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花?怎麼會有紅花?」
若水警覺地抬起頭,聞着空氣中淡淡的藥味,她的目光在地上逡巡着,一眼就看到了那灑在地上的淡紅色液體。
「真的是紅花!」她一看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忍不住渾身一個顫抖,抬起頭。
她的目光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小七,一個是墨白,她狠狠地咬着牙。
「告訴我,這是誰幹的,是想打掉我肚子裏的孩子嗎?」
她那冷冰冰的目光看得小七後背起了一層寒意,他從來沒在若水的臉上看到她這樣冷漠的表情,她明明是在看着自己,卻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
他沉默不語。
身為一個男人,他雖然不齒墨白所為,卻做不出當面告狀這種事。
如果墨白他也是一個男人的話,他應該會勇於承認。
果然,墨白幾乎都沒有猶豫地就衝出口而。
「是我!」
墨白站起身來,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為什麼要趁我昏迷的時候,傷害我的孩子?墨白,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做?」
若水面無表情,她的聲音比她的神情更加的冰冷。
墨白沉默了一下,終於說了出來:「原因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是為了你好,我不想你以後會後悔……」
「夠了!」若水大聲打斷了他,她的臉板得緊緊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她的兩隻眼睛像兩汪冷泉,幽幽地泛着寒光,看得墨白心中一寒。
她推開錦被,站起身來,突然覺得一陣頭暈,身子一晃,小七忙伸手扶住。
若水卻看都沒看他一眼,推開他的手,顫微微地站在當地,臉色蒼白,卻又泛着一絲奇異的紅暈,讓她的容顏看來更加嬌媚。
墨白不由怔怔地瞧着她,卻不敢看她的眼睛,因為她的那雙眼睛有如利劍一樣,一下子穿透了他的心,扎得他心中劇烈地疼痛起來。
若水吸了口氣,緩緩地一步步向墨白走去。
她覺得渾身乏力,走得搖搖晃晃,小七咬了咬牙,再次伸過手去,卻停在了半空中。
她的冷漠嚇住了他,他竟然害怕被她拒絕,害怕她再次毫不猶豫地推開自己的手。
若水停在墨白的身前三步之地,她微微仰頭,看向墨白,輕輕地開口說道:「墨白,你告訴我。」
「什麼?」墨白怔怔地回應。
「你告訴我,究竟要怎麼樣,你才會離開我?不再像陰魂不散一樣纏着我?你告訴我。」若水的聲音不大,卻像是在墨白的耳邊響起了一個炸雷,炸得他整個人都懵了。
他的臉色也瞬間變得像若水一樣的蒼白,眼睛卻黑黝黝地,眸子深處似乎燃燒了兩小簇火焰<="l">。
「你要趕我走?」他幾乎不敢置信地問道,聲音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沙啞。
「你這尊神太大,我這小小的灶台實在是容不下你,請墨大俠你高抬貴手,放過小女子,好不好?」若水繼續面無表情地說道。
墨白的臉更白了,他直勾勾地看着若水,用力吐出了三個字:「為什麼?」
「為什麼?」若水勾了勾唇角,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這是個好問題,墨白,現在就讓我來告訴你為什麼。」
她頓了一頓,抬起眼眸,對着墨白瞬了瞬,墨白只覺得她的眼睛深幽幽的,像是兩口不見底的深井,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他下意識地不想聽了,因為她說出來的答案一定會傷得他體無完膚。
若水卻沒有給他反悔的機會,她的聲音冷得像一塊寒冰。
「從一開始你接近我,就懷有你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從來沒有深究過,也沒有追問過,因為你一再地救過我,救過小七,所以我一直在容忍你,包括你做了很多過份的事,我全都容忍了。可今天,我絕對不會再繼續容忍下去了!墨白,你必須離開,這世上沒有哪個母親,會容忍別人傷害自己的孩子!你懂嗎?墨白,你的所作所為,已經觸及了我能容忍的底線,我不能留着一隻狼在身邊,因為它隨時有可能會吃掉我的孩子!」
墨白的腰板挺得筆直,他的臉和他身上的衣服幾乎是一個顏色,聽了若水的話,他居然笑了,笑得還很愉悅。
「就為了這個?你怕我會繼續傷害你的孩子?」他的神情明顯輕鬆了很多。
「不錯。」若水的聲音依然冷冰冰的。
「如果我答應你,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打你肚子裏孩子的主意,再也不逼你打掉他,這樣可以嗎?你可以讓我繼續留下來嗎?嗯?有我在,我會永遠保護你不受到任何人的傷害,不管是多厲害的人想要害你,只要有我,你就會安然無恙,讓我留在你身邊,繼續保護你,如何?」
他從來沒有這樣低聲下氣地說過話,這番話從他的嘴裏吐出來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的語氣中居然含着祈求的意味。
這是怎麼了?
但是,他顧不得許多,只要能繼續留在她的身邊,讓他做什麼他都樂意。
至於那個孩子……暫時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他說這話的時候,倒是百分之百的誠心,就連小七都略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暗暗握緊了拳頭。
雖然小七心裏一百個贊同若水的做法,可聽到墨白這樣的語氣,心裏沒來由的微微一酸,為他感到了一絲難過。
不能心軟,水兒,你一定不能心軟!
他的目光從墨白身上移開,緊緊盯住若水,卻沉默着一言不發。
現在不是他說話的時候,做為一個男人,他有他的驕傲、尊嚴和風度,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對墨白落井下石,那樣有失君子所為<="r">。
墨白的話似乎起了一點作用,若水冰如寒冰的臉色緩和了一下,她的眼神也不再像剛才那樣冰冷凌厲,墨白心中陡地升起了一絲希望。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驕傲,輕聲道:「讓我留下來,繼續保護你,好嗎?」
若水凝視着他。
他一向都是桀驁不馴的,驕傲不羈的,嘻笑怒罵玩世不恭的,她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過這樣認真的表情。
這讓若水覺得他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明明是一匹不羈的野馬,不馴的野狼,卻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被生生地拴在了自己的身邊,他不覺得委屈,她都替他委屈。
現在自己只是想放他自由,他倒不想走了?
若水翹起了唇角,微微一笑。
「你答應了?」墨白看到她臉上綻開的笑容,就像是看到了拔開烏雲的青天,陰暗灰沉的心境一掃而空。
小七的心卻狠狠一沉,拳頭用力地握緊。
「墨白。」若水輕輕地開了口,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墨白,「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能告訴我,你就留下來。」
「好,你問。」墨白毫不猶豫地答道。
「你要留在我身邊的真實理由!」若水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墨白一下子沉默了。
她的眼睛那樣閃亮,那樣逼人,他感覺到自己在這樣的一片目光注視下無所遁形。
難道她知道了?
不,她不可能知道!
這是他們家族傳下來的古訓,整個天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從何得知?
不可能!
時間像是過去了很久,墨白終於動了動唇角,緩緩地道:「家有祖訓……」
就連他自己都聽出語氣中的蒼白無力。
果然,若水嗤地一聲笑,像是自嘲也像是嘲弄他。
「是啊,你不能違背祖訓。墨白,你的祖訓是什麼?是讓你找到戴這樣墨玉雙鐲的人,然後追隨於他,不離不棄,對不對?」
墨白沉默地點了下頭。
「很好,我就是那個戴着墨玉雙鐲的人,墨白,你遇到了我,也不知道是你的幸事,還是我的不幸。」
若水輕輕地擼起衣袖,露出手腕上戴着的兩個鐲子,那樣烏沉沉的兩枚鐲子在她潔白如玉的雙腕間輕輕晃蕩,黑白相映,襯得她的肌膚越發晶瑩雪白,看起來動人心魄。
小七和墨白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停駐在她的腕間,不知道是在看黑玉鐲子,還是在看她的雪膚玉肌。
曾太醫卻沒那個膽子敢瞧,他低下頭,不受人注意地退到了一個小角落裏,眼觀鼻,鼻觀心,有如老僧入定一般<="l">。
他很清楚,眼下沒有他的事,他就把自己當成聾子,當成瞎子好了。
不但他現在不能出一句聲,就連事後他都要三緘其口,這是為皇家辦事的規矩。
若水也在看着自己的手腕,她輕輕晃了晃,兩枚鐲子相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這兩枚鐲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出來的,戴上之後就再也摘不下來,墨白,你的祖訓是不是還說了,如果這兩個鬼東西不再屬於我,你是不是就會走了,對嗎?」
墨白心中一凜,沉默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還是要趕自己走嗎?
