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塔師 第十二章 往日景

    第十二章　往日景

    路易閉目養神，接下來還不知道將會面對什麼困難，司機的話語，老人的反應，體現出山群不為人知的危險。他必須好好養神，才能好好的保護他們，霍遠航自是不用說，就算是拼了命他都要保護好他，他不在乎自己，哪怕流血，哪怕失去生命，他都要保護他。至於梁濤，對於他來說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子，的確，他們在前面的漫漫人生中根本就沒有任何交集，如果不是他死皮賴臉的要跟着路易肯定這輩子被不會認識這個性格奇葩的男孩。　即使現在，他們也沒有多少交流。

    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好像田徑比賽，路易是體力超強，速度驚人的種子選手，而梁濤，就像，不對，不是像，他根本就是一個沒有經過訓練，跑兩三步就會累的個半死的毛頭小子。他們的確不熟悉，但好死不死是同一個隊伍里的。如果中途梁濤出現意外情況你說幫不幫？

    所有人自然都只會支持路易自己走，因為這樣好歹能夠得到一個名次，要是幫他可就什麼都沒了，分明就是個累贅。只有那些不明事理，不知輕重的傻瓜才會大聲嚷嚷着幫他幫他。在這個自私自利，人情冷漠的世界裏，這樣的傻瓜的稀少程度簡直能跟那些快要絕跡的珍稀動物一樣稀少。

    噢，很不巧，路易就是那個能跟瀕臨滅絕的物種有的一拼的罕見的傻瓜。

    不放棄任何一個同伴，這是很久以前，久到路易都不記得這個很久以前究竟有多久，在一處戰場上霍圖跟他說的。他清楚地記得，說出這句話時霍圖眼中遮蓋不住的光芒，那道光芒照在他的心間，從此，路易的人生道路上，多了一條恆古不變的信念，不放棄任何一個同伴，是他從霍圖身上學到的畢生的信念。

    青山綠水，鳥語花香，這是下來車後霍遠航對這塊遠離塵囂的清靜之地的第一印象。飛鳥成群，綠草如茵，翩翩蝴蝶，溪水潺潺，猶如置身於世外桃源之中，隔絕了喧囂，和那個爾虞我詐的世界遙遙相隔。只是，司機顯然並不留戀於這些風景，收了幾張紅票子，騎上三輪車逃一樣的消失在三人視線。

    無奈地聳聳肩，三人向着山群的方向前進。

    一路上的風景美的像一副畫，就連霍遠航這個悶葫蘆都不由得連連出聲讚嘆。

    走了半小時後，三人腳步截然而止。前一秒十分享受的表情突然改變成驚赫，顯得有些怪異。

    延綿的青色山群遠遠延伸而來，似那遮天避日的遠古巨龍，動人心魄。只不過這條巨龍仿佛命數已盡，狼狽的躺在黃土地上，一副淒涼之色。

    曾經文明全國的人間仙境，本該是風景秀麗，該是草長鶯飛。如今一看，只剩下坍塌後的山石當年風光早已成為當年，成為回不去的從前，這無疑是件令人悲傷的事。

    潺潺流淌的溪水成為一條界限分明的三八線，隔開兩個不同的世界，一個是天堂，一個是地獄，一邊枝繁葉茂，一邊暗無天日。原來，天堂和地獄真的只有短短一線之隔。

    直到親身感受到這處死地的寒風，霍遠航才相信，眼前的都是真的。那些支離破碎的山石，是真的，那些荒草叢生的土地，是真的。甚至這裏的土地都泛着紅色，雖然已經淡到幾乎察覺不出來，可它的確存在着。霍遠航猜測，或許，那是血的顏色，是成千上萬無辜的生命他們的獻血。

    他仿佛還能聞見來自十八年前的氣味，隨着黃沙漫天飛舞的血腥的氣味。

    就連話癆梁濤都不吭聲了，罕見的沉默着。

    路易驚訝了，可他沒有失態，巫塔星上，他見過更多的更震撼的場面，所以他真的只是驚訝了，僅此而已。他不是驚訝這裏的場景，他驚訝的是這裏竟然產生了的死氣。什麼地方才會產生死氣？五年前，某一核電站事故，不計其數的人們就此喪命，那裏，產生了死氣。更多年前，打仗期間，某一城市淪陷，敵軍進行慘絕人寰，喪心病狂的屠殺，數量多達幾十萬人，那裏，產生了死氣。這裏的死氣並不濃郁，不過，但凡產生了哪怕一絲的死氣，死者數量都是十分嚇人的數字。

