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義父,你快去吧。」若水臉上露出微笑,目光盯住那條火焰中的毒蛇,其實那蛇並未完全長成,下半身仍然和屍身血肉相連,被火一燒,掙扎不出,蛇頭蛇身不停的扭動,發出「嘶嘶」叫聲。
那壯漢看到這情景,只嚇得膽都裂了,緊緊閉上了雙眼,再也不敢睜開。
若水也閉上了眼睛,用心感受身體內的蠱毒,指尖的那一點麻癢沿着指尖,開始向上蔓延,來到手腕處,再繼續向上攀升,只這一會兒功夫,她已經迅速判斷出這蠱毒上升的規律,右手金針倏地落下,正扎在左臂正中那點麻癢之處,只覺得左臂處一陣劇痛,拔出金針,一股極細極細的黑血竟然順着那針孔激射而出。
黑血流出之後,若水覺得那股麻癢的感覺再也不復存在,她看着金針尖端的黑血,送到鼻端一嗅,只覺得一股濃腥之氣隱隱混着點甜香,不禁點了點頭,松出一口氣來。
原來是它!
這時屋中嬰兒的屍身和那條毒蛇已然全都化為灰燼,若水站起身來,迅速走到門口,只見周青正指揮着眾人安排火化遺體一事,而屋外還有剛發現病狀的患者,正源源不絕的送進門來。
「義父!」若水叫了一聲。
周青聞言,急忙趕了過來,問道:「你怎樣?可覺得肚子痛?」
「我已經想到了治療的辦法,義父,快取雄黃酒,燒熱後給所有人服下,記住,一定要喝熱酒。」
周青聽了,不由得半信半疑,只是飲用雄黃酒?就這麼簡單?他想起方才所見的可怖情形,兀自覺得膽寒。
「水兒,這法子當真管用?」
「義父,照女兒的話做,快!」若水催促道,再晚一刻,那些毒蠱的卵就會孵化而成蟲,開始啃噬人腹里的器官血肉,到那時縱是神仙在世,也救不活了。
周青馬上吩咐所有的夥計,把店裏所有的雄黃酒全都燒熱,然後給患者們一一服下,就在這一會兒功夫,仍是有數人被腹中的毒蛇奪去了性命。
若水看在眼中,對那下蠱之人的惡毒心腸,憤恨無比。
患者們服下雄黃熱酒之後,過不多時,只覺得腹中疼痛越加劇烈,竟像是有無數把小刀子在肚子裏絞剜一般,什麼叫做肝腸寸斷,這時候人人腦中都浮起這四個字來,可偏偏痛到了極處,神智還異常的清醒,竟是想暈過去也不可得。
病人的家眷們見了這種情形,臉上無不現出怒色,齊齊站起,把周青團團圍住,找周青討一個說法。
周青臉如白紙,見眾人群情激涌,額上冷汗不停的冒出,只是不停的說道:「大家不要激動,稍等片刻,請稍等片刻。」
眾人哪裏肯依,眼見自家親人命在頃刻,更是惱怒,有性子急躁的已經一把抓住周青的衣襟,舉起拳頭就要動手。
「這治病的法子是我出的,你們要找人償命,找我!」
一個清清冷冷的少女聲音響了起來,宛如冰泉流水,韻韻有聲,眾人一齊轉頭瞧去。
只見一個身穿錦緞紅衣的少女扶門而立,面如白玉,粉光若脂,儀容端莊高貴,讓人不可瀆視。
登時有人便認了出來,「神醫仙子,是您老人家?」
「是楚王妃,柳大小姐!」
「仙子,您方才說這法子是您老人家出的?那我父親有救了,一定有救了!」
若水點了點頭,她只覺得頭暈目眩,有些站不住了,只能伸手扶住門框,指尖用力的發了白,這才保持沒有摔倒在地。
這蠱毒非同小可,雖然僅是在她的手臂處轉了一圈,並未擴散到她全身,她仍是有些吃不消,加上昨夜體力消耗太大,剛才又拼盡全力集中全部精神去救治那名孕婦,這時心神一鬆懈下來,只想閉上眼睛,好好的睡上一覺。
眾人卻沒注意到她的不適,見她點頭,臉上齊齊露出歡喜莫名的表情,他們都知道若水醫術如神,她既然開出了良方,自家親人定當有救,於是紛紛散了開去,又去照顧自家的病人。
扯住周青衣襟那人也訕訕的鬆開了手,對着周青連連道歉,周青擺擺手,示意無妨,目光看向若水,見她臉色蒼白,神情疲累之極,身子像是被風吹拂的柳枝,搖搖欲擺,不禁擔憂起來,剛要上前替她把脈,忽聽得旁邊有人「哇」的一聲,嘔吐出來。
緊跟着這邊哇的一聲,那邊嘔的一響,所有服過雄黃酒的病人齊齊嘔吐起來,吐出來的全是黃黑色的濃液,粘稠腥臭,還帶着一股若有若無的奇異香氣,聞起來極是詭異。
一時之間,滿室都瀰漫着這股難聞之極的氣味,就算是沒有得病之人,也差點忍不住要跟着作起嘔來,周青也覺得腹中翻湧,忙令夥計們大開窗戶,把所有的房門通通打開,散發氣味。
若水見了眾人吐出來的液狀物,終於放下心來,知道這雄黃熱酒果然是這陰蛇蠱毒的解蠱良方。
就在眾患者剛剛吐盡了腹中之物,大門外腳步聲響,走進來一位身穿麻衣的少年,年紀雖輕,但神情飄逸,一派世外高人的風範。
「穀神醫……」若水見了他,更是鬆了一口氣,這許多病人蠱毒雖解,性命無礙,但是身體各處卻已經被毒蠱盡數侵襲過,如果不加以後續用藥,只怕會終身癱瘓。
她現在有心無力,這谷永春的到來,恰如雪中送炭一般,以他的神妙醫術,定然會為這些病患配製出良藥秘方。
若水心中一松,只覺得身體重似千斤,眼皮更是沉沉的往下墜,她扶着門框的手緩緩下落,身子軟軟滑落。
「柳姑娘!」
谷永春一眼就看到了若水,她的一襲紅衣獵獵奪目,臉色卻異常的蒼白,讓他一見之下,心都揪成了一團。
他顧不上滿堂的患者,眼中只剩下這個紅衣少女,雖然明知道她已經嫁為人婦,可他心中對她的眷念關注,卻從未稍減。
他急步對着若水奔過去,終於趕在她摔倒之前,一把扶住她滑落的身體,再次叫了一聲:「柳姑娘!」
若水實在是太累了,她緩緩閉上眼,她想睡,只想好好的睡一覺,別的,什麼都不想了,不想了……
谷永春見她雙目緩緩合上,身體往自己懷裏一歪,動也不動,嚇得心都停止了跳動,腦中突然冒了一個極為可怕的念頭:她死了?
他只覺得自己的手足都變得軟弱無力,差點連着她一起摔倒,忙定了一下心神,用力扶住了她,只覺得她身體尚暖,雖然閉上了眼睛,但是呼吸均勻平靜,竟似是睡着了一般。
谷永春這才吐出一口氣來,暗想真是自己嚇自己,她這般高明之極的醫術,怎麼會讓自己有事?
但他還是擔心,替若水把了下脈,察覺她果然就是疲累過度,體力不支而昏睡了過去,這才放下心來。
他把若水打橫抱了起來,想找一處安靜的所在讓她休息,但環視四顧,周圍都是患者,周青正忙着在幫患者們把脈,並未注意到若水暈倒。
谷永春顧不上許多,直奔後堂,回春堂的夥計往來忙碌,誰也顧不上理他,他尋了一間客房,把若水安放在床,替她蓋上了被子,深深看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外面的患者都在急需救治,雖然心中有許多話要告訴她,但現在明顯不是時候。
她和他都是醫者,知道萬事都以救人為先!
穀神醫來到外堂,幫着周青一起救治患者,周青見了他,眼前一亮,試探着問道:「請問閣下可是穀神醫?」
天下第一神醫谷老夫子的唯一傳人,在整個東黎國都是赫赫有名,人人都知他一手醫術直追乃父,愛穿麻色衣衫,這時見了他的形貌打扮,果然和傳言中十分相似。
他先前曾聽楚王殿下說要去請穀神醫,難道眼前這少年便是?