可是這黑玉鐲是有魔力的,會認主的,既然認了她為主,她就絕對取不下來!
所以他篤定地點了下頭,道:「對。」
「好。」
若水突然莞爾一笑,笑容輕鬆又動人,看得小七和墨白全都怔住了。
寒光一閃,若水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她手起刀落,毫不猶豫地向着自己的左腕剁了下去。
「你要幹什麼?」
小七和墨白齊齊驚呼出聲。
只聽得「錚錚」兩聲細響。
若水只覺得虎口劇震,兩枚細小的暗器同時打在匕首上,再也握不住,匕首脫手飛出。
那枚匕首隻飛出丈余,鋒刃突然變成了一段一段地掉了下來,只剩下一個匕首把柄,掉落在地。
剛才情勢危急,兩人同時射出銀針,竟然能夠打斷匕首。
小七和墨白對視一眼,暗自佩服對方的功力,竟和自己不相上下。
但這個念頭在心中一晃而過,馬上全都齊齊瞪視着若水,對她剛才疾如閃電般的舉動猶自膽顫心驚。
方才要不是二人功夫不凡,手疾眼快,她的一隻左腕已經被砍了下來。
「幹什麼?不幹什麼啊,墨白,你的目的不就是這對鐲子嗎?我把手腕切下來,這鐲子自然就脫落了,以後,你就可以不必再勉強自己跟在我身邊了吧?小七,沒了這對鐲子,墨白就會離開,這不也是正遂了你的心愿嗎?你們為什麼要阻止我呢?」
若水歪着腦袋看着二人,奇怪地問道。
「沒了鐲子,你也沒了雙手,難道你想從此變成一個廢人嗎?水兒,我絕對不允許你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小七冷着臉,緊緊地盯着她的雙手,唯恐她不知道再從哪兒變出一把匕首來。
墨白卻狠狠地咬着牙,眼中幽幽地閃爍着危險的火苗。
「你寧可剁掉自己的雙手,也不要我留在你身邊,是嗎?」他低語着,聲音喃喃得有如耳語,可若水和小七卻聽得清清楚楚<="l">。
「是的。」若水乾乾脆脆地答道。
「好,那我就如你所願,我走!」
最後這兩個字,墨白有如從齒縫中擠出來般,說完之後,他猛地一轉身,大踏往門外走去。
若水注視着他的背影,突然叫道:「墨白!」
墨白腳步一頓,心中突然升起了希望,卻沒有回頭。
「還有什麼事?」他仰起了下巴,維持着最後的一絲驕傲和自尊。
「墨白,如果你是個男人,我希望你說話算話,說到做到。」若水幽幽地道。
墨白的火騰地一下,直衝上了腦頂。
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幾欲滴血。
若水這幾句板上釘釘的話,已經徹底地封死了他的退路。
也就是說,他要是違背了誓言,再出現在她面前,那他……就不是個男人!
縱是哪個男人聽了這樣的話,也絕對不能再回頭。
更何況他是墨白。
天下唯一僅有的一個墨白!
「哈哈!哈哈哈!」
墨白仰起臉來,狂放地大笑了幾聲,長袖揮出,兩扇門板陡地向外飛出,重重地落在地上。
他的身形一晃,只見白影一閃,已經消失不見,身法之快,實所罕見。
小七向來自負輕功,這時也不由得自嘆弗如。
曾太醫則拼命揉着眼睛,以為是眼睛出了問題,要不然為什麼好端端地一個人,眨了下眼睛的功夫就不見了?
若水閉了閉眼。
墨白終於走了,她就像是擺脫了一個沉重的桎梏,整個人變得輕鬆下來。
她心頭一松,便只覺渾身乏力,搖搖欲墜。
一條手臂伸了過來,有力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若水不用看,也知道扶住自己的人是誰。
「你累了,好好地再睡一覺吧。」小七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心疼地說道。
她蹙緊了眉頭,耳中響起了他說過的話。
他懷疑她,他居然懷疑她肚子裏的孩子,是墨白的!
若水睜開眼,一道如寒冰般的目光冷冷地看向小七,她的聲音也像目光一樣冰冷。
「他走了,你為什麼還不走?」
小七的胳膊一僵,整個人呆住了,愣愣地看着若水,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里沒有半點溫度,哪裏還是平時那個忽爾精靈,忽爾頑皮,忽爾溫柔的她?
若水見他呆呆地不動,唇角一牽,自嘲地一笑:「我真是傻,這是你的太子府,該走的人不是你,是我<="r">。」
她長袖一拂,罩在小七抓住自己的手上,輕輕一推。
小七的手早就沒了力氣,被她一推就鬆開了,他隨即一驚,馬上再次抓緊了她的手腕,牢牢握住,目光緊緊地逼視着她。
「這是你的家!你要走去哪裏?」
「我的家?」若水環視了一下周圍,嘲笑道:「不,這裏不是我的家,我該識趣一點,要是再不走,等着被你太子殿下趕出門外的那一天嗎?何必呢。」
「水兒!」小七被她的話噎得胸口像塞着一團大棉花,說不出的難受。
他知道她還在生氣,說的都是負氣的話,他有心想陪不是,說幾句軟話,可是目光一掃,看到了曾太醫,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是抓住若水的手,說什麼也不放。
曾太醫馬上意識到自己在這裏有些多餘,他對着二人微微躬身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剛剛甦醒,身體還很虛弱,需要好好調理,微臣想下去為太子妃煎一副湯藥,對母體和胎兒都大有好處。」
小七點了點頭,道:「好,下去罷。」
他對曾太醫的點頭知尾很是滿意。
曾太醫正要退出,若水突然開口,叫道:「曾太醫!」
「啊?請問太子妃有何吩咐?」曾太醫馬上停下腳步,看向若水。
「我想有勞曾太醫幫我辦一件事兒。」
「請太子妃吩咐,下官一定辦到。」曾太醫答道。
「好,請曾太醫去幫我備一輛馬車,候在府門口。」
若水的話剛一出口,小七握着她的手用力一緊,疼得她幾乎叫出聲來,她咬牙忍住,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小七馬上意識到自己用力過猛,懊悔地一鬆手,對曾太醫冷聲道:「還不下去為太子妃煎藥?」
曾太醫進退兩難,站在門口不知如何是好。
他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中拿不定主意。
「曾太醫,你不必為難,你要是不想為我辦事,自也由得你。」
若水看他一眼,幽幽地道。
她這一句以退為進的話比千句百句還好使,曾太醫馬上下定了決心,對着她深深一點頭,道:「下官遵命。」
掉頭出外,竟是不顧小七的命令,為若水準備馬車去了。
在他心中,太子殿下是主子,太子妃卻是他的恩人,他如果知恩不報,只為主子效忠,豈不是成了無情無義之人?
「水兒,你當真要走嗎?」
小七鐵青着臉,目光沉沉地看着若水<="r">。
若水卻一眼也不看他,自顧自打開衣箱,撿了幾件衣裳,想了想,又全都丟下,走到梳妝枱前,拔下頭髮上戴的碧玉梅花簪,換了一枚銀色的素簪插在發間。
小七見她將自己送她的定情之物也棄若敝履,心如刀絞,怔怔地望着那枚髮簪發愣。
若水對着室內環顧了一圈,將從南越古墓中取得的古鏡還有自己的一些瓶瓶罐罐全都聚攏在一起,打了一個小包袱,負在背上,毫不留戀地邁步出門。
「水兒!」小七回過神來,反手一握,正好抓住若水的胳膊,用力握緊。
他心中愧疚無比,一句「對不起」到了嘴邊,卻說什麼也說不出口來。
他生性高傲,又貴為皇子,生平從來沒向別人低過頭,道過歉,今天要讓他向若水說這三個字,簡直比登天還難。
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說,她是絕對不會原諒自己了。
因為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竟然懷疑她的清白,她那樣的性子,怎麼可能會輕易地原諒自己?
