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寵傾城醫妃 第85章冊封大典,生個孩子

    若水一看小七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臉上一紅,扭開頭不敢看他火熱的眼神,心想,他們男人都這個樣麼?天天要也要不夠?

    就連小七這個看起來這麼冷情的人,對這件事也這麼執迷狂熱。

    還沒等小舟靠到岸邊,小七已經一把抱起她,身子一縱上了小島,若水聽到他的心臟在他胸腔中跳得有力而急促,忍不住把頭埋進他懷裏,輕輕一笑。

    小七並沒有把她抱進竹屋,而是輕輕放在柔軟的草地上,在漫天的星光下,輕輕解開她的衣帶。

    若水嚇了一跳,忙按住他的手,四面張望,阻止道:「小七,別,別在這裏。」

    她的臉皮還沒這麼厚,雖然周圍沒有旁人,但在幕天席地做這種事,想一想都覺得羞人。

    「這裏為何不行?我偏偏要在這裏。」小七揚了揚眉,霸氣的道:「你是我的女人,我就要讓這天上所有的星星一起看着,我是怎麼疼愛我的女人!」

    若水仰臉看着他,他的眸子比天上所有的星星加起都更明亮,他好看的唇角輕抿,帶點孩子氣的俊逸容顏在星光下朦朧如醉,她喜歡極了他現在的樣子,又傲氣,又霸道,讓她不知不覺融化在他的身下,化成一池溫水,軟軟的包容着他,溫暖着他。

    小島靜寂無人,唯有夜風清涼,四下里蟲鳴啾啾。

    年輕的男子體力好得驚人,等到終於風平浪靜的時候,若水躺在小七的臂彎里,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了,心想要不是剛得了這股渾厚無比的內力,就他這麼折騰,自己早就被他折騰得沒了氣。

    以前在王府里的時候,他咋就沒今晚的這股子生龍活虎的勁頭呢?難道在這種事上,他也戴上了面具,裝起了斯文不成?

    可轉念一想,若水就明白了,王府里人多耳雜,他身為王爺之尊,自是要顧着點體面,不敢由着性子放肆,可在這四寂無人的小島上,他自然是毫無顧忌,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哎,自己怎麼就沒早想到這一點呢。

    若水鬱悶的嘆了口氣,正想翻個身,忽然覺得耳邊一熱,小七對着她的耳朵吹了口氣,低聲笑道:「不累嗎?要不要再來……」

    「不要,不要。」若水趕緊拒絕,身子往後一縮,離他遠了點。

    小七笑了,長臂一伸又把她撈了回來,讓她繼續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仰臉看着湛藍色的夜空,回想着和她相識以來的種種,覺得此時此景,竟像夢中一樣的美好。

    他滿足的低嘆一聲,伸手拇指在她柔嫩的面頰上輕輕撫摸,柔聲喚道:「水兒。」

    若水朦朦朧朧的「嗯」了一聲,聲音裏帶着濃濃的倦意。

    小七側過頭,寵愛的看着她,她倦在他的懷裏,像只貓一樣,讓他心中突然起了一種衝動

    。

    「給我生個孩子吧。」他突然說道。

    眼前的這一切是這麼的美好,讓他想把這一刻永遠的保留下來,如果,她能給他生一個孩子,該多好,他會好好的寵愛他們母子兩個,給他們最幸福最美滿的人生。

    「嗯。」若水沒聽清,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然後耳朵一抖,睜大眼一臉吃驚的看向小七,「生、生孩子?」

    她有沒有聽錯啊?小七這腦子不是有問題了吧?

    他今年才不過剛剛二十歲,這要是放在她的時代,他自己還算是個孩子呢,怎麼就想當爹了?

    若水這來自現代的腦筋簡直轉不過彎來,她現在這個身體也剛滿十六歲,從醫學的角度上來說,還沒完全發育成熟呢,就讓她生孩子?

    她瞬間覺得天雷滾滾,看着漫天的星星,有點欲哭無淚。

    代溝啊代溝,這就是來自現代女性的靈魂和生活在古代的男人談戀愛並結婚,產生的可怕的後遺症啊!

    她不是不想要孩子,但現在就生,實在是太早了。

    「怎麼,你不想給我生孩子?」她那副吃驚的表情落在小七眼裏,讓他美好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不再美好了。

    他不滿的瞪着她,她那是什麼表情啊!讓她生個孩子,又不是讓她生怪物,難道她就不想有一個他們兩人的孩子嗎?不管是男是女,都一定是這世上最漂亮最可愛的,也是最最聰明的!

    若水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眼底隱隱的風暴氣息,她悄悄咽了下口水,決定不去觸他的逆鱗,她知道自己要是敢說不想,他絕對會把她折騰到天亮,非要讓她有了他的孩子不可。

    「想,我當然想。」若水唇角翹了翹,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她還往他的胸前靠了靠,順着他的意思,給他勾勒出一副美好的畫面。

    「小七,我們倆生的孩子,一定會很漂亮,對吧?嗯,我希望是個男孩,長得像你一樣俊秀。」

    「唔。」小七滿意的親了親她的眉心,盯着她的眼睛道:「我倒希望是個女兒,她肯定和你一樣美麗可愛。」

    「那咱們就生一對雙胞胎,一男一女,好不好?」若水的眼珠靈活的轉了轉。

    小七忍不住笑出聲來,這生孩子也是想生什麼就來什麼的嗎?這鬼丫頭說話真是有趣。

    「好!」他嚴肅的板起了臉,正色道:「如果你生不出一男一女的雙胞胎,就給我一直的生下去,直到生出來為止!」

    「什麼?」若水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跳了起來,對着小七怒目而視,他是把她當老母豬了嗎?敢情他娶媳婦就為了生孩子啊?

    早知道他這樣想,打死她也不嫁他啊!

    小七忍着笑,一把把她抱進懷裏,用下巴在她頭頂蹭了蹭,悶聲笑道:「別怕別怕,我逗你呢,我不用你給我生那麼多,只要一個就好,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他都是我們最疼愛的寶貝。我聽老八說,女人生孩子要越早生越好,生一次孩子就像過一次鬼門關,我怕你、你……所以,才想早點要個孩子。」

    什麼?老八!

    若水挑了挑眉毛,突然握起拳頭,狠狠的捶了下草地。

    她就知道,小七這樣的乖寶寶怎麼會突然想要孩子!

    果然是那老八在背後出的餿主意

    。

    這個該死的淨給小七出么蛾子的老八!

    若水一想起老八就有氣。

    他還欠了她一個仇,她還沒來得及報,這臭小子居然又在背後給小七亂支招,自己是上輩子欠了他的債,他這輩子來討債的嗎?

    若水磨了磨牙,臉頰微紅,想起新婚之夜,明明毫無經驗的小七,居然會對她……那樣,把她驚得目瞪口呆的,又羞又惱的追問他是從哪兒學來的,小七先前死活不說,最後見她真的惱了,才支支吾吾的說是老八拿給他看的畫本,上面……都那樣。

    她一想起這事,就氣得牙痒痒的。

    多麼純潔的小七啊,就這樣被老八給禍害了。

    他禍害了小七還不夠,又想來禍害他們倆的孩子嗎?

    此分不報,非女子也!

    「老八呢?他去哪兒了?」若水咬着牙問道。

    她想起自打和小七成婚之後,就再也沒見到過小八的蹤影,想來他是知道自己犯了錯,遠遠的躲了開去,哼,要是讓她再見到他,她非給這該死的老八下一種毒,讓他一輩子變成啞巴!

    「他這幾天有事,出城去了。」小七沒有聽出若水咬牙的聲音,他覺得她今天格外的乖順聽話,讓他愛也愛不夠,寵也寵不夠,恨不得一口吞到肚子裏才安心。

    他有心想再要一次,可一看到她疲累的模樣,就有些不忍心,只是親了親她的粉頰櫻唇,勉強克制着心猿意馬,合上了眼,準備睡了。

    「小七,老八今年多大啦?」若水卻沒打算這麼放過他,她伏在他懷裏,仰起臉問他。

    她吹氣如蘭,好聞的氣息噴在他的鼻間,讓他好不容易克制下去的念頭又蠢蠢欲動起來。

    「十九了,怎麼?」他睜開眼,見她的雙眼亮晶晶的閃着光彩,神采奕奕,心中一動,低頭便吻了上去。

    若水閉上眼睛,讓他的雙唇在自己眼皮上親了幾下,輕笑了一聲,說道:「老八也不小啦,早該到了成親的年紀,你這當哥哥的怎麼也不為他着想啊?」

    小七怔了怔,好笑的看着她,問道:「你想給老八做媒?卻是哪家的姑娘?配不配得上八弟啊?」

    他想,老八一向眼光甚高,這帝都里傾心於他的姑娘都能從東門排到西門了,可他一個也沒瞧上。

    唔,唯一他瞧上的一個,還讓自己給娶了。

    想到這兒,他對老八有點隱隱的愧疚,還有深深的謝意。

    這姻緣之事,真是命中注定!

    當初若不是老八救了她,並把她親手送到他的身邊,恐怕他就錯過了和她相識的機會。

    如果不曾遇到她,自己現在仍然會生活在夜夜被蠱毒所折磨的痛苦不堪的日子裏,過了今天,不一定會有明天,那天他當眾對柳丞相說的話,並不是撒謊,那位當世名醫確實診斷說,他活不過三個月。

    正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決定孤注一擲,破釜沉舟的拼上一拼,奪回那曾經屬於自己的一切。

    可自從遇到了她,這一切都發生了巨大的轉變,他覺得她簡直就是上天賜給自己的仙子。

    遇到她,是他一生的幸運

    。

    他摟緊了她,對她的提議忽然有了興趣,如果當真給老八娶上一房稱心如意的媳婦,倒真是個好事。

    免得他現在一見到老八,心裏總是覺得像是欠了他。

    對,就是這樣!

    「你這鬼丫頭,說說,你瞧上哪家的姑娘了?」他擰了一下她的鼻尖。

    「孟依雲孟姐姐,她又溫柔又斯文,又大方又美麗,和老八真是再配也沒有了,小七,你覺得呢?」若水笑眯眯的說道,眼珠子骨溜溜的直轉。

    「孟、孟依雲?」小七愣了一下,腦海里浮現出孟依雲那雙略帶幽怨和哀愁的雙眼,盈盈欲訴的看着自己,仿佛在責問自己,你忘了我嗎?你當真不記得我了嗎?

