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塔師 第十一章 昔日事

    第十一章　昔日事

    二十多年前，縣城並不是像如今遲暮的老人一般，那時候的它，光榮煥發，年輕氣盛，活力四射。白日裏，街道上人山人海，一眼望去是看不到邊的人流，就連到了夜晚也十分活躍，縣城裏的旅館座無虛席，每一處都被擠的滿滿當當，價格更是高的離譜。那些人自然不是來縣城玩的，不管從任何方面看來，這個小縣城和其他的並沒有什麼區別，真的是很普通。可唯一的不同在於，它是最近的，離那處群山最近的。不，應該說是離的最近的縣城。

    那處山群中坐落着幾個小村莊，可能因為常居深山，那裏村民的思想十分的封建，甚至古板。他們充分的貫通了不接納任何外人的思想，在村莊外用樹幹圍起一個巨大的圍欄，散發出生人勿近的訊號。除了他們，就只剩下山。

    既然是山，自然沒有住處，因此，除了那些千里迢迢帶着帳篷的人，住在最純粹的大自然里，大部分的人便選擇在這裏入住。

    那座山群，老人不知道能用什麼來形容，他只是一個勁的說它美，它的山美，它的水美，它的花草美，它的樹木，它的清晨，它的夜晚，都美，老人說他從未見過那麼讓人驚嘆的美。也正是這些美，吸引了無數人，全國各地的人們前撲後仰的撲面而來，不辭千里而來，為的，只是親眼目睹，親身體驗，它那驚世駭俗的別一樣的美。

    縣城裏的人沾着它的光，愈發欣欣向榮。

    如果沒有後來發生的事，或許縣城如今依舊風采亮麗。

    說道這裏，老人平靜的語氣突然有些難過，像波瀾不驚的水面泛起了一陣陣漣漪。

    「我清楚的記得，不止是我，只要是這個縣裏的人都記得，十八年前的一天……」霍遠航心中一顫，有種不好的預感。老人似乎為了驗證他的預感，繼續說道：「那一天跟平日裏沒有什麼兩樣，依舊風和日麗，是個很適合的天氣。和往常一樣，家家戶戶做着自己的生意，我的兒子，兒媳……帶着幾個外地來的遊客去那處山群，找本地人帶路在這很常見。」霍遠航注意到老人的身體微微的顫抖，就像看到了什麼十分可怕的事。

    「那時我在家中做好了飯菜等待他們回來，我坐在凳子上，突然感覺到地面劇烈的震動！當時我以為只是小地震便沒有在意，可等到了中午卻還不見兒子的人影，毫無緣由的，我心中突破很悶，很慌，我不知道為什麼，可我就是很難受，很想哭，我站起身來，不斷的來回渡步，我想和口水來冷靜冷靜。外面忽然騷亂起來，我聽見有人大喊死人了死人了！可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對了，因為距離太遠了。」老人端起老式的大茶缸，艱難地喝了口水。

    「直到有人衝進來，推着我往外走，嘴裏喊着：『出事了！出大事了！山……山全……全部塌了！！』我當時根本不願相信，又或許是我相信了，但不想承認。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去到那裏的，只記得有隻手臂一直拉着我奔跑，奔跑，然後，然後我看到了永生難忘的景象。」霍遠航注意到老人已經滿頭大汗，神色慌張，充滿了痛苦。「大爺，這麼晚了，您快休息吧。我們趕了一天的路，也累了。」意識到那段回憶對老人老說是件多麼痛苦的事，霍遠航不忍心再讓老人回想了，於是他小心的把老人扶回屬於他的破舊的小房間，扶着他去到床上才離開。

    「我們也休息吧。」路易看了霍遠航一眼說到。

    其實就算霍遠航不這樣做，他們兩人也會這樣做的，沒有什麼比將心中最大的痛苦再回憶一遍更讓人痛苦了。就好像原本已經死了一次的人，在以為自己不會受苦的時候再死一次。這不是一個脆弱易碎的老人應該承受的，也不是他能承受的。

    回到房間，霍遠航突然感覺巨大的疲憊，一種難以言喻的愧疚像波濤洶湧的潮流沖刷着心頭。

    不知不覺中，他漸漸地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在嘰嘰喳喳的鳥叫聲中，三人準備向着山群進發。