他費力地和自己的驕傲做鬥爭,「水兒,留下來,不要走。」他低語着。
「太子殿下,我還留下來做什麼?您不肯放我離開,是準備把我這個不清不白的女子浸豬籠?還是遊街示眾?」
若水勾了勾唇角,嘲諷地說道,依然沒有看他一眼。
「水兒,不許這樣說!我……信你!我相信你說的每一個字,我相信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
小七被她的語氣刺痛了,他的心臟一陣抽痛,額上冒出了冷汗,因為他看出了她眼中的決絕,她是根本就不準備原諒他了。
他的心開始向地底沉去,不知道該如何挽救自己犯下的錯誤。
他更不知道自己怎樣才可以留下她,溫暖她那顆被自己傷得累累,變得冰冷堅硬的心。
「是嗎?」若水輕輕地道,目光看向遠方,面無表情地道:「那麼我告訴你,太子殿下,我騙了你,你不該信我的,那孩子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一定是我的!水兒,咱們別再賭氣了好不好?我今天是昏了頭,我看到你和墨白在一起,聽到他讓你打掉孩子,他那麼篤定的語氣讓我誤會,讓我嫉妒,我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才會口不擇言說出那樣的話來。我生氣,是因為我在乎你,非常非常的在乎你,你懂嗎?你懂的,是不是?一直以為,最懂我的人就是你!」
小七的喉頭不知不覺地哽住了,他看到她的小臉板得冷冰冰的,她的臉色依然蒼白,目光茫然而空洞,顯然對自己的話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這讓他更加的絕望。
「是啊,曾經我以為我最懂你,你也最懂我,但……那是曾經,曾經的美好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若水輕輕地說道:「你知道維繫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嗎?」
她也不待小七回答,就自問自答道:「就是對彼此深信不疑,一旦有一天,夫妻之間的信任感被打破,那兩人之間遲早要面對的,就是分離<="l">。」
「不,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你離開。」小七固執地抓住她的手臂,一個念頭在他的心裏瘋狂地滋長着。
就算留不下她的心,他也要留下她的人。
他相信假以時日,他會用真情感化她,她一定會原諒他的。
「何必呢?小七。」若水終於轉過眼來,正視着他,那眼神看得小七心頭一跳。
「有道是好聚好散,咱們何必非要走到最後的一步,則佳偶變成怨偶?你現在放我離開,我會感激你,如果你要用武力強留住我,那麼我可以告訴你,你留下的只會是一具屍體。」
她輕聲地道,聲音平淡如水,卻讓小七機靈靈地打了個冷顫。
「你在威脅我?」他倒抽一口冷氣,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是不是威脅,你分不出來嗎?我從來不做這種無聊的事。」若水淡淡地道。
小七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的雙眼,他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來,她是認真的。
他的心再一次沉進了冰冷的湖底,全身都開始發起抖來。
「究竟要怎麼樣,你才肯原諒我,留下來?」小七抓着她手臂的手在顫抖,他的聲音也在微微發抖,「你是要我……跪下來求你嗎?」
他感覺到自己的驕傲已經在她面前粉碎得一絲不剩,這是他最後的祈求,如果她肯點頭,他就算彎一彎膝蓋又何妨?
若水終於微微動容,她的身軀輕輕一震,抬眸凝視着他,她的眼中不再冰冷無情,而是充滿了一種同情的憐惜。
這樣憐惜的眼光登時激起了小七胸中的傲氣。
不!他要的不是這個!不是她的憐惜!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惜和同情!
即便是她,也不行!
他再次驕傲地挺起了胸膛,緩緩鬆開了抓着她的手。
「如果你真的要走,就走吧。」小七閉了閉眼,忍着錐心的刺痛,緩緩說道。
他是驕傲的,自負的,他要的是她的柔情,不是她的同情!如果她給不了她的心,那他只有放她走!
若水讚許地點了下頭。
這才是她欣賞的男人。
如果他真的跪了下來求她,她會瞧不起他的!
她輕輕地掠了下雲鬢,越過了他擋在前面的身軀,一步步向前走去。
她的頭疼痛欲裂,眼前一陣陣發花,腳下有些踉踉蹌蹌,但她咬緊了牙,堅持着向前走。
小七沒有回頭,他的雙手握成了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聽到她的腳步虛浮,好幾次險些跌倒,他幾乎忍不住要衝過去扶住她,然後緊緊地抱着她,用自己身體裏的熱血去溫暖她那冰冷的身體,冰冷的心<="r">。
可他還是忍住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正在氣頭上,又累又乏又氣又恨,他現在說什麼她也聽不進去。
等她回去相府住上幾天,消了氣,自己再去向她道歉,那時候她一定會原諒自己的,因為她一直是那樣善解人意,通情達理的。
如果他現在再去求她,那他做為男人的尊嚴將一點也不剩了。
若水走到院門口,她扶着院門站住了,喘了幾口氣,忽然回過頭來。
小七依然背對着她,後背挺得筆直,身上的長衫被風吹得翩翩欲飛,顯得他的身姿修長挺拔。
他的背影是驕傲的,也是孤獨的。
若水看着看着,心頭沒來由的一酸,這樣的他,還是那樣讓她心折。
「小七。」她輕輕地開口。
小七的後背一僵,但他沒有回過頭來,沉默地昂首而立。
「以後,不要再隨便傷到一個女人的心了,因為……傷起來很容易,要補起來,卻很難很難。」
若水低低地說完,就回過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小七靜靜地佇立着,一動不動。
他的耳邊一直迴蕩着若水剛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就像是轟轟巨雷,在他耳邊響徹不休。
是的,他傷了她的心,他的懷疑和妒忌,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地刺傷了她的心。
一次又一次,她都原諒了他。
可再大度的人也是有容忍的限度的,這次,他真的說錯了話,做錯了事,而且錯得實在是離譜!
「錯了,我錯了,真的錯了……」小七喃喃地低語,聲音幾乎聽不見。
他猛地回過頭來,卻發現身後空空如也,若水的身影早已經消失不見。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她走掉了,真的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走掉了!
「水兒!」他急切地吼了一聲,拔足就往外飛奔而去。
府門外,一輛馬車已經絕塵而去。
小七趕到的時候,門外靜悄悄地,只有看門的衛兵低垂着腦袋,還有何管家正站在長街上,目送着若水離開的方向。
「太子妃呢?」小七一把抓住何管家的衣襟,勒得何管家連連咳嗽了好幾聲。
「太子殿下,您松鬆手,老奴的這把骨頭都快讓您給弄斷了<="r">。」
何管家臉露苦笑。
「快說,太子妃往哪兒走了?」小七鬆了鬆手,可依然緊盯着他的眼睛。
何管家眨了眨老眼,不贊同地對小七搖了搖頭。
「太子殿下,太子妃她已經離開了,您就不要去追了罷。」
小七擰起了兩條眉,冷冷地瞪着他。
這個老傢伙,什麼時候也開始多嘴管起他的閒事來了!
「咳,咳。」何管家掩飾什麼的乾咳了幾聲,在小七冷電般的目光下,卻沒露出半點懼色。
他畢竟是跟隨在小七身邊多年的老人,對自家主子的脾氣稟性還是知根知底的,他就是一個面冷心熱的主子,對自己人永遠是很好很好的,他就算是觸怒了主子,最多也不過是屁股上吃一頓板子罷了,主子絕對不會要了他的老命。
「快說!」小七顯然看出了何管家的心思,他無奈地鬆開了手,知道自己的疾言厲色騙不了他。
「太子殿下,請您稍安勿躁,聽老奴的一句勸,可好?」何管家好聲好氣地道。
「你有什麼屁要放?」小七滿心不耐煩,他一心只想追上去,哪有心思聽何管家的勸說,可是他也知道,何管家是個油鹽不進的老油條,自己用強是逼迫不出來的。
「呵呵。」何管家也不惱,微微笑了兩聲,小七險些氣炸了胸膛。
自己急得火燒火燎的,他倒好整以瑕地笑得開心!