    雖然除了若水之外,小七對別的姑娘再也沒留過心,但他也能感覺得出來,這個孟依雲,似乎對自己還是念念不忘。

    把這樣一個鍾情於自己的姑娘推給老八,這樣真的好嗎?

    小七沉吟着,猶豫不決。

    「小七,你是不是捨不得把孟姐姐嫁給別人啊?要不,你把她也娶進來門,和我做個姐妹,好不好啊?」若水似笑非笑的瞅着他。

    「別胡說!」小七臉一板,懲罰性的用力摟了她一下,索性把自己的想法向她剖白了,說道:「鬼丫頭,你這麼冰雪聰明,我就不信你沒瞧出來,那孟姑娘她,她喜歡的人不是老八,而是、是……」他支支吾吾。

    「那她喜歡的人是誰啊?」若水眨了眨眼,托着下巴,忽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叫道:「呀,小七,你說孟姐姐喜歡的人不會是你吧?嘻嘻,我可真沒瞧不出來,小七,你到底有哪點兒好?值得孟姐姐這麼好的人喜歡啊?嘖嘖,小七,你也太過自戀了吧!竟然以為這天底下的好姑娘人人都喜歡你啊?」

    小七氣得捏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氣哼哼的說道:「你這丫頭要是再氣我,我就把所有喜歡我的好姑娘全娶進門,讓你夜夜獨守空房!」

    「好啊!」若水拍手笑道:「你娶,你娶啊!你敢娶別人,我就敢嫁別人,咱們誰也不吃虧,喜歡我的公子可多着呢,我算算啊,光是百花宴上向我求親的就數不過來,還有,選婿大會上,一個,二個……」

    老天哪,小七瞠目結舌的看着若水。

    這鬼丫頭的腦子裏想的都是些什麼啊?這種驚世駭俗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怎麼她的臉都不帶紅一紅的?自己喜歡的姑娘是打哪塊石頭裏蹦出來的啊!

    小七看着她兩眼放光,興高采烈的屈着手指一個個的數着,眼珠子都氣綠了,咬牙切齒的撲上去捂住她的嘴巴,惡狠狠的道:「你再敢說一個字,我就把你馬上吃掉!」

    若水的眉眼一彎,笑眯眯的點了點頭,掩不住眼中的得意之色。

    哼,死小七,要是比氣死人不償命的功夫,你還差得遠呢。

    小七鬆開手,呼呼的喘了幾口粗氣,頗為頭疼的看着若水,這麼古靈精怪的丫頭,他該拿她怎麼辦?

    「好了,小七,不鬧了,咱們說正事。」若水收起笑容,咳嗽一聲,正色道:「你說,孟姐姐喜歡的不是老八,老八的意中人也不是孟姐姐,對嗎?」

    小七點了點頭,道:「不錯,雖然說婚姻之事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像老八這樣的男人,如果許給他的不是他真心喜歡的,我想他寧可終身不娶,我不想委屈了老八,水兒,別的事我都可以依你,但是老八是我最疼愛的弟弟,他的婚事,就連父皇和皇祖母都拿他沒辦法,由得他的性子來,你就別操心啦

    。」

    「小七!」若水嘟了下嘴,不滿的道:「就你疼老八,難道我就不疼他嗎?他現在也是我弟弟啊,我是他的七嫂,自然要關心他的婚姻大事,我要是不幫他選一個稱心如意的姑娘當媳婦,怎麼能報答他對你我二人的大恩大德啊!」說到這兒,若水的眼珠骨溜溜一轉,嘴角露出一個狐狸般的壞笑,看得小七心頭一跳。

    只聽若水繼續說道:「婚事上,你捨不得委屈了老八,我也捨不得委屈了我的孟姐姐啊,總要教她二人情投意合才好,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小七,你聽過這句話嗎?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所謂日久生情,就是這個道理。如果咱們給他們兩個人製造相處的機會,說不定他們兩人會相互喜歡上呢?」

    小七琢磨了一會若水說的話,好像頗有道理,但他轉念一想,老八是什麼人啊,他最清楚不過,表面上看起來嘻嘻哈哈,玩世不恭,可以到處留情,實際上他最是無情、也最是專情不過,輕易不動心,一旦動了心就很難收回。

    想到這兒,他緩緩搖了搖頭,說道:「水兒,老八不會喜歡孟姑娘的。」他凝視着她的眼睛,有一句話沒敢說出口來,他想說,因為老八喜歡的人是你,雖然他從沒說過,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

    若水一點也不氣餒,「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小七,你當初剛認識我的時候,你對我兇巴巴的,不但不喜歡我,還很討厭我,可是後來,你還不是喜歡上我了?對不對?」

    她看到小七不好意思的別開臉,忽然來了興趣,她伸手雙手扳過他的臉來,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興沖沖問道:「小七,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啊?」

    小七眼神閃躲,支吾道:「我也不知道。」

    若水看見他的臉越發紅了,不依不饒的追問道:「小七,不許逃避我的問題,快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上我的?」

    小七被她逼問不過,紅着臉,欺欺艾艾的說道:「就是那一天,你突然練功走了火,我看見了你不穿衣服的樣子……」

    若水的臉一紅,正要發怒,只聽得小七繼續說道:「你當時在我懷裏暈了過去,我以為你要死了,忽然心裏一疼,比蠱毒發作的時候還要疼上十倍,百倍,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說什麼也要救活你,後來,你果然活了過來,可是從那以後,你就像是在我心裏生了根,縱然是看不見你的時候,你的樣子也總是會清清楚楚的浮現在我眼前。」

    若水怔怔的聽着,心裏像是浸滿了蜜,情人的話語總是這樣甜美醉人,連她這樣從來不相信甜言蜜語的姑娘都情不自禁的沉醉了芳心。

    聽完小七的最後一句話,她的眼珠一轉,忍不住促狹的笑了起來,「我的樣子?什麼樣子?是我不穿衣服的樣子麼?小七,瞧不出來你當時一副正人君子坐懷不亂的模樣,原來骨子裏這麼不正經,啊喲!小七,我不敢了,夫君大人,小女子真的不敢了……」

    若水的聲音戛然而止。

    天上的星星眨了眨眼,悄悄的把臉藏進了雲層里。

    小七原本的計劃是第二天晚上去夜探皇陵,沒想到事不遂人願,他竟然一連數日都沒抽出空來。

    翌日,聖德帝就頒下一道聖旨,告諭全帝都百姓,上諭中說道,恭親王君天翔勾結欽天監監正,利用帝都爆發的疫症和火災一事,偽造災星現世等謠言,嫁禍於楚王夫婦,特撤去君天翔的恭王封號,廢為庶人,先暫囚於府內,令其悔過自新。楚王夫婦查明真相有功,更有救治全城百姓之德,擬冊封楚王為太子,封楚王妃為太子妃,以彰表德。另賜黃金萬兩,給全帝都受災百姓為重建家園之用。

    此道旨意一出,獲得滿帝都的百姓一片叫好之聲,齊聲稱頌聖德帝的聖明舉措,獎懲分明。先前不明真相,兀自視若水和小七為災星的百姓們都對自己先前的行為痛悔無己

    。

    眾百姓人人感激若水救治疫症的恩德,交口稱讚,口口相傳,將她誇讚得如同天上的仙子下凡一般,連着楚王的聲譽都在百姓們中間鵲起。

    小七連着幾日都被聖德帝召進宮中,陪在聖德帝之側,學習治理國事,並為即將加封太子一事忙得不可開交,每每要到深夜方才回府。

    若水於蠱王去世的第二天,就派了青影前去探望蠱苗族人,發現他們一早已經離開帝都,想來祈言定是也隨着他們一起回苗疆去了。

    她和小七對聖德帝降下的這道旨意毫不意外,自打拿到了君天翔的證據開始,她就料到會有這一天,小七在百姓中的聲望日隆,加封太子乃是眾望所歸。

    她雖然對這個太子妃這個稱號並不在意,但既然是小七想要的,她就會助他一臂之力,幫他完成心愿。

    在沒嫁給小七之前,她的願望極其簡單,她想要的生活更是平平淡淡,她不求富貴榮華,不求地位顯赫,她只願和自己的意中人,住一茅齋,野花遍開,管甚誰家興亡誰成敗,過那世外桃源般的悠閒日子。

    但命運之手偏偏將她推向了這世人所矚目的高位,她雖想甘於平淡,卻知道自己夢想中的那種生活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心中不由得一陣悵然。

    冊封太子的吉日選定在六月初六。

    這一天黃道極佳,諸事皆宜。原本小七定下這天為青影和小桃完婚,卻因為冊封太子之事,不得不往後延期。

    鄒太后早就派了掌管禮教的司儀嬤嬤來到楚王府,教導若水冊封之日的規矩禮數,並讓尚衣局加緊趕製若水封妃之日所穿的太子妃禮服。

    她仍然不放心,派了玉瑾親自來到王府,對若水耳提面命,細細囑咐了一番,自然也沒忘了叮囑若水要多食血燕,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

    若水一一應下,心中暖暖的,這位鄒太后對自己的關心,真的如同祖母一般親厚,讓她又是感動又是慚愧。

    她知道鄒太后和小七都希望自己早點有孕,可她真的不想讓這具身體在還沒有完全長成的情況下就生產,她是醫生,對這種情形最是了解不過,可卻苦於無法和身為古人的鄒太后和小七解釋清楚。

    至於她不想要孩子,她有一百個法子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做到。她現在用的是最傳統的中藥避孕良方,選用油菜子、生地、白芍、當歸和川芎等材料調成的小丸,每日一丸,可長期避孕,而且對身體沒有任何損害。

    這種藥丸的好處是停服之後一個月,身體機能便會恢復,可以正常受孕。

    只是每每燕好之後,看到小七那滿懷期翼的眼神,她都忍不住一陣心虛,他常常把手放在她的腹部,信心滿滿的說,「再過十個月,說不定我就要當爹了,水兒,你說,咱們的寶寶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他一提起這個話題,若水就打着哈欠裝睡,把頭縮在他懷裏矇混過去。

    她心裏不止一次的想說,小七,我不是不想給你生孩子,只是現在真的太早,這具身體還太小,她承受不住,而且女性最佳的生育年齡是在二十三歲,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講,這個年齡的女性生下的寶寶大多數會得到父母雙親最佳的遺傳基因,他會集二人的優點於一身。

