若水轉頭看向小七,神色輕鬆的說道:「八弟的毒並不難治,此毒名叫百虱毒,毒性進入血液之後,會讓中毒之人麻癢難當,但是入口卻是無礙,只需要有人在八弟的中毒之處,將毒性吸出,便可無礙。小七,八弟是為了你而受傷中毒,你們兄弟情深,這為八弟吸毒之事,你義不容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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