回頭非重重地派人賞他一頓筍炒肉不可。
「有什麼話快說。」小七壓住了心頭的火,沉聲道。
「太子殿下,依老奴所見,太子妃她此番離開,並非是出自真心。」何管家鑒貌辨色,已經看出了小七的心思,暗中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決定還是開門見山,點出實情,省得自己的屁股吃了冤枉的板子。
「你說什麼?」他這句話有如石破天驚一般,登時讓小七大為動容。
「太子殿下,這兒人多口雜,咱們還是先回府,老奴再慢慢地給您分析分析,如何?」何管家心平氣和地慢慢道。
他知道自己剛才那句話已經吊足了主子的胃口,現在自己說什麼,他都會聽。
果然看到小七點了點頭,一把抓着他的手腕,往門裏就走。
何管家只覺得右腕上像是套了個大鐵箍般,不由得微微苦笑。
小七把何管家帶進府,尋了個無人之處,這才脫手鬆開了他,道:「何管家,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快快說明!」
「咳,咳。」何管家再次輕咳了兩聲,看到小七已經到了快要炸毛的邊緣,這才慢悠悠地道:「太子殿下,您是當局者迷,老奴是旁觀者清啊。」
小七蹙緊了眉,冷冷注視着他。
何管家沒有被他的眼神所嚇到,不急不慢地道:「老奴耳朵有些背,聽不清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為了什麼事起了爭執,太子妃為什麼要執意離開,可是老奴卻看到,太子妃臨上車的時候,她掉了兩顆眼淚,上了車之後,她的車簾好久不曾放下,她的目光一直看着府門的方向,那說明了什麼?說明她心中是有太子殿下你的啊,她是放心不下您呢<="r">。」
小七的身子重重一震,緊盯着何管家,深吸了口氣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何管家搖搖頭,道:「太子殿下,老奴猜想,太子妃她一定有什麼說不出來的苦衷,才不得不離開這裏,她不是真心想要離開您的,如果她真的對您無情無義,她就不會掉眼淚,更不會一直看着咱們府的方向捨不得放下帘子。雖然她一個字也沒說,可是老奴這麼多年不是白活的,老奴的這雙眼睛啊,看得真真的!」
「她真的流淚了嗎?」小七低低地重複了一句。
他的身子不知不覺地挺直了,眼睛裏也閃耀出了光彩,一瞬不瞬地看着何管家。
「太子殿下,太子妃待你情深意重,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何管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神態間滿是慈和,他的話頓時給了小七無比的勇氣,他有如醍醐灌頂般恍然大悟。
就連何管家都能看得清楚若水待自己的一片心意,可自己卻身在局中,被嫉妒蒙蔽了雙眼,竟然還懷疑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當真是該死!
事實上,當若水揮起匕首剁向自己左腕的時候,他就已經深信不疑了。
他是冤枉了她,誤解了她。
可是出於一個男人的驕傲,他卻不肯低下高傲的頭顱,向她認錯,直到她真的離開了,他才追悔莫及。
「何管家,多謝你!」小七對何管家感激地點了點頭,邁步便行。
他要去柳相府中,向若水坦誠自己犯的錯,求得她的原諒。
他相信,他的真心實意一定會再次打動她,讓她回到自己身邊的。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何管家追在他身後,氣喘吁吁地叫道。
「還有何事?」小七停步回頭,不解地看向何管家。
「哎喲,太子殿下您可真是個急性子,您這是要去找太子妃嗎?」何管家追得腿肚子都抽筋了,喘了好幾口氣,才撫着胸口道。
「不錯!」小七重重一點頭。
「可是太子妃並沒有回去相府。」何管家側頭想了想,肯定地道:「老奴記得很清楚,相府是在咱們府的東頭,可是太子妃的馬車卻是往西方而行,方才老奴還在琢磨,太子妃這是要去哪裏呢?」
「她往西走了?」小七的眉頭皺了起來。
西邊是出城的道路,難道她沒有回娘家,而是出城去了嗎?
現在天快黑了,她孤零零地一個人出城是要做什麼?
「何管家,派人備馬<="l">!記住,要那匹灰的。」小七隻思考了一下,就吩咐道。
至於他為什麼要挑小灰而不是小黑,因為小灰是若水的坐騎,饒有靈性,如果想追尋若水的蹤跡,小灰一定可以指引他正確的方向。
小七騎着小灰,一路向西追尋而去。
正如何管家所講,若水並沒有回去相府。
曾太醫雇了一輛馬車,他並未離去,而是恭恭敬敬地請若水上了車,然後自己坐在車夫的身邊,向她請問要趕車去往哪裏的時候,若水着實猶豫了一下。
在這帝都之中,她只有兩個最熟悉的所在。
一個就是太子府,一個就是柳相府。
可是她不想回娘家,她不想讓白髮蕭蕭的柳丞相再為自己擔心操勞。
不管她和小七將來會走到哪步田地,她都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回去府里驚擾父親。
「往西走吧。」
若水知道往東就是相府,可她現在只想離得相府和太子府越遠越好。
「好咧!」那馬車夫痛快地一揮鞭子,駕着馬兒一路向西跑了起來。
若水輕輕掀開車窗的側簾,回首看向太子府那雄偉的宮殿,在她的視線中越來越遠,何管家微現佝僂的身子仍然站在府門口,默不作聲地目送着她的離開。
真是個忠心的老管家。
她心裏默默地讚嘆了一句,隨後放下車簾。
離開了太子府,身邊也沒有了墨白的糾纏不清,若水突然覺得無比的輕鬆,就像是鳥兒離開了籠子,鴿子飛上了藍天,她仿佛聞到了空氣中自由的清新空氣……
「太子妃,您身子不適,需要多多休息,下官建議您在車中安睡片刻,對您和孩子都大為有益。」
曾太醫的聲音傳了進來,打斷了若水的浮想聯翩。
「曾太醫,你為什麼還在車上?你是要去哪裏?」若水微微一驚。
「不知太子妃想去哪裏?下官想護送太子妃一程。」曾太醫依然保持着恭順的語氣。
「曾太醫,以後你不必口口聲聲喊我做太子妃,我……已經不是太子妃了。」若水沉默了一會,低聲道。
車聲轆轆,車輪碾在青石板路上發出單調的聲音,卻沒掩住若水語氣中的惆悵。
曾太醫固執地道:「在下官的心中,您永遠是太子妃,是下官最尊重、最敬佩的人。」
聞言,若水幽幽地嘆了口氣,她再次掀起車簾,馬車已經馳出了帝都,正在沿着青石官道往西方行駛,遠方,是一輪火紅的落日,天邊的雲霞蒸蔚,粉紅奼紫,美不勝收。
「好美的落日啊!」若水情不自禁地感嘆了一聲。
「好美貌的小娘子啊<="l">!」