    小七,相信我,再過幾年,我一定會為咱們生一個最優秀最健康的寶寶。

    楚王即將冊封太子的上諭頒佈之後,東黎城中,處處是一片歡騰喜慶的景象,百姓們幾乎是翹首以盼着冊封太子之日的到來。

    這可是東黎近五十年來傳出的第一件大喜事,百姓們雖然對將要被封為太子的楚王並不十分了解,先前在百姓們中傳揚讚美的都是他的容貌,但近來他為帝都百姓做下的善舉,卻獲得了百姓們的衷心愛戴

    。

    那日若水派何管家分給受災百姓的兩大箱宮中財物,打的是聖德帝和太后娘娘賞賜的旗號,但聖德帝的上諭一出,受惠的百姓們馬上意識到,先前自己得到的那些財物分明是楚王和楚王妃賜給自己的啊,於是對二人更是感激涕零。

    他們越是做了善事不欲留名,百姓們卻愈發把二人的名聲誇讚到極至。

    太子冊封大典正在緊鑼密鼓的籌劃着,而姚皇后的鳳儀宮中,卻是一派悠閒。

    自打君天翔被褫奪封號之後,姚皇后一直稱病,深居簡出。

    當聖德帝的上諭傳遍帝都之時,自然也傳進了她的耳朵。聽到楚王即將被冊封為太子之時,她的眼角只是微微跳動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常態。

    碧荷侍候姚皇后多年,對她的心態最是了解不過,見到她這般鎮定自若,不由大是奇怪。

    六月初已經頗有了些暑氣,姚皇后俱熱,鳳儀殿更是早早用上了冰,宮女送上一盤冰鎮過的蜜瓜黃桃玉盞,姚皇后用小銀叉挑着,吃的很是愜意。

    午時過後,姚皇后打了個哈欠,站起身往內室走去。

    碧荷知道她有午睡的習慣,早就幫她鋪好了被衾,幫她寬衣,服侍她躺在那張精美無比的九鳳如意榻上,並搖了團扇,站在一旁替她扇風驅蚊。

    姚皇后向外翻了個身,眼睛半開半闔,問道:「明兒就是初六了罷?」

    「是。」碧荷低聲應道,手中團扇輕搖。

    「這可真是一個讓人期待的好日子。」姚皇后微微閉了眼睛,唇邊露出若有若無的笑意,「本宮,真的很是期待呢。」

    「娘娘……」碧荷心中一震,試探的看向姚皇后,卻見她已經閉上了眼睛,顯然是不欲向自己透露更多的信息。

    碧荷心中疑惑,聽姚皇后言下之意,莫非在明天太子冊封儀式的大典上,會出現什麼變故不成?

    她輕輕咬了咬嘴唇,隨後神色如常,手中團扇依然不疾不緩的搖着。

    服侍姚皇后多年,她比誰都知道,不該多問的話絕不能多問,要是管不住自己的這一張嘴,她也就保不住脖子上的這顆腦袋了。

    晚上初更剛過,若水就吩咐廚房把為小七準備的幾樣吃食下去溫着。

    這幾天小七回來的都格外晚,每每要到三更過後,他的身影才會出現在房門口。

    若水知道,他是被一大幫子翰林院使們在教導傳授禮樂詩書之道,這些都是太子所必須要學習的禮儀,比她這個太子妃要多得多,每每都弄得小七煩不勝煩。

    若水剛從廚房回到臥房,一眼就看到了小七,她又驚又喜的迎上前去,說道:「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還沒吃飯吧?我馬上叫廚房送上來,都還熱着呢。」

    她正要張口喚人,小七卻搖搖頭,道:「不吃了,剛剛在皇祖母宮裏吃過了。」

    若水見他容光煥發,口角含笑,和前幾日煩不勝煩的模樣大不相同,抿嘴一笑,道:「那些亂七八糟的禮節全都學會了?今兒蒲掌院沒有刁難你吧?」

    小七聞言,笑容一斂,瞪了若水一眼,道:「你還好意思說,都是你惹來的爛桃花,那蒲掌院自打我進了翰林院後,就沒對我有過一分好臉色,眼睛裏壓根就沒有我這個楚王爺

    !我知道,他到現在還為他的兒子報不平呢!你瞧,這是他讓我背的書,他讓我今晚一字不漏的背出來,明天去拜祭祖廟的時候要我當眾背誦!」

    說完,把一本厚厚的冊子丟在桌上,若水一看,更是樂得前仰後合。

    那本小冊子足有三指厚,這位蒲掌院刁難小七的法子還真是層出不窮。

    第一天他負責教小七學習叩拜之禮,小七回府後,兩隻膝蓋都跪腫了。

    第二天又讓小七學習彈奏國樂,因為按照東黎國的冊封習俗,太子需要在祖廟前演奏國樂,以示禮樂詩書四道皆通。雖然只需要演奏極短的一小段,但小七天生缺乏樂感,五韻不全,一闕國樂學習了足足五天,才勉強過關。

    沒想到臨到冊封的最後一天,他又想出這個法子來折騰小七。

    若水簡直對這位蒲掌院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絲毫不以小七的未來太子身份而稍有鬆懈,反而要求得更為嚴格,對小七更是不假辭色。像他這種不畏權勢,敢於大膽直言的官員己如鳳毛麟角般稀缺。

    小七口中雖然抱怨,心中對他的為人卻很是讚嘆。

    雖然小七說他已經用過了晚膳,若水還是讓廚房送來一份甜點,這是她親手所做的玫瑰香糕,用的是新鮮玫瑰花加核桃仁,又香又酥,甜而不膩。

    小七和她一樣,兩人都極愛吃甜食,兩人吃了幾塊香糕,小七便吩咐人馬上送熱水進來沐浴。

    沐浴過後,夜靜人深,窗外一縷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紗,照在室內,顯得朦朧而溫馨。

    若水微微側過頭,見小七一隻手枕在腦後,另一隻手輕輕攬着自己,卻沒有睡覺,而是睜着一雙黑亮的眸子,看着帳頂呆呆出神。

    「小七,你不困嗎?早點睡吧,明兒四更不到就要起身。」若水輕聲道。

    「嗯。」小七應了一聲,忽然轉過頭,看向若水,目光炯炯有神,說道:「水兒,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若水眼珠一轉,問道:「奇怪?你是說宮裏的那個人?」

    「不錯!據我安插宮裏的人回報,說那個人這幾日深居簡出,並不和外界有任何來往,也不曾派人出宮送出什麼物事,安靜異常,明天我就要行冊封之禮,她怎麼會毫無異動,就讓我這麼平平安安的登上太子之位?」小七目光中露出深思之色。

    「你說的不錯。像她這種心思慎密的人,不出手則己,一旦出手,就必是一招及其厲害的招數,讓人防不勝防。小七,其實這幾天我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明天會發生什麼事,只是怕你擔心,一直沒有說出口來。姚皇后她……」若水脫口說出姚皇后三字,微微一驚,坐起身來,側耳凝聽。

    小七輕笑一聲,道:「放心,周圍沒人,你不需這般小心。水兒,你既然有所察覺她有所計劃,為什麼不告訴我,咱們可以早想對策。」

    若水微微搖頭,緩緩說道:「你太高看我啦,我沒你想的那麼聰明,我也不知道她的計劃是什麼,只是有一種直覺,因為我也是女人,如果我是她,我如果不想讓你登上這太子之位,我會如何做呢?」

    若水的目光緩緩轉動,說道:「如果是我,我會先按兵不動,然後等到冊封大禮上,出其不意的給你重重一擊,讓你徹底翻不過身來。」說完,握拳在床上重重一捶,「這女人,當真可惡!」

    那姚皇后如果想要對付的人是她,她半點也不在乎,可是她想傷害的卻是她的小七,若水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七見她的臉繃得緊緊的,顯然又氣又惱,心中感動

    。

    姚皇后曾經幾次三番的想要害她,她都神色淡淡的,像是半點也不放在心上,極少露出現在這種神情,顯然是因為情切關心,那姚皇后要對付的人是自己,可比要對付她更讓她上心百倍。

    「水兒,你覺得我是貪戀榮華富貴之人嗎?」小七突然轉了話題,問了這樣一個問題,同時臉色凝肅,雙眼一眨不眨的看向若水。

    月光淡淡的照在他的臉上,他一雙眼睛顯得又是清澈又是深沉,容色如玉般透明,若水怔怔的瞧着他,嫣然一笑,道:「你這樣出塵絕世的佳公子,豈會是那等俗物?」

    小七的眸子眯了眯,閃過一絲笑意,臉上仍是嚴肅的神情,繼續問道:「那你覺得我在乎這個太子之位嗎?」

    若水又怔了一下,她收起了笑容,定定的看着他的雙眼,莊容道:「你在乎!而且,非常在乎!你對這個位子勢在必得!」

    「水兒!」小七心頭一震,只覺得一股滾燙的暖流瞬間流過心田,他緊緊握住她的右手,依然不眨眼的瞅着她,追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若水覺得他掌心火燙,顯然是心情激盪,她也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聲音輕而有力,「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你嗎?這皇權榮顯,對你不過是過眼雲煙,你半點瞧它不上。在這以前,你想爭這太子之位,是出於一時意氣和不忿,你的親生之母是皇后,如果不是那場意外,你會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子,你初識我的時候,你心中有怨氣,有怒氣,你對周圍的事物都充滿戒心和防備,你處心積慮的想要奪回曾要屬於你的一切,包括這太子之位,小七,我說的對嗎?」

    她的雙眼閃亮晶瑩,如一泓清澈的泉水,看得小七心中一陣慚愧。

    他眼眸微垂,聲音低啞,輕輕嘆道:「水兒,我在你眼中,真是藏不住一點秘密,你總是能看到我的心裏。」他抬起眼,又道:「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有點怕你,我當時就想,這個小女子的一雙眼睛忒也可怕,我在你的面前竟有一種無處遁形的感覺,當時我還曾經動念,要不要把你這可怕的小女子斃於掌底。」

    若水咯咯一笑,吐了吐舌頭,笑道:「那小女子我還要多謝小七公子掌下留情,饒了我一條小命兒啦!那後來呢,你還想過要殺我嗎?」

    「後來?」小七撫着她的面頰,目光中滿是深情,「後來我就深深的喜歡上你了,這麼迷人的姑娘,我怎麼捨得殺呢,疼都疼不過來。」

    這番話要是在白天,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口來,只是此時月光如水,更像是醉人的醇酒,加上他被若水說中心事,心情激盪,讓他不知不覺的吐露了心底的真情。