「神醫什麼的,可萬萬不敢當,在下姓谷名永春,請周老爺子稱呼在下的名字便是,論起醫術,在下不及柳姑娘遠矣,這神醫之稱,唯有柳姑娘才可當得。」谷永春說得十分謙虛,他確實對若水的醫術心悅誠服。
周青聽了,對他好感大增,都說受益惟謙,有容乃大,聽他說話這般謙遜,就知道他的醫術必然高明。
谷永春果然不愧是師出名門,他只切過數名患者的脈,就迅速寫出了對症的藥方,周青又驚又喜,迅速安排夥計下去煎藥。
在夥計煎藥的同時,回春堂仍然不停的有剛發病的患者送來,周青按照若水教的方法,一概先餵他們服下熱雄黃酒,讓眾人把體內的蠱毒吐了出來,同時派出十數名藥鋪夥計,把這個方法告訴帝都所有藥房藥堂的人,只要來了類似病症的患者,一概先用這個法子救治。
等到所有回春堂的患者們都服過藥,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谷永春忙出了一身大汗,身上的雪白麻衣也染上了許多污漬和褶皺,他也顧不上清理。
到了晚上,前來就醫的患者漸漸減少,但仍是絡繹不絕,谷永春漸漸感覺出不對勁來,如果當真是疫症,都是以爆發的形式大規模的蔓延,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有如流水般漫漫不絕。
有了谷永春的幫忙,周青終於緩過一口氣來,突然想起一事,「咦」了一聲。
「水兒呢?楚王殿下呢?他怎麼沒和你一起過來?」
他方才忙得暈頭暈腦,一時忘了此事,這時游目四顧,沒發現二人的身影,不由好生奇怪。
「柳姑娘倦了,我把她安置在貴堂的客房中讓她好好休息,楚王殿下說是另有要事,讓我先來幫忙救人。」谷永春想了想,終於決定問道,「周老爺子,在下想請問,這疫症究竟是什麼原因引起的?為何得了疫症之人這般源源不絕?可曾發現源頭?」
周青臉上露出為難之色,他答應了若水要守口如瓶,他考慮了一下,答道:「穀神醫,你這些問題,等水兒醒了問她詳情吧,老夫什麼也不知道啊。」
谷永春點點頭,也不再追問。
周青暗暗焦急,雖然已經找到了治療的辦法,但是患病的源頭並未找到,中了蠱毒的病人仍是如流水般不停的上門求治,自己的回春堂只是帝都的一間醫館,照這般算來,整個帝都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捲入了這場災難當中?
如果繼續發展下去,如何是好?
周青想到的,小七又豈會想不到?
小七正在尋找的就是這蠱毒流傳的源頭。
他這段時間派出了大量的暗衛,在帝都查找是否有新入城的可疑人物,據他猜測,這暗中下蠱之人應該新入城不久,果然,到了傍晚時分,已經有暗衛前來稟報,說是昨夜閉城之前,曾有一支外地來的商隊進入帝都,這支商隊大約有十餘人,領頭的是一個背曲腰躬的老頭兒,說話發音古里古怪,倒讓守城的官兵留下了印象。
但說也奇怪,這支商隊進入帝都之後,就像泥牛入海,失去了蹤影,小七派出的暗衛打探了許久,仍是沒找到一點線索。
這隊人行蹤如此詭秘,讓小七幾乎馬上可以斷定,今天發生的這場蠱變,問題定然出在這支商隊身上。
他吩咐暗衛加緊盤查,務必要找出這支商隊的所在,同時擔心若水,忙趕赴回春堂。
他進了回春堂,發現和午時看到的情景已經大異,門口的百姓早己散去,內堂里雖然仍是坐滿了病人,但看上去井然有序,回春堂的夥計們穿梭來去給病人送藥,再也沒有人死去,也沒有了撕心裂肺的哭聲。
現在回春堂里的大都是新來的患者,服過雄黃熱酒之後,再喝了一劑谷永春熬製的湯藥,這些患者便基本脫離了危險,小七看在眼裏,大是心慰,暗想這谷永春果然是神醫,藥到病除。
周青一眼看到踏入內堂的小七,忙走過去拜見。
雖然他是若水的義父,但他仍是無官無職,見了楚王必須要行大禮。
只不過他仍是沒認出來這個高高在上的楚王殿下,就是當日寸步不離跟在若水身邊的那個冷麵護衛。
「水兒呢?」小七一把攙起了周青,四面一望,不見若水。
「她昏倒了!」驀地,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他身後響了起來。
小七心頭一震,猛然看向說話之人,正是谷永春。
「你說什麼?她怎麼會暈倒?」小七厲聲道。
「你自己做了什麼,你清楚!」谷永春沒好氣的道,他目光毫不退縮的迎視小七,「她是累的,累暈的!要不是你、你……哼!」
「本王夫妻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多嘴!」小七臉色一沉,他知道這谷永春想說什麼,可他有什麼資格來過自己自己的私事,他看到這谷永春就不順眼,「她人呢?」
谷永春負氣扭開頭,不再搭話。
「在後堂的客房中休息。」周青連忙上前打圓場,心想,現在的年青人哪,一個個的都像牛犢子般衝動,這都什麼時候了,這二人還有功夫在這兒拈酸吃醋。
小七再不多言,徑奔後堂,一間間客房推開來尋找,終於在第三間客房看到了若水,心中一喜,放輕了腳步緩步進房。
若水沉睡未醒,小七站在床前,默默的凝望着她,她睡得並不是很安穩,眉峰微蹙,長睫輕顫,小七忽然感到一陣愧疚。
昨夜,她是真的累壞了罷!
和她相識以來,他最喜歡看的就是她睡着時的模樣,她的唇角總是微微上翹,就算是夢中也是甜蜜動人的。
可是眼前的她臉上幾乎沒有了血色,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雖然楚楚動人,卻讓他的心格外的疼痛。
他傾身把她小心翼翼的橫抱起來,若水只是皺了下眉,把頭往他懷裏靠了靠,尋了一個舒適的角度繼續熟睡,她的這個小動作讓小七的心裏一陣溫暖。
他就這樣抱着她出了房門,迎面正碰上谷永春,谷永春看了眼他懷中的若水,輕輕冷哼一聲:
「楚王殿下,永春有一言相告。」
「說。」小七滿臉的不耐煩。
「她不能再受勞累,請殿下克制一下自己。」谷永春眼神飄過一邊,神情略帶尷尬,這種人家夫妻間的事他原本不想多說,但是他今天為若水把脈,發現她體內有一種毒素,和那些病患者同為一類,只是較為輕微,他略微一想,就猜出了原由,對她這種捨己救人的行為更是由衷的欽佩。
這種毒雖然不會威脅到她的性命,卻會讓她身體虛弱,渾身無力,她之所以昏睡了這麼久仍然未醒,就是體內的毒素未除之故,在這種情形下,她不但不能行房,更不能受到半點勞累。
小七兩條長眉高高的豎起,這姓谷的小子是什麼意思?
他管天管地還管到自己頭上了?
他憑什麼!
「她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想怎樣,就怎樣!」小七冷哼一聲,不再搭理谷永春,邁步便行。
「楚王殿下!」谷永春知道楚王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趕上兩步,將手中的藥包遞到他面前,「這是永春為王妃配的藥,請殿下回府之後,速速派人煎好讓她服下,此藥一日三次,須得連服十劑,方可把她體內的毒質盡數驅除乾淨。」
小七被他攔下,正準備發怒,聽他說到「毒質」二字,心中一凜,忍不住問道:「她中了毒?什麼毒?」
谷永春想起他方才倨傲無禮,本待不答,可轉念一想,索性對他直言相告,這樣他才會待她溫柔一些。
「和今天這些患病的人一樣的毒,如果我所料不差,王妃定然是以身試毒,這才想出了解毒的良方,王妃的醫者仁心,永春自愧不如!」谷永春低下頭,輕嘆一聲。
「以身試毒?」小七的眼前瞬間閃過了那三角形的蛇頭,那嘶嘶作響的毒舌,只覺得像是浸入了寒冰湖中,全身都冷了,「這麼說,那個以藥酒解毒的法子,是她想出來的,不是你?」小七啞聲道。
「不錯,這法子是王妃想出來的,永春只不過是配出了後續的解藥罷了。雖然王妃研製出了解毒方法,可是她的身體卻受到毒質的侵害,如果不服藥驅除,恐怕會留有後患。她現在身體虛弱,萬萬經不得半點風雨。」谷永春把話說得極為含蓄,他相信楚王一定會聽得懂自己的意思。
小七的臉果然微微一紅,他神色複雜的看向谷永春,谷永春把藥包送到他手中,對他深深一揖,然後轉過身,揚長而去。
小七目光沉沉看着懷中熟睡的若水,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現在他才明白她為什麼臉色這麼蒼白,她明明是極易驚醒的,可是自己抱着她這麼久,又和這谷永春說了好一會話,她還是沉睡不醒,原來是這個原因!
她居然又騙了他!
她明明答應他,絕不會以身試蠱,可她還是做了!
小七隻覺得自己的胸中憋了一口氣,不知道該如何發泄才好。他真想把她搖醒,大聲質問她,為何要騙自己!又想把懷裏嬌柔成一團的她狠狠的揉進自己的胸膛里,好好的疼她寵她。
他站在原地,發了半天呆,凝視着懷中姑娘熟睡的面容,忽然之間,滿腔的怒火全都化成了柔情。
他不怪她騙他,不怪了。
她一直是這樣的,她認為是對的,她就會去做,而且,她並沒做錯!
但是,傻丫頭,你就不知道你這樣做,會讓我的心有多疼麼?
小七憐惜的吻了吻她的額頭,再不遲疑,抱着若水,直奔王府。
回到府中,他把藥包丟給小憐,「快煎好送來。」他記起若水和他提過,小憐精通毒術,既然懂毒,想必煎藥一事肯定在行。這個該死的谷永春,只給了他藥材,居然沒留下煎藥的法子!