突然之間,一個色迷迷的聲音傳進了若水的耳中,隨後馬蹄聲響起,一騎黑馬從車廂旁飛馳而過,馬上一名黑衣男子轉過頭來,正好看到若水露出車窗外面的容貌,登時兩眼冒光,脫口稱讚。
若水臉色一沉,唰地一下放下車簾,不去理會。
哪知道馬上那人本來已經越過了馬車,奔了出去,突然又拔轉馬頭。回了轉來,手中馬鞭一揚,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若水只見得眼前光線瞬間明亮,側面的帘子竟然被那人用馬鞭擊落,飄飄蕩蕩地落在地上。
沒有了車簾的阻擋,那黑衣人咧嘴一笑,越發肆無忌憚地打量着若水,邊看邊嘖嘖稱讚:「不錯,不錯!當真不錯!皮膚白,眼睛大,身材窈窕!」
他的目光在若水身上上上下下地逡巡着,那猥瑣的目光落在若水的身上,露出色迷迷的笑容來,又加上了句:「小姑娘,前面坐着的那個是你男人?嘖嘖,你長得這般花容月貌,挑男人的眼光卻不咋的,本大爺看上了你,你乖乖地跟本大爺走,以後的好日子有得你樂的。哈哈,哈哈哈。」
隨着他的話聲,響起了一片馬蹄聲,十幾個騎着馬的男人圍了上來,一個個長得獐頭鼠目,看着車廂里的若水,紛紛露出了痴迷之色。
「恭喜老大,此次下山,居然遇上了這等好貨色!」
「老大,還和她廢話什麼,直接擄到咱們山上去,管她樂不樂意!」
「就是,咱們老大可比她那個瘦不拉嘰的乾癟相公強多了!管叫這小娘子美得冒了泡!」
一眾人污言穢語,層出不窮。
聽他們的說話,若水已經大概猜出了他們的身份,不知道是哪座山頭上的一幫子匪徒,平日裏想必沒少干搶掠民女這等惡事,怪不得行事這般肆意妄為。
她的臉上有如罩了一層寒霜,冷冷地看着那群男人。
其中一名匪徒催馬上前,唰地一鞭子重重擊中那車夫的後背,喝道:「停車!快他娘的給老子停車!老大看上車上的小娘子啦!」
那車夫吃了一鞭,痛得臉色都變了,可是看到那一伙人凶神惡煞的模樣,卻一聲也不敢吭,乖乖地停下了馬車,然後整個人往車廂下面一鑽,抱着腦袋躲着不出來了。
曾太醫氣得手直哆嗦,指着那人:「你們是誰,竟敢這等無禮,就不怕王法嗎?」
「王法?狗屁的王法!瘦猴兒崽子,告訴你,咱家老大就是王法,就是天!他看上的女人,從來沒有跑得出咱家老大的五指山的,你乖乖地把你家娘子送給咱家老大,咱老大一高興,說不定賞你兩錠銀子花花,哈哈!」
那匪徒雙手叉腰,放肆地大笑起來。
周圍的山匪跟着一起大笑,團團圍住了馬車,眾人對弱不禁風的曾太醫絲毫也沒放在眼裏,眼中儘是嘲弄之色,只等帶頭的那黑衣大漢一聲令下,他們就群起而上,將車中那美貌的小姑娘綁回寨子裏,管她樂不樂意。
曾太醫渾身都顫抖起來,他手無縛雞之力,面對着對方十餘名彪形大漢,自忖無論如何也不是對手。
他悄悄掀起車簾,對着若水低聲道:「太……一會兒我想法子拖住他們,你、你快逃<="r">!」
他本來想叫「太子妃」,可轉念一想,萬萬不能泄露了若水的身份,要是讓這伙匪徒聽到了,不知道又會惹出多大的禍事來。
若水微微搖頭。
就憑曾太醫自己想拖住這十幾名大漢,無異於以卵擊石,而自己又怎麼逃?這些人騎的馬匹匹都是良駒,自己就算騎上馬逃了,也會很快被眾人追上。
不過她對曾太醫的好意,仍是暗暗感激。
突然之間,「啪」地一聲,一記馬鞭重重地飛來,正擊中曾太醫的肩頭,登時將他打下車來。
一名山匪厲聲喝道:「你這猴崽子太不老實,鬼鬼祟祟地和你家娘子說什麼?是想勸她逃嗎?告訴你,咱家大哥看上了她,就算是她插上了翅膀也飛不上天去!」
又一名山匪拔出刀來,在曾太醫的頭頂上霍霍虛劈了幾下,喝道:「再敢玩花樣,老子就砍下你的狗頭!」
曾太醫看着刀光如雪,在自己的頭頂盤旋飛舞,離自己的頭皮不過數寸,見那些匪徒個個面目猙獰,目露凶光,知道他們絕不是說着玩的,只要自己再多說一句話,很可能就會手起刀落,砍下自己的腦袋來。
他心中暗暗叫苦,不知道在帝都附近,居然從哪裏冒出來這樣一夥殺人不眨眼的兇徒出來,卻偏偏看上了太子妃!
怎麼辦?該怎麼辦才能保得太子妃的平安周全?
就算是豁出了他這條命去,他也一定要擋在太子妃的身前。
曾太醫雙手握拳,正要站起來衝上去和這些人拼命,忽地一名匪徒跳下馬來,在他屁股上重重踢了一腳,將他踢得翻了幾個跟斗,隨後拔出刀來,橫在他的脖子上,喝道:「給老子呆好,不許動!」
手中鋼刀微一使勁,曾太醫只覺得脖子一痛,已經被劃破了一條口子。
「曾……大哥,你就聽這位匪爺的,別動。」
一個柔和的聲音從車廂里傳了出來,聽得拿刀的那名匪徒渾身一個舒爽,忍不住抬起頭來,看向聲音來處。
若水掀開車簾,緩緩走下車來。
她懷中抱着一個包袱,對着那匪徒柔聲說道。
曾太醫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若水,他想不到她居然不肯獨自逃走,還走下了馬車,這可不是羊入虎口,再也逃不脫了嗎?
一瞬間,他只急得冷汗直流。
「小姑娘,瞧你家男人那個慫樣兒,只怕是尿都嚇了出來。你還是跟了咱家老大,你瞧,咱家大哥多威風,多強壯,這才像是個男人樣!」
持刀的匪徒直勾勾地盯着若水,笑嘻嘻地說道。
領頭的那黑衣大漢聽了手下之人的吹捧,樂得哈哈大笑,挺胸凸肚,伸手一扯,拉開了胸前的衣襟,露出長滿毛聳聳黑毛的胸脯來。
他斜眼睨着若水,笑道:「小姑娘,讓你看看什麼樣才是真男人<="l">!來,乖乖地跟大爺走吧!」
說完,他一夾馬背,馳到若水的身邊,右手疾伸,探手進來要抓若水的手腕。
若水往後一縮,避開了他的鬼爪子,微微一笑,露出唇角一個淺淺的梨渦,看得那黑衣大漢頓時一愣,目光變得越發的痴迷起來。
「這位大爺,果然是好強壯的身板兒!小女子還是頭一次見到像您這樣的男人,請問大爺尊姓大名,在哪座山頭佔山為王啊?」
她笑吟吟地不露半點懼色,倒讓那大漢頗出意料之外。
只是見她微笑間神光離合,更是動人心魄,一顆心早就飄飄蕩蕩的不知去了何方,半邊身子也酥了,只恨不得一把抱在懷裏,好好親上一親。
「還是你這樣的小姑娘好,見了本大爺竟然不怕,還有膽子問我的姓名,好!好!本大爺就喜歡你這樣大膽的姑娘,等你跟我回了寨子,本大爺馬上把所有的女子全都放了,就留你一個,當本大爺的壓寨夫人,好不好?」
說完,他長臂再次疾伸,若水再次往後一縮,哪知道他這次出手的目標竟然不是她,而是手臂一長,抓住了她懷中緊抱的包袱,提上了馬背,放在手裏掂了掂,笑道:「好輕!這些就是你的全部家當麼?」
若水忍不住微微變色。
她一直有恃無恐,靠的就是這包袱之中的瓶瓶罐罐,隨便拿出一瓶藥來,裏面的藥性就足夠毒倒一大片山匪。
可她萬萬沒想到,這山匪老大竟然一出手就搶走了她的包袱,失去了防身利器,以她的粗淺功夫,如何能敵得過眼前這十幾名彪形大漢?