    若水臉若飛霞,眼神如醉,心中漲得滿滿的,滿是對他的柔情蜜意,那種感覺洶湧之極,簡直要滿溢出來。

    她低語了一聲:「小七。」撲進他的懷裏,主動吻住了他的唇。

    這是一個極其纏綿和溫柔的親吻,不摻雜半點情火,兩人相互傳遞的只有柔情和甜蜜。

    良久良久,兩人才終於分開。

    兩人手拉着手,在月光下含笑而視,自打成親之後,兩人從還沒感覺到像此刻的溫馨,只覺得兩顆心融成了一顆,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再也分拆不開。

    若水低語道:「小七,別再對我說甜言蜜語啦,你要是再這麼說下去,我就會變成這天底下最傻的姑娘了。」

    小七奇道:「胡說,你哪裏傻了,你明明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姑娘!」

    若水搖頭一笑,心道,都說戀愛中的姑娘會變成傻子,自己也沒能例外,要不是對他動了真情,一發不可收,自己現在的腦子也不會變得迷迷糊糊,連那姚皇后的毒計也看不出來

    。

    她靠進小七的懷裏,撫着他寬厚溫暖的胸膛,輕聲說道:「小七,我剛才只是說了一半兒,我說的那都是之前的你。可是現在的你,變啦!」

    小七的聲音從胸腔中悶悶的響了起來:「你說說,我哪兒變啦?」

    若水的手按在他的左胸上,緩緩說道:「你現在想要這太子之位,已經不是為了報仇,不是為了泄憤,因為你的心性……變了!我不知道你是從什麼時候起的變化,但是我喜歡你的這個變化。現在的你胸有萬千丘壑,但那不是為了你自己,而是為了這東黎國的數十萬百姓!你想要幫着父皇治理國家,想要咱們東黎國的百姓們吃飽穿暖,過上幸福平安的安樂生活。小七,我說的對嗎?」

    小七卻輕笑一聲,搖頭道:「水兒,我沒你說的這麼好,我也沒想的這麼多,只是這次回到帝都,看到父皇滿頭華發,我真的滿心愧疚,離開帝都五年,都不曾回來探望一次父皇,實在是不孝。父皇治理國家,操心勞力,我只想為他分憂,能讓他老人家少費一點心,盡一盡我多年未盡的孝道,至於這太子之位,我不能讓它落在君天翔的手中,他心胸狹窄,刻薄寡深,這東黎天下要是落在他的手裏,老百姓可就有的苦頭吃了。至於八弟麼,他生性慵懶,不喜歡拘束,他是絕不會想要當這個太子的。這太子之位,在別人眼裏是香餑餑,可在我看來,它就是一副再沉重不過的擔子,我若是不挑起來,還有何人肯為父皇分憂?我只能當仁不讓!」

    他說到這裏,雙眼閃亮,眼神中露出又是堅定又是果毅的神氣,若水看在眼裏,不禁心折。

    「你既然有這般的決心,小七,我當全力輔你!」

    若水仰起臉瞧着他,語氣堅定,然後緩緩說道:「我自幼潛心學醫,是為了救病醫人。但有一句話叫做:小醫治病,大醫治國,直到今天,我才懂得這句話的意思。我只有一個人,一雙手,就算是醫術如神,又能救得了多少病人?而你,卻可以讓全天下的百姓人人都吃得好,住得好,過上幸福安樂的好日子,你,才是當之無愧的神醫啊!」

    小七忍不住笑着擰了下她的鼻子,笑道:「鬼丫頭,你今晚的嘴巴怎麼這麼甜?來,讓我再嘗嘗。」

    「唔……小七……不要……」

    兩個人經過這番傾心交談,只覺得跟對方的心意更是緊緊相貼,至於明日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故,二人已經毫不在意,只需要兩個人心意相連,攜手與共,就算有再大的困難,兩人都有信心,絕對能夠一一克服!

    小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憐惜的撫着若水倦意濃濃的眼皮,柔聲道:「你睡一會兒吧,到時辰我叫你。」

    若水迷迷糊糊的道:「嗯,你不睡嗎?」

    小七搖搖頭,道:「我不睡了,我運一會兒功。」

    若水眼前一亮,坐起身來,道:「那我也練功,對了,小七,你給我的這個玄陰*功真好,每次練完,我都覺得精神奕奕。」

    「不行!」小七一把按下若水,摟着她倒在床上,「咱們一起睡,你要是不睡上一覺,明天就會變成個老太婆,我可不要一個老太婆當我的太子妃。」

    若水輕輕一笑,她知道小七這是想讓自己寬心。她當真什麼也不去想,合上眼睛,讓自己迅速進入睡眠狀態。

    她一覺醒來,還未睜眼,忽覺身畔的小七已經不知去向,忍不住脫口叫了一聲:「小七?」

    「我在這,還不到時辰,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這就醒了?」

    若水睜開眼來,一眼就看到小七正站在床邊,天色顯然還沒大亮,但天邊的曉色已經淺淺的染上了窗紙,他已經換上了象徵太子身份的明黃色禮服,雖然室內光線昏暗,若水卻覺得眼前一亮,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

    小七被她那直勾勾的眼神瞧得有點不好意思,心裏卻是甜絲絲的,他溫柔的看着她,打趣道:「鬼丫頭,被人勾了魂嗎?眼神這麼直勾勾的。」

    若水眨了下眼,道:「是啊,被你勾了魂。小七,你今天真好看!」

    她直白毫不掩飾的讚美讓小七心裏湧上一股衝動,他忍了又忍,才把那股衝動壓了下去,伸手拉她起床,道:「你打扮起來,一定更好看。」

    若水輕輕一笑,目光落在一旁的太子妃服飾上,這套禮服華美繁複,尤其是那頂禮冠,全是由跟頭髮細一樣的金絲打造而成,雖然極細,但戴在頭上的份量,可着實不輕。

    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隨後又挺直了腰,她今天要面對的,說不定要比這金絲打造的禮冠更沉重十倍,百倍。

    可是,她無懼!

    在小桃的幫助下,若水終於把那套繁複精美的太子妃服飾穿戴整齊,走出門來。

    朝陽初升,淡淡的霞光照在她的身上,映照得她整個人像春華一樣光彩奪目,就連初升的太陽仿佛都被她奪去了光芒。

    小七早就深知她的美貌,還是被她的絕世容光震撼了一下,定了定神,才緩緩伸出手,對她展顏一笑。

    若水把手放在他手裏,兩人相視而笑,手攜着手,並肩而出。

    小桃站在院子裏目送着兩人的背影,心情激動無比,竟然流下淚來,她慌忙用手背去擦,生怕被人瞧見,這可是小姐冊封太子妃的大好日子,自己怎麼會流淚呢!

    可她就是止不住想哭,她就是連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天。

    僅僅數月之前,小姐還是被帝都人人唾棄厭惡的醜女,更因為貌丑被那恭王爺退了親。可就從那一天開始,小姐就像是完全變了個人,整個人都煥發出一種不可逼視的光采來,她親眼看着小姐,拉着楚王殿下的手,一步一步的登上那太子妃的高位。

    小姐當了太子妃,那麼或許有一天,小姐她還會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

    老天哪!

    小桃突然後知後覺的想到了這一點,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差點吃驚的叫出聲來。

    她蹬蹬蹬連退三步,突然撞上了一堵牆,人牆。

    青影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伸手扶住了她,他的目光也一直追隨着楚王和王妃的背影,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也難掩激動之色。

    只有他才真正了解到楚王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吃過了什麼樣的苦楚,直到今天,自家王爺他……終於得償所願!

    小七攜着若水,送她登上了門口久候的馬車,按照祖例,二人要先去太廟拜祭皇族歷代先祖,然後再回到皇宮來接受百官的朝拜。

    等若水上了車,小七騎着駿馬,按轡徐行,前方衣甲鮮明的御林軍在前開道,道路兩旁圍滿了歡呼雀躍的百姓。

    駿馬如龍,馬上的少年更是引人注目,清俊的眉眼像仙筆畫出,騎在馬上的身姿更是頎長優雅,明黃色的衣袂飄飄,恍如神仙中人。百姓們見了小七這般風采神姿,都是又驚又喜,贊道東黎國未來的太子殿下真乃人中龍鳳。

    到了太廟,小七先行下馬,然後走到馬車前面,車簾一掀,若水從車中探身而出。

    被御林軍遠遠阻隔在太廟外圈的百姓們見到若水現身,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

    他們今天與其說來看冊封太子,倒不如說是來看太子妃的。這些百姓們或親眷子女,或友或鄰,都曾受過若水的恩惠,對若水是打心眼裏崇拜和愛戴,這時見她一身燦若霞光般的禮服出現在眼前,忍不住都屏住了呼吸,目眩神迷的遠遠瞧着她。

    小七攜着若水,二人並肩進了太廟。在司禮監的唱禮下,行大禮拜過歷代祖先牌位。那位翰林蒲掌院早早就候在廟裏,監督着小七把那一長串駢四驪六、拗口之極的太廟祭詞背誦得一字不錯,這才捋着長須,滿意的點了點頭。

    若水用餘光掃到蒲掌院眼中含着的欣然嘉許之色,忍不住抿唇一笑。

    等小七當眾演奏過國樂之後,二人便啟程返回皇城。

    這一路上極其風平浪靜,若水卻隱隱感到暗潮湧動。

    小七在太廟祭祖的時候,東黎朝三品以上的官員們全都穿上簇新的官服,進了皇宮,分為左右兩班,整整齊齊的等候在乾元殿的大殿之中。

    蒲掌院被聖德帝任命為太子賓客,即為太子的老師,他引着小七和若水二人一步一步,走進了乾元殿。

    在這個大殿之上,聖德帝會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前,親手將太子冊寶授與小七,然後眾朝臣會一起向小七朝賀,此時才算禮成。

    大殿上的氣氛端莊凝肅,文武百官們更是屏氣凝神,大氣也不敢出,若水跟在小七的身側,身後長長的裙擺拖曳在光亮平整的金磚地面,悄無聲息。

    她屏着氣,在蒲掌院的指引下,和小七雙雙跪倒在御案之前,聖德帝面帶微笑,拿起御案上的太子冊寶,緩步走下龍案,正準備交付於小七手中。

    若水悄然抬眼,看着那金光燦然的太子寶冊由聖德帝的手中,一點點落向小七高舉的雙手。

    只要小七伸手接過寶冊,他就是名符其實的東黎國太子。

    直到這一刻,一切都是這麼的順理成章,難道,自己和小七先前所料有誤?那藏在幕後的狐狸並不想伸出魔爪?