小憐愣了一下,她只聞了聞藥材的氣味就感到不對勁,臉色一下子變了:「王爺,姑娘中毒了嗎?這藥是姑娘開的方子嗎?」
「嗯。不是。」小七不願多言,抱着若水進了臥房,把她平放在床上,然後坐在旁邊,緊緊拉着她的手,靜靜的等她醒來。
過不多時,小憐煎好了藥送進房來,小七本不想叫醒若水,小憐勸道:「王爺,這藥要趁熱喝,才有療效。」
小七點點頭,對小憐道:「你出去。」
小憐咬了咬嘴唇,對床上的若水看了一眼,低頭退了出去。
房裏瀰漫着濃濃的藥香,若水像是從一個長長的夢中醒來,還沒睜眼,就輕輕聞了聞空氣中的藥氣,嘴角翹起,露出淡淡的笑意。
小七又驚又喜,他湊上前去,離得她極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氣息,輕聲道:「水兒,你醒了?」
「嗯。」若水揉了揉酸澀的眼皮,終於睜開眼來,一眼正看到小七滿是關切的眼神,她眨了眨眼,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王府,躺在昨夜曾經睡過的那張喜床上。
「小七,穀神醫呢?」
她還沒睜眼的時候就嗅出了房間瀰漫着的藥氣中所含的藥性,便猜出來這定是谷永春開出的方子,由此想來那些中了蠱毒的患者定然得到了極好的救治,心頭放下了一塊大石,加上這一覺睡得極長,雖然全身有些乏力,卻覺得精神奕奕。
小七見她醒來的第一句話問的就是那谷永春,心中又酸又澀,帶笑的唇角一下子垂了下來,冷着臉道:「這是楚王府,不是那姓谷的小子能來的地方,你要想見他,明天去回春堂就是。」
若水怔了一下,接着輕笑出聲,小七這愛吃醋的毛病,實在是讓她哭笑不得。
她故意不去理他,一轉眼,看到床前矮几上放着的藥碗,自言自語道:「谷公子的醫術果然了得,這藥極是對症。」自顧自拿起几上的藥碗,正要送到唇邊,忽然旁邊伸過一隻大手,從她手中拿走藥碗。
這谷公子三個字她念得柔軟清脆,聽在小七的耳中,又是一陣醋意大發。
他本以為她會柔聲軟語的哄哄自己,哪知道她不但不理會自己,反而口口聲聲把那個谷永春掛在嘴邊,她到底有沒有當自己是她的夫君啊!
他怒氣上涌,見她正要喝藥,便大手一伸,搶過了藥碗。
「我餵你喝!」他霸道的道,端起藥碗,大大的喝了一口。
若水愣了,他這是自己喝呢,還是餵她喝啊?
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忽的湊過頭來,嘴唇一下子壓在她唇上,一股熱熱的藥汁被哺進了她嘴裏。
若水的臉一紅,原來他說的喂,是這樣!
她毫無反抗能力,只能把他餵進嘴裏的藥一口口咽了下去,這藥不但不苦,還帶點淡淡的甜。
見她這麼乖順婉然,小七心頭的悶氣不知不覺就消散了,唇邊忍不住露出淡淡笑意。
再次喝了一口,他繼續嘴對嘴的哺給她。
他簡直愛極了這種餵她吃藥的方式,一碗藥餵完,他很是遺憾的瞅了瞅手中的空藥碗,低低咒罵了一聲,這該死的小憐,就熬了這麼一小碗,他還沒餵夠啊!
若水軟軟的靠在他懷裏,臉紅心跳着,又長又翹的睫毛像蝴蝶般顫動,原本蒼白的面頰染上了薄薄的紅暈,看得小七怦然心動,又有些控制不住了。
他想起餵藥時她唇舌的柔軟,忍不住低下頭去,再次和她熾熱糾纏起來,腦子裏的妒忌、醋意全飛了,什麼谷永春谷公子,通通見他的鬼去吧!
此時此刻,她的心裏眼裏只有他!
這個熱熱的親吻把什麼都攪散了,兩個人緊緊擁抱着倒在柔軟的大床上,小七劇烈的喘息着,腦子變得昏昏沉沉的,有一個聲音仿佛在他耳邊響了起來,但是他現在什麼也不想聽!
他只想好好的疼愛身下的姑娘,再次把她變成自己的!
「通」的一聲,一樣東西從床上滾了下去,落在鋪着厚厚的大紅地氈上,聲音不大,卻讓小七和若水同時一驚,一起睜眼瞧去。
只見一個圓滾滾的小塤躺在地上,塤身上的釉彩泛着幽幽的光暈,正是拓跋小王爺送給若水的那隻古塤,若水知道此物貴物,生怕有失,一直隨身攜帶,這時被小七不經意扯斷了系帶的絲絛,滾落地上。
若水生怕摔壞了小塤,正要起身去拾,小七卻兩眼冒火,用力的壓住了她,剛剛平息下去的醋意再次上涌。
這丫頭究竟惹了多少爛桃花啊!
是打算氣死他麼?
一個谷永春不夠,又來了一個拓跋小子,甚至還把這拓跋小子送給她的東西一直帶在身邊,她這是要鬧哪樣啊!
「小七,別鬧!放我起來。」若水被他壓得透不過氣來,不滿的沖他一瞪眼。
這隻小塤的事她早就和他說過,沒想到他還是這樣在意,真是小氣到家了!
小七自然知道,這是她答應那拓跋小王爺的承諾,但他還是心中不爽,卻不能用這個理由去責怪她。
還好他腦筋一轉,就想到了一個極好的理由。
他的目光如寒霜,臉上滿滿的全是惱意,怒氣沖沖的道:「你騙我!」
看着她仍然略顯蒼白的臉色,他心中一痛,本來是想嚇她,聽她軟語求饒,可話一出口,他突然想起她明明答應自己不去試毒,但是在自己走後,她還是陽奉陰違!
還好她現在沒出事,如果她當真出了意外,她要他怎麼活!這該死的鬼丫頭,心裏究竟有沒有自己的位置啊!
若水被他兇惡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虛,心想,難道他知道自己試蠱的事了?
果然聽到小七咬着牙說道:「你答應我的事,為什麼不算數?」
「什麼事啊?」若水眨了下眼,只好裝糊塗。
「你自己做了什麼錯事,自己說!」小七咬牙切齒的看着她,有心想狠狠的懲罰她,又實在是擔心她的身體,尤其是她那明眸如水狡黠靈動的模樣,看得他心裏一陣撲騰,真想把她就地正法。
「我沒做什麼錯事啊……小七,你說,我做的是錯事嗎?」若水心虛的縮了下脖子,隨後又挺直了,理直氣壯的看着他。她真不是有心騙他,只是當時的情況,如果她不騙他離開,他說什麼也不會讓她親自試蠱的。
而且她知道,她沒做錯!
「鬼丫頭!」小七瞪着她,她是沒錯,只是,她讓他的心疼了!
若水原本有點提心弔膽的,她知道小七這脾氣,說不過自己,準會惱羞成怒付諸行動,可是見他居然只是用眼睛使勁瞪自己,而乖乖的沒有動手動腳,大為好奇。
她眼珠轉了轉,忽然俏臉一板,眉間露出怒意,冷冷的道:「小七,你騙我!」
小七愣一愣,忍不住問道:「我怎麼騙你了?」
若水板起臉來,一本正經的道:「小七,我現在算是你的人了吧?」
小七更愣了,狐疑的看着她,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麼還有事瞞着我,不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自己人哪?」若水不依不饒的問道。
小七心頭一松,忍不住笑了,原來她生氣是為了這個。
「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一件也不瞞你。」他忽然就不氣了,他沒辦法對着甜蜜可人的她生氣,尤其是聽到她那句:我現在是你的人,讓他心頭泛起了無邊的甜意。靠近她,伸臂把她攬進懷裏,他溫柔一笑。
「小七,你的真名到底叫什麼?我總不能一輩子叫你小七吧?」若水歪過頭瞧他,很是好奇,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小七胸膛中發出一陣悶笑,居然連他都忘記了,這麼久了她連自己的真名都不知道。
攬緊了她,他笑意加深,聲音更柔,在她的耳邊低語道:「我叫君天羽,你可以叫我天羽,但我更喜歡你喚我……夫君。」他想起她今天說出這兩個字時的纏綿語意,再一次怦然心跳。
君天羽!
若水靠在小七懷裏,默默念了遍這個名字,好半晌,忽然搖搖頭,道:「這名字不好,我不喜歡。」
小七愣了愣,她不喜歡?
他不自覺的挑高了眉,帶着怒意道:「為什麼不喜歡?嫌我的名字不好,難道你喜歡谷永春那小子的名字?」
他心中喃喃咒罵,這姓谷的小子取的什麼狗屁名字,永春!永你娘的春!
若水見小七氣的鼻子都要歪了,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手指輕輕滑過他的下巴,柔聲道:「你的名字和那個壞蛋君天翔就差半個字,所以我不喜歡,以後,我還是叫你小七好啦。」
小七這才明白過來,轉怒為喜,見她俏臉紅撲撲的,有心想在她耳邊說幾句柔情言語,可一轉眼,看到那隻綠毛小鸚鵡正在架子上,睜着兩隻烏黑的眼睛對着自己瞧啊瞧,心中一震,馬上提高了聲音,叫道:「來人!」
房門外立刻有人答應,然後推門而入,卻是小憐,小七皺下眉,對着小鸚鵡努了下嘴,「把它弄下去,以後不許放到王妃房裏來。」
若水和小憐都是臉上一紅,想起這小鸚鵡白天闖的禍事來,小憐抿唇一笑,答應了提着鸚鵡籠子退了下去。
若水卻對小鸚鵡頗為戀戀不捨,只是一想到這小鸚鵡學舌的本事,她也實在是不敢再留它在臥房中。
不過她的心馬上又提了起來,小七突然讓小憐把小鸚鵡弄走,他不會是又想要了吧?