但是她目光一轉,已經有了主意。
「是啊,我夫君家裏貧窮,這隻包袱里就是我的全部嫁妝了,這些區區物事,恐怕入不了大爺你的法眼,大爺要是喜歡,儘管拿去便是。」
若水微笑着,滿不在乎地說道。
黑衣大漢哈哈一笑,道:「哈哈,你小娘子倒是有些意思,很對我老胡的胃口,你當俺老胡是貪圖你的物事麼?放心,你要是跟了俺老胡,你想要什麼,俺老胡就給你買什麼,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俺老胡也有法子給你摘下來。俺帶着你的包袱,只是要你安心地跟俺老胡走。不過你一說,俺倒是好奇起來,讓俺老胡瞧瞧,你夫君都給你了些什麼寶貝東西。」
說完,他把手中的包袱平放在馬背上,打了開來。
只見包袱裏面只有一些小巧精緻的瓶瓶罐罐,想來是裝着些女人用的花粉胭脂之類,那黑衣大漢自是絲毫瞧不在眼裏。
他在包袱里撥弄了幾下,見最下面放着一隻古鏡,倒是沉甸甸的有些壓手,除此之外,連一件首飾,一張銀票甚至連一塊碎銀子也沒有。
他登時大大地惋惜了起來,對着曾太醫重重地啐了一口,罵道:「什麼狗屁男人,娶了這樣美貌的娘子,竟然連首飾都捨不得給自家娘子打一件,瞧瞧你那窮酸樣兒,居然只給自家娘子戴了一枝銀簪子,我呸!」
若水此時出來得匆忙,頭上只戴了一枚素簪,身上穿的也是普通女子的服裝,她不喜歡首飾,看上去的確不像是富貴人家的出身<="l">。
曾太醫聽得他們誤會若水是自己的妻子,心中苦笑,卻也不辯駁,由得他們誤會下去,總比他們這些匪徒知道若水的真實身份要好。
這時見那匪首對着自己破口大罵,他默默地低下頭,咬緊了下唇,只求他們把矛頭對準自己,不去騷擾太子妃就好。
那黑衣大漢伸手掏了一錠五十兩重的銀元寶來,對着曾太醫擲了過去,嗒地一聲落在曾太醫面前。
「窮秀才,這錠銀子給你,你家娘子就歸我了,小娘子,咱們走吧?胡爺俺本來還有事要辦,可見到了小娘子你,就算是天大的事,俺也不管了。」
他在馬上一探身,就來拉若水。
若水再次往後退了一步,微笑道:「先把我的東西還我。」
那黑衣大漢撇了下嘴巴,不屑地道:「你的這些破爛東西能值得什麼東西,全都丟了得啦,等跟俺老胡到了寨子裏,金銀珠寶隨你挑,就連這鏡子,都比你這面強上百倍。」
若水搖頭道:「胡爺,您有所不知,這些東西雖然不值什麼錢,但其中有一樣,卻是我相公送於我的,既然胡爺看上了小女子,想要帶小女子跟着您享福,小女子豈有不樂意之理?這樣東西嘛,小女子想還給我家相公,從此之後,小女子就和他恩斷情絕,再無瓜葛。」
那黑衣大漢一聽,眼前登時一亮,咧開了大嘴,笑得合不攏來,道:「好,好,還是你知情識趣,好罷,你趕緊把這東西還給那窮酸鬼,然後跟本大爺回山上去。」
說完,把包袱布胡亂一包,對着若水扔了下來。
若水心中一喜,伸手正要去接,突然之間,風聲響起,一條長鞭有如毒蛇般飛舞而至,纏在包袱之上,輕輕一揚,那包袱便騰空飛去。
事出突然,若水和那黑衣大漢同時一驚,目光順着那包袱飛去的方向瞧去。
只見那包袱落在不遠處一名青衣男子的手裏,他手中握着一條長鞭,輕輕巧巧地就將包袱搶了過去。
若水差點氣樂了。
這些人一個個地怎麼都盯上自己這個包袱了。
難道自己的包袱里還真有什麼寶物不成?
除了自己煉製的那些藥,就是那面古鏡,難不成這世上還有人識得那古鏡的用途不成?
若水不相信還會有第二個像自己這樣穿越而來的異世人,更不相信那人會無巧不巧地知道,這面古鏡的真實用途是一具平板電腦。
她和黑衣大漢都盯着那搶去包袱的青衣男子,那男人身長玉立,大約三十多歲年紀,看上去毫不起眼,可是二人都看了出來,單他這手軟鞭的功力,已經不可小覷。
「喂,你是哪裏冒出來的小子?為什麼搶去這小娘子的包袱?快快還了給人家!」
黑衣大漢心中大怒,可是他也看出青衣男子功力不俗,不敢造次。
青衣男子卻他理也不理,他騎在一匹青花聰上,對着身後的一輛馬車微微躬身,說道:「主子,這些毛賊該如何處置,屬下聽由主子的吩咐<="l">。」
聽了這話,黑衣大漢和他周圍的匪徒們心中一凜,這才留意到,在青衣男子的身後有一輛青布油車,車廂寬大,整個在青布蒙住,看上去卻並不起眼。
但他們都是識貨之人,單看那拉車的四匹馬,個個身高腿長,無一不是名駒,比自己跨下這匹千挑萬選而來的良駒還要好上幾分。
做為山匪,馬兒不僅是他們代步的工具,更是他們的雙腿,有一名好匹,是他們每個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情,這時見了那拉車的四匹駿馬,個個都紅了眼睛,心想,這樣的千里良駒,車裏的那人居然用來拉車,真是生生地糟蹋了好東西!
不等黑衣大漢發話,山匪們已經全都拔出刀來,刀光雪亮,對着那輛馬車緩緩圍了上去。
每個人心中都響着一個聲音:殺人,搶寶馬!
山寨里的規矩就是,誰搶到的東西,就是誰的!
面對着虎視眈眈、不懷好意的山匪們,馬車廂里的人卻並不露面,在馬車周圍,除了那手執長鞭的青衣男子之後,另外還有十一名和他同樣打扮的男子,想來都是車廂中那人的隨從。
若水凝目瞧去,見除了先前出手奪走包袱的那名青衣男子之外,其餘的人都如石像般坐在馬上,動也不動,對這些山匪們一眼也不瞧,顯然是有恃無恐。
她頓時心中有數,這些隨從的武功想必和那名青衣男子都相差不多,只需要這青衣男子一人出手,就足以收拾了這群烏合之眾,怪不得他們不將這些人瞧在眼裏。
只是不知道馬車中是什麼人,竟然會請到了這許多的武功高手當他的護衛。
青色的車簾靜靜地垂着。
那青衣男子在馬背上躬身請令,可車裏靜悄悄的,車中人沒有發出一絲聲息。
那黑衣大漢不由仰起頭,笑道:「我道是多大的氣派,原來是個縮着腦袋不敢出頭的龜孫兒!」
他的笑聲剛剛落地,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馬車廂里響了起來:「別留一個活口!」
那聲音並不響亮,卻像是一道幽幽冷泉,一瞬間流過眾人的心田,讓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曾太醫眼前一亮,若水臉上微露詫異,而山匪們卻一個個捧腹大笑了起來,就像是車中之人說了一個特別好笑的笑話。
黑衣大漢胡老大更是在馬背上笑得直不起腰來,好不容易笑停了,他直起身子來,說了一句:「龜孫兒好大的口氣……」
一句話沒說完,驀地里,一條墨色長鞭突然飛至,像條毒蛇一樣緊緊纏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話戛然而止,舌頭被勒得吐了出來,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滿臉的不敢置信。
那青衣男子手一抖,鮮血四濺!