    就在這時候,突然殿外傳來了一個洪亮的嗓音:

    「陛下!萬萬不可將太子寶冊授予楚王殿下!」

    聽到這個略帶沙啞又豪邁的陌生聲音,小七和若水竟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二人對視一眼,隨着眾人驚詫的目光一齊向殿外瞧了過去。

    只見一名身材高大的紫袍老者,正大步跨進殿門,他年約六十多歲,一張國字臉不怒自威,頦下一叢濃髯半黑半白。

    若水不識此人,看他身上的紫袍華貴異常,便知此人身份之高,他剛一踏入殿門,文武百官一齊凜然下拜,口中齊聲高呼:「參見攝政王!」

    若水和小七不由又是對視一眼,齊齊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驚疑。

    二人心中都想:前來攪局的怎麼會是他?

    說起這位攝政王,在東黎國可是說是赫赫有名,他姓姬,是東黎國唯一的一位異姓王,也是世襲的鐵帽子王,代代相傳。

    據說他的祖上姬天野曾經和聖德帝的祖上君莫邪是八拜之交,二人共同打下了這片天下,建立了東黎皇朝,建朝之後,姬天野卻並不像他的名字那樣有勃勃野心,反而甘願退讓,推舉自己的兄弟君莫邪稱帝。

    君莫邪登基為帝之後,便將姬天野封為攝政王,有權和自己共同執掌朝政,並特賜鐵帽子王,允許其王位代代相傳,他的子孫同樣享受與君姓皇族共同治理天下的權利

    。

    但這位姬天野卻頒下嚴厲的家訓,子子孫孫不得干預朝政,所以雖然姬姓子孫代代都掛着攝政王的名銜,卻從不干政,所以更得君姓代代帝王的信賴,對其長祖姬天野傳下來的這條家訓都是感佩無己。

    現任的這位攝政王也是稟承家訓,從來不曾干預過朝政,他比聖德帝年長几歲,從小就待聖德帝極是親厚,雖然二人現在均己年過半百,聖德帝感念他祖上的恩德,更是念着和他的總角之交,還時常召他進宮閒話家常。

    若水聽眾人稱他為攝政王,心中登時浮起一個人的身影來,那人就是自己初進宮時在百花宴中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姬修文,便是這位攝政王的長子,待這位攝政王百年之後,他就是下一任的攝政王。自己和小七成親之前,眼前這位攝政王還曾經送過自己一份數目極其可觀的賀禮,自己當時百思不得其解,她和攝政王素無瓜葛,為何他竟會無緣無故送自己這樣一份厚禮?

    誰曾想到,就是這樣一位素來不理朝政,不問世事的攝政王,居然會在今天這個冊立太子的重要場合突然現身,而且開口阻止太子的冊立大典。

    就連聖德帝都萬萬意想不到攝政王的突然出現,他收起了笑容,目光中透出疑問之色,看向大步走過來的攝政王,沉聲道:「姬愛卿,你方才說的是什麼?」他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攝政王沒有理會向自己下拜的群臣,他筆直對着聖德帝的方向大步行去,然後一撩袍角,跪倒在殿前,抬起頭,一臉堅毅之色,聲若洪鐘的說道:「陛下,請恕老臣無禮,老臣方才說,陛下萬萬不可以將太子寶冊授於楚王殿下!」

    這一聲說的響亮之極,乾元殿中的文武官員們個個聽得十分清楚,不由得面面相覷,人人臉上都露出詫異之極的神情。

    聖德帝雙眉微皺,抬了抬手,道:「姬卿家,請起,眾位愛卿,平身。」

    文武官員們全都站了起來,只有攝政王依然跪着,動也不動,他大聲說道:「如果陛下不收回冊收太子的成命,老臣絕不起身。」

    大殿之上登時發出一陣交頭接耳的嗡嗡之聲,大臣們看看攝政王,又看看楚王,不知道這位楚王殿下究竟是哪裏得罪了這位攝政王,居然讓攝政王如此排斥。

    看到攝政王的意態這樣堅決,眾大臣們都意識到,看來今天的太子冊立大典,怕是要風流雲散了。

    有的人臉上忍不住露出擔憂之色,有的人則暗自幸災樂禍。

    他們都知道,這位攝政王的權勢極大,他提出反對的意見,就連聖德帝都不得輕忽不理。

    聖德帝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了解這位攝政王的為人,他絕對不會無的放矢,更不會無緣無故在這種莊嚴之極的場合,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其中定是生了什麼變故。

    「姬卿家,你不讓朕冊立楚王為太子,因為何故?」聖德帝眼神複雜的看向攝政王,沉聲問道。

    攝政王對着聖德帝磕了一個頭,然後神態堅決的說道:「請陛下恕罪,老臣不能說,只是請求陛下,不得冊立楚王殿下為太子。」

    聖德帝怫然不悅,說道:「姬卿家雖然貴為攝政王,但不讓朕冊立楚王為太子,總要有理有據,說出來讓大家心服口服。楚王人品端立,德行兼備,在朕的諸子之中最為出眾,朕冊立他為太子,乃是眾望所歸,姬卿家若無合理的理由,朕不會收回成命。」

    話音落地,聖德帝把手中的太子寶冊往小七手中一放,他這動作的意思很顯然,不管攝政王是否反對,已經是執意要立小七為太子了。

    攝政王雙眼圓睜,突然長身而起,一把抓住聖德帝手中的寶冊,再次大聲道:「陛下,萬萬不可。」

    他的這一突然之舉讓全殿的人都震驚了,幾乎人人都在想,難道這楚王殿下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被攝政王知道了,這才會如此堅決的反對冊立他為太子?

    聖德帝臉上露出怒容,他長袖一拂,索性把手中的太子寶冊往攝政王手中一放,冷聲說道:「既然姬卿家如此反對朕冊立楚王為太子,那這太子寶冊就交給姬卿家,由姬卿家代為朕冊立太子好了

    。」

    他這話的語氣已經說得極重,顯然心中震怒,言下之意顯然是說,你攝政王權勢熏天,一再阻撓冊立太子,莫不是想篡位不成?

    群臣都聽出了聖德帝言下之意,無不倒抽一口冷氣,人人低垂着頭,大氣兒也不敢出,這等涉及到皇位權尊之事,可萬萬不要牽連到自家啊。

    攝政王聞言,也是一呆,雙膝一軟,再次跪倒在地,臉上露出痛苦為難的神色,他忽然轉頭,看向楚王,眼神凌厲之極。

    這是他進入大殿之後,頭一次正眼打量楚王,小七被他古怪的眼神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和這位攝政王小時候也曾經見過幾面,雖然他待自己算不得有多親厚,但也不至於露出這等痛恨厭惡之色罷。

    攝政王兩眼緊緊的盯着小七看了半晌,終於毅然一抬頭,看着聖德帝,聲音微微沙啞,卻仍是響亮之極。

    「陛下,此事關係到皇家隱密,老臣本不欲說,但陛下這等重言,老臣萬萬承受不住,老臣對陛下是忠心耿耿,所做所為全是為了陛下啊。」

    皇家隱密!

    這四個字就像是在大殿之中投下了一記驚天炸雷。

    不少人變得臉如土色,更有人在瑟瑟發抖,幾乎每個官員都在想,這攝政王究竟知道了什麼驚天隱密啊,千萬不要當眾宣之於口,這等隱密之事,自己要是知道了,這脖子上的腦袋還能長得安穩嗎?

    但好奇之心人人皆有,眾人雖然明知這是要掉腦袋的隱密,可還是忍不住低下頭,卻豎起了耳朵,唯恐錯過了他說的每一個字。

    小七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身子也微微一震,若水一直目不轉睛的看着他,見他神情異樣,心中疑竇突生,悄悄伸過手去,握住了他的大掌,只覺他掌心全是冷汗,整個身體都在輕微的發顫。

    偌大的乾元殿上突然變得一片沉寂,靜得連針尖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只聽到聖德帝粗重急促的呼吸聲,所有人都低垂着頭,不敢去看聖德帝的臉色。

    聖德帝長長的喘了幾口氣,兩隻老虎般的眼睛緊緊盯住攝政王,低沉着嗓子喝道:「什麼皇家隱密?你給朕說清楚!」

    攝政王在聖德帝如此逼人的氣勢下並沒退縮,兩人一上一下的對視着,他目光沉痛,嘴唇嚅動了幾下,終於說了出來:「陛下,老臣也是剛剛得知此事,震驚之極,這才趕到這裏阻止陛下的冊封之禮,做出這等忤逆陛下的大事,只因為,楚王殿下他……」

    他花白的鬍鬚抖動了幾下,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字一頓的說道:

    「……他並不是陛下的親生之子!」

    他的話就像是一塊巨石投進了平靜無波的湖面,濺起了滔天的驚浪。

    大殿上的所有人忘了避諱,全都駭然的張大了雙眼,張大了嘴巴,一臉震驚的看向攝政王。

    若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她忽然覺得手掌一痛,卻是小七心情激動之下,用力握緊,她扭頭看向小七,見他狠狠的瞪着攝政王,雙目之中射出噴薄的怒火。

    若水自是明白小七為什麼這樣惱怒,任是誰,聽到別人污衊自己母親的清白,都會受不住這樣的侮辱

    。

    「你說什麼?」

    聖德帝身軀更是重重一震,猛然傾身,一把攥住了攝政王的衣襟,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再說一遍!」

    「陛下,老臣說,楚王殿下並不是陛下的親生之子!所以,老臣才斷不能讓陛下冊封楚王殿下為太子!」攝政王再次大聲說道。

    聖德帝虎目圓睜,瞪着攝政王半晌,一言不發。

    大臣們人人都為攝政王捏着一把冷汗,這攝政王果然不愧為攝政王,竟敢把這等皇家隱密當眾說了出來,惹得陛下雷霆大怒,他難道是仗着自家被封了鐵帽子王,當真是不怕掉腦袋麼?