想起兩人剛才倒在床上,他熱情如火的模樣,她頓時害怕起來,身體往後一縮,小七登時發覺了,一低頭,見到她略帶瑟縮的眼神,一轉念就明白她怕的是什麼,心中暗笑。
鬼丫頭,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麼?
這閨房之事,就這麼讓你害怕?
見她越是害怕,小七就越是想逗逗她,他滿眼深情的看着她,緩緩把她平放在床,俯低身子,在她耳邊吹了口氣,看着她身體一抖,秀美白皙的頸項上起了一層小疙瘩。
小七越發覺的好笑,他用手肘半撐起身體,一隻手沿着她的肩膀落了下去,停在她的腰間,熟練的輕輕一扯,衣帶便鬆了開來,若水的身體頓時變得僵了。
「小七……」若水低語一聲,想拒絕,又覺得不妥。
自己和他剛剛新婚,他一個少年男子,血氣方剛,正是情濃之時,初嘗這般滋味,有這樣的需求是正常的,雖然她身上的每個骨頭縫都透着酸痛,身體更是綿軟無力,但她還是決定讓他如願,她捨不得讓他難受!
「嗯?」他打鼻腔里應了一聲,語音纏綿。
「你……溫柔點。」若水紅着臉,閉上眼,把頭埋進了他的懷裏。
小七一下子愣了,沒想到她會這般柔順,讓他大出意料之外。
她越是這樣順從自己,他就越是不忍心欺負她,那穀神醫說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她現在的身體確實不易勞累。
雖然只是抱着她,他的身體就不知不覺的起了變化,但他還是苦苦忍耐住,他不能傷了她,如果他真的在意她,就應該敬她重她,而不是一味的索求無度。
更何況,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日子,還長着呢。
他一想到這個,就笑得甜蜜而溫柔。
若水閉上眼睛等了好久,也沒等到小七的下一步動作,覺得好生奇怪,睜開眼來,不解的瞧着他。
她的模樣又嬌又美,看得小七再次心猿意馬起來,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衝動再次湧上來。
「鬼丫頭,你再這樣看我,我可當真要欺負你了!」他忍不住威脅道。
若水臉一紅,她聽懂了他話中欺負的含義,這麼說,他本來不打算欺負自己嘍?
她大大的鬆了口氣,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來,小七看在眼裏,又鬱悶了。
讓自己覺得暢美難言的閨房之事,為什麼會讓她這樣避之唯恐不及呢?難道她不快活麼?
小七壓下心頭的鬱悶,喚下人送了熱水進來,他知道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泡個澡,然後好好的休息。
等一切安排好之後,他替她脫掉那件繁複華麗的王妃正裝,再替她除下珠冠,若水一眨不眨的瞧着他,小七幫她一件件脫去衣衫,然後抱起她,進了淨房,那一大桶熱水正蒸騰的冒着白汽,他抱着她,一起進了浴桶,水一下子漫過了桶沿,四下流淌。
若水輕呼一聲,嗔怪的瞪他一眼,他這是做什麼?想和自己洗鴛鴦浴嗎?
小七卻很是專心,沒有向她身上多瞧,只是一心一意的幫她洗淨長發,絞得幹了,再用干布裹住,她的身上他不敢多碰,只是把浴巾遞到她手裏,讓她自己清洗,便轉過身,背對着她,清洗起自己來。
若水的心怦怦直跳,不知道他下一步究竟要做什麼,她快手快腳的洗乾淨了,說道:「小七,我洗好了,我先出去了。」
小七猛的回身,一把抱住了她,水花四濺,肌膚相貼,惹得若水一聲驚叫,心想:大勢去矣!
哪知小七隻是抱住她,親了親她的眼睛,便含笑抱着她起身,取過一旁的毛巾裹在兩人身上,邁步進了臥房。
若水的心撲騰亂跳,眼神又慌又亂,雖然他剛才說不會欺負自己,但男人的話要是能當真,母豬也能上樹!
直到他抱着她,躺到了床上,拉過被子將兩人的身體密密實實的蓋嚴,然後吹熄了紅燭,若水的心跳一直沒緩過來,她縮在他懷裏,閉着眼睛,等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不規矩的亂動。
哪知她等了許久,直到他輕緩沉穩的呼吸有規律的響起,顯然他已經睡着了,若水都不敢相信,他就這麼放過了自己?
她悄悄的吐出口氣,他的身體實在太熱了,而且貼得她這麼緊,讓她有些透不過氣,她生怕驚醒了他,試探着往外移了移身體,剛剛移開了一寸,他馬上又緊跟着貼了上來,然後雙臂一緊,把她錮得牢牢的。
若水動彈不得,氣得翻翻眼,從來不知道小七睡覺的時候是這麼霸道的,她無奈的嘆口氣,合上眼睛,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等她睡熟之後,小七悄悄睜開眼來,凝視着懷中的若水,淡淡的月光透進帳來,顯得格外靜謐,她的睡容安然美好,是他喜歡的模樣。
鬼丫頭,我待你的好,你知道麼?
若水一覺醒來,只覺得精神奕奕,昨天的疲累酸痛一掃而空,全身又充滿了活力,她微微側頭,身邊的小七卻在沉睡,兀自未醒,他仍是緊緊的攬住她,一條胳膊被她當做了枕頭,若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和他平平安安睡了一夜,而什麼事也沒發生?他是如何忍得住,做得到的?
身為醫生,若水知道這世間大多數的男人,在清晨的時候是精力最為旺盛的,為了避免小七起來糾纏自己,造成擦槍走火的事件,她決定先悄悄起身穿好衣服。
而且今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若水輕輕移開小七環在她腰上的手臂,難得他這次沒有被她驚醒,她躡手躡腳的下床,取過小衣迅速穿好,這才心中凝定,回過頭來,悄眼向床上瞧去。
一瞧之下,只見小七正睜着一雙清醒無比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瞧着自己,若水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他剛才是在裝睡!
小七實在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惱,自己有這麼可怕麼?她難道不知道他這一夜幾乎沒有睡好?心愛的姑娘躺在自己懷裏,他都能忍住沒去動她,可她一早起來,還是嚇得像個小兔子一樣從自己懷裏逃離,他要是不想放過她,她逃得掉麼!
「小七,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若水看到了他眼中飄過的風暴氣息,連忙找了一個話題,引開他的注意力。
「什麼事?」小七緩緩起身穿衣,仍是一瞬不瞬的瞧她。
「小七,今天我有要事,不能隨你進宮,你能替我進宮向父皇和太后娘娘請罪嗎?」若水看着他,屏息問道,新媳婦進門居然不向公婆問安,這在禮數上是為大不敬,她的這個要求,提的有點過份。
她以為小七定會沉下臉來,一口拒絕,哪知小七聞言,只是似笑非笑的瞅着她,淡淡道:「你有什麼要事,是要去見那姓谷的小子麼?」
「小七!」若水跺跺腳。
小七忽然一笑,不再逗她,一伸胳膊把她拉近身來,讓她在床邊坐下,柔聲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昨天發生的事,父皇和皇祖母都已經知道了,帝都里出了這樣的大事,讓他們都很是震驚,得知你在想辦法救人,就囑咐我說讓你多多休息,千萬別為了治病累壞了身子,而且特許,等這場疫症過去之後,再下召讓咱們進宮覲見,瞧我父皇和皇祖母,多疼你!」
若水聽了,心中感激,低語道:「他們兩位老人家待我真好,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才是。」
「你對我好點,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報答了!」小七忽然一笑。
「我什麼時候對你不好了?」若水斜睨他。
「昨天!昨天你就差點拋下我,自己走了!」一提起這事,小七就耿耿於懷,氣哼哼的道,「你難道就不知道,你萬一出了事,我怎麼辦!你怎麼這麼狠心!」
「小七,你不信我嗎?我要是沒有十分的把握,就絕對不會讓自己犯險!這個世上,你就是我最親的人,我捨得誰也舍不下你啊,難道你忘了,我們是結髮夫妻嗎!」若水從枕下取過一個小巧的荷包,打了開來,荷包里是一縷用紅繩系成一束的頭髮,「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小七,相信我,這一輩子,我是要陪你一起到老的,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還沒過夠,怎麼捨得去死呢?」
若水輕輕一笑,目光中又露出狡黠的笑意來,小七看在眼裏,真是又愛又氣,伸手取過自己那隻荷包,有一束和她一模一樣的斷髮,那是他們成親之時,永結同心的信物!
若水收起笑容,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問道:「小七,你昨天可曾查到了什麼?」
小七微微一愕,這個鬼丫頭難道是他肚子裏的蛔蟲嗎?連他的一舉一動都猜到了?