只見胡老大的頭顱登時和他的脖子分了家,向上飛了起來,就像一個皮球被人高高地拋向空中。
這一幕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匪徒們正準備給胡老大喝采叫好,眨下眼的功夫,就發現自家老大脖子上的腦袋不見了,齊齊發出一陣驚呼。
「老大<="l">!」
「胡大哥!」
「啊,那人殺了咱們老大!」
「大伙兒一齊上,亂刀剁了那小子,為咱們老大報仇!」
眾人揮舞着鋼刀,正準備衝上去為老大報仇,突然聽到頭頂響起了風聲,一齊抬頭瞧去,只見一個圓溜溜、黑乎乎的東西從天而降。
有人眼尖,一眼就認出來那東西居然是胡老大的腦袋,不由雙腿一軟,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暈了過去。
還有人壓根就沒看清楚是什麼,隨手一刀劈了過去,一下子將胡老大的腦袋給劈成了兩半,引起眾人一片譁然。
「啊!你居然把咱家老大的腦袋給劈了,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胡老大啊,你死得好慘啊。」
眾匪徒們看到胡老大的慘狀,心中又驚又懼,一個個嘴巴張得大大的,又想哭,又想跑。
但他們什麼也來不及幹了。
青衣人的鞭子在半空中飛舞着,匪徒們的腦袋一顆接着一顆的離頭飛起,轉眼之間,地上就橫七豎八地多了十幾具無頭屍體,滾落了一地的腦袋瓜子。
曾太醫哪裏看到過這樣可怖的情景,他兩眼一翻白,整個人已經暈了過去。
若水聞到那股濃濃的血腥之氣,只覺得胸口煩惡,差點吐了出來。
她用手按住胸口,好容易才把那陣噁心忍了過去,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臉色已經蒼白異常。
她的身體搖搖欲墜,扶着車轅才勉強站定,看着那青衣人若無其事地在一具屍體的衣服上擦去了長鞭上的血跡,然後隨手一抖,長鞭像一條腰帶般纏在了腰際。
若水微微蹙了下眉。
雖然那伙山匪不是什麼好人,但這青衣人出手如此凶辣半點也不留情,卻也讓她心裏不喜。
只是她的包袱還被那青衣人抓在手裏,而他也算是解了她的圍,算得她欠了他一個人情。
那青衣人坐在馬背上,連馬也不曾下,眨下眼的功夫,就滅了十餘名身體彪悍的大漢,顯然功夫奇高,可他自己卻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好像他剛才不是殺了十幾個人,而是滅了十幾隻蒼蠅一樣。
那和他同樣打扮的十一名青衣人更是連看都沒往這個方向看一樣,全都圍在馬車的周圍,一步也沒移動。
若水對那青衣人高高在上的模樣很看不慣,但她還是緩步上前,輕聲道:「這位大俠,多謝你出手相助,懲治了這些惡人。小女子還要繼續趕路,請你將包袱還我吧。」
那青衣人居高臨下,打量了她幾眼,被她的容貌震驚了一下,心道,難道會引得那伙匪徒意存不軌,果然生得姿色不俗。
他回過頭,對着車廂里的人低聲說了幾句話,話聲既低,發音又頗為古怪,若水一個字也沒聽懂,不過聽他的語氣,顯然是在徵詢馬車中人的意見。
若水不由氣結<="l">。
這人還真是臉皮極厚,那包袱明明是自己的東西,被他強行奪去,自己向他討還,他還去問別人的意見,真當這包袱是他們的不成?
車廂里的人仍未露面,低低地說了幾句話。
那青衣人答應了一聲,直起身來,對若水道:「我家主人說了,他很喜歡你包袱里的這面鏡子,想請姑娘你割愛相贈。」
他說話的語氣大大咧咧地,嘴巴里雖然說了一個「請」字,可臉上的神情卻是不以為然,一副完全沒把若水放在眼裏的架勢,顯然他認為,只要他主子想要的東西,別人必須要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
若水有些啼笑皆非,她默不作聲地看着那青衣人,又轉開目光瞥了一眼馬車廂,心想:這世上還有這樣厚臉皮的人,看中了別人的東西,伸手就搶,搶在手裏,卻冠冕堂皇地要對方送於自己。
很顯然,這夥人剛才出手,他們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救自己,而是在那胡老大打開自己包袱,露出了那面古鏡,然後被車廂里的人盯上了,這才有了剛才這一幕。
她不由暗自琢磨,這面鏡子除了自己之外,難道還有第二個人知道它的用途不成?
那青衣人看了若水一眼,見她目光靈動,顯然識破了自家主人的用心,不由有些訕訕地。
車廂中人又低低地說了一句話,青衣人聽後,答應了一聲,轉過頭來看向若水,趾高氣昂地道:「我家主人說了,想必這面鏡子是你家的祖傳之物,他要姑娘強行割愛,於禮不合,故他願意出一萬兩銀子,向姑娘你購買此鏡。」
他從馬鞍旁取出一個革囊,摸出厚厚一摞銀票,張張嶄新,都是五百兩一張的票額,他點出二百張,放在手裏拍了拍,然後對着若水一揚手,銀票有如雪花般紛紛揚揚灑落。
他們所在之處,正是青石官道之上,往來的行人絡繹不絕。
只是先前見了那胡老大一伙人凶神惡煞的模樣,見他們攔住了若水一行人,路人們都怕得直哆嗦,全都躲得遠遠的,唯恐被胡老大一伙人盯住了自己。
等於那青衣人出手,將山匪們全部擊斃,那血腥的場面更是震住了眾人,沒有一個人膽敢上前。
可這時候突然看到半空中灑落的銀票,躲得遠遠地瞧熱鬧的眾人一下子全都沸騰了,發瘋了,每個人都像不要命似地往這邊奔來,恨不得多生出幾條腿,幾條手臂來搶奪銀票。
青衣人長眉豎起,手腕一抖,腰間的黑色長鞭再次飛舞上半空,唰地一下,纏住了一名路人的脖子,他手一揮,那人有如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遠遠地摔在地上,手足舞動了幾下,口鼻流出鮮血,就此不動。
他更不打話,長鞭接二連三的揮出,眨眼之間,又有幾名路人慘遭毒手,屍橫就地。
其餘的所有人看到這一幕,全都嚇得呆了,也不知道是誰發出了一聲驚呼。
「他是惡鬼!大伙兒快跑啊!」
一言驚醒夢中人,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頓時一窩蜂地四面奔逃,誰也顧不得去搶滿地的銀票,一個個撒開腳丫子,跑得比兔子還快,就連一直躲在馬車下面的車夫也連滾帶爬地鑽了出來,然後混在人群里逃得遠遠的<="r">。
很快,周圍就再也看不到一個閒雜人等了。
青衣人揚起下巴,對着地上的銀票點了點,傲慢地道:「還不快撿?」
他滿心以為若水一定會又驚又喜地撲在地上,一張張去拾那些銀票。
在他看來,自家主子看上的東西,就是一塊破鏡子,壓根就值不了一兩銀子,可是自家主子卻出了一萬兩銀子來買,真叫眼前這姑娘撿了大便宜了。
哼,想來這樣一個窮得叮噹響的姑娘,這輩子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錢,這下子還不砸暈了她?
哪知道若水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她的背脊挺得筆直,髮絲被風吹得翩翩舞動,衣袂當風,整個人就像一朵風中百合般楚楚動人。
她看着青衣人的目光中帶着點輕蔑,帶着點鄙夷。
若水很少生氣,更輕易不肯動怒。
可眼前青衣人的行徑,已經觸及了她的底線。
首先他拋灑銀票的輕浮舉動,就讓若水氣不打一處來,他當她是什麼?是路邊要飯的乞丐嗎?就連乞丐都不食嗟來之食,他這樣的舉動,分明是在用銀票打她的臉!
若水可不是那種你打了我左臉,我就把右臉送上去任人打的人!
他這是明目張胆地污辱!
別人可以忍,若水卻不想忍!
她用冒着火的目光瞪着青衣人。
先前他殺那些山匪,還有情可原,雖然他出手毒辣,但對方畢竟全是為非作歹的兇徒,殺便殺了。
可是剛才他動手殺掉的幾人,卻全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百姓,他們只不過是被人性的貪婪本性所驅動,出手想搶幾張銀票而己。
就算是貪心,也罪不致死。
可這青衣人殺這些路人的時候,依舊沒有半點猶豫,連眼睛都不眨。
實在是太讓若水氣憤了!
她看着他的目光讓青衣人臉上一陣發燙,隨後變得惱羞成怒起來。
他的主人賞了她銀子,她居然給臉不要臉?還敢用這樣嘲弄的眼光來看自己?
真真是豈有此理!
他要是不給眼前這個小女子一個狠狠的教訓,她就不知道自己的厲害!