    大臣們不由得都縮了縮脖子,人家那是鐵帽子王,脖子也是鐵鑄的,陛下不能要了他的命,自己的脖子可是肉做的,還是老老實實的做個縮頭鵪鶉罷。

    「哈哈,哈哈哈!」

    就在眾人都以為聖德帝會爆發雷霆之怒的時候,聖德帝突然仰起了頭來,哈哈大笑了幾聲,聲音中卻沒有半點歡愉之意,而是充滿了嘲諷和怒意,他低下頭來,卻脫手鬆開了攝政王的衣襟,後退了兩步,冷聲說道:

    「他是不是朕的親生兒子,難道朕這個當父皇的不知道,你這位攝政王倒知道了不成?」

    他眯了眯眼,眼中透出一種殺意,顯然是心中已經動了殺機。

    雖然皇族歷代有嚴訓,永世不得廢除攝政王一族的鐵帽子王,更不得傷其性命,但聖德帝聽了他這番污衊皇族清譽的言辭,己是惱怒欲狂,恨不得殺之泄憤了。

    他眼中殺氣凜然,攝政王看得一清二楚,眼中卻沒有半點懼意,顯然他來此之前,早就想到了會有這般變故,他只是對着聖德帝再重重磕了一個頭,再次說道:「陛下,老臣所言,句句屬實,陛下如果不信,老臣還有人證,否則老臣決沒有這個膽子,敢誣陷楚王殿下。」

    「人證?什麼人證?」聖德帝的聲音低啞,眼睛眯得像一條縫。

    攝政王轉過身來,對着殿外大喝一聲:「帶進來!」

    眾人都轉頭向殿外瞧去。

    只見兩名侍衛押着一名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走進大殿,那中年男子大約四十餘歲,眉目清秀,面白無須,雖然雙手被縛在身後,但神情軒然,頗有出塵之態。

    眾人一見這男子容貌,都覺得好生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等到眾人的視線落在楚王的臉上,都是心中一震,暗叫,這二人的相貌好像!

    一想到這兒,所有人登時醒悟,怪不得攝政王信誓旦旦的說楚王殿下不是陛下的親生之子,如果單看這相貌,楚王殿下倒更像此人多些,難道……

    眾人立馬又垂下頭,不敢再想下去。

    小七見了這中年男子,眼中露出迷惘之色,顯然他也沒想到這人和自己居然有七八分相似,可他並不認識這名男子,心想:難道他就是攝政王說的什麼狗屁人證?

    若水的心思卻比他轉的快得多,她幾乎在這男子剛一踏進大殿的時候,就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心裏也是驚疑不定,目光在那男子臉上轉來轉去。

    那中年男子進入殿裏,被侍衛們推搡着上前,喝令他跪倒下拜,他神色倔強不屈,被侍衛在膝蓋重重一腳,才跪倒在地,仍是梗着脖子不肯低頭,左顧右盼,突然目光落在楚王身上,像是渾身一震,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失聲叫道:「羽兒,你是羽兒?」

    小七皺起雙眉,神色冷冷的看着他,那中年男子卻神情激動之極,要不是御林軍強行按住他,他幾乎要衝到小七面前去了,他突然仰臉向天,臉上流下兩條淚來,嘴裏喃喃自語道:「蒼天保佑,我羽兒竟然長得這麼大了,真是蒼天保佑啊

    !」

    他這番喃喃自語的話聽在旁人的耳中,都滿臉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心想:難道自己懷疑的竟然是真的?此人竟然會是楚王殿下的親生父親?

    就連聖德帝目光中都露出古怪之極的神色,他自然知道小七是不是自己的親生之子,可是看到這人和小七如此相像,還是覺得有幾分迷茫。

    「你這惡賊,胡說八道些什麼!」小七的心都快被氣炸了,要不是若水用力拉住他的手,他幾乎要抬手一掌,將這滿口胡言的男人斃於掌下。

    那中年男子看向小七,臉上的激動之色漸漸平復,眼神中充滿慈愛之色,對着小七微微一笑道:「羽兒,你不知道我是誰,

    這中年男子的話中雖然一個字兒也沒說自己是誰,可是他話中之意,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人人看向楚王的眼神都變得異樣起來。

    小七差點要暴走了,他全身都在哆嗦着,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當這個太子,可這男人和那攝政王,不但拼命往他身上潑髒水,而口口聲聲污衊的是他母后的清白名聲!

    別的他可以忍,但是牽扯到他娘親,他絕對無法容忍!

    若水馬上察覺到了小七想要殺人的衝動,連忙用力在他的虎口上重重一掐,小七覺得一陣劇痛,回過頭來看向若水,若水對他微微搖頭,在他掌心中又是掐了一把。

    小七眼中燃燒着的熊熊怒火不知不覺消失了,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沉靜下來,對着若水微微點了點頭。

    眼前的這一切,顯然是別人布好的局,就等着他控制不住自己往下跳,如果他當真出手,格斃了眼前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男人,就更坐實了攝政王說的話,從此更是死無對證。

    在若水清澈如水的目光注視下,小七變得氣定神閒起來。他心平氣和的想道:既然別人想在他的眼前做一齣好戲,那他不妨就讓自己置身事外,做一個看戲的人,瞧這些人究竟想把這齣戲唱到哪一步。

    聖德帝看向小七瞬間平靜下來的臉,還有他和若水對視的目光,不由得捋着鬍鬚暗暗點頭,這個兒媳婦他真沒給兒子娶錯,老七將來能得她輔佐,實在是助益良多啊。

    他目光沉沉的看向那名中年男子,卻不說話,那中年男子在他凌厲的目光中似乎有了些懼意,微微低下頭去。

    聖德帝突然長袖一拂,毅然下了決心,他提高了聲音,說道:「好!姬卿家,羽兒,水兒,你們都先平身,來人,給姬卿家賜座。」

    說完,他背負了雙手,轉身一步步走上御階,高高的端坐在那把象徵着九五至尊的龍椅上,雙手扶案,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下方。

    他語氣急轉而下的平和,讓大殿中的文武官員們都悄悄透了口氣,扭了扭變得有些僵硬的脖子,紛紛看向跪在大殿正中的中年男人。

    德喜公公親自搬了把椅子,放在大殿的右側,然後過去恭請攝政王入座。

    在這種場合之下,小七雖是皇子,也是沒有座位的,他和若水並肩站在大殿的左側。

    然後,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那中年男子的身上。

    那中年男子明顯有些局促不安,他低着頭,轉動着目光時不時的飄向小七。

    「姬卿家,你說此人是人證,卻不知你要他如何證明?」聖德帝淡淡的說道,語氣中已經聽不出怒意

    。

    攝政王顯然有些意外,他指着那名中年男子說道:「陛下請看,他那張臉,和楚王殿下幾乎一模一樣,豈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呵呵,姬卿家此言甚是可笑,僅憑容貌相似,就可以證明老七不是朕的親生之子?這也太荒謬了,據朕所知,姬卿家的大公子長相就和姬卿家沒有半分相似之處,難道說,你的大公子也不是姬卿家的親生兒子嗎?」聖德帝淡淡的反問道。

    攝政王的老臉一紅,他霍地站起身來,大聲道:「陛下,老臣並不是空口白牙的誣陷楚王殿下,這等事關皇家聲譽的大事,老臣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豈敢帶人上殿?」

    「哦,那姬卿家所指的確鑿證據是什麼?」聖德帝依然語氣平緩的問道。

    攝政王的目光對着滿殿的文武群臣看了過去,環視了一圈之後,再看向聖德帝,臉上微露躊躇之色,說道:「陛下,二十年前的舊事,真的要老臣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前說出來嗎?」

    若水差點一個沒忍住笑噴出來。

    她咬着下唇憋住笑意,看向攝政王,這個一臉孔正經的大老爺們都已經當着滿朝文武的面,重重打皇帝陛下的臉了,竟然還說出這樣欲蓋彌彰的話來,豈不可笑之極?

    聖德帝的臉部抽搐了一下,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攝政王,緩緩地點了點頭,道:「難為姬卿家對二十年前的事還記得這般清楚,既然姬卿家記得,就不妨說出來罷。」

    聖德帝話中淡淡的諷刺意味明顯刺激到了攝政王,他憋着氣,沉聲說道:「陛下,非是老臣僭越,實在是為了皇家的名譽清白,老臣只好做一做這個惡人了。二十年前,陛下迎娶北曜國的華寧公主為妃,一月之後,華寧公主即傳出有喜的消息,陛下當時喜出望外,並不顧朝臣們的極力反對,一意孤行,執意立那北曜國的華寧公主為我東黎國的皇后,但是,七個月後,華寧公主意外早產,留下一個不足月的嬰兒,自己卻撒手人寰,這個不足月的嬰兒,就是楚王殿下,陛下,老臣說的可對否?」

    聽到這裏,若水忍不住輕輕的掩住嘴,阻住了到了口邊的「啊」一聲驚呼。

    她目光微斜,看向身側的小七,一雙明眸中滿是驚訝之色,只見小七面色沉靜,目光卻露出痛苦的神情,顯然是想到了他那位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生身之母,攝政王口中提到的華寧公主。

    若水輕輕的吁了口氣,當真是想不到,小七的生母居然會是北曜國的公主。

    北曜?

    她的眉心一挑,仿佛想起了什麼,對了,當那南越公主向小七逼婚的時候,小七曾想帶着自己私奔,他曾經對自己提起過的那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就叫北曜!