他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緩緩道:「只查到一點,在咱們大婚那天黃昏時分,有一個外地來的商隊進入了帝都,奇怪的是,這支商隊進了帝都之後,就再也尋不到一點蹤影,所以我懷疑,這次的事件,應該是這隊人所為。」
若水眸光閃動,問道:「你敢確定?」
「有七分確定。」
聽了小七的話,若水沉吟了一下,忽然抬頭說道:「小七,今天你我二人分頭行事,你繼續去查這支商隊的下落,我想去查一查這次蠱毒究竟是從哪裏流傳來的,為什麼會一夜之間,讓這許多無辜百姓遭難,這下蠱的人,究竟用心何在?這些百姓和他們有什麼仇怨,竟然會用這樣狠毒的蠱毒去害人!」
「你說的不錯,如果找不出蠱毒流傳的源頭,會有更多的帝都百姓繼續受害。但是……」
小七看着若水的雙眼,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吻了吻,用命令的語氣道,「那姓谷的小子說,你體內毒質未清,萬萬不能勞累,他開給你的那劑藥需要連服三天才行,這三天,你就呆在府里休養身體,哪兒也不許去。」
他心想,要不是這姓谷的小子千叮萬囑,說你受不得累,否則昨夜我怎麼可能放過你。
若水看出他眼中閃過的不甘之色,不由得好笑,心想怪不得他忍了一晚沒碰自己,原來是那谷永春為自己說了話,求了情。
不過,那谷永春說那劑藥自己需要連服三天,才能除淨體內餘毒,好像有點誇大其辭了。
她自己的身體她很清楚,她現在精力充沛,和昨天完全判若兩人,昨天那一劑藥,已經讓她體內的毒質盡去,可這谷永春為什麼說要讓自己連服三天?難道他是不想讓小七和自己太過親密?
若水搖搖頭,猜不透谷永春的想法,不過,能有三天的休息時間,似乎也不壞!
「小七,那谷公子說的有點誇大,其實只要不做太激烈的事情,我體內的毒就不會發作,這樣吧,我今天不去回春堂,我就去看看昨天患病的那些病人,你派青影送我去,好不好?」若水輕聲軟語的道,黑亮的眼眸水潤盈光,讓小七堅硬無比的心不由得軟了下來。
該死的,她就是他的克星!
他轉開眼,用力一揮拳,他抗拒不了她這樣的眼神,更拒絕不了她這溫柔的語氣。
小七明白,她認定的事就一定會去做,現在這種情形,讓她在家裏呆三天,她能呆住才怪!
「好,那你答應我,一定不許讓自己累到!如果你再像昨天那樣騙我,後果如何,你知道!」他威脅的瞪她一眼,磨了磨牙。
若水輕輕一笑,點頭答允。
用完早膳,兩人就按照約定的,分別行事。
若水帶着青影和小桃上了馬車,然後把小憐叫到身邊,讓她去柳府探視一下,並把治療蠱毒的方法詳細的告訴了她,她不放心父親,不知道這場蠱毒有沒有波及到相府。
小憐聽了若水關於中蠱之人的描述,身子忽然微微發抖,眼中露出隱約的懼意,若水安慰她道:「別害怕,這毒雖然古怪,但是用我告訴你的法子,很快就會脫離危險。」
為了保密,她只告訴小憐這是一種毒,沒有提起蠱。小憐點了點頭,忽然說道:「姑娘放心,小憐一定會保證丞相大人平安無事。」
「小憐,辛苦你了,你自己也要小心在意。這幾天你先留在我爹那邊,有你在,我放心。」若水想了想又叮囑了一句。
小憐似乎有點不太情願,她瞟了小桃一眼,無奈的嘆口氣,自己不去,難道讓小桃去嗎?那個笨丫頭。
若水一直目送小憐上了另一輛馬車,才吩咐車夫,先去回春堂。
她今天穿的十分低調,頭上只是梳了一個最尋常不過的雙平髻,插了一枚桃木簪,沒有一點珠寶首飾,身上也是一件半新不舊的青布長裙,看上去和普通百姓家的少女別無二致,卻掩不住她眉目如畫,風韻天成。
若水先去回春堂找夥計要了數十家昨天患病者的住址,然後讓青影趕着馬車一家一家前去探訪。
青影接到王爺下的嚴令,絕對不許讓王妃有一點勞累的地方,所以他盡責盡職的緊緊跟在若水身邊,到了第一戶人家的門前,他執意讓若水留在車上,自己搶先跳下馬車,進去查問。
只是他冷着一張臉,神情嚴肅無比,那患者的家眷突然見家中來了一個冷冰冰的陌生男人,雖然是詢問患者的病情,但言詞冰冷,毫無暖意,都不由得心中害怕,瑟瑟發抖,緊緊閉上了嘴巴,一言不發。
青影問了幾句,得不到回答,心中着惱,狠狠瞪了那家人一眼,暗道自己一番好意,這戶人家卻不領情,當下悻悻的出來,向若水稟報。
若水看着他那張陰雲密佈的臉,就猜到了原因,笑了笑,對小桃低語了幾聲。
小桃答應一聲,走進那戶人家,過不多時就回來了,白了青影一眼,笑嘻嘻的對若水道:「小姐,我按照你的囑咐,說我是回春堂派來的,那家人對我可熱情了,我問什麼,他們就說什麼,他們說,服了回春堂的藥之後,病人己無大礙,只是渾身沒有力氣,只能臥床,我聽了小姐你的話,告訴他們只需安心靜養,這病就會好了,他們對我很是感激,還送了一個剛煮熟的雞蛋讓我讓點心呢。」
說着把手中的雞蛋一拋一拋,對着青影得意的皺了皺鼻子。
青影臉色難看,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若水點了點頭,微笑道:「走吧,咱們去下一家。」
到了第二戶人家門前,青影學了乖,不再下車,只是淡淡的看了小桃一眼,小桃不等若水開口,就跳下馬車,開開心心的前去叩門,心想:剛才那一個雞蛋還不夠自己填肚子的,要是再來一個就好了。
哪知她興高采烈的進去,卻是愁眉苦臉的回來,若水奇道:「小桃,你怎麼了,臉色這等難看?可是人家沒送你雞蛋,你就不高興了?」
她和青影這次看得清楚,小桃是兩手空空回來的。
青影更是打鼻孔里不屑的哼了一聲。
小桃猛的搖搖頭,眼中含淚,「小姐,這家人好慘,他們說昨天服了回春堂的藥,本來已經沒什麼事了,可是今天早晨用過早飯不久,全家人居然一齊肚痛,和昨天一模一樣,幸好他們家裏還有雄黃藥酒和回春堂的藥,喝了藥酒之後,這才止住了腹痛,小姐,怎麼會這樣啊?」
若水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再次腹痛?難道說那下蠱之人又施毒手?
「青影,快,去下一家。」若水催促道。
青影也知道事情緊急,駕起馬車,飛快前行,不多時已經到了第三戶人家。
若水跳下車,叩響了院門,青影不敢阻攔,只是緊隨在她身後。
若水剛敲了兩下,忽聽得屋內有人「啊」的一聲慘呼,直傳出屋外,然後一聲接着一聲的慘叫呼痛之聲,臉色登時一變,青影不待她說話,已經一腳踹開了院門,衝進院子,接着又踹開了房門。
堂屋的地上,有兩人正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滾,聲聲呼痛,而一旁的木板床上,躺着一個五六歲大的男孩,臉色蒼白,害怕得全身發抖,哭着喊:「爹!娘!」
若水一見便知,倒在地上的這對夫妻定是蠱毒剛剛發作,「青影,快去車上取酒和藥,小桃,你去灶間生火,燙酒煎藥,快!」
那夫妻二人服了雄黃藥酒和煎好的湯藥之後,很快就脫離了危險。若水等他二人病情穩定之後,這才開口探問原由。
那丈夫想了半天,也說不清楚自己和妻子怎麼會突然腹痛不止,明明昨天患病的是自己的兒子,服了藥和酒之後,一直在臥床休息,他夫妻二人一直在照顧兒子,沒想到突然就發起病來。
若水看了一眼地上,見到有打碎的飯碗和殘羹,心中一動,問道:「你們肚痛之前,可曾吃過什麼東西?」
那妻子說道:「我今兒一早,給虎子熬了一碗肉粥,想給他補補身子,哪知他嫌粥里有肉腥味,說什麼也不肯吃,我們家貧,買不起肉,這點兒豬肉還是從鄰居家借來的,虎子既然不肯喝,我捨不得倒掉,就和我相公分着喝了,哪知道過了不久,就肚痛起來。」
若水早就猜到了七分,聽了那妻子的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些患者之所以中蠱,都是因為蠱從口入,這碗肉粥之中,定然含有蠱毒。
和前面那家一樣,那家人也是用過早飯之後,才引起的肚痛。
只是這下蠱之人,究竟是用的什麼法子,讓這許多人同時中蠱呢?他總不會一家一家的挨家投毒吧?
