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曾經寫過一本書,裏面有記載此法,我曾經看過,但只記住了前面一半,後面的卻忘記了。」欲言的聲音不大,但是在寂靜的屋內卻是特別的清晰。
「那我這就去你家取那本書!」陳煙寒言罷便站起了身子。
欲言卻一動不動,過了好片刻,終於靜靜的言道:「那本書我父親犯事那會早被刑部收去了,現在在哪裏,我也不知道了。」
那本書不過是份初稿,因此董成謹一直帶在身旁,不時添補,後來二皇子中毒,所有疑點均指向太子身邊往來過密的幾個御醫與道士,於是董家被抄,那本書自然也被收走,如今,要救馮陳氏,卻是非找到那本書不可。
「那本書被刑部拿走,便會送到大理寺,找不到確鑿的謀反證據,就會送到京衛府的監察司封存,監察司在步兵衙門裏面——」陳煙寒向來反應快於常人,董欲言話音方落,他便開始一步步推算那本書此刻會在何處。
「步兵衙門,那不是離你家很近麼?」何雪松面露驚訝之色。
「是,離了兩條街。」陳煙寒回應了道。
欲言卻是吃了一驚,雙眼望着陳煙寒,疑惑的問道:「你怎麼會這麼清楚這本書的去向?」
「我,」陳煙寒面上掠過一絲不易被發覺的不自然,「我還在京的時候,曾協助刑部處理過不少類似的事情。」
「從監察司將那本書調出來,需要多長的時間?」
這次問這句話的是馮元凱。
「調不出,根本調不出。」陳煙寒語氣里沒有帶一絲的可能。
抄撿後封存的東西,除非翻案,否則是根本拿不出來的。
「你也調不出?」馮元凱帶着幾分不太相信的語氣問道。
「即便皇上本人,也調不出,除非要重審太子的案子。」陳煙寒邊說邊有些微微出神的樣子。
太子的案子是絕對不會重審的,太子要是翻了案,那宇文灝明的皇位就要讓出來了。
馮元凱眼前的一絲希望又再破滅。
「你總有別的辦法吧。」何雪松看着陳煙寒道。
他與陳煙寒自幼相識,如何不知這天底下的事情,陳煙寒只要願意去做,就一定會有辦法。
「是,」陳煙寒低聲答道,轉而對着欲言,原本僵硬緊繃的面孔稍稍放鬆了些許,帶着一絲溫和神色道:「還請董姑娘告知我令尊那本書的名字,有何特徵,我想辦法自己去取出來。」
「你這是要去監察司盜書啊!」沒待欲言回答,何雪松已經大聲的叫了起來。
監察司是皇家密庫,那裏封存的東西哪能自己取出來。
「這要被發現了可是不小的罪啊!」何雪松面帶驚色的搖了搖頭。
「所以不能被發現,再說了,我犯過的罪還少了麼。」陳煙寒啞然一笑,接着又道:「董姑娘,那本書是什麼樣子的。」。
「那本書,只是個手稿,沒有名字,應該是七分長四分寬的樣子,封皮的顏色,好像是黃色,不對,應該是藍色的,我,我實在記不清了,但是若見着,自然就會知道。」
陳煙寒聞言,烏黑的雙眉不禁又是微微一蹙。
七分長四分寬,彼時差不多所有的書籍都是這樣大小,沒有書名沒有特徵,這如何去找。
「董姑娘跟我去。」陳煙寒突然言道,一臉的沒有商議。
「我?」欲言睜大了雙眼。
「明日一早走,董姑娘會騎馬麼?」陳煙寒像是沒有聽到董欲言那聲帶着異議的反問,開始繼續安排着他的計劃。
他的計劃一旦啟動,便不容中斷。
「不會,可是陳大人——」跟他一起去京衛府?離京兩百多里地呢,更何況欲言從小到大就未曾出過京城,不要說去那麼遠的地方了。
「坐馬車的話那就要更早出發了,中間有兩個驛站可以換馬,這樣不停歇的話,天黑之前可以到京衛,然後正好等天黑動手,董姑娘,」陳煙寒一路計劃到這,然後似乎才注意到欲言的存在,轉而看着她道:「你現在回去好好睡一覺,我明早去接你。」
「陳大人,我——」董欲言年幼時即遭遇變故,獨立支撐着一家之業,相比起其他姑娘,已經算是相當能幹的了,但是要她跋涉幾百里然後翻進守衛森嚴的京衛府皇家步兵衙門去偷盜,這未免有點匪夷所思了。
「我姑媽的性命就在那本書上了,再說了,難道你不想拿回那本書?」陳煙寒壓低了聲調,深不見底的黑眸牢牢的圈住了欲言。
「我當然想,」那本書是她亡父畢生的心血所凝集,裏面不曉得記載了多少的奇方驗方,更何況陳氏此際命懸一線,唯一的希望也就在那本書裏面,「可是——」
「嗯,那你回去罷,明日清早我會去接你,大管家,你安排人送董姑娘回去。」陳煙寒說罷,朝一位官家模樣的男僕揮了揮手,便調轉了頭去,薄唇緊閉,再也一言不發。
*——*——*——*
這晚董欲言就硬是沒有搞明白怎麼回事,哪怕直到回到了杏林堂,也沒有搞明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什麼都沒有說,怎麼就變成答應明日與那個陳煙寒一起去步兵衙門竊書了呢。
「我明日與你們一起去吧。」
董欲言走後,何雪松對陳煙寒說道。
「不必了,人多反而容易暴露行徑,你替我去一趟建章宮。」陳煙寒緊鎖着眉頭一臉嚴肅的答道。
建章宮,那是羽林軍的總營所在。
這一夜,好幾個人徹夜未眠。
天上還繁星似斗,一輛雙人輕便馬車便來到了燕歸巷。
此刻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一片寂靜,除了巡更的走過,就再無一人。
這段路陳煙寒並不陌生,兩年前的十月初八,他曾在這裏的同一駕馬車內坐了許久,然後第二日,也就是十月初九,他又來到此處,拿走了他父親當初留給董欲言的聘禮——杏花簪。
更何況,素問園就在這杏林堂的身後,僅一條小巷相隔。兩年前的某一個時期,自己曾頻頻光顧那裏。
念及此處,手心微微一寒。
此刻離天亮還早,街道上所有的店鋪都大門緊閉,窗戶裏面一片漆黑,杏林堂自然也不例外。
那丫頭一定還沒起床。
該死的,他來這麼早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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