    難道說,小七離開帝都的那五年裏,一直生活在北曜?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若水悄悄的把視線從小七身上移開,看向聖德帝,等着他的回答。

    聖德帝按在龍案上的雙手手背暴起了青筋,身子卻一動不動,目光直直的看向攝政王,聲音有些喑啞,緩緩說道:「不錯。」

    攝政王又道:「聽說楚王殿下早產之時,重病纏身,據太醫說道,不足月而產下的早產嬰兒,極易夭折,像楚王殿下這般不足月又生下來疾病纏身的嬰兒,而能夠活下來的,實在是聞所未聞,當時就曾有太醫言道,楚王殿下並非七月所生的早產嬰兒,而是懷胎十月而生下來的足月之嬰,只是這位太醫說過這話不久,就被陛下下令杖斃而亡,從此,宮中再無一人敢提及楚王殿下的身世,請問陛下,老臣這話不假罷?」

    聖德帝重重哼了一聲,道:「這等醫術不精卻滿嘴胡說八道的庸醫,留在這世上只會害人

    !」

    「好罷。」攝政王嘆了口氣,道:「陳年往事,俱己過去,而且當年的知情之人,大多不在人世,老臣無力求證。但是此人,老臣卻可以證明,他就是楚王殿下的生身之父!」

    他伸手一指那中年男子,滿殿的人俱是一驚。

    那中年男子臉上再次露出激動之色,一眨不眨的看向小七,雙眼淚光瑩瑩,嘴唇上下哆嗦着,仿佛只要一張口,一聲「羽兒」就會脫口而出,可是又拼命忍住沒有叫出聲來,那一臉慈父乍見親兒的表情,看得不少官員們大動惻隱之心。

    雖然在場的人大都已經猜了個*不離十,但是敢於象攝政王這樣當着聖德帝的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卻實在是大逆不道。人人都在想:這位攝政王,今兒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把皇帝家的私密之事當眾抖摟了個底朝天,難不成他是想……

    大臣們再一次縮了脖子,耷拉下腦袋,一個個裝起了鵪鶉。

    聽了攝政王的話,聖德帝不怒反笑,他目不轉睛地打量了那中年男子幾眼,又轉頭看向小七,緩緩點了下頭,道:「此人與老七確實十分相像。」

    小七神色一緊,忍不住脫口叫道:「父皇……」

    那中年男子聽了小七這般稱呼聖德帝,臉色一暗,似乎頗為神傷。

    聖德帝卻並沒看向小七,依然把目光停駐在攝政王臉上,突然話風一轉,說道:「但是朕方才說過,容貌相似並不是什麼證據,姬卿家可還有什麼人證、物證嗎?不妨一起拿出來,讓大家一起參詳參詳。」

    若水聽到這裏,忍不住想為聖德帝叫起好來,如果常人遇到這種事情,早己怒不可遏了,可這位手握生殺大權的帝王,面對這等大事,會如此沉着冷靜,不露半分聲色。

    平時看上去慈愛溫和的聖德帝,真是讓她刮目相看,原來,在他那慈愛溫和的外表下,還藏着一顆十分睿智而城府極深的心。

    他這幾句話說的不溫不火,卻以退為進,連消帶打,如果攝政王再拿不出什麼有力的證據,那攀污皇族一罪就會坐實,再也擺脫不掉了。

    這樣高明的手段,讓她不由的嘆息着想道,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想這聖德帝在位的數十年來,他將整個東黎國治理的井井有條,雖然不及南越國那般強大,卻讓南越國那樣的強敵都不曾越過東黎邊境一步,確實是治國有方,胸襟似海,深不可測哪!

    小七和他相比,實在是太嫩了。

    不過,若水相信,只需要假以時日,在聖德帝的諄諄教誨下,小七終有一日,會成長為像他父皇一樣英明神武的一代帝王!

    攝政王仿佛並沒有聽出聖德帝話中暗藏的殺機,他表情凝重,走到那中年男子身前,雙手抓住他胸前衣襟,往兩邊一撕,露出那男子胸前一大片肌膚。

    這男子四十餘歲,一身皮膚仍是保持得很是光滑細嫩,白皙如玉,只是在胸口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個狼頭模樣的淺褐色印痕,像是一個胎記。

    聖德帝、小七和若水看到這個狼形胎記,都是全身重重一震,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六隻眼睛全都眨也不眨地緊緊盯住那男子的胸口,只覺得呼吸都頓住了。

    而大殿上的其他人則完全莫名其妙,紛紛掉頭去瞧攝政王,不知道他此舉是何用意。

    攝政王抬手,指了指那男子胸中的胎印,一臉的沉痛之色,緩緩說道:「陛下請看。」

    聖德帝的目光陰沉得幾乎滴下水來,原本篤定之極的眼神變得驚疑不定,連扶在御案上的雙手都開始簌簌發起抖來

    。

    若水站在小七身畔,只聽到他的呼吸沉重而不穩,顯然他現在的心情複雜之極,就連她自己,在看到那男子的胎記時,都心中一沉。

    他們三人都清清楚楚的知道,在小七的胸口,有一個和眼前這名男子幾乎一模一樣的印痕,那是小七與生俱來的胎記。

    一種巨大的恐懼感籠罩在小七的心頭,讓他的全身都抑制不住的發起抖來。

    只聽到攝政王的聲音再次在大殿裏響了起來。

    「陛下,據老臣所知,這北曜國的男子,人人都有這種與生俱來的胎記,父子相傳,代代如此。老臣在楚王殿下年幼之時,曾經在他胸前見過這樣一個印記,只不過當時老臣並沒未深思,只是想着楚王殿下的生母乃是北曜國公主,他身上有一半北曜國的血統,有此胎印也不足為奇。直到老臣抓到了此人,見到他身上這個和楚王殿下一模一樣的胎印,還有此人的長相竟然和楚王殿下如此驚人的相似,再聯想到二十年前華寧公主七月產子一事,老臣這才不得不相信,這名男子,就是楚王殿下的生身之父!」

    大殿上的人臉上都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心道:原來如此!

    下一刻,就聽到攝政王說道:「不知道楚王殿下,敢不敢當眾解衣,讓大家驗證一下?楚王殿下究竟是誰的親生之子,脫衣一看,大家便知。」

    一時之間,每個人的目光都向楚王的胸前看了過去。

    聖德帝面沉似水,一言不發。

    小七額角的青筋都爆了出來,兩隻手死死的握成了拳頭,牙關緊咬,目光中卻像寒冰一樣冷洌。

    攝政王等了半晌,不見小七解衣,點了點頭,對聖德帝道:「陛下,楚王殿下不願當眾解衣,此事真相究竟如何,還請陛下定奪。」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文武百官們的視線悄悄移向了聖德帝,大氣兒也不敢透。

    聖德帝定定的看着那中年男子胸口上的印記,眼角的肌肉劇烈的跳動着,良久良久,他才沉聲說了一句:「不必看了,老七的胸口,確實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胎記。」

    他的聲音低沉,但是大殿上十分安靜,他的話無比清晰的鑽進了每一個人的耳中,登時在大殿上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百官們再次發出一陣難以置信的嗡嗡聲,陛下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承認楚王殿下是那個男人的兒子了嗎?

    饒是聖德帝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早已經練得心恆如鐵,這時候也忍不住在心裏激起了滔天的巨浪。

    老七究竟是不是他的親生子,他比誰都清楚!

    老七的生母……那北曜國的華寧公主……

    聖德帝的腦海里登時浮現起那個溫婉得像水一樣的女子,從見到她的第一面起,他就再也沒管住自己的那顆心。

    直到遇到她,他才知道自己之前那三十年竟是白活了!他情不自禁的回想起和她新婚燕爾的那一段快樂時光,花前月下,耳鬢廝磨,每一天都美好得像是一個夢。

    深夜醒來,他看着躺在自己身側的心愛的姑娘,總是在心裏祈求上蒼,如果這是個夢,也要讓這個夢做得長一些,最好永遠不要醒。

    當得知她懷了自己的骨肉的那一刻,他的心情竟比他登上皇位的那時候還要激動,他幾乎立刻就做了決定,要她為東黎國的皇后,他要把這世間所有最美好的、最尊榮的一切,都奉送給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

    他的這一決定,遭到了朝中幾乎所有大臣們的反對。

    大臣們反對的理由,在他看來是那麼的荒謬,他們一個個口口聲聲說,北曜國送來公主和親,乃是不懷好意,用意在於圖謀東黎皇位,如果立北曜公主為後,勢必會影響東黎皇族的血統,她如果生下男嬰,定會顛覆我東黎皇權。

    一派胡言!

    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他們兩人的結晶,身上流淌的是他們兩個人身上的血!在他的眼中看來,這世上所有的珍寶全部加起來,也及不上她腹中那個孩子的寶貴。

    他不顧群臣的反對,對那些亂七八糟的言論嗤之以鼻,終於下了立後的詔書,扶她登上了皇后的寶座。

    然後他和她一起,滿懷着熱切的希望,等待着他們第一個孩子的出生。

    但這世事變化,豈是人所能料。

    一場意外的變故,造成老七的提前出生和華寧的驟然離世,那原本應該是最幸福最讓人期待的一天,竟然變成了他一生中最不願回想的噩夢。

    聖德帝的心劇烈地疼痛起來……

    二十年前的傷疤,再一次被當眾掀起,露出血淋淋的傷口,他才知道,這二十年來,他從未痊癒,在他的心底深處,沒有一天忘記過那個溫婉似水的女子。

    他心底突然產生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明明知道老七就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可是面對着攝政王帶來這個男人胸口的印記,他竟然找不出證據去反駁,更不知道該如何才能當眾證明,老七是自己的親骨血!

    他抬手捂住了疼痛的心口,仰起臉來,無聲的低語:華寧,華寧,難道在你死後二十年,竟然要蒙上這不清白的不白之冤麼?而我,竟然沒有法子幫你證明,你是清白的……

    聖德帝畢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一代帝王,他短短的傷心過後,腦中迅速恢復了冷靜。

    眼前的這一幕,分明是精心策劃好的一場戲,不得不說,這幕後策劃之人心思着實縝密,連他都一時不察,而墮入其中。

    至於這位攝政王,分明是被人拿在手裏揮舞的一杆長槍,那人就是想利用攝政王這隻鋒利無比的武器,將自己皇族的尊嚴當眾打落馬下。

    而且他選了一個極好的時機,選了一顆極好的棋子,突然當眾發難,讓自己防不勝防。

    這當着滿殿文武百官的面前,突然爆出來的皇族醜聞,將會一傳十,十傳百,在短短數日之間,傳遍東黎國的大街小巷,從此他君氏一族,在百姓們面前將會尊嚴掃地,再也無法抬起頭來。

    好毒辣的心腸!好周密的計劃!

    這幕後操縱之人,絕對是個不可輕忽的對手。

    他如此處心積慮的對付君氏一族,目的是什麼?難道他是想……顛覆我東黎王朝的江山麼?

    想到這裏,聖德帝背上驟然浮起一層冷汗。

    他立刻提醒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不如先按兵不動,看對方的下一着棋會下在何處。

    聽了聖德帝的話,小七的眼睛都紅了,他的牙咬得咯吱響,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不相信!雖然他從來沒見過他的母后,但他絕不相信他的生身之母,會是攝政王口中說的那樣的女子

    !

    他相信自己的母親一定是清白無辜的!