若水百思不得其解,她給這一家三口留下了一壇雄黃藥酒和藥包,囑咐他們這兩日少進飲食,最好連水也不要喝,如果一旦肚痛,立刻飲用雄黃熱酒。
緊接着,若水又連着探訪了七八戶人家,發現竟然有三分之二的人家再次中了蠱毒。而這些人所以再次中蠱的原因,都是因為進了飲食。
若水已經可以百分百的肯定,這些人在是飲食中被人下了蠱毒,卻始終猜測不到這下毒的手法。
因為這些人家吃的東西各不相同,而且有的人家更是相隔極遠,卻幾乎是在同時中毒。
日落黃昏,若水面色沉重,從一戶人家的院子走了出來,緩緩走到院門前的一株垂柳樹下,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托着下巴,望着眼前緩緩流過的秦河,默默的凝思起來。
斜陽餘暉像碎金般灑落在河面,河面上柳條輕擺,嫩綠色的絮芽拂過她的發間,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幅生動的畫卷。
青影和小桃站在遠處,不敢前去打擾。
若水正在出神,忽覺後背一暖,兩條手臂圍攏過來,她的身子落進一個厚實溫暖的懷抱當中。
她先是一驚,馬上反應過來,放軟了身體,靠在背後那人的懷裏,軟軟叫了聲:「小七。」
那人正是小七。
他在帝都探查了一天,一無所獲,又擔心若水,便詢着青影留下的線索一路追尋過來,遠遠的看到若水坐在河邊樹下,托腮凝思,像極了一副美人畫卷,不由看得呆了。
他看到心愛的姑娘眉峰聚攏,神思凝重,顯然是遇到了一個棘手的問題,便放緩了腳步,走到她身後,展開雙臂,把她圈進了自己的懷中。
「在想什麼?」他柔聲問道,把她抱了起來,自己坐在石上,讓她倚在自己懷中。
「小七,我遇到了一個難題,卻怎麼也想不通。」若水抬手揉了揉眉心,她覺得有什麼東西就在眼前,卻讓她怎麼也抓不住,不由得大是煩惱。
「什麼難題,可是和下蠱一事有關?」小七看了她的神情,己猜到了幾分。
「是啊,小七你知道嗎?昨天那天中了蠱毒的病人,今天居然有一多半再次中蠱,僅僅回春堂一家,昨天已經收治了上千名中了蠱毒的患者,如果加上其他的藥房藥堂的患者,恐怕不下有萬人之眾!可是我卻怎麼也想不出這下蠱之人是用了什麼樣的手法,才能夠讓這許多人在同一天中蠱!雖然我已經可以肯定,這蠱毒是下在了飲食之中,可是,他們明明吃的東西不同,而且住的又相距極遠,這下蠱的人是怎麼下的毒呢?就算他們十幾個人一起行動,也沒辦法在短短的一天之間,跑遍了整個帝都城,除非他們人人都有你這麼好的輕功。而且我查過了,中蠱的大多是尋常的百姓,素日裏也沒聽說和人結怨,這下蠱之人為什麼要再三加害他們呢?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若水把心中的疑問一個個提了出來,小七聽在耳中,覺得眼前出現了一團又一團的迷霧,他的雙眉不由皺得緊緊的,思索着若水提出的問題。
他想了好半天,連半個答案也想不出來,一轉眼,看到若水仍是秀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由得有些心疼,在他印象中,她不管遇到了多大的難題,眉宇間都透着胸有成竹的自信,極少會像現在這樣。
就連當初自己和那南越公主的親事,連父皇和皇祖母都束手無策,她卻能在舉手投足間輕描淡寫的替自己化解掉。
可以想像得出,現在擺在她眼前的這個大難題,比他想像中還要複雜,連她這樣聰明的姑娘都解不破疑團。
「水兒,既然想不出,就先別想了,你一天沒吃東西吧?咱們先回府,我吩咐了廚子做了你愛吃的獅子頭,等你吃飽了,有力氣了,再來想這些煩人的問題吧!」她的唇色略顯蒼白,不再如平時一般的紅潤欲滴,顯然這一天她不但沒吃東西,而且連口水也沒喝過。
若水又何嘗不知道自己就算是不吃不喝,這答案也不會從天上掉到自己懷裏,只是她知道,她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就沒辦法阻止這下蠱之人繼續作惡,等到明天,她相信一會有更多的人受到蠱毒的侵害。
只要這麼一想,她又哪有心思進食。
但她不想讓小七為了自己擔心,於是翹起了唇角,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笑微微的道:「好啊,咱們回府吃獅子頭去,不過,小七,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小七看着她展露笑顏,就像一朵迎春花迎風綻放,心想,只要她天天對着自己這樣笑,別說一個條件,就算十個百個的條件,他也全都答允。
「我要你抱我上馬車。」若水轉着又黑又亮的眼珠,嘻嘻而笑。
「鬼丫頭!」小七朗聲一笑,將她橫抱於胸,站起身來,低頭瞅着她,「你就不怕我把你扔下河去餵甲魚?」
「你捨得嗎?」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你看我舍不捨得!」小七勾唇一笑,雙臂一送,果然把她往河中一拋,只聽得一聲驚叫,卻不是懷中的若水發出來的,而是站在遠處的小桃。
青影又氣又惱,對着小桃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這丫頭就是蠢,蠢到家了!
自家王爺和王妃說悄悄話,她也敢去偷看偷聽?活該她挨自己這一巴掌!
若水只覺得自己如同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耳邊呼呼風響,身子下面就是粼粼的河水,心中直罵,這個死小七,當真要把自己拋下河啊!雖然她會游水,但是這一掉下去還不得變成落湯雞啊!
忽然覺得腰間一緊,身子又如騰雲駕霧般飛了回來,落回了小七堅實的懷抱中,只聽得他朗聲大笑,問道:「好玩嗎?喜歡嗎?要不要再來一次?」
若水「撲哧」一笑,想不到他都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這麼孩子氣!
不過,確實很好玩,也很刺激!
她點點頭,笑眯眯的答道:「再來一次!我喜歡!」
小七笑了起來,果然又把她往河中一拋,這次直等到她的身體馬上觸到水面,才揮出袖中軟索,把她拉了回來,然後抱在懷中,低頭瞧她,笑道:「這次怕不怕?」
卻見若水神情有異,雙眼仍是怔怔的看向河水,他心中一緊,柔聲道:「別怕別怕,我只是逗你玩的,怎麼會當真丟你下水呢?」
若水轉過臉來直直的看着他,雙眸閃亮,煥發着一種異樣的光彩,叫道:「小七!我想到了,我想到了!我終於想明白了!」
「你找到下蠱的方法了?」他的眼中也瞬間閃亮。
「不錯!我找到了!小七,你可知他們把蠱下在了何處?」若水揚起眉,抬起手指着眼前的秦河,「就在這裏!」
小七悚然一驚,把她放下地來,問道「河裏?」
「對!」若水拔出頭上的簪子,蹲在地上,畫了一條彎彎曲曲的線,然後在線的兩邊不停的畫着小圓圈,聲音中透着壓抑不住的興奮:「小七,你來看,這是我今天去看的數十戶患病的人家,他們分別住在這裏,這裏,還有這裏,你發現了嗎?他們所有的人,全都住在這條河的兩岸!」
小七俯身一瞧,果然不錯。
「這樣就可以解釋得通了,如果把蠱毒下在這條河裏,蠱毒順水而流,想必這些河岸兩邊的人家都是取河水為食,不管是做飯煮粥,只要是用到了含有蠱毒的水,那蠱就會在不知不覺之中被他們吃到肚裏,所以,才會有這許多人在同一日中這蠱毒!」
小七渾身一凜,目光投向眼前那條奔流不止的河流,連連點頭。
若水雙掌一拍,站起身來,凝望着眼前的滔滔河水,問道:「小七,你可知這河流的上游在帝都城的哪個位置?」
小七仔細想了一下,說道:「這條河名叫秦河,它的源頭在離帝都五十里之外的雪嶺山,乃由高山雪水融化而成,它橫穿帝都城而出,至於它在城裏的上游位置嘛,應該是在城東的五里源。」
「是了,小七,咱們馬上去五里源,快去快去!」若水連聲催促。
小七再不遲疑,抱着她一躍上車,青影和小桃也跳上車來。
青影快馬加鞭,將馬車一直趕到五里源,正是秦河在帝都的入水口。
這裏人跡罕至,鮮少人來,河岸邊滿是碎石,一波一波的浪涌拍向岸邊。
若水跳下車,對青影道:「把車上所有的雄黃酒全都搬下來,然後倒入河中。」
青影愕然,王妃的這條命令當真是稀奇古怪,倒酒入河?難道讓全城的百姓喝酒水?
「照王妃說的做。」小七冷冷的道。
「是。」青影連忙答應。
若水正踮着腳尖,小心翼翼的避開河岸上的尖石,向河邊走去,忽然身子凌空,己被小七抱起,小七不滿的瞪着她,「怎麼這麼性急,萬一被碎石劃傷了腳怎麼辦?」
若水輕輕一笑,轉頭向岸邊瞧去,忽然指着一個地方,叫道:「小七,過去瞧瞧。」
小七目光一掃,也發現了那地方有異,展開輕功,足不沾地般掠了過去。
若水只覺那十數米的路程瞬間即至,心中暗贊,這小七的輕功真棒,有時間非讓他帶着自己體會一把空中飛人的感覺不可!