    老人顯然比他們起的更早，正沐浴在淡淡的金色光芒中。見到霍遠航他們下來，看了眼他們的行李，後知後覺地問道：「昨日就覺得奇怪，這座縣城已經很久沒有外地人來了，就連本地的年輕人都紛紛出去打工掙錢，只留下老人和孩子，你們來這裏是準備去哪？」霍遠航不知道該怎麼跟老人說，他怕再次觸及到老人的傷心事。可是，並不是所有人都像霍遠航這樣顧慮良多，比如，他們的面前就有一個粗線條的。

    梁濤根本沒有想太多，像他這種性格的人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至於後果，他們的字典里就沒有這兩個字。於是，梁濤一臉笑嘻嘻的臉上蕩漾着嚮往的神色，雙手合十，霍遠航敢保證，他從梁濤的眼睛看到了格外醒目的興奮。梁濤本人肯定不知道，他現在的模樣跟那些愛慕他的，那些眼睛都發直的小女生的花痴表情一模一樣，簡直就跟親姐妹一樣。

    「大爺，我們要去山群啊！」這傢伙，果然說了出來。老人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愣了兩秒才理解梁濤的意思。老人突然變的猙獰起來，用力推了梁濤一把，梁濤一個鏗鏘，差點跌倒在地，他沒想法這個弱小的老人能爆發出這麼大的力量。

    老人瞳孔放大，額頭青筋凸起，那般模樣，煞是嚇人。老人蒼老的手指筆直地指向梁濤，似乎受到了什麼不能承受的刺激。然後轉過身去，慌亂的走向房間，轟的一聲，用力地關上房門。

    隱隱約約能夠聽見老人混亂的聲音穿過牆壁傳來。

    「妖怪……有妖怪……啊啊啊啊」

    「不要！求求你不要吃我……求……求你……」

    梁濤臉上的興奮早已消失，他將手搭在剛才老人推他的地方，看着緊閉的房門，他轉過頭，一臉的無辜，說道：「額，那個，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霍遠航回應他一個比天空還要白的白眼，心想你的反射弧到底是有多長，深刻是有多粗？

    三人一時有些尷尬，走吧，可你剛把人家老人給弄成了這副德行，不走吧，看這老人也不打算開門，說不定見到他們刺激更大。

    沉默了一會兒，路易打破了沉默，看了眼房門，說道：「我看我們還是走吧，讓他好好冷靜冷靜，我們留下來也無際於是。」路易的話得到了贊同。三人當即拿着行李離開。

    找了一個三輪車司機，對方聽說是要去山群連連搖頭，說什麼又不願意去，最後還是在路易開出幾百張毛爺爺的情況下，才勉強同意，只是一再強調自己只將他們送到附近，絕對不進入山群。

    霍遠航坐在硬邦邦的鐵塊上，屁股有些生疼。

    老人最後驚慌失措說出的那些話不斷的縈繞在腦海，沉凝了一會兒，霍遠航問道：「大叔，那處山群曾經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嗎？」問完這句話，霍遠航敏感的察覺到司機的身體有些僵硬。

    「唉，不瞞你們說，那處山群坍塌後，曾經有許多人嘗試着進去救人，可是不光是原本被壓在裏面的人沒有出來，就連那些前去營救的人都沒有一個走出來。」咽了口唾沫，司機繼續說道：「更怪的事在後面，從那以後每晚都會傳出鬼哭狼號的聲音，剛開始大家都以為是倖存者的呼救聲，於是，又進去了一批人，而他們也步入了後塵，無一生還。」

    三人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着他說。

    「之後每一天，都會有同樣的聲音傳出來，鬧得大家人心惶惶。大家也都明白過來了，那哪裏是人的呼救聲，怎麼會有人壓了一個月還能活着？沒有水，沒有食物，是不可能活下來的。也不知道是誰開始流傳，說山群里的那些死者怨念太重全部都變成了妖怪。」司機說完有些後怕，向來是聽過那種嗚呼聲。

    梁濤突然說道：「不對勁啊，我們昨晚根本就沒有聽見你說的那些聲音啊。」「小兄弟，這你就不知道了，這種聲音持續了兩年後才終於消失。」說完司機又解脫地說道：「我這次從外地回來，準備把兒子老人接出去住，這些年打工掙的錢勉強夠了，我可不想家人一直住在這個不吉利的地方。」怪不得，先前聽老人說這裏只剩下老人和小孩，看見中年的司機他們還覺得奇怪，原來是為了帶走家人才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