    可是,他要如何證明?那中年男子胸口上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狼頭印記,他在北曜生活了整整三年,他清楚的知道,每名北曜男子確實有着與生俱來的胎印。

    可他還是不信,這跪在地上的陌生的男子,會是自己的生身之父。

    大殿之中,再次變得鴉雀無聲。

    就連攝政王,都沒想到聖德帝會這麼痛快的承認了此事,不由得怔了一下,神色複雜的看向聖德帝,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猛然一搖頭,想起自己的初衷,提高了聲音說道:「既然陛下親口承認,楚王殿下胸口也有那北曜男人身上的印記,那就請陛下收回冊立楚王殿下為太子的成命!」

    聖德帝神情肅然的看向小七,嘴唇微動,小七眼中熱淚盈眶,突然上前一步,單膝跪地,大聲說道:「父皇,兒臣可以不當這個太子,但是請父皇還兒臣生母的清白名譽!請父皇明明白白的告訴兒臣,孩兒究竟是不是您的親生兒子!」

    「楚王殿下,您是不是陛下的親生之子,老臣已經說得明明白白,您要是還不相信,不妨脫衣驗證。這男人胸口上的胎記,就是最有力的證據。」攝政王冷聲說道。

    小七緊緊咬住了唇,對攝政王和那男子瞧也不瞧,一雙眼睛只是直視着聖德帝。

    聖德帝五內俱焚,他看到愛子和亡妻被人污衊,可自己竟然束手無策,在這一刻,他愧對愛子殷殷期盼的眼神,忍不住把眼別了開去。

    小七的一顆心登時沉了下去。

    「嗤!」

    鴉雀無聲的大殿上,突然響起了一個輕輕的嗤笑聲。

    聲音清脆,竟像是女子發出來的。

    這嗤聲雖輕,大殿中的每個人都聽得極是清楚,正在詫異,就聽得一個悠揚動聽的女子聲音響了起來:「不過是區區一個胎記,算得上什麼有力的證據?」

    她的話聲中滿是輕蔑和嘲笑的意味,聽得在場的所有人全都臉色一變,暗叫這女子好生大膽,竟然敢公平嘲笑攝政王。

    整個乾元殿中,就只有若水一名姑娘,於是所有人的目光就像是探照燈一樣,齊刷刷的向她看去。

    攝政王臉色鐵青,他在東黎國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地位尊貴無比,己過花甲之年,這是他頭一次被人當眾嘲笑和頂撞,而且頂撞和嗤笑他的,竟然是一個小小的女子,他立馬鼓起了眼睛,惡狠狠的瞪向若水。

    若水在眾人的睽睽注視下,不慌不忙的緩步上前,對着攝政王盈盈施了一禮,不卑不亢的說道:「攝政王大人有禮。」

    攝政王打鼻孔里哼了一聲,瞪圓的眼睛眯了眯,低沉着嗓子說道:「剛才說話的人,是你?」話聲中含着風暴的氣息,兩隻手也緊緊握成了拳頭。

    聖德帝心中一緊,他了解這位攝政王的脾氣,那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火暴性子,生恐他突然暴起傷人,連忙對小七使了個眼色。

    小七立馬長身而起,擋到若水身前,把她往身後一拉。

    若水卻輕輕一笑,蓮步輕移,從小七身後繞了出來,站在攝政王身前,和攝政王對面而視,聲音清脆的說道:「不錯,剛才說話的人是我。」

    她不等攝政王再次開口,就指着跪在地上的那名中年男子說道:「請問攝政王大人,您只憑一枚小小的印記,就想證明楚王殿下不是陛下的親生之子,是不是太武斷了?您有什麼法子能夠證明,這名男子的印記是與生俱來的,還是人為製造而來的呢?」

    「你、你說什麼?」聖德帝失聲道

    。

    若水此言一出,大殿上的人所有人全都大吃一驚,視線全都集中在那名中年男子的胸口。

    就連攝政王都是眉頭一跳,緊緊盯着那男子的印記。

    那中年男子臉色微微一變,他抬眼看向若水,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道:「你是羽兒的媳婦吧?羽兒果然是好眼光!」

    若水卻對他瞧也不瞧,冷聲斥道:「住嘴!我家夫君的名諱,豈是你這惡賊叫得的!我是何人,更輪不到你來多嘴!小七,他要是再敢多說一個字,你就打爛了他的嘴巴!」

    那男子臉色頓時一僵,被若水這股奪人的氣勢所懾,眼中隱隱露出恐懼之色,緊緊閉上了嘴巴。

    小七忍不住看向若水,只覺得她這幾句斥罵那男子的話說得痛快淋漓,聽得他心中暢快之極。剛才那一股憋悶窒息的感覺一下子消散無蹤,他確實很想打爛這男子的嘴巴,非常想,想極了!

    他把目光冷冷的投向那男子身上,那男子在他凌厲冰寒的眼神注視下,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

    「哈哈,楚王妃,你好威風,好煞氣啊。」攝政王看着這一幕,差點被若水氣炸了胸膛,「你這般威脅證人,以為就能堵得住這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嗎?」

    如果他不是看在若水是個小姑娘的份上,早就握起醋缽大的拳頭,狠狠的教訓上去了。

    「不錯!我就是要堵住這天下人的口!只不過我堵的不是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而是堵住這裏所有人造謠污衊我夫君的胡說八道之口!」若水毫不退縮的和他對視,眼神清澈如水,神情堅定如冰。

    老天哪,這楚王妃也太霸氣了!

    對着威風凜凜的攝政王竟然不落半點下風!

    而且她這幾句話顯然是在當面指着攝政王的鼻子,叫罵他胡說八道。

    在場的官員們有人忍不住對着若水暗暗讚嘆,既佩服她的大膽,又為她捏着一把冷汗。

    這攝政王是誰啊,是連當今皇帝都輕易不敢得罪的人啊。

    這楚王妃怎就有這麼大的膽子,敢當面和他叫板!

    攝政王氣得渾身直打哆嗦,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一絲花白的鬍子直往上飄,看着若水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吃了。

    若水卻理也不理他,走到那中年男子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那中年男子剛要叫「你幹什麼?」猛然間想起她剛才說過的話,立馬緊緊閉上了嘴,目光中露出驚惶之色。

    若水的目光落在他胸中的狼形胎記上,仔細的看了幾眼,然後把他往地上一扔,嘴角一撇,說道:「果然如此!」

    聖德帝眼前一亮,脫口問道:「水兒,你發現了什麼?可是有什麼古怪?」

    若水抬起頭來,看着聖德帝,一字一句的說道:「父皇,臣媳可以確定,這人身上的狼頭印記,壓根就不是與生俱來的胎記,而是偽造出來的!」

    她聲音清澈有力,聽得在場的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攝政王卻連聲冷笑,道:「你說這胎記是偽造出來的?楚王妃,老夫活了六十多歲,倒是頭一次聽說,這胎記還能偽造出來?老夫孤陋寡聞,倒要請教楚王妃。」

    「攝政王大人言重了,請教二字麼?小女子愧不敢當

    。」若水微微一笑,朗聲說道:「只說這偽造胎記的法子麼,卻是再容易不過。據我觀察,這男子身上的印記分明是受了陽光照射而曬出來的,它的顏色比周圍其它的膚色較深,是因為他全身都穿着衣衫,只是在胸口的位置留了一個狼頭形狀的缺口,然後正午時分位於陽光下曬上一個時辰,三四天之後,這塊肌膚的顏色就會由淺及深,慢慢變成褐色,讓人乍眼一瞧,會和胎記一般無二。只是這等雕蟲小技,卻瞞不過我的眼去!」

    攝政王連連搖頭,滿臉不信之色,指着那男子胸口,大聲說道:「你說這是曬出來的斑?你有什麼證據?據老夫所看,這分明就是胎記!」

    「攝政王大人,您年紀大了,難免會有眼睛昏花看不清真相的時候。」若水一語雙關的說道:「您要我拿出證據,這有何難?」

    若水目光一掃,看向站在聖德帝身後的德喜,溫言道:「德喜公公,可否勞您的駕?」

    德喜滿臉惶恐,躬身答道:「楚王妃可折煞老奴了,但教楚王妃有何吩咐,老奴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自幼便隨在聖德帝身邊伺候,對聖德帝忠心之極,當年他親眼目睹前皇后因生產離世之時,聖德帝痛不欲生的情形,對前皇后的人品更是深知,這攝政王竟然口口聲聲說楚王殿下非陛下的親生之子,他早就憤恨之極,可他身為奴才,無法宣之於口,只好在心裏憋着這股火。

    這時突然見若水挺身而出,直斥攝政王之非,登時覺得大為痛快,就算是若水讓他去死,他也毫不皺一下眉頭。

    若水微笑道:「德喜公公,我想要一小碗醋,一根黃瓜和一小杯牛乳。」

    德喜馬上答道:「是,老奴這就去拿。」

    大殿中的人聽若水要的這三樣東西,都覺得莫名其妙,就連攝政王都瞪大了一雙眼睛,疑惑的看着若水。

    小七素來知道若水之能,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心中大是寬慰,同時心中愛極了她現在的樣子,只覺得今生能得她為妻,再無所撼。

    過不多時,德喜公公已經取來了醋,牛乳和黃瓜,盛在托盤中,恭恭敬敬的雙手奉在若水面前。

    若水取過黃瓜,擠出汁液,滴在那小碗醋中,又調出一些牛乳,然後抬頭,環視了周圍一圈,見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莞爾一笑,說道:「現在,請大家睜大眼睛,仔細的瞧一瞧,這人身上的胎記,究竟是不是假的。為了公平起見,我會讓楚王殿下和這人同時驗證,孰真孰假,大家一看便知。」

    說完,她對着那兩名立在中年男子身邊的侍衛道:「把他拉過來。」

    那兩名侍衛提起那男子,押着他站在若水身邊,那男子跪得腿都軟了,身子直打彎,要那兩名侍衛扶着才勉強站直,他不知道若水要玩什麼古怪的花樣折磨自己,臉上不由得露出恐懼之色。

    若水卻不理他,對着小七溫柔笑道:「小七,你也來,解開衣襟,給大家瞧瞧你的胎記。」

    小七聽她這般說,便上前一步,站在她的身側,解開外袍,輕輕一拉,露出胸口的肌膚來。

    眾人一見之下,齊聲驚呼。

    只見小七和那中年男子並肩而立,兩人幾乎一般的高矮相貌,最讓眾人驚異的是,兩人的胸前都有一個狼頭圖案的印記,顏色呈棕褐,幾乎一模一樣。

    若說這二人不是父子,還當真讓人難以相信。

    就連若水也不由嘖嘖稱奇,暗想,居然能找到和小七這般相似的一個中年男人,來冒充小七的生身之父,這幕後之人也當真是神通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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