到了若水所指的那處地方,小七見周圍碎石少了許多,便輕輕放她下地。
若水蹲下身,只見碎石之間有幾個腳印,印痕頗深,顯然是新近留下來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道:「是這裏了。」
小七挑起了眉梢,詫異道:「你是說,有人把這蠱毒下在了這秦河的入口之處?」
他抬眼向前方望去,只見一汪碧江,流水迢迢,筆直延向遠方。
這條秦河穿過大半個帝都城,只因河水清甜甘冽,是河岸兩旁人家的飲水之源,如果當真是如若水所料,這下蠱之人如果把蠱毒下在此處,蠱毒隨水而流,確實令人防不勝防,而且遺毒無窮。
「不錯,這下蠱之人好深沉的心思,竟然想出如此惡毒的法子,他把這一整條秦河全都變成了毒河!」若水恨恨的道,想起昨天見到的那一幕幕慘狀,對這暗中下毒的兇手真是恨之入骨。
那名還未出世的可憐嬰兒,就這樣活生生的喪生在這蠱毒的蛇口之中。
這時青影已經提着一壇壇雄黃酒,來到河邊,拍碎了泥封,將馬車上裝着的十幾壇藥酒盡數傾倒入河。
小桃想上前幫忙,被青影不耐煩的一巴掌拍開,喝道:「一邊呆着去,站在那不許動!」
青影冷起臉來的模樣很是嚇人,小桃兩隻杏核般的大眼睛眨啊眨,委屈得差點又哭了。
她是一片好心想幫他呀,要不要對她這麼兇巴巴的!
哼!就沖他對她出的這個死人臉,小桃決定,之後這幾天他的髒衣服臭襪子,通通不給他洗了!
小七看着那一壇壇傾入河中的雄黃酒,和那滔滔大河相比,這十幾壇酒水簡直如同滄海一粟,連個泡沫兒也沒濺起來,忍不住懷疑的問道:「水兒,你在這裏倒入雄黃酒,就可解去這河水中所含的蠱毒嗎?」
「自然不能!」若水挑了下眉。
「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小七訝異。
「因為,我不需要解毒啊!」若水回眸一笑,拉住小七的手,「咱們回去吧。」
小七看她眉宇間愁容盡掃,眉眼彎彎,雖然還是搞不清楚她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依然覺得開心,橫抱起她,向岸邊走去。
若水忽然叫道:「青影!」
青影剛把最後一壇雄黃酒倒進河裏,聽了若水的聲音,閃身奔了過來,應道:「屬下在,請問王妃有何吩咐。」
對若水的態度簡直比對楚王更加恭敬。
小七看在眼裏,極是滿意。
若水卻有些不習慣,目光向馬車上的小桃瞧了一眼,微笑道:「青影,你不用對我這麼客氣,以後,嗯,說不定咱們還是一家人呢。」
青影的耳朵支楞了一下,有些摸不着頭腦。
王妃的這話太奇怪了,自己怎麼可能和王妃成為一家人。
小七像是聽懂了一般,似笑非笑的對着青影和小桃各瞟了一眼,然後對着若水一瞪眼。
都什麼時候了,這鬼丫頭還有功夫操心別人家的閒事!
若水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事的時機,只是笑了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對青影道:「青影,你這幾天先守在這裏,藏身於暗處,看看最近是否會有可疑的人到這兒來,如果有人往河中拋灑東西,你就馬上制住他!還有,你千萬不要觸碰到來人的身體,就連他們身上的衣物也不能接觸,最好使用暗器,記住了嗎?」
她說最後這幾句話的時候收斂了笑容,神情嚴肅,語氣凝重,青影心中一凜,躬身答應。
若水原本還想去趟柳相府看看父親,後來一想,父親的府邸離秦河很遠,平日飲用的也不是河水,便放下心來,跟着小七回到王府。
小七果然吩咐廚子準備了蟹粉獅子頭,桌上的菜全是若水最愛吃的幾味,還有幾樣水果細點,件件精緻,清香撲鼻。
若水想通了幾個關竅所在,就像是心頭移開了一塊巨石,覺得十分輕鬆,這頓飯吃起來很是暢快,小七看她吃的香甜,自己也不知不覺多吃了一碗米飯。
用完了晚膳,若水卻不肯回房休息,她拉住小七的手,笑眯眯的看着他的眼睛,說道:「小七,我想去一個地方。」
「你想去哪裏?」小七柔聲問,她仰起來的眸子清亮無比,有如星光點點,被她用這樣醉人的眸光一瞧,他簡直哪也不想去,就想帶她回房。
「去咱們的那個小島。」若水眨了下眼,莞爾一笑。
「好!」小七一口答允。
他心想,她這兩天見多了恐怖血腥的場面,他早就想帶她找地方透透氣,散散心,那小島上清靜無人,就像世外桃源一樣,果然是個再妙不過的所在。
等到入夜時分,小七帶着若水,來到了那個湖邊,依然是蘆葦飄飄,小船靜靜的停在岸邊。
小七撐了竹竿,點碎一湖平鏡,小舟載着二人,向小島前進。
若水伸手撩着湖水,看着水中被自己攪碎了的月影,自言自語道:「不知道這水中,是否也被人下了蠱毒?」
說完捧了一掬水,湊到口邊,小七嚇了一跳,猛然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阻止了她送水入口。
只是他情急之下,用力過猛,小舟突然失去了平衡,在水中晃了幾晃,險些翻了轉來。
「小七,你幹什麼!」若水嗔怪的瞪他一眼,看着身上被湖水潑濕的衣衫,剛才小舟雖然沒翻,卻盪起了一池湖水,*的濺了兩人一身。
「鬼丫頭!你又故意逗我!」小七的模樣比若水還要狼狽,頭髮全被打濕,水珠沿着他的臉頰一滴滴的往下流,一身長袍更是緊緊的貼在了皮膚上,剛才水潑進來的時候,他為了擋住若水,弄得全身皆濕。
若水看着小七這副落湯雞的模樣,忍不住咯咯嬌笑,笑容清甜柔美,映着淡淡的月光,小七看在眼裏,只覺得口乾舌燥,好一陣意馬心猿。
他衣衫盡濕,半點藏不住身下的尷尬,若水一眼瞥見,更是笑彎了腰。
小七又羞又氣,兩條好看的長眉都快筆直的豎起來了,卻拿她沒有半點法子!
該死的!等三天之後,他非要治得這鬼丫頭好好的向自己求饒不可,求也不饒!
兩人到了小島之上,小七怕她穿着濕衣着涼,便建議她脫下濕衣,自己幫她用內力烘乾,若水也不怕他胡來,大大方方的脫得只剩了一件小衣,然後交在他的手裏。
小七閉了眼,不敢去瞧她,把她的衣服擰得幹了,放入懷中,運起內功,只見騰騰熱氣升起,過不多時,兩人的衣服都已烘乾。
若水接過他遞來的衣衫,摸上去觸手猶溫,嘖嘖稱奇,贊道:「小七,你這一手功夫,簡直比烘乾機還好用!」
「烘乾機,那是什麼?」小七奇道。
若水一笑,不再接口,她還不準備告訴小七自己是一縷穿越而來的幽魂,萬一小七這個古人接受不了,那她還不得哭死?
她穿好了衣衫,抱膝仰望着夜空中的點點繁星,感嘆道:「這兒真美。」
「是啊,真美。」小七的目光卻落在她的臉上。
「小七,你說,這世上有這麼多美麗的事物,可為什麼有的人心,卻是這麼醜惡狠毒呢?」若水扭過頭來,看向小七。
小七知道她又想到了那下蠱的人,搖了搖頭,「這世上有好人,自然就有惡人,水兒,你能和我說說,那蠱毒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昨天他親眼見的的情形實在是太觸目驚心,他現在回想,仍覺得恐怖異常。
「嗯。」若水點了點頭,緩緩說道:「這種一種比較罕見的毒蠱,叫做陰蛇毒蠱。一般的蠱是不含毒的,可是這陰蛇毒蠱不但以蠱傷人,更是含有毒性。這陰蛇是一種劇毒腹蛇,用它的卵製成蠱,毒性不顯。這陰蛇毒蠱實際上就是一粒粒活的蛇卵,一旦進入了人體之中,被人體內的熱氣一暖,就會迅速孵化,孵化而出的陰蛇先是以人體的器官為食,等到吃盡了腹中的血肉,就會……」
若水說到這裏,腦海中突然閃現出昨天看到的畫面,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她忽然覺得身上一暖,已經被小七抱在懷中,他的手臂堅實有力,她靠着他溫暖的胸膛,深深吸了口氣,只覺得勇氣又回來了。
「這陰蛇喜歡在潮濕幽暗之地生存,如果我所料不錯,這毒蠱應該是來自苗疆。小七,你身上所中的碧波優曇之蠱,也同樣是來自苗疆,你說,當年下蠱害你之人,和現在在秦河中下蠱那人,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小七猛然倒抽一口冷氣,只覺得背上瞬間爬滿了冷汗,顫聲道:「你是說,他們有可能是同一人?」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測,畢竟二十年前的時候,我還沒有出生,而你尚在襁褓之中,你曾告訴我,那個商隊的首領是個老者,我猜,他一定是來自於苗疆,而且他下蠱的手法極其詭異,單就他在秦河下蠱一事看來,此人心腸狠毒,視人命如草芥,而且精於計算,讓人防不勝防。若說二十年前,他會對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下這毒手,自是毫不稀奇。」
若水靠在小七懷中,拉着他的手,只覺得他的身體不停地顫抖,掌心中更滿是冷汗,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心驚,想起他受了整整二十年的蠱痛折磨,心中憐惜之極,她合起兩隻手掌,緊緊握住他的手,心想,只要有我在你身邊,我就絕不會讓二十年前的悲劇,再在你身上重演,這世上不管是誰,要想加害於你,我絕不允許!