    良久，霍遠航走上前，伸出有些秀氣的手掌，觸碰到那些堆積的冰冷的山石上。

    突然，他好像看見了那幕殘忍的畫面。他的腦海浮現出一個場景。

    天還是那個天，一碧如洗。地，也還是那個地，只是，它有鮮花盛開，有綠草輕擺。

    轟！！突然一聲巨響，如海般的天出現一條兩米多寬的裂縫！這似乎不可思議，這違背了自然規律，違背了科學理論，總之這種只能出現在奇思妙想的玄幻小說里的劇情，真的出現了，沒有躲藏的意思，沒有遮掩的意思，它就在無數人的眼皮底下出現了，發生了。

    啊啊啊，不知是誰第一個叫出了聲來，也可能是好幾個人同時叫出了聲來。緊接着，仿佛能夠撼動山河的尖叫聲從一張張撐的老大的嘴裏沖了出來，人群一片騷亂。一切未知的，特別是那些被認為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的時候，尤其是「天破了」這種事情發生的時候，人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他們不是那些拿着紫色水晶球的神奇巫師，無法預知下一秒將要發生的災難。

    可作為人類，作為地球上最具有智慧的高級生物，他們有一種本能，面對危險的本能，直覺告訴他們，要逃，一定要逃，要離開這裏，跑出這個詭異的地方，要跑，於是，他們逃了，他們跑了。

    然而，太快了，事情發生的太快了。短短几秒，災難發生了，山群，坍塌了……

    絕世奇才周杰倫曾在歌中唱到：愛情來的太快，就像龍捲風，離不開暴風圈來不及逃……顯然，這句歌詞能夠十分貼切的形容此時的場景。可惜，在這裏來不及逃的並不是愛情，是死亡。

    山體滑落，原本供人觀賞的千奇百怪的石頭，不顧人情冷漠的砸了下來。

    離的近的，看見的便是一塊巨大的陰影，然後眼睛一黑，死了。離的稍遠的，看見的是那些和巨石親密接觸的倒霉人在幾百斤的重量下變成肉泥，然後眼睛一黑，也死了。不過短短片刻，歡聲笑語的美景變成了人間地域。

    剛開始還有很多幸運兒活了下來，只是被壓住了腿，或者手，雖然很慘，但好歹還算是活着，比起那些死的不能再死的人肉泥好多了。

    「媽媽，媽媽……」那些尚還能呼吸的人哀嚎着，聲嘶力竭地哭喊着，還有小孩無助的呼喚着。後面來的觀光客一下車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末日般的景象，承受力弱的暈了過去，剩下一些心裏素質較強的強忍着嘔吐感，立即撥打120，可無奈這是在深山裏，只好返回縣城求助。

    哀嚎聲漸漸弱了下來，隨着時間的推移，更多的人走上了死亡的道路，等縣城來人時，整片山群，除了偶爾的風聲，靜的連一根針落了地都能聽得十分清晰。連飛鳥都不願再經過。

    「遠航！」霍遠航一動不動地站立着，叫了幾聲也沒有反應，路易擔心的上前推了一把。

    霍遠航猛的清醒過來，眼前浮現的是路易和梁濤關切的神色。他本來想說一句不用擔心，可剛張開嘴，胃裏翻江倒海，膝蓋微彎，對着地面就是一陣嘔吐。

    到底只是個十八歲的男孩，生活在太平盛世，哪裏見過這種場景。

    一段時間後，霍遠航終於平靜下來。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看見十八年前的畫面。他突然很希望，希望穿梭者並沒有遺落在這地方，因為那意味着他們，那些無辜死去的人們，間接性的是被他們害怕的。他突然很害怕，他寧願再多走很遠很久的路去更遠的地方找尋穿梭者，也不願意看到這些人是因為他們而死去。

    看着路易和梁濤關心的神色，霍遠航心中微暖，將剛才自己看到的說了出來，不放過每一個細節。

    路易沉默了很久，若是其他人聽見這樣的話八成會認為霍遠航瘋了，誰會因為摸了塊石頭就看見了十八年前的事？沒人會信。但路易相信他說的話，梁濤也信。

    梁濤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看起來有些傻氣的把手放在先前霍遠航搭的那塊石頭上，然後，什麼都沒發生。

    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奇怪，為什麼我就看不見呢？」梁濤小聲的嘀咕。

    然後路易也做了這件看起來有些傻氣的事情，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的確是件奇怪的事情，為什麼他們都看不見，為什麼只有自己能看見？難道是因為自己是第一個碰觸的，看了一次就不會再出現了？霍遠航這樣想着。

    看了眼石頭，霍遠航再次將手搭了上去。他的臉色很難看，沒有蒼白，沒有皺眉，可就是很難看，仿佛要滴出水一樣難看。

    他看見了，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再次看見了那場災難。

    不過這次，他是自己清醒過來的。

    他把這件事說了出來，路易的臉色更難看，因為不管怎麼看這件事情都很奇怪，而奇怪的事情往往沒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