青衣人手中的長鞭再次揚起,像條毒蛇般盤旋飛舞在空中,鞭梢在若水的臉旁划來划去,聲勢駭人。
他準擬要嚇得若水花容失色,大聲求饒。
哪知若水一動不動的站着,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好像他在自己眼前舞動的不是鞭子,而是一根枯草。
青衣人越發有氣,他準備不顧一切,也要在她那張完美無瑕的臉蛋上留下一個記號,讓她永遠記住自己是誰<="l">。
這個念頭一竄起,就像是一股火苗般蓬蓬然在他心裏燃燒。
他眼中冒出興奮的紅光,手中長鞭一抖,鞭梢直對着若水的臉頰划去。
他的同伴們聽得風聲有異,知道他動了真格的,紛紛出聲阻攔:「不得魯莽!」
「手下留情!」
但青衣人置若罔聞,他下了決心,出手再不容情。
眼見得長鞭的鞭梢就要觸到若水的面頰,若水幾乎已經感受到那如針尖般微微的刺痛。
突然之間,一件細小的暗器破空而至,正好打在長鞭的鞭梢之上,也不知那是件什麼物事,暗器雖小,勁力卻大得出奇。
青衣人只覺得手腕劇震,長鞭脫手飛出,那暗器帶着長鞭,飛出了十餘米開外,奪地一聲輕響,暗器沒入了樹幹之中,長鞭余勢不衰,一股勁力帶着它繞着樹幹纏了好幾圈。
這一手暗器功夫實在是漂亮之極!
在場的人都被震住了。
若水幾乎以為是墨白暗中出手相救,但她馬上看到青衣人們全都神情肅然,恭恭敬敬地對車廂里躬身道:「主子!」
剛才站在若水面前耀武揚威的青衣人則臉色蒼白,跳下馬來,單膝點地,腦袋幾乎垂到了地上:「請主子恕罪。」
若水這才明白,原來發暗器救了自己的人,不是墨白,而是車廂中那個神秘人。
她心中奇怪,這人來路不明,神秘莫測,一直藏身於車廂中不露面,身邊卻又簇擁着這許多武功高手當侍衛,顯然是來頭不小,身份尊貴之極。
但是像他這樣身份的人,卻偏偏看上了自己的物事,那個古鏡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從南越國古墓中帶回來的寶物,除此之外,它看上去就是比別的銅鏡清晰了許多,再無其他的特別之處。
難道說,這人竟是個女子?天生愛美,喜歡照鏡子?
不對,不對。
若水搖搖頭。
剛才車廂中那人說過話,聲音低沉,分明是個男子的聲音,而且那聲音略有些耳熟,竟似她在哪裏聽到過一樣。
可是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若水的目光牢牢地盯在青布車簾之上,心中好奇之極,這車中之人究竟是誰,長得什麼模樣?
為什麼他會覬覦自己的古鏡?卻又會出手相救自己?
像是她的心聲被車中之人聽到一樣,那塊青布的帘子突然微微一動,被人從內掀起。
若水不由瞪大了雙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車門。
所有青衣人立刻全都跳下馬來,肅手而立,若水更是暗暗點頭。
這夥人顯然是訓練有素,主子要下車,他們絕對不敢再騎在馬背上<="l">。
一隻瑩白如玉的手緩緩探出了車外,五指纖長秀美,指甲透出淡淡的粉紅,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完美無瑕的藝術品。
若水再次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隻手。
這分明是一個女子的柔荑,難道馬車裏的人真是個女子不成?怎地她卻有那樣男子般的嗓音?
那隻白玉般的手打起了車簾,隨後若水只覺得眼前一亮,車廂裏面出來的那人,披散着一頭如漆如瀑的黑髮,身上衣衫皎白如雪,一塵不染,長眉如柳,唇紅齒白,他身姿英挺,風韻斐然,高高地站在馬車之上,有如謫仙臨世一般,飄逸出塵。
所有青衣人一齊拜倒於地。
那人的目光卻十分溫和地落在若水的臉上,神情淡然,似笑非笑,一雙湛湛有神的眸子像是會說話一般,看得若水心頭一跳,臉上情不自禁發起熱來。
他是個男人,不折不扣的男人!
不但是個男人,還是個極富有成熟魅力的男人。
乍眼一看,他風姿如仙,清俊脫俗,可在他的眼角眉梢,卻留下了淡淡的歲月痕跡。
這些痕跡不但沒有損傷他的風采,反倒為他更增添了幾分神秘而動人的魅力,讓人一見之下,不由自主地心折。
「多日不見,太子妃別來無恙否?」
那男子淡淡地開口,聲音略微低沉,嗓音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抑揚頓挫,動聽之極。
若水定了定神,緩步上前,對着那白衣男子行了一禮:「多謝十三王爺掛懷,相別數月,十三王爺的風采更勝往昔。」
她頓了一頓,抬起頭來,直視着白衣男子的雙眼,淡淡微笑道:「如果十三王爺不見外,晚輩是否可以尊稱您一聲……舅舅?」
眼前的白衣男子不是別人,卻是北曜國的十三皇子,曾經和若水有過數面之緣,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南越國公主的婚典之上。
若水怎麼也沒料到會在這裏再遇到他,更沒想到他會如此低調地出現在東黎帝都附近。
舅舅!
聽到這個稱呼,十三皇子的眼睛微微一眯,閃動着意味不明的光,他仔細看了若水一眼,淡淡地道:「太子妃如不嫌棄,就上車吧,你要去哪裏,我送你一程。」
他一言既出,跪了一地的青衣人幾乎驚掉了下巴。
他們都知道自家主子性格孤高冷傲,不喜歡與人同行,身邊更是絕沒有出現過女子,他居然會邀請一個姑娘和他同車,實在是讓人不敢置信。
這個小小的女子究竟是什麼樣的身份,她居然會喊自家主子舅舅?他們都知道,自家主子絕對沒有什麼外甥女,她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竟敢褻瀆主子?可是主子不但不惱,還邀她同行?
青衣人心中都暗自警醒,告誡自己萬萬不能得罪了這名姑娘。
得罪了她,就等於是得罪了主子<="r">。
先前用長鞭嚇唬若水的那名青衣人更是膽顫心驚,跪在地上的雙膝直打哆嗦,連頭也不敢抬,大氣也不敢出,心中一個勁地叫苦。
如果他知道眼前的姑娘是主子的親戚,就是借給他一百二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對那姑娘出手哇!
聽了十三皇子的邀約,若水微微一笑,也不拒絕,點頭道:「好,正好我的車夫被舅舅的手下人嚇跑了,無人趕車,那我就不客氣,麻煩舅舅送我一程。」
她目光一斜,見曾太醫倒在地上,仍然昏迷未醒,而在場的人卻沒人留意到他,她也不多言,緩步走到車前。
十三皇子略一猶豫,伸手相接。
這一舉動,又驚得青衣人個個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主子竟然會主動伸手去拉一個姑娘的手?自己這不是在做夢罷?
若水看到那隻伸到自己眼前的手,微微一愣。
這隻手絕對不是剛才掀起車簾的那一隻,這隻手掌寬大,十指修長,但一看就是男人的手。
她略一沉思,把手慢慢搭在他的大掌上,他輕輕一拉,她就騰身上了馬車。
等若水剛一上車,十三皇子馬上鬆開了手,說了一聲:「請。」
他掌心的溫暖一觸而逝,若水能感覺出他的掌心中滿是薄繭,她知道這是練武之人應有的跡象,小七的掌心中也有這樣的薄繭。
很顯然,這位十三皇子許多年來一直練功不綴,極是勤奮,也難怪他的功夫高得出奇。
若水記得,他和她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帝都的鬧市街區,西澤的使者欺辱東黎百姓,就是這位十三皇子從天而降,出手懲治了西澤使者,然後他卻有如白鶴一般,沒有留下片言隻字,翩然而去。
後來他和她又見過幾面,每次都是匆匆一見,連話都不曾多說半句。
及至後來她知道他是小七的舅舅,他待她的神態也不見半點親昵,反而頗有疏離之意。
若水對這位十三皇子的感覺一直十分奇怪。
可小七卻偏偏喜歡親近他。
這時候突然和十三皇子狹路相逢,他竟然會邀請自己同車,若水意外之餘,也正中下懷。
「多謝舅舅。」若水輕聲道謝。
聽到她又喊自己舅舅,十三皇子的眼中再次閃過意味不明的神采,他對着車廂里道:「子喬,你出來。」
車簾掀起,那雙美如柔荑的纖纖素手再次伸了出來,挑起了車簾。
若水這才恍然,原來車廂里還有一人,想來此人定是十三皇子的美姬愛妾,和他一路同行,她不由睜大了眼睛,準備看一看十三皇子寵愛的女子究竟長得是怎樣天姿國色。
這一眼看去,她登時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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