小七隻覺得身上一會像是沉入了冰湖,一會又像是置身於火海,說不出的煎熬難受。他心中激動無比,只是想,難道自己苦苦追尋了多年的兇手,竟然會出現在眼前?
雖然現在他並不知道是誰,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人現在就在帝都!如果當真是如若水所言,那個商隊的首腦老者,就是此次在秦河投蠱的真兇!
更或許,自己受了這二十年的蠱痛折磨,正是拜此人所賜!
若水覺得小七激動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身體不再顫抖,握着自己的手再次變得堅硬有力,這才放心。
就算是害得自己受了二十年痛苦折磨的兇手出現在眼前,他也能做到鎮定如恆,這才是男人本色。
她喜歡的男人,就該是這般堅強,拿得起,放得下!
「小七,那支商隊的下落,還是查不到吧?」若水仰起臉來問道。
小七面色沉重,點了點頭,心裏浮上一層深深的挫敗感。他的人手幾乎遍佈帝都各個角落,但是居然連一個從外地而來的十餘人商隊都查不到,讓他大為沮喪。
若水的眼珠緩緩轉動,伸出一根手指在下巴上輕輕敲擊,顯然在思考什麼問題,小七目不轉睛的看着她,他知道她聰明機變,每每出現這樣的神情,定是心有所悟。
「小七,你說一個外地來的商隊,在帝都應該是人生地疏吧,他們人數不算少,而且都是生面孔,可是你的人連着兩天都遍查不獲,你說,這說明了什麼?」若水明眸中閃着穎悟的光芒。
「你的意思是,他們在帝都有落腳之處?」小七深思道,被若水一言提醒,他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像是一層迷霧一下子被撥了開來。
他猛然一拍大腿,叫道:「不錯!不錯!水兒,你提點得極對!我的人主要盤查的都是客棧,寺廟,酒樓,妓館這些能夠收容外來客的場所,如果他們在這帝都有接應之人,那人定會安排一個安全的地方給他們落腳,怪不得我的人查不到一點兒蹤跡。」
若水抿嘴一笑,贊道:「小七,你真是聰明!」
小七的臉忍不住一紅,又羞又惱的瞪她一眼,鬼丫頭,要不要這麼諷刺人哪!
若水卻收起了笑容,把頭緩緩靠在他的肩上,輕聲道:「小七,我說的是真心話,並不是在笑話你,你是男子漢大丈夫,心中海闊天空,不會整日裏琢磨這些彎彎繞繞的道兒,這些細微之處想不到是應該的,我們女子,心思本就細膩一些,再加上我的心眼格外小,總是想着要如何去害別人,又要防着別人如何來害我……」
小七奇道:「你還會想着去害別人?從我識得你以來,只看到你救人,從沒看到過你害人,你說說,你都害過誰啦?」
若水白他一眼,嗔道:「只救人不害人,你當我是菩薩心腸嗎?就算是菩薩,也是善惡分明,講求因果報應的。對我好的,我會對他更好,想害我的,我會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小七笑道:「那你說,誰對你好?誰又害過你?以牙還牙,你是屬狗的麼?還咬人?」
「對我好的人嘛,那可就多了,十根手指也數不過來。比如我爹,你父皇,太后娘娘,貴妃娘娘,玉瑾姑姑,還有那個像猴兒一樣的侯公公,孟姐姐,小桃,小憐,青影……」她屈着手指一個個的數着,腦海里忽然飄過兩個少年的身影,一個白衣飄飄,清逸如仙,一個滿臉笑容,陽光燦爛。
她數數的手指一下子停住了,忽然看見小七眼中冒出隱隱風暴的氣息,嫣然一笑,柔聲道,「還有那個對我最最最好的人,就是小七公子你,我的楚王殿下!」
小七的心裏就像吃了蜜糖一樣,他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輕輕親吻,只覺得她這張小嘴,和她說出來的話一樣甜。
他怕勾起自己的情火,不敢深吻,只是在她唇上輾轉流連,戀戀不捨的纏綿了好一會兒,才放開了她,把她摟在懷裏,低聲道:「你再說說,都有誰害過你?」
「害過我的人麼?自然也有不少。」若水沉吟了一下,斜眼打量着他,欲言又止。
「你說!」小七攬緊了她,心想,所有害過她的,他都會一一替她討回公道,絕不會讓她再受一點委屈。
「小七,我沒你想的那麼好,害過我的,我必還之!那吳氏和柳若蘭的下場,你想必已經知道了,雖然她們是惡有惡報,但如果不是我從旁推波助瀾,她們也不會落到今天的這步田地。」若水幽幽的嘆了口氣,想起柳若蘭那瘋瘋顛顛的模樣,心中微生憐憫,但她並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如果讓她重新選擇,她還是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小七一下子想起自己和她初識時,她那張慘遭世人唾棄的臉,那是被吳氏和柳若蘭生生毒毀的,他恨聲道:「這兩個惡毒的女人,作惡多端,應有此報!」
「你不怪我狠毒,就很好。」若水淡淡的微笑起來,「如果我告訴你,我下一個要對付的人,是你的三哥,君天翔!你會怎樣?」
「君天翔?」小七一點也不奇怪若水聲音中帶着的恨意,他對這個同父異母的三哥沒有半分好感,小的時候,他身中蠱毒,身虛體弱,遠不及只比他年長一歲的君天翔長得強壯,自然沒少受他的欺負。
在他十歲那年,正值聖德帝的生辰,宮中舉行萬壽節宴,在一片歡騰喜慶的氣氛中,他突然蠱毒發作,痛得差點暈去,父皇當場變了臉色,親自抱起他去找太醫救治,從君天翔身邊匆匆經過的時候,他不經意看到了君天翔那充滿恨意和嫉妒的目光……
從那一刻他才意識到,他這個三哥恨他,恨他奪走了父皇的寵愛,恨不得他去死!
自幼命運多舛的他開始小心翼翼的保護自己,他懂得了在人前示弱,懂得了讓自己淡出眾人的視線,並一次又一次的躲過了君天翔和來自宮中不明勢力的加害,直到十五歲那年,他厭極了這樣爾虞我詐的宮中生涯,在這一年,他遇到了他的恩師,決意隨着恩師浪跡天涯,逍遙一生!
直到一場意外的變故發生,讓他決定捲土重來,重回東黎,奪回原本應該屬於他的一切!
就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她,這個讓他摯愛一生的姑娘。
百花宴上,他再次在君天翔的眼中看到了他比昔年更加深切的恨意,還有隱隱約約的懼怕,這次,他恨自己搶走了他心愛的姑娘,他怕自己搶了他唾手可得的太子之座……
想到這裏,小七傲然的笑了,這太子之座,他以前可以說是毫不稀罕,但是這次回來,他就沒打算相讓,不但不讓,他還會想盡辦法去爭,去奪!他絕不會讓這東黎的江山,落在君天翔的手中,更不會給那君天翔任何機會,讓他覬覦自己的新娘!
他要對付君天翔,可以說是有充分的理由,但若水為什麼會對他有這麼大的恨意,卻讓他頗費猜疑。
俗語說,愛之深,恨之切,若水如此恨他,不會是因為對那君天翔余情未了吧?
一想到若水曾經和他那三哥訂過婚,還險些成了親,他的心就像被一條妒忌的毒蛇在狠狠噬咬着,疼痛如割。
「你說,你為什麼要對付他?可是因為他負了你?」小七的語氣中醋意瀰漫,聽得若水的牙齒一陣發酸。
若水愣了一下,小七的反應也太奇怪了吧?
自己說要對付他的三哥,他給出的反應不像是在生氣,倒更像是在……吃醋?
「小七!你胡思亂想什麼,我告訴你,從那君天翔寫下退婚庚帖的那一刻起,我和他就一點瓜葛也沒有了,以前那個孱弱無依,處處受人欺凌,被君天翔休棄的柳若水早就死了,現在的我,對他沒有半分情感,甚至連恨都說不上,我要對付他,只是想為那不堪折辱而死的柳若水討個公道,那君天翔欠她一命,我要他以命相償!」
若水冷冷的咬牙說道,聲音里不含半分感情。
小七聽不懂若水的暗語,只覺得欣喜若狂。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她話中的意思,分明是在表示,她和那君天翔已經一刀兩斷,恩斷情絕!
「你放心,我會幫你,所有害過你和欺辱過你的人,我都會讓他們得到應有的報應!」小七神色鄭重,說話擲地有聲。
若水心中一暖,心中柔情涌動,她早就知道,不管發生了任何事,小七都會毫不猶豫的和她站在一起!
她拉過他的手,緊緊握住,她要這樣和他攜手共同面對風雨,一輩子!
「小七,如果那人勢力強勁,就算是你我聯手都對付不了她,又該如何?」若水轉轉眼珠,拋給小七一個難題。
小七馬上知道她說的是誰,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沉聲道:「你說過,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她傷天害理,種下惡果,終有一天,會自食其果,惡有惡報!相信我,你會看到那一天!」
「我信你!」若水對他盈盈一笑,剎那間,只覺兩人心意相通,這世上再無任何困難之事。
兩人相依相偎了好一會兒,月亮漸漸爬上了中天,灑落一地銀白的月光。
小七看着兩人靠在一起的身影,忽然想起了正事。
「水兒,你可有辦法查到那隊神秘人的所在?」
若水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道:「你當我是神仙,能掐會算麼?帝都這麼大,我怎會知道他們落腳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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